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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仲一坐在沙發上對著電視發呆,就連魏以揚坐到他身邊了都沒發現。

  「阿一?同樣的新聞都輪播好幾遍了,這麼好看啊?」魏以揚拿了顆橘子在萬仲一面前晃了晃,調侃著問他。

  「嗯?哦,沒有。」萬仲一回過神來,接下魏以揚塞給他的水果,又摸到遙控器往旁邊遞。「在想事情,沒注意,你要看什麼自己轉。」

  「想什麼想這麼認真?」魏以揚隨手轉到一台體育頻道後,也拿了顆橘子剝了起來,隨口問他:「陸帥下課留你下來,是不是單獨出了什麼考題給你啊?」

  一聽魏以揚提起陸映平,萬仲一剝橘子的手一頓,心口莫名緊了一下,盡可能讓語氣聽起來沒那麼心虛:「就……講了一點考研究所的事情,不重要。」

  「你要考研究所啊?」魏以揚塞了一瓣橘子到嘴裡,登時被酸得嘶了一聲,「也是,你成績這麼好,大概是想搶在其他教授之前先收你為徒吧。」

  「大概吧,我也不清楚。」深怕這話題歪到難以圓回來的地步,萬仲一輕咳了兩聲,改問他:「你學弟這禮拜怎麼沒過來?」

  「哦,他家裡好像有點事,被他媽叫他回家一趟。」魏以揚聳了聳肩,「說起來,你最近假日怎麼都沒出門啊?別誤會啊不是嫌你的意思,只是好奇你是不是……跟你那個不方便公開的對象吵架啦?」

  剛咬進一口橘子的萬仲一嗆了下,手背抵在唇前,眼底閃過一絲魏以揚不易察覺的驚慌,「沒有,你別亂猜。」

  魏以揚有些無奈地嘖了聲,瞥了萬仲一一眼,半真半假地埋怨:「真不懂這種事有什麼好不能說的,我談戀愛都沒有瞞過你。」

  萬仲一低頭苦笑,一邊心想「你還不如瞞著我」,一邊出聲否認:「我真的沒有在談戀愛。」

  可也不知道為什麼,在否認的同時,腦海裡卻莫名浮現方才陸映平勾著他的手指,說自己也會嫉妒的畫面。

  有那麼一瞬間,萬仲一很明確地感覺到自己心裡動搖了,為陸映平說的每一句話、為他指尖的溫度、為他的眼神。和陸映平當初和他說試試時無異,都有一股異常強烈的衝動,想著乾脆答應他算了。

  「魏以揚。」過了會,萬仲一打斷魏以揚的碎念,卻停頓了半晌,嘴唇張張合合了一陣,才接著說:「你和學弟……你們談戀愛,你覺得開心嗎?」

  萬仲一話說得有些彆扭又尷尬,讓魏以揚聞言亦是一愣,旋即了然地笑了一下,以為萬仲一是想和他討教戀愛經驗又不好意思說得太白,便吐出嘴裡的水果籽,和他說:「當然開心了,我和小崧,我們有共同的興趣愛好,有很多聊不完的話題,和他在一起從來不會覺得無聊。當然偶爾也是會有點小爭執,不過……」

  每當提起黃育崧,魏以揚的眼睛總是亮的,嘴角揚高的弧度降都降不下來。

  他是真的很喜歡黃育崧啊,萬仲一心想。

  是他給不起的、就算給得起對方也不會要的喜歡。

  萬仲一微微側過頭,看著已經看了十多年的、早已深深刻在心底的那張側臉,手指無意識地撫著捧在掌心裡剝了皮的橘子,良久釋然地長出了一口氣,由衷地小聲說道:「魏以揚,我是真的挺希望你能幸福。」

  魏以揚話音一頓,而後感到莫名其妙地撞了萬仲一的肩膀一下,「你幹嘛?吃錯藥啊?突然這麼肉麻我不習慣。」

  「靠。」萬仲一笑罵了一句,「你才吃錯藥。」

  互相損了彼此幾句,氣氛也跟著輕鬆了一點,萬仲一慢慢吃著很酸的橘子,直到聽見魏以揚一句感嘆:「唉,認識這麼久,也沒看你身邊有過對象,雖然真的很肉麻,但是阿一,做為朋友,我當然也希望你幸福。」

  萬仲一緊抿著唇,垂著眼眸看向自己的膝蓋,酸大過於甜的橘子汁水流進喉嚨,他嚥了嚥,才似是自言自語般很輕的開口:「橘子太酸了……」

  「啊?」魏以揚沒想到他會接這句,哭笑不得地罵他:「靠啊,我難得跟你正經,你在那邊橘子太酸,不吃拿來,這小崧買的,不能浪費。」

  萬仲一笑著拍開魏以揚朝他伸來的手,一口將剩下沒幾瓣的橘子塞到嘴裡,咀嚼吞嚥,然後起身去廁所洗手。

  「魏以揚。」萬仲一將手上的殘餘的水擦到衣襬上,一邊走回來一邊故作漫不經心地說:「我打算搬出去了。」

  「什麼?不是,住得好好的你突然幹嘛?」魏以揚詫異地回頭,眉心狐疑地皺起:「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感覺哪都不對勁。」

  「不是馬上啦,下學期吧。」萬仲一坐回沙發上,伸手拿過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也不是臨時起意,之前其實就有想過了。」

