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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ld bride(2)
ABO世界观,时间早于CC,宝条逆行前提,假设小云拿到了反派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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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Butterfly&Bubble



“……为什么拦着我,安吉尔?臭小鬼那么嚣张,卸掉他拿枪的两只手并不过分。”



“杰内……别闹了。光是冲那孩子叫‘克劳德’,我们都得沉住气,不能真的伤害到他。”



“即使臭小鬼蹬鼻子上脸,我们越退让,他的疯劲越大?即使他最后开的那一枪,是铁了心要杀死我们?”



“他还叫我们‘赫兰德的劣等品’——F**K!赫兰德就一个科研部的研究员,只不过算是我们的体检医生,我们怎么就成‘他的’了?而且你听听!‘劣等品’!?谁教那小鬼说话的?这笔账我迟早得找他·的·丈·夫算清楚,萨菲罗斯别想着能置身事外。”



安吉尔的房间内,杰内西斯正坐在唯一一张单人沙发上,一副反客为主般的模样,双腿高放置茶几。他满脸不爽地屈指敲击沙发扶手,皱眉盯视正站着削苹果的安吉尔,发现后者在听到“赫兰德”的名字时手指一颤,本该连续不断的苹果皮也由此断开。



“怎么了,安吉尔?赫兰德有什么问题吗?”杰内西斯追问。



安吉尔含混地“唔”了一声,将削好的苹果递给友人,随即弯腰捡起断成两半的苹果皮,转身丢进垃圾桶。他背对着杰内西斯才回答:“没什么,杰内,不必在意。”



杰内西斯挑起半边眉,咬了一口产自米德加周边、而非巴诺拉的红色果实,他虽对安吉尔含糊其辞的态度有点好奇,但更勾起他无穷兴趣的依旧是:“那我们说回脑筋有病的臭小鬼。你认为小疯子陆行鸟就是‘萨菲罗斯的克劳德’的可能性,有多大?”



安吉尔抱起手臂,换了个更稳定的站姿,这才凝视着沙发上的友人,沉重的说:“我只知道人死不能复生,杰内,那个孩子是在萨菲罗斯怀中停止的呼吸……他的遗骸被带往尼布尔海姆,萨菲罗斯陪伴了他最后一程。他的棺木现在都还在……”



“安吉尔!”杰内西斯不耐烦地打断了既是竹马之交,又是曾经的“侍从”的友人,“但你忘了塔克斯可是声称,臭小鬼只听宝条的话。宝条——那个一提名字就能让萨菲罗斯恶心想吐的科研部头号死变态,为什么臭小鬼会‘只听’他的话?你是觉得神罗科学部门的统括人还配被称为‘人’?那些见不得光的实验和注射……要弄坏一个本来就没发育完全的小陆行鸟的脑子,再容易不过了。”



“可是杰内,克劳德的尸骨确实已经沉眠于尼布尔海姆的土地,他的灵魂也回归了生命之流,如果遵循星命学的说法,克劳德已经变成了星球的一部分,我想萨菲罗斯仰望天空,研究气象与云流,也是为了怀念——呃,稍等……”安吉尔说着说着,语气突然不确定起来,“杰内,你觉得,会不会……?”



“复制人。克隆,”杰内西斯手一扬就将苹果核完美地丢进了垃圾桶,“替身,整容,类似的东西。”



“没谁规定死者一定得借助原来的身体复活,也没谁规定生者不能成为死者的替代,宝条敢把臭小鬼塞给萨菲罗斯当他的Omega,肯定是对‘还原克劳德的脸’有着相当大的把握。”



“那种脑子坏掉了的小怪物,唯宝条之命是从的人偶……但又是克劳德最后的,存在的证明。萨菲罗斯真能做到区分‘小怪物’与‘克劳德’?哼,呵呵。英雄的阿喀琉斯之踵竟是被英雄最瞧不起的人渣败类找到了……”



杰内西斯拍了拍手站起,以念诗般的语气一锤定音道:“所有过往都已死去,所有未来仍未开始,我们什么都不是,只是生命的瞬间,你也如此,神性的流出、英雄萨菲罗斯——”



“你亦是凡人。”



伴随着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杰内西斯自信的断言让安吉尔感到某种邪恶侵袭的危险,他不明白为何友人能在此时笑出来?为何说话的语气还这般轻松?萨菲罗斯对逝者的思念惨遭践踏,不该十分可悲、凄凉,应为其哀叹才是?



