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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复醒(下)
#好的,女巫之屋au结束了#









(10)



这一次克劳德完全没有反抗的意味或是恐惧到无法动弹的反应,他平静地站起身,萨菲罗斯又一次伸出手——他握住了他的手,比起破罐子破摔更像是一种完全放空思绪的狂妄。萨菲罗斯满意地微笑起来,带着他穿过走廊尽头的虚空;环绕着他们的虚无之物正在歌唱,以越发加快、越发升高的尖刺音调咏唱着非人的乐曲高潮——那样的音色人类无法用言语表述,未经训练过的生物绝无法用那样的方式发声。超越原始的古老魔物以乐声搅动宇宙间的通道,填补着每一个空隙的天体聚集起所有层面上的物质,虚无将它们融为痛苦,毫无规律的残响化作规律的虚妄;他穿过自己曾经的梦境与未曾到来的幻象,他站在风暴的中心,他们赋予谵妄可憎的含义。风暴奔涌而来。



又是瞬息间,一切消失殆尽,他与萨菲罗斯又一次回到了那个逼仄的房间内。这一次他所见的画面与上一次不尽相同:依然是那样的餐桌与书籍,但一切都是光鲜亮丽得令人生疑,像是数千年前它本该有的样子。他知道这是幻觉也是现实,而到现在克劳德已经把一切都联系了起来——记忆的空缺亦被填满。



所谓空白的过去不过是自我保护机制,遮遮掩掩的人都是知晓过往传说的疯子,毫不知情的路人都将成为灾厄重现的祭品。克劳德伸手向背后,凭空抓出了破坏剑——他怎么会忘记?他可是他存在过的证明。锈迹完全消失,数千年前的回忆和现实融在一起,那持续数十年的痛苦重回他的脑海,杰诺瓦的细胞在他的血管里持续奔腾。疯狂,痛苦,无法稳定的神经,他早已被腐蚀得千疮百孔,却又因此获得了抵御灾厄的能力;杰诺瓦是永生的,他也被迫永生着,被迫承担下“英雄”的责任,又在经历一切绝望后再次被众人遗忘。他沉眠,星球逼迫他陷入无尽睡眠。



萨菲罗斯攥紧正宗的刀刃,朝着桌上的刻痕放血,一切又像是当初被他目睹的死亡现场。克劳德明白现在的他根本毫无余力阻止,于是他开始组织自己的记忆,回想——他做过什么?他该做什么?



曾经的米德加布局十分怪异,杀人的断头台与祭祀的阵法都放在了城市中心。萨菲罗斯在接触杰诺瓦之前是那样的正常,甚至与克劳德的爱情都令人艳羡;然而在与母体接触后,作为异界来客的血脉被唤醒,疯狂与死亡——他的死亡与扎克斯的死亡。本该是克劳德死去,扎克斯却代他堕入了深渊;血液与血液交缠,克劳德逐渐地陷入幻象,成为灾厄的锚点。



“克劳德。加入我——让我们一起夺回这个星球。”他曾经伸出手,邀请他的恋人与他一起成为疯子,但他早就疯了——克劳德早就受够了杰诺瓦细胞的影响。他再也不想被无边的痛苦掌握,麻木与狂怒让他拿起刀,自背后刺穿了萨菲罗斯的心脏。失去理性的不仅仅是想要摧毁世界的灾厄,还有想要逃离灾厄的少年。无论是灾厄的尸体还是世界的安危和他都毫无关联,克劳德自那一刻起就抛下了包括萨菲罗斯在内的一切。时间之前的命运被他抛弃,未来以后的疯狂被他忘却,他只想逃离,一切都应该成为回忆。



他生理年龄停留在16岁,而痛苦使他与外界隔离。被束之高阁的人偶拒绝过许多次萨菲罗斯的邀请,但每一次都只会让对方将他囚禁得更紧;一次又一次,他被要求“Reunion”,直到在杰诺瓦的培养皿面前,精神被拽入不可名状的深渊,他的一切都断了线。



