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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



「唔……」


被頭痛折騰而醒，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身上被換成乾淨的睡衣，手臂的擦傷也被精心處理過而貼上紗布。


「千束？身體感覺還好嗎？」


瀧奈起身撐在上方，瀑布般的烏黑長髮自肩上滑落，灑落於胸前，淡淡的茉莉香味喚起了稍早的記憶。

從倒在任務現場幾乎昏厥的狀態，被送至家裡時再度發作，全身劇痛得無法呼吸。朦朧印象中，溫潤的唇瓣給予滿滿的安撫。

灼辣的熱度攀上臉部，眼神躲開紫瞳的直視。


「咳……嗯嗯。」


看到千束有所反應，瀧奈鬆了一口氣，下床拾起袋子，裡面裝了好幾罐營養補充飲品。


「先喝一罐填個肚子，我現在去煮宵夜，簡單的番茄雞蛋麵可以嗎？」

「瀧奈。」


腳步停頓在門前，聞聲轉身過去，羸弱的身體緩慢坐起身，晦暗不明的紅色眼睛閃爍著看不懂的情緒，扯起的嘴角一看就知道，笑得特別勉強。


「謝謝妳，但接下來還是要請妳趕快回家，我會想辦法自己處理的，明天得麻煩妳幫我請假了，啊，老師他們應該早就知道……」

「妳確定妳能自己處理？妳有自知之明嗎？妳的狀況惡化了妳不知道嗎！？」


心中的怒火脫口而出。


千束昏迷期間，透過與店長聯繫，才得知實際狀況──────

除了信息素會對任何人造成精神錯亂，本人在發情的時候，第二性徵無法正常運作，DA遲遲未能找到解決辦法，導致體內暴走的信息素從未得到疏通。

為了讓信息暫時恢復正常，只能使用抑制劑，而千束的使用狀況，隨著每次發情來襲時增加用量，到目前為止已經變成至少打到三針才能壓制下來，抑制劑本身傷身，持續過量攝取的話最終會出問題。

之前的千束篤定自己活不過成年，才會用這種幾乎自焚的方式，日復一日壓制信息素，為她所在乎的世界貢獻幫助他人。

千束體內從未疏通的信息素，一直以來都是超過人體可以承受的濃度數值，最近已經開始影響免疫系統，會攻擊體內器官，遲早演變成全身器官敗壞的狀況。

這就是為什麼千束在宮古島有持續訓練身體保持自律，回來日本執行任務，遲遲無法「恢復原本身手」的真正原因。


「瀧奈妳都知道了啊。」秘密完全暴露了，身體直接癱軟在立起的枕頭前。「本來不想讓妳知道的………」

「千束，妳太會隱瞞自己的事情了。只要妳願意說出來跟我討論，就算執行上非常困難，還是有機會找到解決方式的。」


如果是別人，千束通常認為只會說大話。反正說出來又不用負責，徒增他人的期待後又擅自讓希望破滅。

但現在這個對方是瀧奈……曾經為了找到自己活命的線索而申請回去DA，甚至在延空木上想要從吉松先生手邊強取新的機械心臟。在自己墜落的時候，用盡全力從空中拉回來，在瀧奈肩上留下永遠無法抹滅的傷痕。


「瀧奈，為什麼……妳要做到這個地步。」

「因為我在乎妳。」

「………」


瀧奈回到床邊坐下，手掌覆上緊握床單的雙手，體溫異常高的發燙。

眼前的人低著頭，不願讓自己看見表情。


「可是瀧奈……說出來萬一真的沒辦法解決，眼睜睜看著我死去，不就會讓妳難過嗎？」


千束回憶起平常總是對自己和藹可親、充滿微笑的老師，為了自己的心臟與信息素問題來回奔走，每次遠遠看見他坐在吧台上挫敗的臉，就算是機械做的心臟，也會感到心痛不已。


「不願意造成別人麻煩、不願意讓別人擔心，總是自己一個人默默忍受，看到這樣的千束，我更難過。」

「………」


瀧奈感覺到掌心裡的雙手不斷發抖，只能握緊手中如此脆弱的存在。

千束臉頰上已淚流滿面。


「我也想要繼續活下去，我可以說怎麼辦嗎……」

「嗯，我們一起想辦法。」

「我可以求救嗎。」

「嗯，我會一直都在。」

「瀧奈…………」


連哭泣都如此無聲壓抑。

輕輕擁抱千束，拍打纖弱身軀的背部，胸口泛起一陣鈍痛。

因為是「電波塔英雄」，更是大家眼中的怪物存在。過往到底承受了多少，讓千束不得不全部藏在心裡，用笑臉面對這個世界。寧願繼續溫暖他人，也不願讓傷痕累累的自己嘗試向他人求救。