“但话又说话来,”仿佛舞台上变脸的角色,杰内西斯忽而止住了笑意,正色道,“如果宝条还是棋差一招,没能完全复刻出萨菲罗斯回忆里的小家伙,又或者‘克劳德’这个名字,真的只是个巧合,我们就不用为我们的朋友担心了,是吧安吉尔。”



“……没错,杰内西斯。”安吉尔反复揣测着友人的真实想法,但仍遗憾地发现彼此真诚的童年早已一去不复还,“趁着萨菲罗斯还不知道另一个克劳德的存在,我们应该有所行动,为他做些什么,尽到朋友的职责。”



杰内西斯打了个响指,“很好,那我们分头行动。安吉尔你去联系萨菲罗斯,看能否从他那里套出他初恋情人的情报,比如真正的克劳德的脸,到底长什么样?死掉的那孩子被尼布尔海姆的大火烧坏了全身,他在毁容前的模样,我们用公开网络和神罗内网都搜不到影像资料,那就肯定是被宝条提前删了个干净。如此一来萨菲罗斯就成了唯一准确的信息源。”



“除了套话,你最好能拿到他随身携带的那本手帐,如果里面夹着克劳德的照片,或是萨菲罗斯给他画过像,将那张脸和臭小鬼一对比,真相就水落石出了。”



杰内西斯出身富庶,习惯于向家境贫寒的友人发号施令,安吉尔倒也习以为常,一向接受良好,但这次却表达出明显的抗拒:“杰内……就我一个人去?套萨菲罗斯的话,对象还是已逝的那孩子,任务难度可是地狱级。我感觉我活不过七秒,还不如直接回归生命之流问克劳德本人。”



安吉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嘟囔着说:“我也嘴笨,没你会说话……杰内,要不我和你的分工,换一下?”



杰内西斯翻了个白眼,“不了谢谢,我分身乏术,还得去教训那个目中无人的臭小鬼。再说了,我不是才气走了英雄么?他对我肯定戒备,当我披了隐形衣;对你这样人畜无害的老好人,反倒愿意开口说话。”



猛往好友嘴里塞定心丸,杰内西斯深知自己俊美的笑容总能令竹马说不出真正的拒绝。果不其然,安吉尔开口道:“好,我去试试,如果任务排得开,我也飞一趟尼布尔海姆纪念馆。当面问萨菲罗斯,他可能会更愿意交流,也更有可能接触到他的手帐本……杰内,你那边也多加小心,科研部的保密强度并不比萨菲罗斯低,另一位克劳德更处于塔克斯的监视之下。”



“为了我们的朋友,但愿你我都能顺利。”



“杞人忧天,你以为我是谁,”杰内西斯满意一笑,和朋友默契十足地击了下掌,“就这么说定了,行动吧。”



“以朋友的身份,打破宝条针对萨菲罗斯的阴谋计划。”







事不宜迟,杰内西斯以超凡的行动力赶到了神罗大厦,这一宏伟的建筑矗立在圆盘的中央,如鼎盛的火炬般睥睨着凌晨四点的夜晚。



在大厦第64层的研究楼层连接通道,杰内西斯又见到了三个眼熟的塔克斯:彬彬有礼的曾、一脸痞气的红毛雷诺、以及无论白天黑夜都戴着同一款墨镜的光头路德,他们正依次踏上下行的扶手电梯,恰与刚踏上上行扶梯的杰内西斯逆向而行,打了个谁也无法躲过谁的完美照面。



“哟呵,这不是杰内西斯吗!我们刚办完了事准备走,你就来了啊。”雷诺将上半身都搭在了电梯的扶手上,朝同为红发的特种兵露齿而笑,“让我猜猜你来找谁——是克劳德呢,是克劳德呢,还是克劳德呢?哈哈根本不用猜嘛!一定是小陆行鸟对吧?你不是今晚来找他的第一个Alpha了。”



