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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云窩在庭院角落，用四處拾來的樹枝、木片和藤蔓植物的莖建造半個小腿高的簡陋圍籬。之後又是張羅食物，又是尋找水碟，忙碌了大半天，好不容易安頓完雛鳥，他終於想起和這團黃毛一起帶回來的樹苗。
　　回房取出了那株安靜翠綠的幼芽，三云沒怎麼考慮，便在圍籬附近選了個位置將它種下。
　　他沒有栽種過植物，也不清楚該怎麼照顧一株樹苗，但把根埋進土裡想來是不會錯的。
　　那麼，下一步呢？
　　澆水？除草？施肥？
　　三云坐在地上，看著昂然挺立的樹苗，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後捧起一把枯葉，灑在樹苗四周。

　　「落葉歸根成養料，看你瘦瘦弱弱的樣子，就幫你一把吧。」

　　植物是沉默的生靈，它既不能說話，也讀不出情緒，因此自己的行為究竟合不合適，三云也無從分辨。然而既然想不通，就不需要再想，做好自己應做的事，無論最終結果是好是壞，接受了便是。
　　思考至此，三云也不再糾結。拍了拍衣褲，返身回房。

＊

　　隔日，一陣兵荒馬亂後，三云總算安頓好奄奄一息的小雞。
　　懷裡藏著受寒的雛鳥，他想起另一份課業，於是再度來到庭院。
　　在失去作用的圍籬旁，嬌小的幼苗靜靜挺立，看上去毫無變化。芽苗依舊是芽苗，枝葉仍然是枝葉，甚至連他灑了一地的枯葉也沒怎麼移動。

　　（或許它是生活在流逝速度與我不同的時間裡呢。）
　　否則，植物的生與死怎麼會這麼隱晦又緩慢呢？三云不禁這麼想。

　　坐在樹苗旁，聽著夏日清風拂過枝葉的沙沙聲，看著彩蝶翩翩飛舞，他久違的感受到一絲寧靜。
　　蝶採蜜，蟲食葉，而鳥吃蟲，獸捕鳥。植物供養著無數生命，如果沒有植物，萬物也將會不存。

　　「雖然不起眼，卻很偉大呢。」
　　「……啾。」
　　「哎呀。」三云拍了拍懷裡的小雞，苦笑。「風有些涼了……還是早點進屋吧。」

＊

　　第三日早晨，三云迎來生命中第一個預期外的死亡。
　　在樹苗旁葬下了雛鳥，他席地而坐，望著虛空發呆。和昨日一樣的艷陽，一樣的微風，但無論坐了多久，心裡依舊擾動不安，一抹難以言喻的失落盤據在心頭。

　　「靜坐、今天可能做不到了。」三云嘆了口氣。

　　與雛鳥同時攜回的樹苗依舊挺立，『世事無常』就是這麼回事吧。不過……總覺得看上去有些不同？
　　三云皺了皺眉，提起精神觀察樹苗，發現好幾片葉子都缺了角，有些甚至少了大半。仔細一瞧，果然在綠葉上看見幾條不起眼的綠色身影。

　　（哎呀……葉子都快被吃光了。）
　　（……）
　　（為了保護樹苗而殺死蟲子，跟為了保護兔子而殺死狼有什麼兩樣呢？）
　　（如果幼苗沒有了保護就會死亡，那麼森林是怎麼長成的呢？）
　　（……）
　　（但若讓它就這麼枯死，不就等同我又做了一次錯誤的選擇？）
　　（……）

　　反覆的考慮、遲疑、再思量，卻始終得不出結論。
　　什麼是正確，什麼是錯誤？或許世上根本不存在所謂『正確答案』。

　　（因為有死，才令生得以有所意義……）
　　（再觀察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