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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張掛在靈堂前的照片露著我從不熟悉的表情。
至少在家中,從來沒看過那麼溫和的微笑。
如果說他們會這樣微笑以對的話,現在或許不用躺在這裡。
從有印象以來他們如果不是沉默就是怒吼,然後家中的東西就會陸陸續續的遭殃。
等到家中沒有可以輕易破壞的東西,那就會破壞自己,或是。拿著刀片、拿著玻璃碎片、拿著一切可以殺傷的東西傷害自己或是對方。
然後再大哭著道歉,拿家中常備的急救箱包紮擦藥,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所以我絕對不想成為他們,也不想被他們傷害。
只要當個他們口中乖巧的孩子,他們會比較冷靜一些,一個坐在客廳看著電視,一個躺在臥室看著平板。要是將發生衝突,我只要陪著笑說會影響我讀書,他們多半還是聽得進去。
考上建中也是、考上台大也是,只要我一直表現得宜就能夠維持著這種平穩。
當他們說起公務員比較安穩,希望我去考,我也二話不說的去考了。
意外的我擠進了那扇窄門。
收到錄取通知後,我提議去吃頓好的。
老媽答應了,但老爸一見老媽答應就說不想去。
吵著吵著,最後帶著老媽出門了。
我們去的是一間掛著居酒屋招牌的店,似乎是老媽熟識的朋友開的。
老媽到店裡時櫃檯的阿姨還熱情地打招呼,然後走進廚房喊人。
從廚房走出肌膚泛著亮光、身材寬闊、像是米其林輪胎人一樣的大個子阿姨。
兩人見了面抱在一起寒暄了幾句,說是高中同學。
老媽沒看菜單就喊了不少菜,阿姨直接從冰箱抓了兩手啤酒。
就著一張空桌子坐下。
「這是你孩子吧?長這麼大啦!」
「跟你說,他剛考上公務員,今天他要請客。」
「也太厲害了,我家幾個孩子沒那麼有出息呢,不愧是當年金童玉女的孩子,這酒算阿姨我請,你們慢來啊!」
我只意思意思開了一罐,老媽一罐接一罐的開,中途阿姨趁著端菜過來還多拿了些少見的啤酒。到後來,老媽終於是喝倒了。
阿姨端了湯來,看到他醉倒就坐了下來。
「剩下的酒不喝太浪費,來陪阿姨聊聊。」
他拿桌上還沒開瓶的酒拉開拉環。坐在斜對角喝了起來。
我忍不住問了個問題。
「爸媽以前是金童玉女?」
「對啊!一個理組資優班的第一,一個文組資優班的第一,兩個都是常常窩一起讀書,畢業之後沒多久就結了婚,還去歐洲那什麼希臘的小島度蜜月,羨慕死了,阿姨我蜜月連飛機都沒搭,坐著船到澎湖吐個翻天的。那時他還發照片炫耀呢,真是的。幸福死了。」
他們原來有過這樣的時光嗎?那到底為什麼變了?
當晚本來想多問,但老媽剛好稍微清醒,喊著要回家,我也只好直接買單離開。
事到如今想問起也沒機會了。
我考上的是負責土木工程的經辦。
據同事們的閒聊,這個經辦的位置十個有五個被關、五個死去。
畢竟龐大的利益就只需要我的一個簽章決定。
其中混雜的勢力太多,要巧妙地周旋,並且避免自己因此陷入牢獄之災需要花上很多時間。
漸漸的加班變成常態,過年過節收到的禮盒數量也多到異常。
甚至有回不了家的狀況。
直到一天好不容易能稍微早歸,家裡像是有一萬頭大象踏過一樣。
老爸老媽死在廚房,他們似乎互相刺殺了對方,之所以說是似乎,兩人屍體離得相當遠。
老爸大概是被刺後想爬去哪邊,到死,這兩人都沒辦法好好待在一起。
於是我報了警,然後請了喪假。
喪事委託了生前有過一些來往的葬儀社。
聽聞消息的建設公司和各方勢力不約而同地送來花圈,還有人來打探是哪個大人物死去,花圈可以排滿兩條街。
來上香的人算起來超過我一輩子來家裡的人。
死後的骨灰分成兩罈,他們當初各自有訂好靈骨塔,直到最後他們還是沒在一起。
盡是添麻煩。

一段時間過了,那人找上門來。
他自稱是國內最大的建設集團總裁,要和我談談關於經費的事情。
我利用權勢收受他們提供的經費,將其挪用些許至社會住宅和社福機構整修的事情,因為喪假的關係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