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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廊】

　　「欸，白鵠，你這周末有沒有空。」
　　下了課，吳信天突然神神秘秘地湊了過來，雙手背在後面，好像藏著什麼東西的樣子。原本還在埋頭趕下節課報告的李白鵠抬頭，瞥了一眼他，說：
　　「有是有，你要做什麼？」

　　「將將～你看看這是什麼！」只見吳信天迅速從身後抽出某樣東西，李白鵠定睛一看，是兩張票券的樣子，上面寫著「中央美術館　年末限定展」。這讓李白鵠登時震驚了一下，因為吳信天手上拿的，可不是什麼簡單的美術館入場券，而是每年都被熱愛美術之人搶破頭的一個展，今年他因為電腦突然死機導致沒搶到票，原本都打算放棄了，沒想到現在一個機會就這麼擺在他眼前。

　　「我去。」他非常簡明扼要地表達了自己的意願。
　　吳信天拍了拍李白鵠的肩頭，說：「不愧是我好兄弟，那我們就週六上午在館前集合吧！」

　　***

　　週六的美術館實際上人潮並不多，因為館主人為了保證每一位入場者的最佳觀賞體驗，會限制單天的售票張數以及管制同時間進場的人數，這也是導致每次年末特展時，一票難求的情況。
　　李白鵠騎著機車來時，遠遠就看見吳信天和他揮著手，他把機車停好後兩人便一起到剪票口入場。

　　「說起來，你知道這次的特展畫是哪幅嗎？」在剪票員確認票券時，吳信天開口問說。
　　李白鵠想了下搖了搖頭，因為這次沒搶到票，他連特展畫作是哪幅都沒有去注意，不過聽吳信天的口氣，難道是館內珍藏的那幾幅之一嗎？
　　「是『殊途』喔！上次展出已經是20年前的事情了呢，館主真的很愛這幅畫，有夠捨不得讓大家看到的。」
　　兩人繼續聊著，收好票根後直接就按照路線指示走到特展的那區。

　　「『殊途』、『殊途』……找到了！在A區，下個轉彎我們就會到了。」很自然地充當起嚮導角色的吳信天看著手上的地圖喃喃自語。
　　兩人轉過轉角，踏著紅絨地毯進到了一間不太大的展室，一眼望去便可看見畫作正掛在這個空間的中央牆壁上，四周還有幾盞黃燈打在畫像周圍。

　　李白鵠率先走近一看，第一眼注意到的是畫上一名身穿騎士盔甲、英姿颯爽的少女。整幅畫並不大，少女實際上也只佔了其中的三分之一而已，但對於李白鵠來說就是莫名地會將目光投注在少女身上。背景則是一片徵兆著不詳的灰紅天空，大地了無生機、寸草不生，還散落著各式殘破的兵器，再細細一看，遠處還有一座小山。
　　——不，那不是單純的山，那是由無數屍體所堆出來的「屍山」。
　　注意到這點的李白鵠瞬間懂了，這裡是戰場，從來不會留情的殘酷地方。

　　再次將注意力放回到少女身上，他這才發現少女的眼神有些悲痛地注視著遠方，眼角隱隱有幾滴淚珠滑落。即使看不見被她注視著的場面，李白鵠也能想像，那應該會是對峙中的兩批人馬，大抵是那年大戰中的天使與惡魔吧。而少女手上的劍尖垂落，一點也看不出有任何戰意的感覺，不如說，她完全對活著這件事喪失了希望。
　　李白鵠愣愣地看著這幅畫，感覺心中有股莫名的情緒湧出。

　　「欸——我看看喔，這幅『殊途』是在描述神魔大戰時，一位聖騎士因為愛人身殞戰場，悲慟不已的場景。那時候為了復仇，少女不眠不休地在戰場奮鬥了三天，最後力竭而亡……」
　　吳信天唸著畫作旁短短幾行的介紹，卻不知不覺沉默下來，無他，這樣的描述實在是過於殘酷了，對於出生在和平年代的他們，確實很難去體會當年的人們所感受到的痛苦與無助。

　　這讓吳信天不禁又想到，明明少女已經失去戰意了，那又是什麼促使著她驅動最後所剩下的力量，只為了發洩憤怒、為愛人所復仇呢。

　　「那個年代，這麼年輕的少女都要上戰場嗎……明明看年紀，差不多也和我們一樣正在上大學吧……你說是吧，白鵠。」他嘆了口氣，有些不忍地別過視線，但是李白鵠似乎沒有聽到他的話，只是繼續看著這幅「殊途」。
　　
　　而沉浸在畫中世界的李白鵠，此時內心卻宛若風雨欲來前的大海，他總感覺，他是認識畫中的少女的。因為在看見少女的時候，他竟然下意識覺得他可以理解少女的心情，甚至為她的遭遇感到難過。確實他很愛逛展，也可以去感受畫作中畫家想帶給人們的情感，但沒有哪一次，這麼的讓他百感交集。

　　他想拭去，滑落少女臉龐的淚。
　　他想抹去，浸染少女盔甲的血。
　　他甚至想，將少女擁入懷中，讓她不再露出悲傷的表情。

　　正當他真的下意識伸出手時，旁邊一道陌生的聲音阻止了他。
　　「不可以碰觸這幅畫喔。」
　　李白鵠聞言轉頭看去，一名年紀與他相仿的女子不知何時站在了他們身邊，乍一看，似乎與畫中的少女有著一樣的臉龐，這使得李白鵠有些恍惚。唯一不同的是，女子穿著的是現代服裝，而非那一身厚重的盔甲，臉上也沒有任何悲傷的神情，反倒是一派平靜。
　　視線對上後，女子的表情也一愣，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我……我好像在哪裡看過妳。」安靜了許久，李白鵠忽然冒出這麼一句。
　　在一旁觀察發展的吳信天臉上的表情差點都要裂開了，這麼老套的搭訕情節李白鵠怎麼好意思講得出來！
　　但女子似乎不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對，她笑了一下，也回說：「那還真是巧呢，我也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你。」
　　得了……什麼鍋配什麼蓋，吳信天心想，看來這兩人還挺速配的。

　　「其實我在想，這幅畫上的少女如果轉世了，不知道會不會再次遇到她的愛人。」
　　如果是在現代沒有神、沒有什麼天使或惡魔的時代相遇的話，少女和其愛人，肯定能夠走向一個快樂結局，而不是像畫中那般必須面對生離死別。大概什麼人見到這幅畫，或許都會這麼祈求著的吧，畢竟那副神情，有同理心之人無一不為之動容。
　　話題一轉，女子將視線落到了這幅畫上，又說：
　　「如果再次遇上的話，希望兩人這一世可以安穩地在一起，不再受戰爭所侵擾。」

　　李白鵠聽了也贊同地點了點頭，他對女子說：「我們，可以認識一下嗎？」
　　似乎也詫異李白鵠這種外表看起來老實、又話少的人會說出這樣的話，女子想了下，說：
　　「嗯……難得遇到對這幅畫也很感興趣的人，不認識一下確實可惜。」
　　她將鬢髮撥至耳後，開口：
　　「我叫林夜瑛，請多指教。」

　　『如果再次遇上的話，兩人必定可以這一世可以安穩地在一起，不再受戰爭所侵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