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urk paste

【光之路】
第一章－五月雨01-02
　　
1.
　　平安時代，是一個妖怪與人類共存的時代。
　　那時候的妖怪活得自在的多，當然，有妖怪的地方自然會有摩擦或是爭鬥。在此之中，能力不足，或是不想要跟人起爭執的妖怪就會退到較為偏遠的地區，進入山林或是田野間隱匿，而比較膽大的妖怪，則是隱藏在人潮眾多的鄉鎮之中，與人類一同生活。
　　
　　身為妖狐的靈幻新隆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雖然居住在人煙稀少的山林之中，但生活可謂多采多姿。
　　因為對人類充滿興趣，所以靈幻不但幻化成人，還跟山下的人類打好關係。為人親切以外，他也靠著三寸不爛之舌建立了一番小小的事業，幫村民解惑之虞，也可以維持自己的生活所需。
　　在盛夏的某一天，夏日專屬的大雷雨降臨到靈幻所居住的山林之中，與此同時，靈幻正撐著一把亮紅色的油紙傘，另一隻手則是握緊看起來隨時都要熄滅的提燈，寸步難行的走在道路上。
　　油紙傘的傘柄是低調的黑色，若沒有提燈那微弱的燈光，這把傘在林中看起來肯定詭異半分，靈幻在心底哀嘆如此糟糕的天氣，一邊艱難的邁步在泥濘的山道上。雖然狹窄的山道不是很好走，不過靈幻的夜間視力及聽力還是讓他免於跌倒的命運，話雖如此，這場大雨還是讓他倍感頭痛。
　　要不是他背上的麻布袋裝滿食物，不然早就住在山下的民宅裡了，靈幻咬牙切齒地想著。
　　
　　在山林間走了好長一段時間後，靈幻總算走回位於森林深處的住家，這間住宅原先是神官所使用的住家，但也許是山頂的神社都沒有人供奉的關係，所以這棟建築也漸漸的廢棄，直到靈幻住進來為止，這棟建築物才免於繼續腐朽的命運。
　　在靈幻的目光晃過門口那搖搖擺擺的白色燈籠，當他解開門鎖，準備進入家門之時，靈幻聽到附近的樹林傳出些微聲響，而這也讓他停下手中的動作。
　　「請問是靈幻先生嗎？」
　　柔軟的聲音穿過樹林的間隙傳進靈幻耳裡，宛如堅硬的碎石輕灑於地面似的，令人忽視不得。
　　這個問句同時也讓靈幻眯起雙眼，幼年的聲音，可以在黑暗中看清身影的視覺，以及明顯說出自己名字的生物肯定不是泛泛之輩。
　　是人類，還是妖怪？
　　「是我沒錯。」
　　靈幻淡淡的回答，他警戒的轉過身，順勢拉高提燈的高度，試著讓燈光的範圍變的更大一些。
　　「找我有事？」他問。
　　「聽說您是這附近最博學的妖怪。」溫和的聲音停頓了會，接著問道：「您願意幫幫我嗎？」
　　聽到最博學以後，靈幻的好感頓時提升不少，看來是聽聞他的傳說而來的啊？那可真是有眼光。
　　他耐住性子，再度把提燈再度往外伸一些，卻什麼都看不到。
　　「要看你的問題是什麼。」
　　靈幻裝作不在意的將燈光拉回自己身旁，他隨手將深紅色的傘放到門邊，並用懷裡的打火石隨意的點起了掛在門口的淺白色燈籠。
　　燈籠內的燭光隨著靈幻的動作而點燃起來，淺白色燈籠的正面用黑色的毛筆寫著簡短的相談所三個大字，當赤紅的火焰燃起，鵝黃色的光芒也逐漸照亮門口周圍的地面。
　　這點燈光也令靈幻安心不少，至少現在可以清楚看見屋檐落下的雨水，以及門旁的深綠色樹叢，而不是毫無防備的狀態。
　　「不過在解決問題之前，至少要露個面吧？」靈幻靠在木門上，面色平靜的提出條件：「我可不接來路不明的委託。」
　　稀稀落落的雨聲敲打木製的屋頂，不規則的音調與山間獨有的的氣味讓靈幻感到昏昏欲睡，若不是要接委託，靈幻現在真想好好地躺在暖暖的棉被裡面休息。
