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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OKER GAME/全員向小說本《Out-Of-Place Artifacts》 試閱段落



(01)

不知道各位是否有過類似的經驗,在校內或公司以及各種社交場合中,總有個大家都認識、有著一口潔白的好牙、擅長開些幽默又不失禮貌的玩笑、令人不由自主產生「這人鐵定到哪裡都很受歡迎」感想的傢伙。或許你能和他相談甚歡,或是基於你本人的社交障礙敬而遠之,無論如何你總是聽著大家喊他Jacky,不知不覺間,你也開始如此稱呼他,臣服於他的完美微笑與俐落口條之下,買了張這輩子也不曉得用不用得到的保單。最好是用不到。
某天,你接到保險公司打過來的電話:「不好意思,請問您最近有和田中三郎先生買過保險嗎?」於是你下意識回答:「田中三郎?誰?」結果Jacky竟因此吃上偽造文書的官司,嗚呼哀哉。
──眼前這條河就是類似的情形了。但與我們帥氣又受歡迎的Jacky不同,這條河無論自然景色或文化意義上完全沒有任何特別之處,不過是以前灌溉時而建造的小渠道,充其量只能稱作水溝。即便是這樣一條水溝,當地人依舊給了它一個優雅的名號──綠川。
當然,和任何姓綠川的名人沒有任何關係。
本地人任意妄為的命名行為經常給外地人帶來極大的不便。尤其對初次造訪這個城鎮的他而言,簡直是困擾至極。得到「目標將於下午五點在綠川進行接觸」的情報時,已把這座小鎮的地圖全背下的他第一反應是「綠川?哪?」甚至特地打開偉大的google地圖搜半天也找不著這條河的位置。


(02)

在喝得酩酊大醉甚至記憶斷片的隔天,發現自己身邊躺了一名全裸然而長相毫無印象的女性,任誰都會瞬間理解自己「接下來麻煩大了」。當然,這對縱橫情場多年的神永而言算不上什麼大事,只要雙方你情我願,荒唐個一晚上倒也無妨。
但若在翻遍床底和垃圾桶後找不到任何保險套,那事情就真的大條了。
生物天生具備感知危險的本能,不記取教訓的下場注定滅亡,根據閒著沒事的生物學家研究,連蚊子都會記住差點打死自己的人的氣味,人類就更不用提了。姑且不論能迴避與否,至少不幸即將降臨的氣味是掩蓋不了的。
如同此刻。
他在吸乾所有紅茶後正襟危坐,看三好正優雅地將最後一根薯條放進口中。這傢伙竟然吃光了他的雙層牛肉漢堡,這是最不正常的地方。遙想三好上回踏進速食店已是兩年前,而當時的漢堡已經慘烈犧牲,沒能完成它作為食品的工作就慘遭遺棄,連回收都沒回收。
「如果轉世變成牛的風險是有可能被作成這個玩意兒,我寧願投胎當隻穿山甲。」
這是三好在咬下人生第一口飽含食品加工科技的智慧結晶後,吐出的第一句感言。一字不差。
故──若這人突然捨棄人生信條,踏進曾發誓再也不靠近的速食店,最重要的是還把漢堡吃完,鐵定是出了大事,若他連薯條也啃就更不得了了。繼續以酒後亂性後的隔日做比喻,就是發現對方不但腋下有強烈到讓人失去意識的超絕狐臭,還是個女高中生的等級。
「我有一個不幸的消息。」
在三好凝重的語調下,一滴冷汗滑過他的頸側。


(03)

「感覺真厲害。」
「……您是指哪件事?」
「嗯?我還能指哪件事?」
對小田切而言,此時此刻此處不合常理的要素多得不知該從何談起。例如佐久間買回來的整鍋關東煮裡竟然有一大半都是蒟蒻、本來打算談正事的他不知為何在喝啤酒(第三罐)、以及隔壁正不停傳來年輕情侶打炮的聲音,已持續接近兩個小時等等。
「隔壁到底住著什麼人啊?」
「啊──你說隔壁?是附近大學的學生,幾乎每天都會那樣。」
「每天……」
真虧佐久間住得下去。
「本來是個挺樸素的孩子呢,剛搬來時跟附近的鄰居都打了招呼,現在禮貌這麼周到的年輕人很少見了。當時還特地送了一份小禮物過來。」
「禮物?」
「好像是……耳機來著?我用不太到就是了。」
「現在就是他希望你使用禮物的場合,佐久間先生。」對方一開始就料到佐久間會需要這份禮物,鐵定不是什麼純樸無知的孩子。
「我大學生稍微青春一下是無所謂,但最近會帶不同對象回來,老實說我滿擔心的。」
「為什麼?擔心會被人一刀捅死?」
畢竟女人是會因為愛情或憎恨而輕易殺人的生物(by結城)。