萨菲罗斯死在祭坛之上,那一次的瞬间转移是他还是克劳德的作为?他只知道鲜血洒下的瞬间杰诺瓦将他与克劳德联系在了一起,克劳德成为了他复活的唯一锚点:而克劳德陷入了沉睡,他坠入时间之流。他知道是星球在作祟,是星球在试图阻止他复活,但群星归位之时,克劳德仍然会醒来。



应许之地在等待所有人。那是克劳德与他的家,杰诺瓦的世界,人类的墓地。萨菲罗斯所执着的复活不过是想要再度掌控自己的人偶,他需要克劳德想起他,摧毁这个世界甚至都只是附加伤害;杰诺瓦趁机把克劳德塑造成自己的代言者,就像奈亚拉托提普一样,令人类痴狂的完美象征。而他们都上当了。



干枯的尸体碎片铺满了桌面,克劳德把破坏剑放在一旁,缓缓坐到萨菲罗斯的正对面。身上的服饰是带着披风的作战服,本该放着六式的地方空无一物。他平静地抬头,对上回忆中的蛇眸,心如止水。



“好久不见,萨菲罗斯。”





(11)



吻?不,不会再有了。那是早已被他丢弃的爱情,现在留下的只有满腔恨意。克劳德随手抓起一个银质的空碗,在手腕处用餐刀轻轻一划便开始放血。他没有头晕目眩感也没有任何不适,虚空中传来颂唱的歌声,持续不断地重复那不可为人知的异界祭文。地板的角度打开了高维的入口,可憎的灾厄缓缓渗透而来;他平静地把血液浇在尸体之上,他毫无兴趣。沉睡了数千年,他已经度过了在乎任何事物的年纪:毕竟本质上,他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随着同源的血液附着于表面,杰诺瓦的尸体碎片开始复原。萨菲罗斯在朝着他微笑,克劳德在冷眼旁观。速度太过缓慢,或许所有的终幕都是这样。克劳德无聊地四下张望,目光与鲜红的眼睛对上。是猎犬,他挑眉。他早已超越时间法则,这与他毫无关联。它也绝对无法抗衡杰诺瓦,那出现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人类。他明白了,是为了人类。尽管他打开的通道只有他、萨菲罗斯与杰诺瓦能够穿过,但两个维度的时间都会被打乱,总有悲惨的人类会无意间瞥到这数千年前的过去,而猎犬到他身旁的时间连一秒都不到。他想要在乎,但他失去了关心的能力。他看着杰诺瓦的微笑越发清晰,他看着入口逐渐扩大到整个墙面——那一个瞬间,他突然恢复了理智。



或许是星球在自救,萨菲罗斯几乎是立刻就发现了克劳德的变化。他露出震惊的神色,完全没有料到在最后一刻会出现意外;克劳德凭空举起六式,一刀劈断了桌面。碎裂的阵法让仪式中断,杰诺瓦的躯体又再次缓慢碎裂。克劳德终于想起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逃离、驱逐灾厄,无论萨菲罗斯对他意味着什么——他绝不会再次陷入那样无尽的折磨。房间的狭窄限制了萨菲罗斯的行动,克劳德挑起粘连的尸体丢回虚空,转身,正宗已然架在他的脖子上。



“我从来,都不是你的人偶。”他如此说道。

“我们会知道的。”萨菲罗斯仰头,居高临下地笑。



无论多么疯狂地攻击这间屋子似乎都无法被破坏,半晌后他们都放开了手脚,刀光剑影中也会偶尔瞥见非人的影像。克劳德似乎听见了来自对岸小岛上的怪异吟唱,穿透了无尽的梦境自地狱深渊而起的祈祷让他反胃,流出的血越来越多,痛苦早已麻木,每一次挥剑都比前一次更机械,他看见萨菲罗斯若有所思的样子,大脑逐渐被未知的公式填满;他需要封住那个入口,然后回到现世,潜意识在告诉他些什么,但战斗的同时他无力考虑这些需要大量思考的事物,他需要尽快击败萨菲罗斯。他知道自己的身下就该是宿舍的房间,但地板无法被真正意义上的破坏,现实与梦境的关系让他头脑发胀,烦躁地用力挥出最后一剑。