雷诺发出八卦的笑声,站在雷诺后方的光头男子推了推墨镜,“先是某一位,然后是斯卡蕾特部长,接下来是你,你们这些Alpha很容易被克劳德吸引啊。我很难想象他分化后的状态,但大概率会是纷争。”



“噗!你这么文绉绉吗搭档!”雷诺“哈”地一声,笑得更欠揍了:“明明克劳德挺专一的说,都怪Alpha中有太多的抖M啦,抖M。”



“雷诺,路德。”曾及时出声,掐断了两位同僚即将开演的双人相声,用眼神警示二人“要谨言慎行”。此时下行的扶梯已将他们送至目的地,曾便比了个手势,让雷诺与路德先走,他自己则转向上行扶梯,打算重新上楼至杰内西斯身旁,和他做番交谈。



可踏下了上行的扶梯,在上层平台俯视着他的杰内西斯却说:“我以为做惯了脏活的老鼠,不会想着离开下水管道。你可能没有必要往上爬吧,塔克斯?”



曾停下了走向上行扶梯的脚步,在下层平台抬起头。像是没有听见杰内西斯侮辱性的言语,曾的笑容仿佛戴上了一张职业的假面,他说:“我们已处圆盘之上,向下可是会粉身碎骨。1st杰内西斯,我希望能向你道歉,并给你一个忠告。无论你是否接受我的歉意,我都希望你能至少听完忠告。”



杰内西斯微微眯起特种兵标志性的魔晄眼,“先说道什么歉。”



曾很干脆地说:“你会在昨晚的Loveless大道邂逅克劳德,并不是巧合。你会在剧院撞见雷诺,也不是巧合。我可以保证雷诺透露给你的、关于克劳德的信息,是经维尔多主任许可后的绝对真实,但那些信息之外的情报,如果你打算自行侦查,或是与安吉尔阁下联合侦查,就不是塔克斯所推荐的获取途径了。”



“……”聪明如站在特种兵顶点的杰内西斯,思忖片刻便听明白了曾的言外之意,“你们一边暗中阻碍臭小鬼与萨菲罗斯见面,另一边却把他当做诱饵,引我和安吉尔上钩?难怪臭小鬼知道我们的房间在顶层,却把萨菲罗斯的房间号弄错成了安吉尔的。也难怪那只红毛和你一出场,就带着最高等级的护盾魔石,你们从一开始就算好了臭小鬼会恼羞成怒、动用他藏在黑匣子里的杀手锏吧。”



曾坦然颔首,神态中毫无身为幕后黑手的愧疚,“我们希望借助你与安吉尔阁下的力量,为克劳德做一个更全面的评估,同时,我们也希望二位能与塔克斯合作,向萨菲罗斯隐瞒克劳德的存在,阻止他们的重逢。合作时间——”



“——限于克劳德完成分化之时。”



“哦?”杰内西斯的魔晄眼一亮,立刻就被曾精妙的话术勾起了十二万分的兴趣,“听你的意思……某人很看好臭小鬼,但仍在衡量他的价值,我和安吉尔是其中的两项衡量指标,臭小鬼算是勉强过关。”



“那人是想抢在萨菲罗斯之前,标记臭小鬼?标记那种脑子不正常的小人偶?女神啊……有一个爱上十岁毁容小孩的怪癖朋友,我已经很无语了,怎么还会有足以指使塔克斯的家伙,煞费苦心想抢走别的男人的未婚妻。”



“我真的要被笑死了,”杰内西斯微扬嘴角,露出个再假不过的假笑,“好一出粗制滥造的狗血剧目啊。”



“……”这回轮到曾抿唇无言,内心震惊于杰内西斯强大的推理、敏锐的直觉,该说眼前风流俊美的红发1st,真不愧是足以与萨菲罗斯并肩的两位顶级特种兵之一吗。



“曾”,特种兵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黑发的塔克斯,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你们服务的对象,我心中已有名单。谁想要克劳德,谁便是你们的主人,你们为了他,可以与神罗的最强特种兵、神罗的科研部部长,以及间接与神罗的社长周旋……”