(04)

截至目前為止的成果,這份田崎歷經千辛萬苦──似乎也沒有千辛萬苦,田崎本人表示挺容易的──帶回來的文件,看上去就是篇大型論文。架構完整資訊充足,任何補充資料都不缺,相信任何有高中以上學歷且有認真讀過數學物理的人都能在看完這份論文後成為天文學家,可惜面對海量的專業術語他只覺得厭世,甚至要懷疑起這機構的防諜措施之所以如此隨便,就是認為每個間諜在面對這份論文都會失去耐性。確實他已經瀕臨失去耐性的極限將近二十次,憑藉上輩子培養的無所不能的謎之自尊心才努力撐了下來。
儘管實井對諸多知識領域抱持一定好奇心,卻不曾將天文學或與宇宙相關行業列入人生志向當中──對了,談及人生志向,就不得不提使他憂鬱的第三個理由,各位可能不記得,或是壓根沒看見這數字,但造就他如此憂鬱的源頭確確實實的有三個之多,因此他不光是憂鬱,是非常憂鬱,憂鬱到儘管有大量密碼等著他去翻譯卻完全不想做事,憂鬱到憂鬱二字快要在腦內完形崩壞的程度。
三是今天下午導師在他信箱塞了一大疊以公文袋裝起來的紙,在那人塞進信箱之前還按了整整二十分鐘的門鈴,若問實井為什麼會知道得如此詳細,自然是因為當時他在家的緣故。他被煩得連密碼都翻不下,索性玩起99X99格的踩地雷(超多地雷的自訂版本),玩到破關了導師還沒按爽,等他又玩了一盤才甘願把東西留在信箱後離開。

(05)

結城甚至懶得自腦中搜羅字彙,去形容醒來時竟然已經晚上九點半的自我厭惡感。當然,即便他懶得去想,那些字彙也會自動從記憶裡跳出來,並翻譯成至少十種不同國家地區的語言供他使用。然而無論用上多委婉的詞藻,也不改一項事實──那就是他又到了熬一天夜得睡三天補回來的年紀。
抱著前世的知識經驗能力等所有腦袋裝得下的東西,再一次從懵懂無知的孩童成長成無所知不無所不能的青年,回過神來已經會一個不小心把兩小時的午覺睡成九小時,期間幾乎不怎麼翻身所以尾椎附近疼得要命。他從上輩子睡覺時就不大動,如今多活了一輩子還是不大動,因為他想不出任何能讓自己學會在睡夢中定期翻身的訓練法。
所謂的投胎轉世就是再老一次。
換而言之,就是再次體驗從熬一星期不嫌累、到認命地承認再不睡可能會就地暴斃身亡的短暫過程,時至今日他連不甘心都懶了,誰活到這個年紀大抵都是這樣的。若說蒼老是從無所不知到不得不承認無知的過程,那他大概還算是硬扒在尚未完全衰老的底線上,只是死撐著不肯走,使喚著那些尚活力充沛的年輕人也想多賴一陣,有時他也會忘記自己本來到底打算做什麼。


(06)

有時田崎會悲嘆自己過於敏銳的觀察力,若他能發現路經的走廊邊上窗戶開了幾扇,也代表他會一個不小心察覺擦肩而過的三十個路人裡幾個人忘了拉褲練或是乳頭激凸到旁人難以直視。若再搭配優秀的記憶力,腦子裡就成了廢物的大熔爐,為阻止海馬迴最終成為垃圾堆積場,在上小學之前他設法領悟了發呆的技巧。
但這不代表該問題被徹底解決,例如他出門時依舊在不經意間發現了樓下鄰居晾在門把上曬乾的魚和上星期不是同一條,從上個月前六號開始,這戶人家就不厭其煩地在門把上掛抹了鹽的魚,魚腥味漫得整樓梯間都是。
這已經是第五條了。他盯著門把上徹底死去的魚眼沉思,以魚皮的乾燥程度與肌肉的脫水的情形判斷這大約曬了三天左右,換而言之,大約是在他出任務期間掛上去的。到底為什麼要掛在樓梯間?田崎百思不解,樓梯裡曬不到多少太陽,晾出來的魚乾不僅聞著腥,還有一股霉味。相信魚兒之所以誕生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為了被這樣糟蹋的。
他覺得自己應該看過那種魚,但一時之間無法確定那種魚叫什麼名字。想了半天,最終在Salmo trutta和Oncorhynchus mykiss 之間徘迴不定,魚皮已經乾到難以辨認原有的花紋,他對於魚類的骨架或魚身等的細節差異也不是非常了解──
『你覺得這是什麼魚?』
他決定忘掉那對死魚眼睛,把煩惱丟給通訊軟體中最上面的倒楣鬼。


