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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恨的火星噼啪作响,克劳德的脑内像是挤满了浓烟,他感到眩晕及窒息,惨白的脸色衬得蓝眼睛也泛起了空洞的青黑,他那小声的呼吸好似枯枝在寒风中的哽咽,未流泪却更显破碎,听得AI丢下正宗便俯到他身边,张口便问他:“克劳德,你很不对劲!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什么。”金发少年仓惶起身,背对程序的投影,用手掌狠搓面部,希望能让泪腺打结、泪水倒流,希望重新戴上坚强的面具,可萨菲不依不饶地绕到了他身前,瞪起锐利的眉弓便严肃地说:“‘长大的我’的命令是绝对的,我很快就会被他处置,在我最后的时间内,我不希望只能看见克劳德悲伤的表情,更不希望克劳德在我临死之前,还对我说谎。”

“告诉我吧,克劳德,你这六天来的烦恼究竟是什么?单纯的挑战失败不会让你这么难过,我猜测你遭受了LV49训练室之外的某种欺负……在我无法保护你的地方,你受到了伤害。”

萨菲伸出双手,本意是想做出捧起克劳德脸颊的动作,安慰他的心伤,可金发少年的泪水倏然落下,瞬间就穿透了他虚幻的投影,令他也怔了怔,凝视着自己无法接住的泪雨发了会儿呆。

“对不起,萨菲,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克劳德用袖口猛擦了一把眼泪便将一切和盘托出,但省略了被欺凌羞辱的细节,只将故事说得极其简单,同时把过错全揽到自身:“我一无是处,什么都比不上别人,却能得到英雄的指点,萨菲罗斯还让你教导我……那些人说的话,都很难听,可错误的源头,却是在我自己,我得到了太多我不配得到的东西,难怪大家都觉得我有很多阴谋,在耍低劣的手段,是个坏家伙……”

“我本想,如果我能在很短很短的时间内变强,就能证明‘我配’,是其他人低估了我,萨菲罗斯没有‘看错我’,我也能成为特种兵……可,可我……又弄砸了,就像以前那样,我真的想保护蒂法,我冲向她,可她还是掉了下去,在悬崖的……下面……她快要死掉,我却没有受伤,所有人都骂我,一切都是我的错……”

“为什么非常简单的事情,我就是做不好?只是跟在后面,让蒂法安全地翻越尼布尔山而已,只是成为特种兵,让大家能看得起我而已……我为什么……总是做不到……我明明只是想抓住蒂法的手,我明明,只是……不想……不想让萨菲罗斯失望……”

克劳德打了一个小小的泪嗝,既悲伤又窘迫地抬袖去擦鼻尖的涕水,怎料萨菲突然一句话,就让他差点吃了一口自己的鼻涕:“‘蒂法’?女孩?为什么要把我的名字和女士的名字放在一起,而且我还被放在后面,难道我不是克劳德的第一个?”

克劳德:“……”……重点是名字的顺序吗。

萨菲:“我有点不开心了,但这不怪克劳德,都怪‘长大的我’慢了一拍……可他不是长那么高吗,竟然输给小女孩?那长得高到底有什么用啊,真是越长大越没用。”

克劳德:“……”……小心萨菲罗斯听到了揍你。

萨菲:“唉……我不喜欢从1st变成2nd的感觉……唔。”AI在微微低头的同时抬眸,若有所思地屈指抵唇,他那绿瞳中闪现的亮光既纯真又邪魅,像是蓝鸢尾花田中游过的小青蛇,无毒与剧毒皆在一念之间。

他微笑着问克劳德:“‘蒂法’长什么样,和你一样大吗?她现在在哪里,你的故乡?”

克劳德真可谓是调动了十六年来所有的警惕与勇气,才屏住了心跳,对他结结巴巴地回答:“在村子里……蒂法只是‘认识’我。除了妈妈,没有人喜欢我。”

萨菲挑着尾音“哦”了一声,俏皮而邪恶地眯了眯眼,他的眉心微微皱起又落下,像是诡计得逞残留的蛛丝马迹。很“宽容”地,他没有追问:“好吧,我相信你,毕竟克劳德是‘萨菲罗斯’唯一的朋友。”

克劳德尽量无声地吞咽了一下,这才发现比起旁人成千上万句的碎嘴与嘲笑,萨菲(和其代表的萨菲罗斯)的只言片语,才最具有能够统慑他所有脑内活动的震撼威力。

而萨菲似乎也深谙自己所掌握的言语魅力,他开始主导话题,用悦耳的少年音色轻柔地说:“那么‘蒂法’之后,是‘萨菲罗斯’……哼,你很害怕‘萨菲罗斯’对你失望,不明白为何‘萨菲罗斯’会看中你,‘成为特种兵’与其说是追求个人的荣耀,不如说是为了获得以‘萨菲罗斯’为具现化表征的身份认同和情感寄托,你渴望看到命运的出口,实现自我框定与外在规制的再融合……我好高兴,克劳德,原来我也曾是你的‘锚点’,‘长大的我’果然没说错,‘我们’的轮回是一个闭环。”

丝毫不在意克劳德听得云里雾里的困惑眼神,萨菲抬起右手,比出个打响指的手势,“不懂没关系,向你解释并教会你‘reunion’,是‘长大的我’的任务。至于我……”

萨菲打了个响指,LV49训练室铁灰的主色立刻被渲染为海天交接的蓝调世界,克劳德惊讶地发现自己和萨菲站在了极为真实的“海水”之中,他们的头顶则是天光穿梭于流云的间隙,“海浪”的声音填满了整个空间,克劳德看见萨菲的眼睛也变成了蓝绿色,像是猫眼石在另一束光下的变幻。

和光同风,萨菲朝他伸出了左手,示意他牵起那个由建模赋予了轮廓与质感的“手”的拟态,并对他笑着说:“克劳德,在‘长大的我’回来之前,你是我的。就由我来排遣你的烦恼,在各种我认为你也会喜欢的风景之中吧。”

“如果我能将一个不再流泪的你交到‘长大的我’手上,就是我的胜利。怎么样,来打赌吗,看我能不能让你重新开心起来?”

金发少年看向AI,看着虚幻的投影身处虚幻的海天之隙,他没有同意那个赌约,但“牵住了”那只“手”,被海浪与萨菲一起,带向了注定短暂但安宁的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