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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伯爵與樵夫》

他因為天生特殊而被遺棄在森林,老樵夫過世前他都是戴著對方親手縫製歪歪扭扭的手套。對方替他遮掩右手的不自然,卻從來沒有放棄養育他。在老樵夫去世後,他脫下手套細看手背上頭不自然的鱗片,隨後高高舉起斧頭。他選擇斬斷了自己的過去,抑制不自然的再生能力,戴上了義肢。

他會想去古堡一探究竟也是因著他自身就是個「怪物」,而對怪物伯爵產生強烈的好奇和一種莫名共鳴感促使他迫切去到伯爵那裡。手上的斧頭就是老樵夫唯一留給他的東西,老樵夫當時收入不多,卻還是努力養活他。所以即使未來已經不再需要砍伐樹木,那把斧頭他還是打算放置在房間的一角。

聽完跪坐自己面前的大男孩,描述完他的經歷之後,現在輪到他開始描繪很久很久以前,當他還是一名人類時的故事。

他曾經也是人類,一名出生自農村再普通不過的人類。為了病重的家人,他不顧村莊口耳相傳流傳已久的禁忌,冒險闖入森林中採集能夠治病的藥材,卻沒曾想此舉觸怒了森林之主—

魔女。

他的右眼被強行種入薔薇的種子,與魔女簽下不對等的契約。魔女迫使他成為接任的森林之主,掌管森林中的一切,直到她再度回歸森林。如同詛咒般的契約生效後,他僅僅是起了逃離森林的念頭,就得承受右眼種子生根發芽產生的劇痛。

但即使如此,心繫於家人的他還是撕下布料綁在右眼遮掩異常,忍受持續不斷的痛楚,帶著藥材回到農村。卻沒曾想農村一夕間被新接任的伯爵重新夷為平地,無家可歸的農民被迫投入開墾更廣大的農田。滿腔充斥遍尋不著家人的心急如焚和對新任領主暴政的怒火,他一把奪下即將揮在脫力農奴身上的馬鞭。右眼卻在此刻劇痛難當,鮮血暈染在其上的布料,眼前一片模糊致使他踉蹌倒地,渾身被冷汗浸透,有什麼即將呼之欲出。

「怪、怪物!」

不知是誰開始在他周邊高喊,伴隨驚聲尖叫,但叫聲隨即就被奇異的聲響如刀般劃斷。騷動驚動了伯爵護衛,護衛紛紛騎上馬趕往騷動中心,然而,馬匹在靠近中心前集體失控甩下護衛回頭逃散。摔下馬的護衛還未爬起身來,隨即被如同荊棘般的薔薇纏上身,尖刺穿過軟甲刺入皮膚,彷彿有生命般吸食他們的鮮血。

「當我回過神時,第一個感覺是吸食鮮血後的飽足感和心理上劇烈的排斥產生的反胃。」

那是他第一次吸食人類的鮮血,也是最後一次。吸食鮮血後,他能夠隨意操縱那些農奴和殘存的護衛,索性藉此了結伯爵性命取而代之。森林之中的生靈也成為了他的一部分,魔女就像幻夢般,再也沒有現身。

而他因為犯了禁忌,成為名副其實的怪物,右眼盛開的薔薇彰顯著他的惡行。

「直到有天我無意間發現,砍伐樹木也能逐步削弱我的生命力,我便雇用了你們這些伐木工人砍伐森林的樹木。只要將我的力量削弱到一定程度,我對那些生靈的控制力也會逐漸減弱,森林的失序或許該稱作「釋放」才對。」

隨著逐漸削弱的控制力,越來越多工人開始意識到那些存在已久的違和感,進而紛紛逃離古堡。而他僅是坐在噴水池邊等待著,不久將來的終結,因為十多年前一個「變數」的誕生。他感受到了久違的恐懼,與森林的連繫讓他得以旁觀對方的「一切」,包含他坎坷的身世。他很清楚眼前人即使看似瘦弱,體內暗藏的能力也足以讓他得償所願,藉由簡單的手段引起對方的探究之心來到此地。

「伯爵大人⋯⋯,請、請允許我留在這裡!」

「喔?」

「既、既然我是無法控制的變數,那麼我可以住進古堡,幫忙伯爵大人照顧花草。」

「這是為何?」

看著眼前人非但沒有動用蘊藏力量的念頭,還一副想幫助他的模樣,除了內心感嘆對方還真是個「好人」外,也順勢詢問對方想伸出援手的緣由。

「我不希望伯爵大人就這樣失去性命,您多年來自我犧牲維持我們這些人的生活,我想、栽種花草樹木!延續您的生命!」

「呵、呵呵⋯⋯」

「你可曾想過或許我根本不想活了呢?」

「那、我可以替您找尋活著的意義!」

他或許不夠聰明,無法想像伯爵到底花費多少年在破除魔女的詛咒,但他卻很清楚他和老樵夫的生活,甚至他的性命也是因此而得以延續。伯爵大人也讓他想起曾經老樵夫對他說過的話—

(「⋯⋯森林雖然廣大,但你還是要試著離開這裡。」)

當時的他無法理解老樵夫未盡的話語,僅是搖了搖頭回應,他想與對方一起生活直到永遠。

如今,他有了新的目標。

「就憑你?」

「就憑我—」

⋯⋯是個怪物。

「也罷。」

「伯爵大人⋯⋯?」

「我帶去你房間吧。」

「是!」

即使他們都是個怪物,擁有有別於一般人的力量,伯爵大人卻從沒動念想要傷害自己以外的人,光憑著這點就足以讓他敬佩,也堅定想留在對方身邊的信念,藉此得到更多認識對方的機會。

直到某天⋯

他們能夠成為朋友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