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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這回課堂布置的作業，有些狐躍躍欲試，有些狐則顯得惶然。

　　「師傅！」一狐舉起了手。「我不敢偷東西，可以偷偷送東西嗎？」
　　「偷偷贈物亦可。」

　　喔喔！
　　學堂瞬間喧鬧了起來。

　　「來抽籤吧。」
　　「哇啊！我的便當－－！」
　　「狐玉…不見了？！！」
　　「袋子在空中跑哇哈哈哈哈－－」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混亂之中，三云坐在位置上思考著。

　　隱藏氣息，他自認可以做到完美，至於視覺屏障…只能說，幻術可不是它的強項。再者，一邊攝斂氣息一邊施展幻術，這種一心二用的細緻活他做不來，到時肯定破綻百出。

　　（偷化樂的東西肯定沒戲，雪姊姊和玖月的幻術又都比我高明…）
　　（就算要送，我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可以送。）
　　（…去城裡看看好了。）

　　三云打開師傅贈予的捲軸，輸入魔力，身影隨即從學堂中消失。

　　「……」

　　跨出公用傳陣，準備入城的三云突兀的停下腳步。

　　他忘了三件事。
　　第一是他的化人並不完全。
　　第二是幻術無法讓人消失。
　　第三就算前兩者皆可無視，他也沒有人類的貨幣可使用。

　　（……）
　　（…………）
　　（難怪雪姊姊總說做事前要想三遍。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不聽姊姊言…好像不太對。）

　　「算了。」三云喃喃，戴起兜帽，藏好尾巴，最後幻術隱去身形，躡起腳步往城裡走去。

　　就這樣回去實在太浪費魔力，算起來也有好幾年沒進過城，就當是重溫一回，遠遠瞧上幾眼再走吧。


＊＊＊


　　慶雲的繁榮超乎三云的想像。
　　他從沒想過一座由泥土石快砌成的方城竟能容得下這麼多人，而這些人甚至完全不覺壅塞，這讓三云敬佩不已。
　　三云望了望城門，又望向街道，猶豫再三。
　　他想離開，但城中的某處傳來了勾人香氣，讓他的手怎樣都畫不出傳陣。

　　「就瞧一眼。就瞧一眼。」他念咒似的嘟囔，小心翼翼的避開人群，一路朝城市喧囂的中心緩慢前進。

　　（無論如何，幻術絕對不能解除。）

　　心知自己術法不精，他反覆的提醒自己不要失誤，最少要能維持覺屏障。至於隱藏氣息…先放一邊吧，反正人類大多是遲鈍的。

　　（嗚哇？！有人噴火了…啊不行，專心專心，不要理他。）
　　（嗯？好香的味道。那個叫…宗子？呃好像不太對…是叫啥來著…前陣子好像才聽過…呃！別想食物別想食物。）
　　（咦，那個小偶人是可以吃的？吃起來是什麼味道？咦，是用那個團子做出來的？……啊啊。）
　　（……orz||||||）

　　才跨入集市就由衷感到疲憊的三云躲進攤與攤之間無人的角落稍作歇息。
　　他蹲坐在地，撐著頭，看著眼前人來人往，聽著攤販的吆喝聲、行人的嬉笑聲，嗅著滿街的食物香氣，包子、鬆糕、湯麵、油餅…
　　有種『活著』的實感。
　　難怪玖月喜歡這種地方。但是對他來說，這裡太多氣味，太多聲音，太多顧忌…

　　（回去吧。）

　　正準備畫下傳陣，忽然某種直覺讓他悚然一驚。
　　倏地抬頭，一個人影籠罩住他。

　　「你、餓了嗎？」
　　「…哈？」

　　溫文的嗓音，突兀的問題，三云不由得發出困惑的單音，而後一驚。

　　（糟糕！幻術…）
　　（…不對，沒有解除？）

　　「嚇到你了？抱歉。」那人輕笑著在他面前蹲下。「你盯著攤子瞧，卻又遲遲沒有動作，在下才誤以為你沒錢買食物果腹。那麼，你在這兒做什麼？」

　　是個年輕男子。他身著布衣，眼上蒙著布條，無論怎麼看都是人類。三云歪著頭，謹慎的思考了三次。
　　你怎麼看得到我－－不行。
　　你是瞎子嗎－－不對。
　　你的眼睛看不見嗎－－好。

　　「你的眼睛看不見？」
　　「是的。在下患有眼疾，只能感覺些許光線。」
　　「那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這個嘛…人有五感，據說失去其中一感，第六感會變得敏銳。再說，我還有其他四感呢。」他輕笑。「我聽到你的腳步聲，感覺到你的視線，所以就來向你搭話了。」
　　「唔…真厲害。」三云點頭。「不過，我只是在想能拿什麼送人而已…雖然的確沒有錢。」
　　「這樣的話，在下倒可以略盡棉薄之力。」

