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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二零、一直愛你.鈴蘭組結婚三週年紀念》

  結束斗活的張起靈在傍晚時分抵達鈴蘭之庭,甫開門就和準備要去沐浴的歌嵐對上眼。

  「歡迎回來!」見到愛人準時到家,歌嵐放下手上的換洗衣物,欣喜地奔向男人。「晚餐弄好了,阿靈要一起洗澡嗎?」

  張起靈接住撲過來討抱的貓,低頭與其輕蹭,應了個好。接著將身後的背包小心地放在客廳桌上,然後彎腰抱起歌嵐直往浴室。

  「欸阿靈等等,還沒拿衣服!」

  「不需要。」

  歌嵐輕輕一嘆,憑著多年來的默契和了解,男人無須多做解釋,她也能從這三個字當中聽出了男人對她的思念和渴望,索性放棄了掙扎。

  「就一次,晚餐我弄了很久,你不許弄暈人家!」

  將懷裡人抵在浴室門板後的張起靈沒有應聲,而是讓落在歌嵐唇上急促又兇狠的吻成為他的回應。

  –

  今天是他們的結婚週年,至於具體是第幾年,張起靈已經記不得了。張家祖傳的失魂症讓他忘卻不少人事物,即便能夠在凶險神秘的各個斗裡逐一尋回遺忘的過往,拼湊起來的也只是殘缺不全的片段記憶;更甚者能夠想起來的多半都是與他所背負的使命有關,那些他曾經有所交集的人、曾經歷過的事、曾擁有或失去的物,都在一次又一次發作的「天授」下,從他的記憶和人生當中徹底消失。

  正如他自己曾說過的那句話:我是一個沒有過去和未來的人。在百年時光中不停地在失憶與尋憶之間反覆輪迴,失去的永遠比尋回的更多,又從何談起擁有過去和期望未來?

  直到他遇見了歌嵐。

  「啊——就說讓你節制點了啊混蛋!」

  歌嵐的哀號聲從餐桌的方向傳來,張起靈回過神,戴上防熱手套後便一鼓作氣抬起爐檯上的湯鍋,幾個大步來到餐桌旁,謹慎地放下。接著在轉身回廚房前飛快地在歌嵐臉上親了一口。

  「喂!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要吃飯!」

  「妳只說一次,沒說要節制。」任由歌嵐在身後呼喊,張起靈在餐桌和廚房來回數次,總算將歌嵐一手搞定的料理全部端上桌。「會用成語了,有進步。」

  「你個壞阿靈!就知道在這種時候玩文字遊戲……」歌嵐嘴上仍不滿地嘟囔著,一邊誠實地接過男人遞過來的飯碗,以及男人又趁機在她嘴邊印上的一個吻。「再親下去今晚就不讓你碰了,還要不要慶祝啦?」

  深知自家愛貓脾性的張起靈嘴角勾起淺淺的弧度,伸手摸摸歌嵐的頭表示安撫,隨後便在歌嵐對面的位置坐下,擺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要。」見歌嵐被他故作溫順乖巧的樣子逗笑,張起靈頓時感到胸口溢滿暖意,看向歌嵐的目光亦越發溫柔。「請夫人開飯。」

  歌嵐清了清喉嚨,學著他的樣子擺出一副美食主廚的姿態,逐一介紹餐桌上的料理。張起靈就這麼看著聽著,思緒又回到了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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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嵐沒有離開他,在得知他患有祖傳的失魂症之後。

  還未能回想起黑麒麟的記憶時,張起靈對於歌嵐堅持留在他身邊的決定感到相當困惑。他不明白歌嵐的堅持從何而來;不明白歌嵐為什麼要對他這個「陌生人」如此上心;也不明白那雙人類不可能會有的金紅眼眸為什麼在每每望向他時,總是盈滿某種讓他難以移開目光卻又無法理解的情緒……

