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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葉修起床沒有，陳果毫無心思擔心她會不會擾人清夢，一大早敲門聲便響徹了上林苑。雖然葉修和魏琛都已經退役，陳果卻捨不得這間房間，於是葉修也就不客氣地當這是第二個老家，除了世界賽期間，每年三不五時就來訪。
葉修開門動作倒是不慢，看來也清醒一段時間。只見陳果佇在門前，後面還跟著苦笑的唐柔。
「你竟然起這麼早？」一時半會陳果也忘了自己的來意，劈頭就問。
「我倒是想繼續睡啊。」葉修無奈：「怎麼了這麼著急？」
「韓文清退役了！」
「我知道啊！」葉修無語，後頭的電視現在還播著呢。退役，是時間到了再不甘也會到來的事實。算了算，韓文清今年也32歲，和魏琛從興欣退役的年紀相同。老魏瀟灑離場時都沒見老闆娘這麼激動。
「啊……」被這樣一堵，陳果冷靜不少，但還是悵然若失。
只要是一葉之秋的老粉，誰何嘗不是關注著大漠孤煙呢？
「他人呢？」陳果說完，差點糊自己一巴掌。葉修就算驚訝地說「我哪知道啊大姊」也不奇怪，誰料葉修卻說：「廁所待著呢！」
這下連唐柔都是一愣：「廁所？」
終究是大家閨秀，唐柔很收斂地沒去瞄葉修房內洗手間的方向。要是人家沒有關門的習慣呢？
「廁所？！」兩秒後，陳果大聲地複述了一次。

葉修原本猜，是不是韓文清來的路上，被網吧的誰瞧見了去跟老闆娘通風報信，現在這樣看來，兩人是毫不知情。
至於陳果，在反應比唐柔遲了的兩秒裡又產生了遍地的疑問。韓文清？來Ｈ市？找葉修？她知道兩人場下不像場上那樣不共戴天，但和葉修同在一個屋簷下，也沒發現過兩人私下還有這般來往。腦內刷過整排問號，陳果愣頭愣腦地竟又是問了一句：「他幹嘛呢？」
「哭著吧。」殊不知葉修進一步給了個更讓人震驚的答案。

陳果再次當機了。

細細一想，投注了近二十年的職業，熱情沒退，卻因為年紀這個得理不饒人的因素退役，任誰都想嚎上三天三夜。但那個誰是韓文清的話，那就很難想像啊！她兜兜繞繞地糾結了一會，又想，那又怎樣，韓文清也是個人，是個人就會有情緒。靜下心來同理過韓文清的處境(?)後，陳果竟是鼻子一酸。眼淚還沒能在眼裡聚起來，就聽葉修涼涼地來一句：「哎，你也哭啊？」
陳果暴氣，那淚水直接被她的怒火蒸發得一乾二淨。她一巴掌拍在葉修背上，狠狠地道：「誰哭了？倒是你，還不趕緊去安慰人家！」
「安慰？」葉修像是不認識這詞似地重複了一遍，而後笑了：「我過去，他還哭什麼呢？」

陳果吐槽那是，誰見你都會一肚子火。緊接著她意識到，他倆榮耀場上是死敵，又一個個那麼要強，怕是不會輕易讓人看見自己脆弱的那一面。葉修難不成是看透了這一點，特意給韓文清留空間去的？雖然陳果對韓文清出現在這裡大感意外，但又拿不定他跟葉修到底是什麼關係，最後決定不再進一步指手畫腳。

在她腦子裡轉成一團的那會，韓文清已經從洗手間走了出來。他見到唐柔有些意外，但還是打了招呼。陳果偷瞄幾眼，只看出韓文清洗過臉，眼眶倒是不紅說話也不帶鼻音，難不成，葉修剛剛說的只是唬她的？敢情哭了的真的就陳果自己而已？

和唐柔點過頭後，韓文清也向陳果望來。陳果來時的氣焰在韓文清面前是一團死灰，也不知道剛剛的對話韓文清聽到了多少，不免有些尷尬。還沒客套幾句，葉修就樂了：「哎唷，你看你，把我們老闆娘嚇得。」

陳果對葉修一番怒目而視，但韓文清因此把注意力放到葉修身上，陳果也鬆了口氣。
對啊！自己好歹也是冠軍隊的老闆娘！拿出點魄力吧！在心裡給自己加油打氣一番，陳果抬頭，說：「都起了是吧？走！咱們去吃早餐。」講得像她本來就是來約葉修吃早餐似的。
「不是，你都當老闆娘多久了，我們倆往外一站，還吃什麼啊？」葉修拒絕得一點也不婉轉，唐柔卻在此時幫腔：「我們是打算去買巷口那家麵店回來一起吃，你們吃什麼？」
「這不剛好，霸圖戰隊早餐不是大包就是鍋貼，早吃膩了吧？老韓同志，恭喜你解脫了！」葉修轉頭就對韓文清這麼說。
哪壺不開提哪壺！陳果一口老血差點直接吐在了地上，最後只是嗆了一嗆。情緒起伏有點太過激烈，大清早的已經像三更半夜那麼累了。葉修倒好，開始給韓文清介紹起來：我們那間店蔥油麵和陽春麵都好吃，你說我們倆各點一份分著吃怎麼樣……