　　靈幻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在他以為那個妖怪離開的時候，黑暗再度響起柔軟的聲音。
　　「您可以答應我不要逃跑嗎？」
　　「為什麼要逃跑？」靈幻挑眉。
　　「因為我很少出現在人前。」
　　看來是很沒有自信的妖怪啊。
　　「我儘量。」靈幻說。
　　沉默一小段時間，靈幻聽到不同於雨聲的聲音從草叢深處傳來，一步踏著一步，慢慢的朝靈幻的方向前進。
　　在橘黃色的光芒下，靈幻看到樹叢邊緣出現一個黑色的影子，影子的顏色比月夜還要黑，像是誕生於黑暗似的，帶著陰暗朝他走來，在牠移動的同時，周圍的燈光也被黑暗吞噬殆盡。
　　門上的燈籠微微搖晃著，靈幻不清楚是風的影響還是眼前生物的關係，當牠靠近自己時，靈幻感覺到周圍的空氣變的沉重起來，宛如踏進一個充滿巨大的氣泡似，令人感到呼吸困難，而這威壓也令靈幻警戒心大起。
　　
　　靈幻暗自吞了口口水，難怪牠說希望自己不要逃跑，這種壓力任何人接觸到都會想立刻遠離吧。
　　
　　當黑暗走到靈幻跟前時，他看到眼前的生物帶有玉石般的眼眸，矮小的身軀，以及黑色的雙尾，牠像是沒發現周圍變化似的站在靈幻身前，安靜的觀察靈幻的反應。
　　對靈幻來說，這名妖怪是極其稀有，甚至從來沒有在這山區出現過的妖怪，就連號稱博學的他，也僅僅是聽過山林傳說罷了。
　　「你是貓又？」
　　「是的。」
　　貓又回答時，沉悶的空氣隨風飄散，但靈幻知道，自己剛剛的呼吸困難絕對不是錯覺，但在這種情況下，也只能說是貓又對他放下些許戒心的證明吧。
　　「您願意幫幫我嗎？」貓又緊張地問道。
　　瑣碎的雨聲回到靈幻耳裡，他看著被雨淋的濕透的貓又，還有手中那一直緊握的提燈，最後他的神情緩和下來，露出一個淺短的笑容。
　　「先進來吧。」靈幻把厚重的木門推開，他提起門旁的紅傘，邀請般的說：「看來我們會談很久。」
　　貓又眨眨眼，偏頭思考一下以後，便溫順的應答靈幻的話語。
　　「好的。」
　　
2.
　　大門離主屋的玄關有一段距離，靈幻帶著貓又走過精心鋪好的碎石子地，漫步踏進玄關內。主屋同樣是用厚實木材所搭建而成的日式房屋，簡約的結構及色彩讓貓又不自覺的放鬆下來，牠跟著靈幻慢慢地從玄關走入屋內，圓滾滾的眼則是安靜的觀察周圍。
　　靈幻帶領貓又穿過木製的廊，他們經過外圍的緣側，漫步走進招待客人用的座敷內。他先是把柔軟的坐墊放到房間的正中間後，便請貓又在這間和室等待。
　　過沒多久，靈幻重新拉開和室的拉門，原本全身濕淋淋的他換上另一套外衣，除此之外，他也端來乾燥的毛巾，簡單的茶具及茶杯，以及一個空盤子。
　　「因為不知道你喝什麼，所以我準備了一點熱茶。」
　　靈幻將盤子及毛巾放到貓又身前，貼心的向前推了一些，然後倒了點茶水到盤子裏面。
　　「擦乾身體再喝吧，很快就暖起來了。」
　　「謝謝。」
　　貓又在毛巾上抹了抹臉，順勢將自己身上的水擦乾。
　　擦乾後，貓又低下身喝了一口熱茶，發現茶水的味道比想像中還要順口後，牠便低下頭，認真的喝起熱茶來。
　　等到身體暖起來以後，貓又滿足的嘆了口氣。
　　「在聽你的問題之前，我想要問一下，你是怎麼知道這裡的？」
　　「因為聽說遠方的山頭有一個可以解決各種問題的妖怪，所以才過來看看。」
　　貓又從盤前抬起頭來，猶豫了會，才接著說出牠的請求。
　　「您願意聽聽我的煩惱嗎？」
　　「那是當然，畢竟相談所就是為此而存在的。」靈幻端起熱茶，啜飲一口後，他漾開了個專業的笑容，「沒想到我的事蹟傳的這麼遠，看來名聲是也越來越響亮了。」