杰内西斯笑着做出了一个口型,说出了一个让曾下意识后退一步的名字。



“动摇了啊,曾。这下我便确信了。如果面对我的是你们塔克斯的主任,也许我还不这么肯定。”杰内西斯扬起下巴,狷狂的眼神与轻蔑的态度让他的美貌极富魄力,他站在高处审视曾,仿佛上位者般气度悠然,“只凭你和塔克斯,想和我谈条件还是太不自量力了。一群Beta的平庸鼠辈,也配对我的朋友使绊?我想知道的,我来,我见,我征服。悲剧的英雄之花冠,由我拾起,由我重塑,由我加冕。”



杰内西斯转身便走,重新佩回的耳坠划过银光,像是他那燃烧般红发中唯一幸存的雪,剔透似友谊的附丽。



他离开得过快,也因此未能听见曾轻声说出的【忠告】:“你不是第一个被克劳德吸引的Alpha,也不是最后一个,他甚至还没有分化,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要小心,杰内西斯,人终有一死。”



——Memento Mori.







渡过海洋,跨越原野,在米德加眺望不到的西方群山之中,坐落着名称可与“悲剧”划等号的小村庄:尼布尔海姆。



这一小山村原本名不见经传,五年前的魔晄炉爆炸惨案却令其震惊世界,爆炸不仅摧毁了围绕村落的山体,令半座尼布尔山都压向了小村庄,更引发旷日持久的大火,将侥幸逃过山崩的一切生命燃烧殆尽。



七天七夜的山火之后,尼布尔海姆成为了焦黑的死城,风能吹起草木的余烬与人类的骨灰,却无法吹走残留的魔晄污染,那些剧毒的元素似乎饱含枉死者的怨念,除了向着土壤的深处侵蚀,更以辐射尘的形式急剧扩散,有传闻甚至连北可利尔都被波及,可见这次爆炸的规模有多惨烈、影响有多可怖。



惨案还标志着对五台的仇恨,正式深入了神罗庇佑地区的民众的骨髓。自惨案后,尼布尔海姆遗址被神罗军队接管、划为禁区,尼布尔山脉也被归入危险地带,除神罗军人外不得接近及翻越。



神罗对外解释,做出如此举措是为了防止尼布尔海姆魔晄污染的进一步泄漏与扩大,保护世界其他地区居民们的生命安全,但神罗公司绝不会忘记无辜逝者们英勇的牺牲,将在禁区边缘修建一座纪念馆,张贴尼布尔海姆遇难者的生前相片,安放事故后搜救队能找到的村民遗物,以及在馆内广袤的空地上立起一根根墓碑,让衣冠冢承载一个又一个失落的姓名,从首字母的A、B、C,一直到……



Strife。



“贵安,斯特莱夫女士。”尼布尔海姆纪念馆的室外墓园,一个男性的声音打破了坟冢间冰原般的寂静,如同落向他银发的雪花的轻响,“我本想带来新的花,但此次时间紧迫,来不及去找那个女孩。望您谅解。”



男人朝标明着墓主身份的铭牌(“克劳蒂娅·斯特莱夫”)点了点头,侧行一步,来到一座较小的墓碑之前,抬手触碰了石碑的顶部,落手一片冰凉,“你也是,请原谅我……”



男人的银发随着他的视线一同垂落,目光尽头是斯特莱夫家族最后一个男孩的名字:“……克劳德。”



萨菲罗斯将左手由碑顶至碑面拂拭,拂去灰尘、草屑和积雪,他必须屈下膝盖才能平视墓碑上的那个名字,但他毫不在意自己光洁的银发委顿于地:“又见面了,再次抱歉没带见面礼。爱丽丝试图培育出蓝色的花,但结局并不怎么好。”



“我个人认为是她操之过急所致。但她希望用你的名字命名蓝色的花……这令我不忍责备她的努力。”



男人凝视着墓碑上的“克劳德”,因一个简单的石刻姓名目不转睛。他用指尖轻轻摩挲从“C”到“e”的每一个字母,抚摸着已逝之人的名字,听着雪花隐隐约约地飘落,似乎又看见了克劳德缓缓合上眼帘的那一幕,就像雪花穿过宇宙轻轻地落下——既是慢慢地入睡,也是再也不会醒来的死亡。



雪花就像他们的结局似的,落到所有的生者和死者身上。他的动作慢到缓缓飘落的雪花也会因此而睡着,但终究有一个声响打破了他滑向死者之国的沉思:



