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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的霜是冷的,冷中帶點冽骨,有時候君逸總認為霜是一種不上不下的東西,不像是雨那般詩意而柔潤,也不像雪那般壯麗而綿軟,就跟他一樣。
 無論是什麼東西結霜,許多人都只會嫌其麻煩。
 寂寥的霜,寧可化為寒雨,成一攤冰水的話,還能一拭便乾,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他原本也認為自己不會受到任何人的注意,就這麼孤獨的,慘白的延續生命,即使外在仍然是尊貴的龍族之子,內在卻已經滿是傷痕。
 有時候他會想:如果自己不是半龍半蛟混血,又當如何?
 他的處事與應對是被人讚譽過的,不過來自同族的冷眼卻從沒少過,如果不是這血,他現在或許早已登基大典,入主帝座。
 但細想之下,這帝座,是權位與野心的巔峰,坐上那個位子的人,無一例外會變。
 就跟他的兄長一樣。
 他仍然疑著君逸,即使君逸已經在這場鬥爭中敗了下來,也用盡方法毀棄了他的尊嚴與身體,但是仍然覺得他會轉土重來,就連曳風他也認為是為了奪權刻意結交。
 明明已經坐在帝位上,他卻仍然畏懼有人來跟他搶,如此的悲哀,自己的兄長也像極了這霜,成不了皚皚白雪,雪啊,是要聚在一起才綿密,霜卻只會凍住東西,凝成滿目銀白。
 他是不是覺得只要把自己凍個一輩子,就再也不會有爭王之心?
 但君逸早已忘了。
 或許他也曾經渴望過,並迫切成為一龍之尊,然而寂寥的霜是化不成雨,也堆不成雪的,這皇位本就是一條孤獨無情的不歸路,狹窄至極,容不得半點間隙,即使有滿朝大臣與將領聽候差遣,但他們沒有一個人能走入皇帝的心裡。

「你怎在外頭?」

 曳風並不在意任何眼線,他想見他,就來,君逸則是看著庭園被霜凍住的花草,裹著銀白的透明色澤,內在隱約可見嫣紅、嫩綠,各種色澤,清冽透徹。

「庭園裡的花草都覆了霜,挺冷的,但也別有一番景緻,不是麼?」
「公子還挺有雅興。」
「我雅興可多的很,來,喝茶。」

 剛泡好的茶,在冷空氣中發散著一縷煙,熱氣在茶杯中逐漸散逸,泡茶是只有龍族才有的閒情逸致,一開始曳風還不太習慣,甚至覺得這只有香氣的熱水有什麼好喝的,但喝的久了,也逐漸開始習慣。

「這茶也太苦了,公子是抱著什麼想法去泡這一壺的?」
「一開始就定要孤寂的人,還有後來逐漸變的孤寂的人,哪種比較可憐?」
「後來的吧,因為大概有很多事情影響,他才逐漸變成這樣,而一開始的那位,說不准日後還有機會到更多機會,讓他能得到許多。」

 這說法很笨拙,很難聽出他想說的,畢竟君逸也早知道曳風不擅言詞。

 他的兄長也曾經意氣風發,胸懷大志,身邊也有不少人願意跟隨,而君逸自小因這不純血脈,受盡歧視,不過他如今有曳風這個愛人,全心全意的輔佐他、幫助他、陪伴他,雖然有族裡重任壓在他肩膀上,但他總是也把會君逸放在心上。
 君逸覺得身子慢慢暖了些。

「公子?」
「我無恙,這霜總也該化了。」

 君逸帶著玩味的笑,在著院中的花草慢慢因暖陽照射,逐漸退開霜的包覆,化開成露珠如雨灑落,重孕生機,君逸才知道,他遠比他的兄長幸運許多。
 他早已不是寂霜,而是暖雨,雨隨風飄,一切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