  歌嵐從未忘記他,即便知曉回來中國便是走入棋局。

  依然記不清是哪一年,但張起靈永遠都會記得,在十一月二十日的這一天,歌嵐為他尋來了醫治失魂症的藥方——張家血脈本就與常人不同,身為族長的他擁有的又是極為純粹的麒麟血,歌嵐的藥方也許只是給予短暫的治癒,但這個舉動已足夠讓他明白歌嵐的心意——他在這一天獲得了重生。歌嵐以自身的血液餵養而出的還魂花,結束了讓他的人生變得破碎殘缺的天授;而歌嵐毫無保留又毫不掩飾的愛,讓他學會了母親逝去前未能教導完整的情感,亦成為他願獻上此生追隨的光。

  也許早在久遠之前,他與歌嵐之間的緣分就被命運寫滿了天定。就在他的失魂症被歌嵐治癒後的幾年後,同月同日,他在張家的祠堂前拿出了歷代交由族長保管的龍鳳玉環,正式與歌嵐結為夫妻。

  究竟與歌嵐在一起多久,張起靈從未計算也沒能記清;他只知道歌嵐在他的身邊很久、很久,久到他已經無法想像沒有歌嵐不在身邊,久到他已經將歌嵐視為他人生中的一部份,久到他願意就這麼跟歌嵐細水長流,共同面對長生帶來的磨練與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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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這個好漂亮!」歌嵐看著張起靈從背包裡拿出來放在桌上的木盒,精緻的花紋和油亮的色澤讓她忍不住伸手想摸過來看看,卻被坐在對面的張起靈一把按住。「唔,不讓碰沒關係,至少跟我說一下是什麼啊?」

  「週年禮物,給妳的。」張起靈將握在掌心裡的小手牽到嘴邊輕吻,空著的那隻手緩緩地打開盒蓋。「在斗裡發現的黑曜玉,給妳做了髮簪,跟耳環湊成套。」

  躺在木盒裡的是一支被雕刻成刀型的髮簪,在刃尖和刀柄處分別鑲著火燄形狀的金箔,簪尾則有兩三條金鍊,鍊尾中段和末段框著數顆成色極好、形狀圓潤的紅寶石。即使客廳的光線略顯微弱,髮簪本身的材質、配飾,以及精細到一眼就能看出技術和心意的造型,便足以讓整支髮簪散發出耀眼無比的光芒。

  歌嵐愣愣地看著盒子裡的髮簪,久久無語。即使張起靈沒有再多做說明,她也明白這支髮簪究竟代表了什麼。

  她曾經不止一次跟張起靈抱怨,抱怨他的黑金古刀這麼好看她卻不能用——她不清楚他的刀究竟用什麼技法和成份鑄造,只知道連刀帶鞘的全是嵌進刀裡、針對神子的封神物質,讓她連碰個刀柄都能難受個兩三天;也曾經三番兩次地跟張起靈撒嬌,嚷著想要有一把跟他相似或成對的刀,不為什麼,就只是想跟他一起。

  對此,張起靈除了嚴格禁止她碰觸他的刀之外,對她另一個要求從未有過明確的回應。直到他們在雨村第一次正式地慶賀結婚紀念日,歌嵐才在一片錯愕和驚喜之中,從張起靈手上接過那柄特地為了她尋來和親手雕刻、作為週年禮物的白玉匕首。

  黑金和白玉;長刀和短匕;他的刀護著她,而她的匕首則象徵著他的心交給她來守護——成對的設計和相似的意義,張起靈的愛總在無聲的行動中不言而喻,作為伴侶的她再明白不過。

  可歌嵐沒料到的是,她本來已經被張起靈填滿並知足的心,如今又再一次體會到何謂激昂的感動。

  那時跟張起靈鬧騰的玩笑話,竟以另一種方式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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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嵐?」張起靈悄悄地觀察著歌嵐,從打開木盒後歌嵐就直接沒了反應,幾分鐘後更是流下兩行眼淚,讓他有些手足無措。「不喜歡嗎?」