蝴蝶的振翅。



一只蓝色的蝴蝶。



蝴蝶不知何时飞进了墓园,就像一滴落进了十字架海洋中的蓝色眼泪,它的到来违背常理,在这大雪的荒城废墟显得极度异常,但萨菲罗斯神色平静地容许了它的出现,并空出右手,探出食指,示意蝴蝶就此降落。



“你有新的发现吗,亚祖?”萨菲罗斯对着蝴蝶轻语,长长的睫毛似乎要触到蝴蝶纤细的触角,而蝴蝶动了动小巧的头部,似乎是一个遗憾的摇头:没有。



萨菲罗斯眼中的失望一闪即逝,抬手便想重新放飞蝴蝶,但一个比起雪落、蝶降,生硬突兀至能令萨菲罗斯火冒三丈的声音突然响起——却是从他本人的大衣口袋中传出的声音。



“……”因为手机来电的铃声打扰到了墓园的宁静,萨菲罗斯一掏出PHS就打算捏爆,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让他诧异地停下了手指的动作,“……安吉尔?”



竟是安吉尔·修雷,与他同立顶点的1st特种兵之一,亦是他暗自觉得可与加斯特博士相提并论的品德高尚之人。



为什么安吉尔会在此时打他的电话?发生了什么要紧事?还是临危不乱如安吉尔也无法处理的危险,米德加遭遇了和尼布尔海姆一样的人为悲剧?!



“亚祖,你陪一下克劳德与克劳蒂娅夫人。警备模式。”



萨菲罗斯扬起指尖,将蝴蝶留在了克劳德的墓碑顶部,随即攥紧手中仍在响动的PHS,快步离开了雪中的墓园。







尼布尔地区午后的雪花,飘落在米德加便是深夜的露珠,若能滴落于神罗大厦第65层,想必能映出红发特种兵穿梭于黑暗的高挑身影。



仰仗于神罗雄厚的财力,第65至66层皆被命名为“宝条实验室”,科研部长在自己的领域大权在握,将所有最疯狂的仪器设备塞满了整整两层楼,连带着照明也昏暗诡谲,泥沼般的绿色悬浊于实验室的每一个角落,令人皮肤被蟾蜍舔舐似的黏腻,满心都是不快与恶寒。



在这种阴冷粘稠的空气中,杰内西斯不禁同情起了身为“宝条实验室常客”的萨菲罗斯,心想就冲宝条这恐怖片般的装修品味,萨菲罗斯可不得一提宝条就反胃?没准放眼整个神罗,又或许整座米德加、整颗星球,宝条那头发之油腻,样貌之猥琐,行为之疯狂,心理之变态,能让战无不胜的英雄都避而远之,某方面也称得上是萨菲罗斯的死穴了。



杰内西斯在行进间暗自笑道:谁能想到一个平庸的Beta,却能成为最强的Alpha唯一的天敌?作为能令萨菲罗斯全身不适的致病菌,萨菲罗斯究竟是为什么还没杀掉宝条,其秘而不宣的理由真值得玩味。



不过萨菲罗斯忍了这么多年的恶心,也该达到某个阈值了。“克劳德”无论是真是假,一定能成为如摧毁尼布尔海姆的魔晄炉,令萨菲罗斯固若金汤的心灵堤防全线溃败,让他感受所爱之人被污泥玷污腐化的绝望。



这般一想,杰内西斯有点后悔在安吉尔面前援引“友情”之名、保证不让萨菲罗斯见到"克劳德"了。酷爱戏剧的1st难以压抑自己的喜好,他在意识深处,渴望着矛盾的爆发与剧情的反转。毕竟谁不好奇英雄的面具崩溃的瞬间呢?他渴望着见到真正的英雄。



如果能让以美貌和高洁著称的萨菲罗斯,被一个爬出焦土的傀儡小孩撕下所有的伪装——



“那我就等你的使用感想了,我可爱的缪斯。”65至66层的连接通道突然响起尖锐的足音,刺耳且傲慢,那是女性的高跟鞋,跟长一定如德古拉般穿刺男性的木楔,“不用害羞,尽情地开枪,让爆炸更激发我的灵感,将你面前的渣渣都轰成灰!”