(07)

就算只是放在外套裡什麼也沒做,耳機線依舊會自動自發地糾成一大團毛線,想來口袋小精靈今日勤勞依舊,比在半夜做鞋子的小矮人還有效率得多。甘利開始試著回想他今天究竟對口袋裡做了什麼,才會獲得這球彷彿在洗衣機裡洗了二十分鐘後打成的卡車司機結,然想了長達兩分鐘後,頂多想起抽煙時有從右口袋裡翻找打火機,點完菸又放回去,需要常拿出來的物品例如手機都是放在左邊口袋裡的。
打結的耳機簡直比專門用來為難人類的智慧環還刁鑽兩倍,不是難而是因為麻煩。其實他挺喜歡益智玩具的,他有段時間的興趣就是逛遍百貨公司的玩具部門,把所有智慧環的展示品解過一輪,結果把當時的負責推銷的店員小姐嚇得不輕,就買了等級標誌為最難的一個回家,儘管他在展示區就已經解開又裝回去兩遍了。買回去後也只是丟著,頂多拿來壓泡麵。
他把這則小故事告訴福本後──福本表示早就在他喝醉時聽過了,所以是第二回,即便聽了兩回,他依舊對甘利把智慧環買回家的行徑表示無法理解。他才無法理解,有什麼好不懂的?他在居酒屋邊啃著花鯽魚的骨邊肉邊想方設法解釋那種「不然買點東西意思一下好了」的「不然」到底是怎麼個「不然」法,直到福本吃完了一整碗燉內臟還是沒講通。
他總算解開了耳機結,把溫順地恢復成兩條直線的耳機塞進耳朵。或許他該試著讓自己從苦難中解脫,也就是任務結束後去買副無線的耳機,但市面上他看得上眼的耳機往往迷你到他感覺在買下之前就已經先把東西弄丟了。


(08)

自從曾經被卡在罐底的最後一顆玉米打到眼睛後,福本一直潛心於研究該如何完美地飲用鋁罐裝的玉米濃湯。如同人生一般,美味與便於飲用的設計總是難以兩全,他好歹身為照料機關成員三餐的前廚子,若必須在味道與便利性二選一絕對是味道壓倒性勝出,然在實際飲用時,既無法完全捨棄卡在罐底的玉米,又覺得仰著頭敲罐底的動作實在很傻。
偏偏他最喜歡的牌子玉米是最難出來的。天底下竟有如此蠻橫之事。
即便世界如此不講道理,他福本依舊是堅持自我的男人。
要喝就要喝最美味的玉米濃湯,既然打開了就要連最後一粒玉米都吃乾抹淨。為此他人眼光亦無需顧慮,就大大方方地仰起頭來,把玉米聚集到一側後順著重力──
啪搭。
福本面不改色地將大量掉落於人中之上的玉米粒放進嘴裡,多年過去他並非毫無長進,或許還無法控制玉米粒掉落,但絕對不會讓眼睛遭受攻擊。確認鋁罐中徹底空無一物後他將空罐隨手甩進垃圾桶中,距離見面的指定時間還有兩分鐘,公園邊卻依舊杳無人煙。