黑色的羽毛笼罩了他们。漆黑一片,他听见宇宙的震颤,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星球脉动,朦胧的意识里他想要抓住最后的月光,但凡人无法直面的怪物早已住在他的心底。克劳德试图寻找回到现实的路径,然而在眼前一闪而过的所有世界里,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的。



不断地、不断地陷入漩涡,烈焰在灼烧,家乡消失的场面仍然那样鲜活而恐怖,萨菲罗斯拿着刀的背影被烙在他心底。克劳德终于在特定时刻到达了崩溃的边缘,那泛着荧光的粘液从记忆里逐渐消失,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在未知的培养皿里爬行,蠕动之混沌迎接信徒,片翼天使又一次回归生命之流——



无法被杀死的噩梦,无法消失的灾厄,恐惧。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英雄无法解脱,星球在束缚,星球在抹杀,但天外来客无法被法则控制——克劳德怒吼着、敲打着牢笼的边缘,记忆却仍然无法控制地淡去,淡去,直到再次恢复,他冷淡又平静,闭上眼,一切都像数千年前的样子,一切都像数万年前的样子,一切都像时间之前就已存在的样子。循环,复醒,沉眠。



萨菲罗斯近乎温柔地从背后环抱着他,冰冷的气息打在他的脸侧。“我的人偶。”他心满意足地笑,一切本该是如此,一遍又一遍永不落幕的箱庭或许正是所谓神明的乐趣。杰诺瓦总会在她的世界再度复生,群星总会归位,飞天水螅或许才是最理智的生物,早早地死透在星球的内部。他听着人偶挣扎又呜咽,偶尔也会想起曾经一无所知地陷入爱情;爱情比起他们的情感更是不值一提。Reunion是无法逃离的结局,他们是互相的牢笼。甘之如饴?不,他们恨之入骨。



死亡是无法到达的终幕。





(12)



天还未亮,整栋宿舍的学生都已经爬起来,围在克劳德房间门口,担心地敲着门。终于卢法斯闻讯赶来推开了房门,发现克劳德倒在地上,浑身上下浸透了鲜血。立刻送往医院也没能让他从昏迷中醒来,有人发誓在那天夜里有怪异的刀剑撞击声不断地重复,卢法斯不经意间瞥见克劳德衣橱里那件裙子,许久后才发现是博物馆里某一幅藏画中的样式。当天夜里医院停了电,三声夜鹰蹲坐在每一个窗口试图挟走无辜的灵魂;终于回电后,他们发现克劳德消失了——就像不曾存在过一样,没有血样也没有记录,甚至监控里都找不到任何踪迹。学校的档案里也没有他的名字,人间蒸发——却又像是有人在不断抹除残存的痕迹。



克劳德的教授询问了许多人,整个医院都不记得曾经收过这样一个病人;克劳德交给博物馆分析的样本也只剩下了那布料的碎片,去整理他房间的人也只找到枕头下从未用过的手枪。一切都空空如也,除了他的论文与演讲记录,他就像这个学校里的都市传说一般:有人尝试寻找他的影像资料,却只能找到吱吱作响的音频与面容模糊的录像。相当一部分人记得他的存在,又有许多人信誓旦旦从没有过这号人。这样的矛盾一度引起了当地医学专家的关注,最后只当是集体幻觉,随便得出了结论草草了事;在半年后再也没有人关注这件事,但这还远不是结束。



那间狭窄的小房间再也没有住过人,而在某个雷电交加的雨夜,阁楼承受不住地碎裂,无辜路过门口的学生只是向内瞥了一眼,便彻底陷入了无可挽回的疯狂。他尖叫着、哀嚎着跑下楼,最终在校园的门口因力竭与惊吓过度就那样死去了。一具怪异的尸体从阁楼掉了出来,人类的骨架却带着半边翅膀,手中还握着一把极长的太刀。赶来的警察迅速封锁了大楼。



