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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託稿】求道者（阿波利亞中心向）
　　　　
　　　
　　
　　生死是一次漫長的旅程。


　　對阿波利亞而言尤是。


　　天使是被寵愛的種族，多數人都這麼認為。他們有無限的壽命，有姣好的外貌，有強壯的身體，無須煩惱未來該何去何從，世界將一切安排好了，按部就班就行──真無趣。


　　這個世界真無趣。阿波利亞不只一次這麼想。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妥當，易言之就是無法自己做選擇。若是沒有自我人格也罷，反正沒有思維，就沒有憂愁，按照既定步驟去走也不會感覺悲哀。


　　「給與人類應有的希望」這是他被賦予的使命，不言而喻的傲慢。然而這是世界給予他的工作，就和人會呼吸一樣自然，不會有任何存在質疑他的公正和專業。哪怕無趣，他也持續漫長年歲……直到那天以前，他都真心誠意地認為這條命就這樣了，既不出彩，也並非全無意義。


　　「不無趣嗎？」


　　人類。一個被賦予神格的人類向他搭話。


　　那時阿波利亞正在「工作」，他被一位迷失於森林的人吸引，請求指引他回家的路途。那是位十歲左右的男孩，為了生病的母親，瞞著父親獨自一人前往森林。他剛把男孩送回小鎮邊緣，便遇上跨過門檻的男人。


　　他不是第一次見到「神」，無論先天或後天，他向來不在乎這類存在。畢竟世界之大，事務繁多，而被貫上「神」之名的存在已不屬於他的工作範疇。


　　他第一次來到這個小鎮。受限於教育，村民和其他小鎮同等的純樸。賦予這類型的人希望易如反掌，他們無非是憂慮下一餐該吃什麼果腹？我的心上人愛不愛我？我年邁的將來是否有人照料？


　　就是這類雞毛蒜皮的平凡事，構築了尋常人的一生。終日憂心煩惱，潛心祈求，所以才會有足夠強悍的信仰之力。


　　唯一不同的是，小鎮的科技水準明顯超過當前世界的平均值──原來如此，這就是面前的男人能成為神的原因嗎？


　　「這是我的工作。」


　　阿波利亞對所有存在一視同仁。不過能一語中的說出他的心聲並勇於搭話，便值得他停下腳步。


　　「突然開口請你留步，希望你別介意我的失禮，這是我第一次近距離的和天使接觸。」男人說，「請容許我先自我介紹，我是Z-one，我該如何稱呼你？」


　　「我是阿波利亞。」


　　名字對世界創造的存在都極為重要，他們可能有一樣的工作，但誕生之初便知悉的名字獨一無二。知曉名字，便意味著建立初步聯繫。以人的審美而論，天使長得一言難盡，就像故事書裡負責反派役的怪物，醜陋詭譎，絕不含聖潔之意。


　　他沒有必要說出真名。不過待他回過神來，他的真名已脫口而出。


　　「你好，阿波利亞。」Z-one說，「有件事困擾我已久，能不能請你指點一番？」


　　Z-one的禮儀無可挑剔，正經嚴肅地對待這場談話，已經贏得了阿波利亞的好感，「若我可以的話。」


　　「這個世界是不公平的，所以人有生老病死，而它創造的存在沒有。但世界也有公平的時候，無論種族為何，都只能給予曾擁有過的東西。」阿波利亞的身高迫使Z-one必須抬頭才能直視他的雙眼，卻無一絲居於弱勢的氛圍，「你們是被世界創造的存在，初始就有自己的職責。假設你的職責為賦予希望，那麼對你而言，何謂『希望』？」


　　阿波利亞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賦予希望是他的天職，不必經過特別訓練，也不會有人來對他說三道四。


　　──那是天職，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他不討厭這份工作，但也僅止於不討厭，乃因生命與工作息息相關，也只能「不討厭」了。終有一日，他將厭倦悠悠歲月，那時他才會拒絕這份工作。


　　可是什麼是「希望」？對不知有無下一餐的人而言，希望就是一頓午餐；對不知心上人心意之人而言，希望就是一次誠實。對不知有無奉養之人而言，希望就是一次終老。可是他呢？他缺少的是什麼？餐食？愛？壽命？


　　……不。


　　他雖然是給與希望之人，卻從未擁有過「希望」。


　　此刻，阿波利亞不能自已地對天職心生厭煩。所以他只敢埋頭做，只要不去思考，不去煩憂，他就能永遠是「阿波利亞」。


　　只有他知道偶爾接獲有同伴決意追隨某位神明的消息時，仍會不由自主地羨慕，為那份勇氣，也為他們找尋到目標。


　　──這樣下去真的沒問題嗎？


　　他不願細想。


　　然而當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遠比他想像中還要輕鬆。並非因日復一日積累而徹底爆破，而是被一個外人輕聲細語地戳了一個微小的洞。


　　「我不知道。」


　　他終於，能說出口了。不用感到抱歉，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這樣啊。」Z-one沒有多話，只是神色自然地接受這個答覆，「漫無目的、孓然一身地於浮華世界遊蕩，不無趣嗎？」


　　「……」


　　「那麼阿波利亞，在此誠心邀請你再度造訪，滿足我不值一提的求知慾。」Z-one說，「下次就和我一起進入小鎮看看吧？」


　　「好。我一定會赴約。」阿波利亞連用了兩個肯定句，盡其所能地傳達渴求，「『希望』有一天我們都能找到答案。」


　　「既然這樣，我們從改變外型開始如何？」


　　阿波利亞詫異地看向提出要求的男人，他知道這個最普通不過的的男人的外表不是真實的Z-one，但他看著並不像是會對外表有所要求的類型。


　　「別誤會，我對你的外表沒有意見。」Z-one主動解答他的困惑，「只不過我認為我們可以從接觸人類開始。人也許會恐懼與眾不同的人，但不同到你這種程度，只會增加他們無謂的好奇心，那樣就不方便我們接觸人群了。」


　　「接觸人群？」


　　「就像你擅長賦予希望，人類也有自己的專長。他們很擅長製造問題，同時也很擅長尋找答案，是個有趣的種族──你既想知道答案，何不求助專家？」


　　Z-one最後這麼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