希望最在乎的人不再傷心，希望讓千束能夠感到安心，嘴笨的自己卻想不到任何能夠安慰的話語，只能擁得更緊實，成為千束唯一的依靠。


「……如果我真的死了呢？」

「我會隨後跟上妳的。」

「瀧奈不行！怎麼可以輕易的結束生命！」


千束嚇得從懷裡抬起頭，完全忘記前一刻還在哭泣，嘴上已經開始嘰哩呱啦地對瀧奈訓話，在講大道理的時候，臉上還掛著快要滴下來的鼻涕。

面對情緒上翻臉就像翻書一樣快的人，令人感到哭笑不得。瀧奈抽了張衛生紙，往臉上直接招呼打下去，基於反射動作千束避開了突襲，露出不滿的表情，奪走衛生紙後大力擤鼻涕。


「我在訓妳呢，幹嘛打我。」

「因為千束不珍惜自己的生命。」


手指抹去了千束臉上的淚痕，臉頰依然氣得鼓鼓的，不小心笑了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

「因為妳很可愛。」


千束直接臉色爆紅，不知如何做出反應，乾脆頭撇到一邊，假裝自己還在生氣，故意閉上眼睛不理人，不去理會來自瀧奈的注視。


「千束。」

「幹嘛？」

「耳朵很紅喔。」

「閉嘴，妳很吵欸！」

「千束。」

「又要幹嘛啦唔─────」


太遜了，想要假裝鬧脾氣掩飾自己的害羞，沒注意到瀧奈直接壓上來，堵住自己的嘴唇。

濕軟的舌頭直接竄進來，彷彿吞噬般不斷吸取自己的津液，氧氣即將消耗殆盡。想盡辦法與瀧奈隔開距離，但已變得軟綿綿的身體毫無任何招架之力，被壓在床頭板前，任由茉莉花香流進自己的喉嚨裡，緩解著蔓延全身的惱人刺痛。

不知道被吻了多久的時間，瀧奈才終於肯放開自己。


「哈…哈…哈……」

「信息素放出來吧。」

「不行……瀧奈，很危險的。」

「妳應該有發現，只要跟我接吻，可以緩解身上的疼痛。」

「是沒錯，可是……」

「接觸妳的唾液，目前為止我沒有任何反應，所以我認為可以試試看。」


不要把人家的初吻講得像是分析實驗白老鼠結果啊超沒情調的笨蛋瀧奈！

理智上清楚瀧奈著重在如何緩解自己的症狀，可是被說接吻後沒反應……感覺很受挫。


「沒有反應嗎……」

「對？」


瀧奈不太懂，人怎麼突然消沈下來了。

之前聞過千束信息素的人都出事了，沒反應才是好事吧？


「千束，我希望讓妳變得舒服───？？」


眼前的人扭捏起來，不敢看自己的眼睛。瀧奈並不覺得講出來的話有任何問題，選擇直接忽略眼前人莫名奇妙的行為，繼續表達自己的建議。


「放出信息素後，沒反應是最好的，如果最壞狀況是我想要襲擊妳，請妳不要客氣直接把我打暈，這樣可以嗎？」

「……………好。」


紫色瞳孔透露篤定的態度，根本容不得千束有拒絕的餘地。

信守承諾的瀧奈，一次又一次打破常規，將深陷泥沼的自己想盡辦法拖出來。不會說甜言蜜語的話，卻總是用行動表達對自己的重視。

即使是機械心臟，也感到怦然心動。無關乎性別類型，發自內心的、早就愛上瀧奈這個人了。


瀧奈與自己隔開距離，挪到床尾就定位，眼神示意準備好了。


「要開始了瀧奈。」

「來吧。」


第一次在他人願意承擔風險、接受自己的情況下釋放信息素。

心裡極度害怕最不想看見的事情發生。害怕坐在對面的瀧奈會跟以往的人一樣，承受不了威壓，直接在她面前倒下。

會不會從此瀧奈就討厭自己、遠離自己，不再願意跟她做搭檔了？


她承受不起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