杰内西斯及时躲到了一具黑漆漆的培养皿后,一边隐藏身形,一边眺望自66层走下阶梯的武器开发部新任部长——残暴的朱红之女,斯卡蕾特。



只见那女人红裙摇曳,惹火的身材足以媲美电影明星,她下楼梯的姿势就像在走红毯,但她用标志性的哈哈大笑,说出的却是:“杀光他们!轰飞他们!只有你能做到啊克劳德!快让我天才的作品惊艳所有人,让蠢猪们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武·器·设·计!咔哈哈哈哈!我等不及你的使用体验了!快去吧亲爱的小鸟——”



“开启时记得说新的口令,homo bulla。”



——人如泡沫。



当斯卡蕾特的鞋跟踏下最后一级阶梯、踏上地面,她半回身就是一个飞吻,飞向仍站在66层平台之上的金发男孩,男孩则面无表情地俯视着她,右手中提着刚从她那里得到的“公文箱”——又或称其为有着“公文箱”外表的,另一把死神之镰。



“用我美丽的武器,让心脏都开出花朵吧。爱你唷,小鸟儿,期待你杀个痛快的感想喔。”



毫不介意居高临下的小男孩那人偶般冷漠的脸,斯卡蕾特心情极好地又朝上抛了个媚眼,随即转身大步离开,放任红裙的分叉高到什么都遮不住的地步。



克劳德目送暴虐的军火女王离去,提着公文箱的手指依旧被白净的手套所覆盖。他在目送的途中没有眨过一次眼睛,小小的身体甚至不因呼吸而轻颤。他仿佛被远渡重洋的雪花所依附,这才因此而凝固。



直至斯卡蕾特裙摆的艳红消失于眼角,他才金发熹微轻晃,缓缓偏移脖颈,转向65层的另一抹赤色、那隐于角落的——



“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宝条!!你就是个人渣,我要揭发这一切!!!”



因包含有博士的名字,一个男人的怒吼瞬间勾去了小男孩全部的注意力,他“唰”地回望声音的来源,如拱起脊背的猎豹幼崽般盯牢了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正怒气冲冲地将宝条博士拉扯出66层的一间会议室。小男孩不必瞪大眼睛就看清了中年男子白大褂上的名牌,用烫银的字体写着:



神罗总公司·科学研究部

高级研究员/部长助理

布奇·布鲁克斯



身为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布奇甚至没有宝条力气大,宝条很轻易地挣脱出拉扯,笑着俯视布奇,任由下属红着眼睛朝他叫喊:“我要离职,我现在就要离开这恶心的地方!听见了吗宝条,你个无耻的人渣!我要走,再将你那些恶心勾当一概曝光!!”



怎料宝条竟比出个颇为绅士的手势,朝布奇笑道:“请便,呵呼呼……听说你马上就要当父亲了?恭喜。虽说我并不期待蜣螂的后代能有何等进化的前景,但庸才和蠢材的父子关系,果然格外合适呢。”



宝条的嘲讽拿腔拿调,能恶心到人心坎里去,布奇本就应研究操劳而半秃顶,这下差点掉光剩下的另一半头发,“你,你,你……”他浑身直打哆嗦,用颤抖的手指向宝条,“你,你个恶棍,我是瞎了眼睛,才会相信你、你、你有真的才华……你就是个骗子,从加斯特博士那里骗来了一切……我,我,我竟然帮助你,你,你……露克蕾西娅,萨菲罗斯……”



布奇踉踉跄跄地后退,仰视着宝条的灰眼睛中满溢着悲愤,他蜷紧了粗粗的手指,不顾一切地大声咆哮道:“你个恶棍!恶魔!!罪无可恕!!你配不上科学,配不上你偷来的一切!!你的良心一定被狗吃了,才对那么小的孩子做出那样的事!!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两个!!你怎么能、怎么能——”



“怎么能在害了萨菲罗斯之后还要害克劳德!!那些药,那些仪器,你怎么可、可、可以,对一个原生计划外的人类小孩用!你怎、怎、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样对克劳德——”



