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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言細語





　　百合並不是時時刻刻都以微笑待人的。因為不高興也好、歡笑也罷，日子總要過的，她都以此激勵自己要樂觀面對。

　　只是當被客人欺負、毆打，還是生病的時候，或是雨已經連下了好幾日、連同心都被烏雲遮蓋時，她偶爾會感到心情低落。
　　


　　今天實在很難熬，除了雨下了好幾週之外，上午在工作時遇到惡劣的客人，不僅身體受折磨，她一向自傲的內心也被嘲笑的一文不值。

　　最先發現她表情古怪的人依然是跟她熟識的諾爾。

　　她回到家，諾爾坐在那、立刻就感覺到她的眼神不對，百合勉強笑道：「只是發生了一些事，抱歉讓諾爾看見我這樣喪氣的表情……」

　　諾爾的心思很細膩，總會忍不住多想。百合其實有意在他面前保持開朗，以免自己的低潮傳染給他。

　　可他靜默良久，只是平淡說道：「我們到隔壁樓頂去看風景吧。」伸手輕撫了她的頭，說：「沒關係的。」清淡的四個字，卻道盡了她所有的委屈：她想到今天不只做白工，還被客人言語嘲諷、身上的傷也多了好幾處……各種無處宣洩的壓力累積堆疊，終於在他的話之下潰堤。

　　她的眉心微微皺起，語帶哽咽，回答：「好……」



　　他們越過屋頂，走到了隔壁樓的頂樓，黑市的風景已經看到都不想看了，可是站在高處，被雨水沾濕，被冷風吹拂臉龐，好像煩躁的心緒清靜了不少。

　　或許也是因為有諾爾在的原因。

　　他的話不多，也不愛笑，可就是因為他的話少，所以一字一句都格外重要。

　　諾爾說：「那妳以後都不要工作了，我養妳吧。」他們並肩坐在圍牆上，聽雨的聲音，感受風稍來的冰涼。

　　他們都知道那是昭然若揭的玩笑話，因為要離開黑市必須要快速累積金錢，根本沒有時間讓他們停滯腳步。

　　「不要，我今天撒嬌就夠了。」她重新拾起微笑，「謝謝你。」百合答應他自己很快就會恢復原狀了，現在的情況不容許她失意過久。

　　豈知，諾爾依舊說道：「沒關係。」他說即便百合還要再抵賴多些時間，他也覺得無所謂，他低聲說著：「妳已經堅強夠久了，偶爾哭一下我不會在意的。」

　　感動得她兩眼發紅，水光在眼裡打轉。



　　不過她始終沒有哭泣。



　　一句簡單的『沒關係』包含了許多意義，比如他為了安慰自己所做的任何舉動，比如他不輕易說出口的溫柔，即便他們心底都了解那聲『沒關係』只是慰藉之詞，當想通後、振作後依然要勇敢面對這個殘苦的世界，可能也會再度碰上困境和難過的事，但她仍能從中獲得感動及慰問。

　　他的話音如同注滿力量，有他肯定，她打從心底認為自己能做到的。

　　只要一次就好……

　　百合將頭微微側向他的方向，而他伸出手、將其輕按到自己肩上，表示借一陣子的肩膀只是件不足掛齒的小事而已。

　　溫度從諾爾那邊傳來，沁潤了她的肺腑；雨水把城市的髒污都帶走了，也同樣洗淨她的心情。

　　今天渡過後，她會繼續努力。

　　望著雨幕，她淡然說道，等雨停之後一切都會回歸正常，她的目標仍是繼續賺錢離開黑市，屆時在外面的世界裡他們能夠承租間套房，坪數不大也無所謂，至少雨天不會漏水、冬日寒風無法入侵就好，然後她想要把房間的裝潢打造得很溫馨，「絕對會和如今的日子相去甚遠。」她笑眼彎彎，說以後回家就不必面對空蕩、破爛的擺設，與他在一起也不會感到孤寂。

　　她還說他們可以去邊打零工邊上學，對以後的工作肯定有幫助，絮絮地說著有關未來的期望……細雨迷濛中，她的話音穿過了整片雨霧，讓視野變得不再灰暗。

　　「諾爾會跟我一起離開黑市對不對？我們不會分開對不對？」粼粼眼波中盡是美好的眸光，有對往日的期盼，也有對自己的期許。

　　他呀……就是喜歡這樣的她。

　　借一會兒的肩膀也好，哪怕是一輩子他也願意呀。而且面對他，百合不用刻意表露開朗的面貌也無所謂，想笑就想、想哭就哭，就如同她無條件接受自己所有的神情，在他身邊不用有任何顧慮；諾爾能在她需要時給予擁抱，能夠一次次地安慰著她，或者……他能付出的所有都可以給她……



　　諾爾的眼底蘊涵著細碎的柔情，那些碎片拼組起來，就是百合。

　　「當然不會分開。」他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