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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宇軒傳訊息給他說要回家時，他正好滑著手機走回匯合點，就見張宇軒站在路燈旁朝他招手、眼睛亮亮的，像是以前下課時間拎著球包在校門口等他的青蔥少年。

三月的天氣乍暖還寒，日夜溫差極大，因此他在偌大公園走了好幾圈都沒能生出一點汗，只一靠近張宇軒，就感覺到對方身上瀰漫著慢跑完的熱氣，被牽起的手也像被塞了個暖手爐。還沒取下藍芽耳機的他無意說話，一如往常，張宇軒自然而然地邁開了第一步，跨越無人的街道走到對向，將他護在順向車道的靠裡那一面，這才起步回程。

這讓他蹙起眉，本想開口說行人走路應靠左，與車輛逆向前行才能及時閃避危險，但想到這口吻太教條，在經歷一整天繁忙工作後，實在稱不上一個好的話題，終究是什麼也沒說，低下頭看著地上拉得長長的影子。

況且，張宇軒定是考慮到他。一旦浮現這念頭，無論他有再理智健全的理由，都是氣短。

就像以前，他不愛在夜裡出門，可擔心他身體健康的張宇軒極盡所能說服他「不跑步或去健身房也沒關係，跟我出來走走嘛」，態度真誠，教他平時推拒同事的一百萬個理由都在喉頭轉了個大彎，終於一個沉默的點頭，讓在一旁聽兩人對話的他媽也忍不住笑道：「阿彰從小到大就只聽宇軒的話，若是我，這猴囡仔連騙都騙不出門。」

當時一室氣氛和睦，但事後想起來，他不大確定自己是不是贊同母親的話，又或說，母親的言下之意，是不是該被贊同。

可有一點他媽說得沒錯，還是孩子的時候，他獨獨親近張宇軒、只聽對方的話。原因無他，因為同是雙薪家庭長大的張宇軒是一牆之隔的鄰居，年紀跟身高都要比他高，性格比怕生的他活潑獨立，作為鑰匙兒的歷練也比他來得久，時會帶著他到家裡或附近的公園玩耍，與長輩互動進退有度，他靜靜站在後頭，不像孤身一人時內向訥言總被苛責缺乏教養，相同反應會被成人視為對鄰家小哥哥無條件的可親與害羞，反倒是一種可愛——

久而久之，在聚集目光的張宇軒身旁，他最能做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