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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喚（下）｜原創吸血族相關


五指指甲伸長變得尖銳，武器和指甲表面上事先覆蓋了一層薄薄的血液，保持著這樣的狀態，完全不過濾對象，只要在附近的盜賊，有一個是一個。

不需要過度觀察，他直接從背後接近，握緊匕首，一刀刺進喉嚨，另一手五指穿過對方身體，將人分屍，隨即一瞬間凝結血液並抽取。

整個過程大概三十秒，很安靜，效率極好，只是非常的不雅觀，令人幾欲嘔吐。

即使是吸血族，這麼血腥也會造成不適，貝特朗沒有特別的感覺，對他來說，給予對方沒有痛苦的死亡已經是最大的慈悲了。

他很快的，一連刺殺了五個人，這些人和貝爾特毫不相關，也算是他們的幸運吧，否則貝特朗反而會暫時性的放過，反正跑不掉。

抽取出第五人的血液時，貝特朗稍微感覺到了吃力，這種時候求的是速度，他將血液凝結成冰，迅速的帶回了貝爾特所在的洞穴。

貝爾特的急救沒有停止，貝特朗蒐集血液的行為以五人為一單位，他在七天之內至少達到了幾十個單位的成果，而且死亡對象無一例外都是強盜賊寇之流，一時間反而是洞穴附近往外的幾百里變得異常安全。

這七天中，他完全沒有休息。
至於如此殘殺的後果，他也沒有考慮。

這段時間裡的手術流程大致上是這樣的：貝爾特壞死的皮膚、臟器及一部份腸子全數割除，運用藥草和一些醫療性的秘術使其再生，困難點在於，貝爾特和常人不同，異常虛弱，也沒有那麼多體力，而且又受盡折磨──她一直有心跳，但也一直沒有恢復意識。

第八天時，手術結束了，剩餘的就是繼續輸血，這年代的工具沒有他們直接控血來的精密，貝特朗讓其他人都去休息，他隨便咬著烤好的獸肉，待在貝爾特身邊，同時以一定的頻率給她輸血。

「喂，你真的不用去睡一下？」
一直在幫忙的女性擔憂的勸他：「守夜交給我吧，有什麼奇怪的氣息我會叫你的。」

貝特朗笑著擺了擺手：「我不累，而且也睡不著。」

不同的人類似的對話已經好幾次，女性無奈但沒有再勸。



彷彿在深沉的水底，貝爾特的記憶停留在火焰的觸感，她有許久未曾被陽光灼燒，曾經的烙印也已經消失，但為什麼還是這麼痛？

好痛、好痛。

她只是想活下去而已，憑什麼自己就得死呢？

她好痛。

冰冷的觸感喚醒了記憶，血液的味道誘發了食慾，痛苦的觸覺更是從靈魂深處燃燒……她好渴。

好渴。
好渴。
真的好渴。

她現在，非常非常的渴。

然後，彷彿心有感應一般，貝特朗一下子頓住，手一鬆，食物掉到了地上，他渾然不覺只是死死盯著「看似」還在沉睡的胞姐。

「啊啊啊啊────────」

下一秒，貝爾特發出了嘶喊，美麗的面容扭曲在一起，尖牙利爪在自己的面容抓出好幾條血痕。

──是臨死前的，吸血族特有的乾嚎聲，記憶錯亂嗎？還是有別的原因……

貝特朗瞬間壓住她的腳，單手就按住了貝爾特的雙手，阻止她繼續自殘，他單手扯掉了上衣，露出精壯結實的上半身。

「果然，其他『乾糧』都不行，要讓妳恢復意識，只能用我的血吧。」

他們控制的「自己的血」，和被咬時「被吸取的血液」有一點不同，被吸血時，會連同一部份的精氣也被吸走，一般來說，只會給血親和伴侶啃咬，理由是相性問題。

他們是雙胞胎，血液的相性很高，甚至比一般的血親之間再高一點。

比起毫無意識也毫無反應，見到貝爾特發狂的模樣，貝特朗反而放心了，恢復到能發狂想咬人，說明脫離死亡邊緣了，他伏下身體，一鬆手貝爾特就張嘴，尖細的獠牙和銳利的十指指甲一併狠狠刺進他的身體。