(09)
只要和任何有鹽分的調味料接觸,小黃瓜便出水得厲害。遙記第一回做這道菜就是因此整盤變得湯湯水水,就像攪到油水分離的馬斯卡彭起司一樣令人不快,他猶豫了很久才沒把那堆稀爛的沙拉整盒丟掉。製造過幾次毀滅性的成品後,知道就算自己天生靈巧又聰明,這類需要經驗的技藝也絕非輕易到能一蹴可幾。
如今他是學了乖,在六七點第一次醒來上廁所時就順手把所有會出水的蔬菜醃起來,冰去冰箱後去睡一趟回籠覺。再醒來時小黃瓜正醃得恰到好處,也剛好是可以開始準備午飯的時間。
三好並不特別喜歡料理。確切地說,他不是從料理中獲得人生成就感的類型,對自炊的感想除了麻煩之外再無其他。選擇自炊的理由也不是基於健康或節儉,而是純粹因為認為外頭的東西大多難以下嚥。他實在不願委屈自己敏銳挑剔的味蕾,便毅然決然捨棄了怠惰之心,一言以蔽之,就是『為了自己的美學時相當勤奮』。他自己當然也深有自覺。
但麻煩的事就是麻煩。證據就是他至今對鑽研料理依舊沒多大興趣,也對為何食材這樣處理就會變得美味等問題滿不在乎。三好的料理手腕純粹是記住所有應有的步驟,然後不斷再現,可謂相當沒有料理人的靈魂,說到底,他不過是想把自己吃慣了的食物做成喜歡的味道罷了,創新度或外觀等云云完全不在三好會關心的範圍之內,別讓自己餓死就行。
把食物做到人類能吃的程度這點怎麼想都不是難事,做不到的餐飲業者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10)

「哇,這什麼,貝塚?」
為了拿麥茶走進廚房的田崎果不其然被大量個哈根○斯空盒嚇個正著,就忘了馬克杯得拿兩個,只好再跑一趟廚房。
「是我的生命補給線,你也可以當成裝點滴用的塑膠袋。」
「整個水槽都是耶。你到底吃了多少啊?」
「你上次來的時候就有了,只是你沒看到而已。」
實井打開田崎捎來的塑膠袋,裡頭裝著蕎麥涼麵。
說得更具體一些,塑膠袋裡裝著蕎麥麵條跟,沾麵醬。
「……就這樣?」
「不然呢?」
「總該有個炸蝦或炸什錦之類的配菜吧。」他記得這間蕎麥麵店的午間套餐,有蕎麥麵加一樣炸物,價格也相當經濟實惠,最重要的是離家頗近。
「那個我吃掉了。」
「您有看過塑膠吸管插到海龜鼻孔裡的照片嗎?」他突然很想用免洗竹筷嘗試看看,然後讓田崎扮演一下海龜的角色
「喉嚨發炎吃炸的不太好哦。」
「喉嚨發炎早就好了!好不容易能吃點正常的食物,竟然只有碳水化合物……」
「你仔細看一下袋子,還有醃菜啊。」
那點醃菜根本於事無補,就像美國三十公分高的漢堡只有兩片酸黃瓜一樣吃心安的。實井翻了個白眼,最終還是拆開了沾面露的包裝袋。


(11)

『我被不明人士攻擊,現在被關起來了。救命。』
佐久間將這段訊息與定位資訊一同發送出去,就算沒有對外窗戶,靠衛星定位也能輕易查出自己身在何方,簡單明瞭不囉嗦。現代科技萬歲。
『怎麼回事。』
專業人士不愧為專業人士,回覆速度十分驚人。
『我也不太清楚。』
『附近有什麼?』
『魚乾。』
『……還有?』
『魚乾。』
『不要鬧。』
『只有魚乾,真的。』

(12)

擦酒杯的工作相當容易導致強迫症。尤其當沒客人又沒事可做的時候,只能擦酒杯擦個沒完,最後連看到玻璃杯壁上有個指紋都不開心。把每個杯子擦完後就會熱衷於把杯子排整齊的工作,把威士忌酒杯、不同尺寸的shot杯、香檳杯、雞尾酒杯等按大小形狀分門別類,從高到矮左圓右方前淺後深。
波多野當酒保不少次了,畢竟是在情報大量流竄的酒吧能正大光明觀察客人的職業,再適合間諜不過。他本人也不討厭這份工作,調製飲品或和酒客說話都非常有趣,比當公司的小職員或研究文學的大學生有趣得多。
洗碗房又送了一批洗過的酒杯過來,輪船上無論盤子杯子碟子刀叉通常都用洗碗機解決,晾乾後仍留有不少水漬,他忍不住又拿起來一個個擦過。作為好酒保就是該擦酒杯,以降低客人被關注時帶來的壓力感。儘管現在吧檯前沒有任何會可能感到壓力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