　　他移身到三云身旁盤腿坐下，從懷裡掏出一個木盒放在地上打開，只見裡頭裝滿了筆狀的刀具和大小不一的木塊。

　　「動物的話，你屬意哪一種？」
　　「啊？…旅鼠吧。」好吃又好抓。
　　「鼠啊…」他一陣摸索，揀起一塊莫約三隻手指粗細，長約寸許（※註）的木頭，拿起刀具，在三云驚訝的注視下迅速削刻，沒一會動物的雛型便隱約可見。
　　「你…好厲害。不會切到手嗎？」
　　「沒控制好力道就會。」他仔細地觸摸木頭，略作思考後換了一個工具。

　　耳朵、眼睛、皮毛、尾…隨著細節逐一雕上，平凡的木頭成了精緻的藝品。最令人訝異的是，從他坐下至雕刻完畢，也不過是數十個呼吸的時間，而他還是個目不能視之人。

　　「給。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有解決你的困擾嗎？」他拉起三云地手，將木雕鼠放在掌中。
　　三云不知所措地眨著眼。「我…沒有錢。」
　　「只是個不值錢的小玩意，不如說這只是在下的興趣。你安心收下吧…啊啊，那邊在叫我了，回見吶。」他笑著拍拍三云的頭，對他揮了揮手。
　　「喔…喔喔。」

　　三云目送他走向不遠處的小吃攤，只見他與攤販主人一番交談，接著便在緊臨著的攤位後方坐定。
　　一攤賣包子，另一攤則是擺了滿桌的木雕藝品，不難想像那名男子是以什麼營生。

　　（我有盯著包子瞧嗎？還是說那個第六感真那麼厲害？）
　　（……）
　　（…唔唔…不能小看人類吶。）

　　三云甩甩頭，拍拍衣角站了起來，在腳邊設下傳陣，跨入。

　　怎麼也想不通的事，不如不要想。
　　這是三云的處事準則。

※註：三公分多一些。

＊＊＊


　　『褚宣你啊，一個人鬼鬼祟祟的躲在角落做什麼？』
　　『…呵呵，這是秘密。』
　　『臭小子，耍你哥吶？…算了，難得攤子經營得似模似樣，給我好好做下去啊！』
　　『放心吧，我省得。』


＊＊＊


　　（木雕鼠…玖月和化樂肯定沒興趣，雪姊的話…）
　　（……）
　　（大概會在送出去的瞬間被發現，接著被逼問是怎麼回事，老實回答之後就是一個時辰的訓話…吧。）
　　（……）
　　（同學的話，不敢吃兔子的粉毛狐狸會喜歡嗎？）
　　（……）

　　「好。」決定了。

　　三云找了張油紙把小巧的木鼠包裹起來，接著變回原形，叼起紙包，開啟傳陣來到學堂。
　　白狐左顧右盼了一番，攝斂起氣息，隱匿身形，鑽進樹叢，趴了下來。

　　太陽緩緩移動，時間無聲流逝，三云不急不躁，靜靜的等待。他知道那個人有時會經過這條小徑，也知道其實還有許多條路可以選擇，但今天等不到就等明天，早上等不到就等下午…狩獵不就是這樣嗎？

　　沙沙。

　　輕緩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那個人淡色的身影映入眼簾。三云站了起來，無聲的接近對方，接著靜待時機。

　　「喚喚－－」

　　她停下腳步，回頭。

　　「要去學堂嗎？我跟你一起走。」

　　三云在她回頭的那一刻飛身竄出，精準地將油紙包塞進對方手中，下一秒無聲著地，接著在對方反應過來前三步併作兩步飛快離開。

　　「？！…？！…」喚喚眨著眼，驚詫地看著手上的物體。
　　「怎麼了？」後方的狐來到她身邊，見她滿臉困惑，不禁訝然。
　　「…？…？」她比劃著剛才的情況。
　　「突然出現在妳手上？一個狐影都沒有？嗯…是哪位同學在做作業吧。打開看看？」

　　點頭，小心地攤開紙包。
　　一隻比拇指稍大，做工精巧的木鼠靜靜躺在紙上。


＊＊＊

　　「…啊。」

　　原本打算直接進入學堂的三云，驚覺自己把衣服隨便扔在家裡。

　　（做事之前想三遍、做事之前想三遍。）至理名言啊姊姊。
　　（…唉…回去之後，我還有力氣再傳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