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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离
克劳德想要逃离。

在高中读书的这三年,他才真正接触到了被称作秩序的世界。正常人眼中的文明与公序良俗,与萨菲罗斯往日灌输给他的并不相同。

或者说,萨菲罗斯本身并不传授给克劳德道德上的知识。他只是执着于将克劳德训练成一个优秀而冰冷的人,仿佛雕刻一座精美的大理石雕像。
甚至可以说……是在培养第二个萨菲罗斯。

但最恐怖的是,萨菲罗斯可能成功了一半。

这才是让克劳德真正窒息的。有时,他在分析某个问题时,会不自觉地从萨菲罗斯教给他的角度出发,直到有旁人提醒他,克劳德才会惊觉自己的冷漠。

萨菲罗斯对他的影响太深了。

无处不在,无处可逃。

对于曾经克劳德而言,萨菲罗斯便是救赎。再然后,便是老师与兄长,而今则是情人。

没有哪个家庭里会是这样的关系。

他和萨菲罗斯便是身扭曲的存在。同学8们会惊讶或羡慕地询问克劳德,那个天天开车送他来到学校的英俊男人是谁,而克劳德只是觉得难以启齿。

他是被精心培养大的宠物,萨菲罗斯给予他的自由,只不过是一片禁锢在笼中的天空。
他要离开萨菲罗斯。

克劳德一遍又一遍地想着。

少年强烈的自我意识,便在相对远离萨菲罗斯的环境中一步步地被唤醒。

在夜晚,他甚至会凝视着安然阖眸的萨菲罗斯,脑海荒唐的念头在黑夜中疯长。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拿起刀,会不会就此了结一切?

克劳德被这种疯狂的想法吓到了。并不是因为杀死萨菲罗斯这件事情本身,而是他居然真的顺应了萨菲罗斯的诱导,去渴望杀戮,想要用暴力终结一切。

——我和他不一样。

克劳德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着,像是要彻底催眠自己。


但对于萨菲罗斯而言,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甚至可以说是他所希望出现的。

他故意将长大了的小猫扔向野外的环境,便是想要这只猫能够不满于颈上的项圈。

一个听话的傀儡,太过于单调和无趣。萨菲罗斯喜欢克劳德身上旺盛的生命力,想要看它被点燃,并就此燎原。

萨菲罗斯知道,每一次折磨完克劳德后 ,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总是难堪中带着一丝狠戾。

——真是可爱。

这样的克劳德正是萨菲罗斯所想要塑造的。一切全部都在他的掌控中,他很乐意看着少年坠入自己亲手布置的深渊。


十八岁的生日会比想象中热闹得多。

那是克劳德高中毕业后的暑假。作为克劳德的成年礼,萨菲罗斯将生日宴会定在高级餐厅举行。他包下了位于三十楼的整层大厅,那里可以俯瞰大半座城市的景观。

这场宴会邀请了很多人,其中大多是萨菲罗斯在警局的同事,与克劳德的同学。

由于克劳德本身对自己的家庭言之甚少,很多同学都是第一次知道,克劳德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却极其重视他的“哥哥”。

他们虽然觉得惊讶,却也并没有想太多,只是端起香槟杯,对克劳德表示羡慕与祝福。

那些换上常服的刑警们,则同样笑嘻嘻地询问萨菲罗斯:“可别忘了你自己的事呀,什么时候给弟弟找一个嫂子啊?”

萨菲罗斯微笑着,稔熟地以客套话回应:“已经有人选了。”

“早就听你这么说了。”同事抱怨着,“但这些年,你身边半个女人的影子都没有。局里那么多对你眉目传情的姑娘,全都被你无视了。”

“嗯,所以说已经有人选了呀,”萨菲罗斯倒是不甚在意,“虽然现在时机还没有完全成熟……但一切都已经布置好了,”他的声音低不可闻 ,“他迟早是我的新娘。”

与此同时,克劳德站在卫生间,注视镜子中身着正装的自己,满脸厌恶。

这是克劳德拥有的第一套西装,柔软的白色丝绸衬衫搭配浅灰色的外套,合身的裁剪完美勾勒出少年的修长身形,即便是对此并不了解的克劳德,也能看出它价值不菲。

这是萨菲罗斯送给他的礼物。为了保证契合克劳德的身材,萨菲罗斯将他按在床上,半强迫地量好了每一处尺寸。

——什么都和萨菲罗斯相关。他的身份,他的生活,他在学校里小小的社交圈,都被萨菲罗斯紧密操控着。

“我想要将一切掰回正轨。”克劳德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低语。

刚至餐厅时,克劳德大致环顾四周,便被鲜红的地毯逼得别开了目光。

或许旁人没有看出来什么,但克劳德作为被萨菲罗斯培养大的宠物,他太明白萨菲罗斯的所思所想。

这是一场伪装生日宴会的婚礼,一场无人知晓的婚礼,没有其它任何意义,只是为了满足萨菲罗斯的占有欲。

克劳德拿出手机,又一次的深呼吸后,给萨菲罗斯发了条简洁到潦草的短信:“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对方很快回信:“我很期待。”

克劳德凝视着发信人的名字,片刻后,将手机彻底关闭。


会场内,萨菲罗斯倚墙而立。

自从克劳德撕开真相以后,便开始在某些方面与他有着刻意的疏远,很少再会主动地去向他索求什么,更不用说给予。

克劳德的这条短信让他很意外——只是单纯的意料之外,与惊喜无关。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预感,一个小时后,克劳德还是没有回到宴会厅,主角迟迟不出现,这场成年礼成了一个尴尬的笑话。

萨菲罗斯的面色并无半点异样,他平静地上台致歉,随后在一片喧闹与议论中离开了餐厅。


家里果然空无一人。

一切宛如最初那样井井有条,萨菲罗斯随意地转了两圈,便发现柜子里的衣物少了些许,全部是克劳德的。

他在书房的胡桃木桌上找到了一封信,上面的字体他再熟悉不过,因为写信人最初的执笔与书写,都是他一点一点教会的。

非常简短,只有两行字:
——谢谢你。
——再见。

没有多余的内容,甚至连那些纠葛的情愫也被全部掩盖。普普通通的两句话,反倒是有一种彻底割裂的决绝。

萨菲罗斯拿起那封信,凝视半晌后,温柔地吻上那两行字。

他的眼尾难掩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