　　聽到靈幻充滿自信的發言以後，貓又的眼底亮起些許希望。
　　「看來找您真的是正確的選擇。」
　　「那是當然。」靈幻的右手撐到臉上，興致盎然的看著年幼的貓又，「所以你的煩惱是什麼？」
　　「我的力量常常掌控不好，很容易破壞身邊的一切，同時讓其他妖怪不敢接近我。」貓又的兩條尾巴沒有精神的放在地上，牠低下頭，充滿沮喪的說：「這個有辦法解決嗎？」
　　靈幻仔細觀察貓又的神情，雖然只有一瞬間，但剛剛的威壓的確不是一般的小妖怪可以造成的結果。不管怎麼說，看來牠的確是很認真的在煩惱啊。
　　「你都是一個人生活？還是有家人？」
　　「都是一個人。」貓又輕聲的說：「雖然一開始還有人陪伴，但發現我的能力很容易失控以後，其他人就漸漸離開了。」
　　「原來是這樣啊。」靈幻理解的點頭，「你的能力具體來說可以做些什麼？」
　　「可以讓物品移動，也能夠遠距離的操控。」貓又解釋般地揮舞雙手，「但如果控制得不好，很容易把周圍的東西都破壞掉，除非冷靜下來，不然就會一直持續存在。」
　　「聽起來就是一把雙面刃啊。」
　　「是的。」貓又輕嘆口氣，「如果只會傷害他人的話，我寧願不要這種力量。」
　　靈幻把手擺到下巴思考，貓又的其中一個特徵就是可以快速的穿越在山林，再加上他煩惱的能力，應該也沒多少人可以抓到他，如果利用的好，根本就是如虎添翼。
　　但對年幼的妖怪來說，過於強大的能力只會是負擔罷了，若是不會操控的話，往後的生活肯定會艱難不已吧。
　　「妖怪擁有力量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就我來看，你這應該是屬於超能力的一種。」
　　「超能力？」
　　「表示非人類可以掌握的能力。」靈幻坐直身體，認真的對貓又說道：「你的力量就跟特性一樣，有些生物跑的快，有些可以飛翔，更有一些可以在水裡長期游泳。你的超能力自然也是屬於這樣的存在。」
　　「不能捨棄嗎？」貓又問道。
　　「這個可不是說不要就能不要的啊。」聽到如此孩子般的話語，靈幻的內心似乎鋪滿了初雪般的溫柔，而這也讓他的語氣變得更為和緩：「沒有力量的話，就跟少了翅膀的鳥類一樣會失去謀生能力。」
　　「你應該也知道少了飛行能力的鳥類會發生什麼事情吧？」靈幻對著貓又提問。
　　「嗯……」
　　貓又小聲的回應，這點道理牠還是懂的。
　　「別擔心。如果怕會影響他人的話，多練習就好了。」
　　「這是可以練習的？」
　　「當然可以。」靈幻微微一笑，「畢竟這力量是為你而生的，只要你好好面對它，自然就能找到駕馭力量的方法了。」
　　「真的嗎？」貓又充滿希望的看著靈幻，「我也可以跟一般的妖怪一樣生活？不會讓大家看到我就想逃跑？」
　　「在我眼裡，你跟一般的妖怪沒有兩樣。」靈幻溫和的瞇起眼來，伸手撫摸貓又的頭頂，「雖然說妖怪本來就該是隨心所欲，但如果你可以成為一個好妖怪，那也不為是一樁好事。」
　　「好的妖怪？」
　　「就是不隨意運用能力傷害他人，也會幫助其他人的妖怪。」靈幻停頓了會，然後像是想起什麼點子似的，他雙手交叉於胸前，眼尾微瞇，「不過既然你這麼苦惱的話，我有一個好的提案，你想不想聽看看？」
　　「好。」
　　「你要不要作我的徒弟？」
　　「什麼？」
　　「我正好缺一個人手，如果住在一起的話也比較好教導。」
　　靈幻簡單的起了個頭，然後他微微的傾身，邀請般地接著說下去。
　　「我這裡可以提供住宿跟三餐，還能夠準時上床睡覺，幫忙解決案件的話還有薪水可以拿，特殊節日還可以放假慶祝，你覺得如何？」