  「……怎麼這種時候就特別會惹哭人家,張起靈你很壞欸!」男人的呼喚讓歌嵐回過神來,抬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卻不想越抹眼淚掉得越兇。「喜歡啦!超級喜歡的啦!你這樣我怎麼敢拿我準備的,太壞了!」

  眼見歌嵐的情緒越發激烈,張起靈倏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歌嵐身邊,還沒坐穩就先把人按進懷裡安撫。

  「喜歡就好,不哭。」抽抽噎噎的歌嵐哭得連頭頂上的貓耳都輕顫著,惹得張起靈直接從毛茸茸的耳尖一路吻到歌嵐唇邊。「嵐準備了什麼?讓我看看?」

  歌嵐吸了吸鼻子,偏過頭回吻一口男人的嘴角,一邊唸著「罰你明天幫我戴這支簪子」,一邊把木盒蓋上。接著牽住男人的手,邊擦眼淚邊走上二樓,拉著男人一屁股坐在床舖上。

  「那個。」歌嵐朝著床頭櫃的方向點點頭,示意男人看過去。「之前就想做了,看了很多天的教學才做出來的,你不許說不喜歡!」

  映入張起靈眼裡的,是兩隻並肩坐在鈴蘭花夜燈旁的小巧玩偶,一隻是黃色的小雞,另一隻則是橘色的貓咪。玩偶身上的布料和裝飾物都能看出不少縫製的痕跡,也能看出做的人在上頭花了多少心思——思及此,張起靈忽然聯想到了什麼,一把抓起歌嵐的雙手仔細查看。

  拜神子的特殊體質所賜,歌嵐每每受創,傷口都會在極短的時間內痊癒,且多半不會留下痕跡;但張起靈還是從歌嵐的指尖上看到了為數不少、正逐漸淡去的針孔,不難猜想不擅手工的歌嵐在縫製玩偶的過程中究竟刺傷了多少次。

  「……別這樣看著我,這又沒什麼。」男人臉上的心疼再明顯不過,歌嵐不由得感到有些難為情。「不拿刀的手總得學會拿點別的,阿靈不也是這樣嗎?」

  張起靈沒說話,只是默默地垂首閉眼,宛如虔誠的信徒那般,緩緩地以唇瓣在歌嵐的指尖落下一個又一個無聲的傾訴。

  不拿刀的手總得學會拿點別的——是啊,在一同經歷了那些風風雨雨之後,他們已經不再有任何需要拿刀的理由,如今退隱雨村的他們過上的是如同常人那般平凡愜意的生活,柴米油鹽醬醋茶,再無其他。

  他為歌嵐學會了日常生活所需的技能,而歌嵐亦是如此。

  「嗯。」細細地吻過歌嵐每一隻手指,張起靈睜眼望向滿臉通紅的歌嵐,思索片刻後又開口:「嵐做得很可愛,我很喜歡。」

  「那、那可以睡覺了嗎?」雖然不是第一次被男人溫柔又炙熱的目光直視,但歌嵐就是想不明白為什麼總是在這樣的場合感到羞意萬分,讓她下意識地選擇撇過頭避開男人的眼神。「晚上那桌海賊套餐搞得我好累,想睡覺了。」

  「好。」張起靈點頭應聲,一手扶著歌嵐的腰身,另一手則攬住床邊晃蕩的雙腿,一放一提,熟練又輕柔地將人放倒在床上。

  伸手點亮床頭櫃上的夜燈,張起靈也跟著翻身上床,拉上被子的同時也將貼過來的歌嵐圈進懷裡。

  「週年快樂,嵐。」張起靈低語著,印了一個例行性的晚安吻在歌嵐額上。「好夢。」

  「阿靈也週年快樂。」貼在男人溫暖的胸膛讓歌嵐的睡意更加濃烈,打了個呵欠便閉上眼。「晚安。」

  以他倆為名的鈴蘭花燈映照著逐漸沉入夢鄉的容顏,極端相異的色彩終至合而為一,再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