這個舉動就像是野獸在抓捕獵物時，不給獵物逃脫的姿態。

「啊……好痛啊，骨頭都斷了。」

痛死了，好像就連執行任務都沒挨過這麼多刀。

貝特朗感受到自己體內的精氣一點一滴的被吸走，貝爾特的動作又狂又狠，可是她的牙，那個力道比起手上毫不留情的動作簡直是天壤之別。

「被襲擊還要放鬆身體不能影響妳吸血啊……真是，妳快點醒來啊……貝爾特。」

精氣一點一滴的失去，貝特朗心情卻慢慢的變得踏實，甚至能在痛楚中苦中作樂的低喃一兩句牢騷。

貝特朗有時候就會這樣的，感受到自己比別人強壯，真的不是沒有理由，他已經失去了父母，不能再失去唯一的親人了。

吸血族也是他的家人，但家人和血親還是不同。

至於談戀愛？他想都沒想過，只有姐姐才敢就這種事情開他玩笑。

最後，發狂的貝爾特大概是終於沒力了，也可能是吸夠了，她眼睛一閉，再度昏了過去，貝特朗連忙抱住人，小心的讓她躺好休息，轉頭一看才發現剛剛幫忙的短髮女性擔心的又跑來了。

另一個女性和動手術的醫生助手去休息了，不難推測短髮女性一定是擔心的守在外面，聽見聲音立刻就跑了進來。

「貝爾特醒了嗎？」
「還沒。」
「……你沒事嗎？要不要叫人來幫你處理傷口？」
「我不用，這種傷勢放著不管也會好。」

這是實話，依仗著優異的體能，貝特朗的確很少在意傷勢，他確信恢復只是時間問題。

血液跟精氣都被吸的差不多了，貝特朗起身靠在旁邊，變得相當疲憊，他失去意識前，模糊的補上了一句：「我睡一下……」

短髮女性先是看看臉上吃相難看、咬的滿臉血、還沒恢復意識的貝爾特，然後再看看身上都是傷口，已經自行止血但還是危險、剛剛失去意識的貝特朗，最後生氣的哼了哼又跺跺腳，認命的跑去提血來接著輸血。

「等你們醒來，一人欠我一頓大餐！我還要葡萄酒！哼！可惡，你們每個人都欠我的！」

一面輸血還能聽見她如此憤憤不平的說著。

過了好幾分鐘，明顯的感覺到變得平穩的心跳和呼吸，她擦擦眼淚又低聲說著「太好了呢」。



貝爾特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模糊，她還不及理解情況，下意識的說：「血……」

好柔軟的觸感，是床舖，她在作夢嗎？

有個女聲抱起她，她聽見那個聲音道：「貝爾特、貝爾特？來，喝點血。」

她聞到食物的味道，血液浸潤了喉嚨，她感覺好了許多，她似乎在黑暗裡慢慢的恢復了視覺，模糊的景象漸漸清晰。

不是很清楚的景物中，有一道氣味特別的熟悉。

「……誰？」

那張面容相當熟悉，她不太確定，是弟弟的臉吧，弟弟湊到自己身旁，似有猶豫，用手摸了摸臉，又碰碰頭髮，張了張口，最後什麼都沒說，伸手將她緊緊的抱進懷裏。

聞得到安心和喜悅的味道，貝爾特覺得自己大概還沒睡醒，這應該是在作夢吧？

她的弟弟才不會這麼老實。

「那個……琴納斯，你先讓我咬一下，我好渴……還有，你抱的我好痛。」

她一說完，貝特朗就鬆了手，臉上露出了一種像是快要哭出來的笑容，「下次妳要早點喊我啊，我要被妳嚇死了……貝爾特。」

最後的那聲「貝爾特」很小聲，而這個稱呼讓貝爾特一震，記憶一下子浪潮般的湧了上來。

她全部想起來了。

「……我昏迷了多久？」

貝特朗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解開上衣的鈕扣，沒好氣說：「等妳不會再喊餓喊渴，能自己坐起來了，才有資格問問題。」