布奇皱巴巴的眼角奔涌出眼泪:“特种兵都不敢用的子弹,你们却给小孩子用!!克劳德好不容易活过来,你又要害死他!!光是斯卡蕾特给他的魔晄浓缩弹都能让他活不过十六岁!!你还和那疯女人讨论什么生体机械和芯片植入!!你们这些良心被狗吃了的混账,你们不要脸,你们无耻!!你们这些恶魔,你们、你们——”



布奇一把扯掉自己胸口的名牌,将耗费了大半人生才获得的“高级研究员/部长助理”称号砸向了宝条的脸。他泪流满面,为自己将为人父才觉醒良知而悔恨万分:“我太愚蠢,竟然相信是你为了救克劳德……我太蠢了,太蠢了,原谅我,加斯特老师,露克蕾西娅……我、我太蠢了,我……萨菲罗斯……克劳德……啊……也许,也许,根本就,就是你、宝条!你!你!克劳德、尼布尔海姆——”



“说够了吗。”宝条突然抬脚,踹中了布奇的肚子,虚胖的研究员反应不及,痛呼着倒向地面。“多嘴的蜣螂,灭绝掉会更好吧,”还未等昔日的协力者捂住肚子,宝条就又出几脚,重重地踢在布奇的身体要害,疼得布奇嗷嗷直叫,“呼呼……蜣螂挣扎的样子,真难看啊。你这种庸才,还不配对我引以为傲的两大作品指手画脚……”



乌黑的镜片无法遮挡那歹毒的恶意,宝条边踹边“嘿嘿”笑道:“这样吧,为你的族群清洗的时候,我不会遗忘还在某个子宫中的小蜣螂的哟?”



宝条的言外之意令布奇霎时僵硬,随即,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竟凭借数个翻滚逃离了宝条的腿脚,爬起后用尽了全身力气,朝通往65层的楼梯奔去。



“啊呀,要逃走吗?急着回去保护自己的小蜣螂?”宝条似乎是想追击,但往前迈了一步便收住了脚,他悠哉地抱起手臂,含笑望向走道尽头的楼梯平台,仿佛对布奇逃不出“宝条实验室”一事胸有成竹,即便布奇已经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逃到了楼梯口、跌跌撞撞地跑下了楼梯——



“布奇叔叔。”一个小孩子的声音突然响起,轻柔得像是小猫鼻翼旁的细绒。



布奇猛然在楼梯上刹住了脚步,扭头看向声音的主人,那是仍站在66楼平台上的克劳德,公文箱已经放在脚边。小男孩垂落双手,原地不动,在白西服的包裹下一身纯洁,正平静地凝视着他,仿佛一个金色头发的雪娃娃。



“克劳德……”布奇本在听到小男孩声音的瞬间瑟缩,生怕那小小的杀手已经得到了宝条灭口的指令。但他转身见到的却是两手空空的克劳德,毫无感情的幼小死神竟然没有举起枪?这是否说明克劳德还未被宝条彻底洗脑,他仍存有能被拯救的人性?!



“克劳德!”布奇仅往上踏了一级台阶,就与平台上的小男孩视线平齐,可见克劳德的身高实在不如何,比起同龄人还要矮小很多,布奇因此鼻头酸涩,内心无限凄凉地想:克劳德真的只是个小孩,他的时间依旧停留在四年前,神罗这些家伙,是在让一个十岁的孩子去杀人……



悔恨与义愤让布奇涌现泪花,他激动地冲小男孩嚷道:“快,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克劳德!”



在他诚挚的呼声中,小男孩依旧是那张人偶般的脸,但却令他振奋地向他走近,对他抬起了双手——



美丽的魔晄眼,洁白的手。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瞬间,即是雪天使捧起了迷途知返之人的脸颊。



然而事实却是,克劳德用左手托住布奇的下颌,右手的虎口则扣在了波奇的颈侧,将布奇的头颅一拧,旋转了180度。



布奇的脸和身体的朝向,完全反过来了。他的后脑勺面对着克劳德,因惊恐而扭曲的面部则望向阶梯以下的65层,当克劳德收回双手,他那错位的头和身体就维持着畸形的姿势,“咚”、“咚”、“咚”地滚下了台阶,仿佛一个老游戏里的方块人。或是被随意拼接又丢弃的积木。