  「是因為小崧週末都會過來,讓你覺得不自在嗎?」魏以揚不太肯定地問。

  「當然──」萬仲一故意拉長尾音,最後輕輕落下兩字:「不是。」

  魏以揚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那是怎樣,總要給我個理由吧?」

  萬仲一指腹蹭著平滑的杯緣,沉默了片刻後,才看著魏以揚開口:「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怕你覺得不自在,其實我和你一樣,我不喜歡女生,一直都不喜歡。」

  而在魏以揚愕然地反應不過來之際,萬仲一輕輕勾起唇角,一面心想「就這樣吧,你不用再知道更多了」,一面又告訴他:「你不是也希望我幸福嗎,我現在……確實有一個想要試試的對象。」



  陸映平原本都已經做好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了,完全沒有料到才剛過了一天而已,竟就在自家門口撿到自己送上門來的萬仲一。

  他今晚和系上幾個教授們聚餐,受心情影響多喝了幾杯,只是陸大教授菸癮雖有那麼點重,卻屬實不太能喝酒,紅的白的幾杯下肚,意識尚算清楚,胃卻開始喊疼了。

  帶著幾分不適提早離席,陸映平原本就不太好的心情更鬱悶了,他去藥局買了胃藥,打算回去吞了藥倒頭就睡,卻怎麼也沒想到,他才剛剛上樓,才出電梯,就看見自家門口有道略熟悉的身影蹲坐著,一旁還立著幾罐啤酒罐。

  陸映平當即就想,幸好他早退了。

  「萬仲一?」陸映平幾步上前,低喚了一聲。「怎麼來了?」

  萬仲一聞聲抬頭,同樣喝了點酒的他瞇了瞇眼,才看清來人是誰,「你回來了啊。」

  「等多久了,怎麼不給我打個電話?」陸映平俯身將萬仲一從地上拉起,掌心觸及之處一片寒意,讓他眉心不住蹙攏,「身上涼成這樣。」

  「也沒很久。」萬仲一仰頭將手裡剩下沒幾口的啤酒飲盡,在彎身要收拾地板上的空瓶之前被陸映平擋了一下,眼睜睜看著對方蹲下來替他收拾殘局。

  外頭很冷,陸映平迅速收拾完後便開了門讓萬仲一進去,在玄關換鞋的時候還和他說:「應該給你一副鑰匙,你就不用大冬天的還要在外面等。」

  萬仲一低著頭脫鞋,沒有說話,儘管剛才喝了一些酒壯膽,心裡還是有些忐忑。

  「你還沒有回答我呢。」等萬仲一換好拖鞋,剛準備往客廳走,陸映平卻突然扯了他的手臂一把,把人拉了回來,困在鞋櫃與自己的雙臂之間。「為什麼突然來了?嗯?」

  昨天傍晚他把萬仲一留了下來,該道的歉也道了,該坦的白也坦了,一顆心赤裸裸地攤在他面前,可萬仲一還是什麼也沒說,人就走了。

  走了就走了,陸映平本來就沒想過會多順利,未來再接再厲就是了,卻不曾想這傢伙會自己主動跑過來。驚喜之餘,卻又搞不懂萬仲一這麼做究竟是什麼意思。

  兩個人的臉離得很近,兩道濃度不同的酒氣混雜在一起,陸映平微瞇著眼,騰了隻手捏住萬仲一的下巴,讓他把臉抬高些許。「還喝酒,什麼意思啊?」

  「我……」萬仲一張了張嘴,又深深吸了口氣,「我和他說了。」

  「嗯?」

  「我和他坦白,我從來都不喜歡女生。」萬仲一的語速很慢很慢,眼神也一直避著陸映平直白的目光,看向他身後緊緊閉合的門板。「我還和他說……我下個學期想搬出去,因為我有了一個……想要試試看的對象。」

  在說這句話的同時,萬仲一感覺到捏著自己下頷的手指收緊了幾分,下意識地看向陸映平的臉,只見他雙目赤紅,神情專注而認真,像在等著他繼續說。

  於是萬仲一嚥了口唾液,很小聲地又開了口:「如果你不介意我可能偶爾還是會想到……我是說,可能沒那麼快完全放下,如果這樣你也能接受,那我,我們,也許可以試、唔──?」

  萬仲一話沒說完,就被陸映平用手指按住嘴唇,堵去後頭未盡的話。

  陸映平長嘆了一口氣,臉往前湊近了點,和萬仲一幾乎鼻尖點著鼻尖,深深看了他此時此刻只映著自己的眼眸一會,才低聲說:「我介意,但我也接受。」

  他們的距離近得只要其中一個人稍稍抬下下巴,兩雙唇瓣就能貼到一起,萬仲一眨了眨眼,反應慢了半拍,才後知後覺地含糊問他:「你也喝酒了啊?」

  陸映平微微一怔,甚至不太敢確定萬仲一是不是故意轉移話題,失笑著搖了下頭,一手探到他腦後抓了抓,應道:「嗯,今天系上聚餐,喝了一點,胃有點痛,剛買了藥回來準備休息,不過看到你,就突然覺得沒那麼痛了。」

  「我又不是什麼仙丹……」萬仲一小聲嘟嚷,同時手伸向前,隔著衣服布料貼在陸映平的胃部輕輕地揉著。

  陸映平被萬仲一的動作弄得心裡一軟,在他揉了幾下之後就扣住他的手腕不讓動了。

  「萬仲一。」陸映平又向前了一點,前胸幾乎和萬仲一貼靠在一起,他用幾乎是氣音的音量喚他的名字,又和他說:「你要知道,今天是你自己主動送上門來的,我不可能輕易放你走。」

  下一秒,不等萬仲一吭聲,在酒精的催化之下,陸映平暫時屏棄僅存的那點理智,準確地捕捉到他的嘴唇,深深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