　　劈哩啪啦的話如同機關槍似的，讓貓又聽的七暈八素，雖然不懂薪水到底是什麼，不過從頭聽到尾，條件似乎很誘人就是了。
　　在貓又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答應的時候，靈幻補上了另一個殺手鐧。
　　「而且隨時供應好吃的東西！」
　　「請讓我留下來吧。」貓又抬起臉來，雙眼放光的說道。
　　「……」
　　原來食物比利誘有用啊，靈幻哭笑不得地想著。
　　早知道就直接用食物利誘了。
　　「既然確定要留在這裡，那你現在還是先跟我一起睡吧，這樣也比較方便。」
　　「好。」
　　「那麼，你還有問題要問我嗎？」靈幻問道。
　　貓又思考般的微微偏頭，牠先是看著靈幻的眼，然後移到了他的腰身，最後貓又皺起小小的眉頭，看起來像是在煩惱什麼。
　　「靈幻先生是妖怪嗎？」貓又困惑的問：「感覺您跟一般的妖怪有些不同。」
　　「當然是妖怪啊，只是改變了型態而已。」
　　靈幻將手放到和服的袖子裡面，在眨眼間，他的身後便出現九條橙橘色的尾巴，原本的人類耳朵則是轉變成了毛茸茸的狐耳，但身體還是維持人類的樣子。
　　「覺得不同的原因應該是我幻化成人類的關係吧。」靈幻轉了一下身子，並把尾巴展示在貓又面前，「通常幻化後，妖怪的氣息會收斂許多，所以你才會覺得奇怪。」
　　「為什麼要幻化成人類？」貓又問：「維持原本的樣子不好嗎？」
　　「因為人類的文化很有趣啊。」靈幻的眼尾微揚，宛如新月一樣，「而且幻化成人類可以做的事情可多了，之後我再慢慢教你吧。」
　　「好的。」
　　「不過我很好奇的是，你今年幾歲？」
　　「歲？」
　　「就是年齡。有記憶以來，你度過幾個冬天？」
　　「十個冬天。」
　　「那就是十歲了。」靈幻說：「可真年輕啊。」
　　「這樣很年輕嗎？」
　　「很年輕呦。」靈幻嘴角微揚，輕快地說道：「比我年輕多了。」
　　靈幻慢慢地收拾周邊的物品，他那蓬鬆的尾巴也隨著動作搖來晃去。
　　看到靈幻的動作以後，貓又的眼睛也不自覺的跟著靈幻的尾巴搖擺，最後牠搖搖頭，努力的讓自己不要專注在靈幻的尾巴上面，以免自己做出不禮貌的事情。
　　「話說，你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靈幻停下手中的動作，專注的看著軟墊上的貓又，「最重要的就好了。」
　　貓又不假思索的回答靈幻的話語。
　　「茂夫，影山茂夫。」
　　「這名字很適合你。」靈幻愉快地說著，而後他蹲下身，握住茂夫的前掌，溫和的說：「你可以叫我師父，或是靈幻師父。」
　　「靈幻師父。」茂夫小小聲地說出靈幻的稱呼。
　　「很好。」靈幻再度問道：「你有別名嗎？或是小名？」
　　「大家都叫我路人。」
　　「你喜歡這個稱呼嗎？」
　　「不討厭，也不喜歡。」茂夫說：「但比起茂夫，路人這個稱呼會更習慣一點。」
　　雖然稍嫌不妥，但靈幻還是決定以茂夫的想法為重。
　　「那就，路人？」
　　「是？」
　　「我就這樣稱呼你囉？可以嗎？」
　　「可以。」
　　「那就請多指教了，路人。」
　　茂夫盯著靈幻的眼睛看，牠在靈幻充滿笑意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於是牠恭敬的點頭，原先垂頭喪氣的尾巴則是開心的緩緩擺動著。
　　「請多指教，靈幻師父。」
　　
TBC
By Rub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