积木滚落到最后,向下倒在了65层平台,脸却朝向上方。他那再也不会跳动的心脏紧贴地面,死不瞑目的绝望面容依旧在仰视着杀害他的凶手,可杀手被他仰视着,却毫无杀人后应有的任何情绪,小男孩甚至还拍了拍双手上的灰,捋了捋白手套上的细褶,一副丢完垃圾后整理仪容的模样,举手投足都透露出习以为常。



“呵呵呵呵,瞧这蜣螂的下场……之后让清洁工扫走,再多多消毒吧。”宝条踱到了小男孩的身边,朝下瞅了眼前同事的尸体,笑容全部堆上了眼角的皱纹,像是淤泥计数着恶的年轮。他语气懒洋洋地问身边的孩子:“我有点好奇,你杀布奇的理由?你的‘布奇叔叔’可是要带你离开这里,让你重·获·自·由的喔,克劳德。”



对于这个问题,小男孩的回答像是某种条件反射:“他侮辱博士。”



“他还说了好多遍萨菲罗斯的名字。”



“我讨厌垃圾们提到‘萨菲罗斯’,因为那样会弄脏我丈夫的名字。”



小男孩逻辑诡异,听起来蛮不讲理,正常人都会提出质疑,只有宝条却对他面露赞许地颔首:“的确如此,这是你身为他的Omega应该做的。”



“不过手套记得之后丢了,再换新的一副。以后见到了萨菲罗斯也是,尤其不要用碰过蜣螂、以及其他垃圾的手去接触萨菲罗斯。”



“是,”小男孩在科研部长身边尊敬的低下了头,“我不会让任何脏东西靠近萨菲罗斯的,博士。”



只有在信任之人的面前才表现出顺服,克劳德低头看着宝条的足尖,随时听取着命令。他屈颈的姿态完全静止,像是凝视着水面上自身倒影的小天鹅。直等到宝条转向66层的深处,重新走回来时的方向,他才伸手提起脚边的公文箱,迈开自己的步子,如内向的萤火虫一般,安静地跟在宝条身后,照耀那鬓角花白的科学家,守护他佝偻的背部。



他就这样跟随宝条走进66层的纵深,直至他那纯白的瘦小背影将要被无光的黑暗所吞没。



而在65层的隐蔽处,按兵不动到此时的杰内西斯,也正目送着他即将被黑暗所吞没的瞬间——



可是在那个瞬间,克劳德却脚下一停,转过了头。



隔着极远的距离,他望向了杰内西斯的方向,微微瞪大的魔晄眼像是星辰的孤岛,折射出魔晄池、培养皿、金属电缆,一千零一面镜子般的仪器反光,以及杰内西斯那愕然于自己竟被发现的面庞。



“唔……”像极了数小时前特种兵宿舍顶层发生的一幕,克劳德动了动颜色很浅的嘴唇,轻飘飘地说话了:



“有劣等品的味道……”



但这次不同的是,克劳德突然抬起另一只未提公文箱的手,屈起中指、无名指与小拇指,比出大拇指与食指,做了一个举枪的手势,并将食指的指尖对准了杰内西斯。



“砰。”他笑了一下,吐出一个拟声词。



笑容如泡沫,如人生般短暂。



配合以手部的一抬,仿佛真的朝杰内西斯扣下了扳机。



可现实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只是一个小男孩突发奇想的小游戏。克劳德很快垂下了手,对杰内西斯兴趣全失地转回了头,和宝条一起步入真正黑暗的幕后,步入罪恶的源头与人性的深渊。



可现实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吗。



神罗大厦第65层,慢慢走出藏身处的杰内西斯,竟将手抚上了自己的胸口,仿佛真的被对准心脏开了一枪。



“该死,妈的,那个臭小鬼,木头脸的小人偶……”杰内西斯攥紧衣料,英俊的五官因不可思议和震惊而微微扭曲,“笑起来竟然是那样的……?”



在杰内西斯自己也未注意到的时刻,他的耳垂红了。







(TBC)



(P.S.“雪花穿过宇宙轻轻地落下,就像他们的结局似的,落到所有的生者和死者身上。”——《死者》,出自詹姆斯·乔伊斯的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 )



(第3章 Clouds Collect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