「你弟弟的名字，叫做琴納斯嗎？」
短髮女性扶著她，並不覺得奇怪，只是說：「他一直沒有介紹名字呢，問了他也不願意回答我們。」

問貝特朗沒有答案，不過貝爾特醒過來了，恢復狀況良好，問貝爾特就沒有關係了。

「我弟弟啊，他沒有在用本名了，這傢伙幼稚的說他不想讓可惡的人類知道自己的名字，索性就不用了。」
貝爾特伸手摸摸貝特朗的頭髮，笑著說：「愛琴納斯是我給他取的，可是他也不喜歡別人這樣喊他，總之是個很麻煩又很幼稚的傢伙，妳要自己問他……不然就叫他『喂』吧。」

「誰幼稚了。」
或許是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貝爾特摸他的頭髮，貝特朗也沒有閃躲，嘴上反駁：「妳不要仗著自己是病人就亂說話。」

「你對著一直照顧我的族人都不介紹自己，也太不解風情了吧。」
「不，等等，不解風情這個詞是這樣用的嗎？」

短髮女性笑了起來，也不插嘴就只是在旁邊偷笑。

貝爾特不在意弟弟的意見，說了幾句話後感覺更渴了，貝特朗嘆了口氣，從短髮女性手裡抱過人，讓貝爾特靠在自己身上。

「好了，妳咬吧，咬完了就好好睡覺不要想別的。」
「琴納斯，你的皮也太厚了吧？」
「不准嫌棄啦，我也是男人啊，皮厚肉粗正常的好嗎，愛咬不咬。」

短髮女性笑著搖了搖頭，站起來：「你顧著貝爾特，我去拿藥過來，貝爾特，這裡是我住的地方，救了你的是醫生助手，他已經趕去別的地方了，交代過要妳按時喝血吃藥。」

「哎呀……那不就不能向他道謝了嗎？」
「我向他道謝了，總之這陣子妳就住在這裡，和我一起住，會安全很多。」
「會不會太麻煩妳呀？」
「不會，我都想好了，除了去教會禮拜的日子以外，其他時間只要小心點應該都不會有問題，妳暫時不准一個人住了，太危險了。」

短髮女性叮嚀完就離開了房間，貝特朗低聲喊她：「姐，沒事吧？」

「沒事，只是有點暈，你別動，我咬一下下就好。」

貝爾特軟軟的伸手抓住弟弟的手臂，甚至有點抓不太住，貝特朗察覺到後，便自己將肩膀湊到她嘴邊，貝爾特張開嘴，牙齒慢慢的變尖，然後一口咬下。

貝特朗的皮膚經過鍛練，算硬，只有在提供給貝爾特血液時──確切來說是血液中的營養和精氣──他會有意識的放鬆身體，比平時的狀態還要更加放鬆，毫無防備……貝爾特嫌棄他皮厚，倒也不是數落。

貝特朗等她進食結束，確認她睡著了，就重新穿戴好衣服，檢查了隨身物品和武器，最後看了貝爾特一眼。

在廚房的短髮女性見他來辭行，不由得問：「這就要走了？你沒跟貝爾特說嗎？」

「也沒什麼好說的，只要姐姐好起來，我怎樣反倒無所謂，再說，姐姐這一睡，大概又是好幾天，我的事沒那麼重要，有妳轉述就夠了。」

貝特朗露出笑，大範圍殺了那麼多人違背了吸血族的準則，接受懲罰是必然的結果，可是他不怕，他最怕的事情已經消失了。

剩下善後的部分了。

「姐姐就拜託妳了，我要走了。」
「喂，你，如果不能常來看貝爾特，至少寫信吧，寫我的名字，不會讓人起疑的，而且，能知道你過得怎麼樣，貝爾特應該也會很高興。」
「……我考慮一下吧。」

老師說他有天分，說他或許能用牙使人類變成吸血族──如果他真的有那種天份，就能在姐姐身邊安置人手，姐姐遇到危險時，就不會傷成那樣了吧？

族人人數一直都很少，也不是每次都能這般化險為夷。

貝特朗深深吸了口氣，想著做不到的事情沒有用，只能朝著目標前進。

他們的日子還久。
他還要繼續變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