韓文清沒意見，所以他們倆的面前真就擺了一碗蔥油麵和陽春麵。

「可惜國家隊領隊的名額只有一個。」陳果遺憾。遙想當年全明星賽韓文清和葉修同隊的光彩，即使兩人退居幕後，想必也將會是強大的後盾。葉修正要發話，被韓文清帶警告意味地看了一眼，於是先含糊地應了聲，吞下嘴裡的麵條才說：「世界賽帶團第三屆了，我有點預算可以帶助理。」

「早呀。」蘇沐橙這時走進門。唐柔注意到她沒有因為韓文清的出現大驚小怪，心下就對韓文清和葉修的關係有了一番合理的推測。只見蘇沐橙自然而然地加入話題，說：「老韓同志應該不會不同意吧？」
韓文清哼笑一聲，卻沒有否定。陳果馬上又好奇起來了，所以這是去還是不去呢快給個準頭呀，真是急死人。
「只去這屆。」於是韓文清說。
「沒出息。」葉修評價。
「公費戀愛。」蘇沐橙吐槽。
「蜜月旅行。」唐柔很快接梗。
「胡說！」話回到了葉修這裡：「他那樣子，出國還不是一頭栽榮耀裡去的。」
「你有什麼資格說別人？」陳果總算接受了韓葉這個設定，不再為其他人大膽的發言驚乍。她斜眼看了葉修一眼，然後問韓文清：「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哎唷喂我的老闆娘，你不會是打老韓主意吧？可別指望他在興欣能派上什麼用場了。」
真別說，陳果現在確實會用戰隊老闆的角度來考慮這些個選手了，但興欣的狀況已不似從前，包子和唐柔這些葉修手把手打下基礎的中堅選手趨向穩定，又有方銳和蘇沐橙全明星常客坐鎮，還真不再需要另聘退役選手指點了。
「我關心一下而已！」陳果氣呼呼地說。她是有些人脈，但還沒不知天高地厚到認為韓文清需要她介紹才有不錯的出路。再說了，要不是知道霸圖出售大漠孤煙是天方夜譚，哪家俱樂部不願意撒下大把銀子。

「謝謝，」韓文清說：「一年之後就回老家。」
「你家人不願意你繼續在榮耀界發展嗎？」
「我興趣不大。」除了打比賽，其他職務都不合韓文清的胃口──手速下降他自己就能把自己氣死，更何況只能在一旁出一張嘴了。他這幾年盆滿缽滿，此生早已不愁吃穿。
「話說回來，你真要當葉修的秘書啊？」唐柔好奇地問。
「其實是你累了，主席讓韓文清輪流指點團隊？」蘇沐橙一針見血。
「就是，」葉修也坦然承認：「黃少天這兩年仗著國家賽的名義三不五時要求PK，煩都煩死了，總得有個代打幫我應付一下。」
「那我們現在來一場吧。」張佳樂去年退役，唐柔目前是今年國家隊呼聲最高的候選人，她鬥志高昂，即刻發出戰鬥邀請。
「別別別，趁早還得去買點東西。」葉修阻止道：「午餐後好吧？」
「那說好了。」彷彿可以看見寒煙柔遺憾地放下戰矛的樣子。

給韓文清戴上墨鏡，葉修自己戴了個帽子，從後門溜了出去。韓文清昨天連夜趕來，兩人都徹夜未眠，用過早飯之後是睏得要死。草草買過生活用品，他們又原路鑽回葉修的房間。

「你真的是老當益壯你。」葉修都快要沒有足以通霄的體力了：「六點記者會是吧，我們搭幾點的飛機來著？」
「四點吧。」
「神經啊。」葉修嘆，早知道就不陪韓文清瘋了。他拆開袋子，進浴室給牙刷沖了水擠上牙膏，再把牙刷塞進韓文清嘴裡。

昨晚談了很多，但總有更多要談。一開始只需要在賽場裡分勝負，隨著榮耀市場商業化，幕後選手經過包裝變成人前偶像，時代不復以往，但相同的倔強讓他們不願被輕易淘汰。路上習慣對方的存在，也記不起什麼時候開始連瑣碎的生活都有了對方的影子。

「你手機怎麼這麼安靜。」葉修忽然想到。韓文清跟團世界賽的事確實早就敲定了，但退役應該是馮憲章意料之外，依那人的個性，應當會給韓文清打電話才對。
「關機了。」韓文清簡潔有力地說。
「明智。」葉修點點頭，繼續刷牙。

躺上床的時候葉修說：「你也夠狠，退役選在國家隊隊員發表前一天，記者要瘋了吧。」
「你家世被公開他們都撐過來了，這點小事算什麼。」韓文清拉上被子。
葉修想著去年葉秋人前依然文質彬彬人後歇斯底里的樣子咯咯笑起來，說：「那是，老頭子還叫他向我看齊。」真是不能更荒謬，葉修笑得全身發抖。
韓文清略帶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打了個哈欠。葉修心情太好，終於湊過去吻他。

職業選手全都是瘋子，能有個人一起從頭瘋到尾真是一樁美事。

韓文清冷哼一聲，接下這個吻，翻身將葉修壓倒在床。葉修笑盈盈地看他。要不是下午準備品嘗舟車勞頓之苦，誰有睡覺的心思。來日方長，韓文清離開他，一頭栽到以前魏琛睡過的那張床去。

霸圖全隊即使無意也或多或少受到張新杰作息的影響，人在異地，又剛歷經人生的轉折，韓文清原以為自己大白天會睡不好，結果聽著另一張床上平緩的呼吸，他竟然也就這麼在淡淡的煙草味中跌進夢裡。

慢下來，也可以繼續往前。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