调查人员上阁楼收集线索时发现了许多无法解释的刀痕,碎裂的桌板和深褐色的血迹都代表了这里曾发生过打斗,进行得相当激烈且时间已久。检验不到桌上血液的DNA,只能查出它的年代跨越了太久太久,却属于同一个人。什么生物能够超越时间?至少人类无法想象。桌上的蜡烛像是烧到一半才熄灭,地板与墙面的夹角相当怪异;这间屋子实在是过于脆弱,仅是轻轻一碰地板就掉落下去,夹角消失的那一刻,无来由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像是本能的反应,对那具尸体的研究没有人敢进行,最后趁消息还没外传被一把火烧了。有人知道那是谁——但没有人去说,没有敢开口,最终只是成为了神罗的又一个鬼故事,仍旧不了了之。



克劳德呢?他一直呆在原地。他目睹着一切发生——他坐在书桌前看着警方搬走萨菲罗斯的尸骨,他看着他们拿走了枕头下的枪,却对一旁的破坏剑视而不见。狭窄房间里一直都是他一个人住着,偶尔图书馆的老人会来找他聊天。握着那个十字架,克劳德终于感到安心。偶尔他会忘记自己已然消失,于是“空房间内闪现的陌生人影”也成为了新的都市传说。



三维世界的四维生物能够做到太多,凭空消失与隔空取物他都做的轻而易举。越发混沌的大脑提醒他时间已经不多了,星球催促他沉眠:若是他清醒的时间太长,他也会成为这个世界的威胁。星球不会允许它唯一的希望成为另一个灾厄,高维生物随时可以对低维世界造成各式打击,尽管克劳德并不会去做。



他早已超越了这个世界,却并未去往应许之地。他便是如此消失了——他便是如此沉眠了。他依旧存在于世界的夹角之中,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一刻,若是有下一个人掌握了所有的知识,在通道打开之时,会是他率先走出那片虚无。或许萨菲罗斯会紧随其后,或许他又需要再一次与萨菲罗斯对决,他不知道。



到这一刻,当然,他也不在乎了。



整个神罗校园位于米德加的中心,因此位于校园中央的宿舍就那样好巧不巧地放在了原本祭坛所在的位置上。萨菲罗斯死了,宝条却没有;他藏起杰诺瓦的尸体,藏起萨菲罗斯的尸体,仅仅是为了自己看不到的未来。他也想继续这个实验,只是为了玩乐也好,这世界实在是太过无趣了。建造宿舍楼时神罗并没有考虑过阁楼,但巧合也好,注定也罢,那一年的群星转动到了合适的位置上,以至于萨菲罗斯能够短暂地醒来,在梦境中恐吓了那些无辜的工人。



没有人发现,除去萨菲罗斯的尸体外,那些古旧木箱里放满了似人的木偶与真实的内脏。那些木偶无一例外地被雕刻成了克劳德的模样,胸口处却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这些虚假的躯体无法成为萨菲罗斯的锚点,萨菲罗斯也并不需要这样的“安慰”:胸口的空空荡荡就像是被残忍挖空的隧道,正如萨菲罗斯自己一般。没有完整的内脏便无法复活,可他也无法取出克劳德的心脏,他是无法想象失去克劳德的世界的。固执与疯狂铸就了他,也摧毁了他。



尽管他试着寻找替代品,但哪有那么多人流着杰诺瓦的血液?从时间诞生之前他与克劳德的命运就已经交织在了一起,他窥视过无数个世界,美好总是那样一触即破——罪恶与痛苦会永存。无论成功与否,克劳德的记忆都会被抹去——他也会因此再度消失。



早已经注定了,不过是重复上演的木偶剧。





(13)



在最后的最后,那个可憎又无可替代的夜晚,羽翼散开后他将克劳德轻轻地放在地上,沉眠的人偶是他的爱人。腐朽的躯体失去了他的记忆支撑再一次将化为灰烬,他轻吻克劳德的唇,发梢浸透了属于两人的血液,他餮足地仰头,现实将他尽数撕裂。



“克劳德……下一次,不要把一切当做回忆。”

黑色羽毛落下,天边泛起白光。





他们都在等待。

某一刻,下一次的复醒。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