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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降落後的幾天裡,他們接受了連續數日的健康檢查與生理監測,隔離、抽血、問話,幾乎成為每日例行公事。直到檢查結果出爐、確認無感染風險,他們才真正被允許離開醫療設施。

那些傷口與記憶,暫時被壓進了心底,但沒有人真的忘記。血、死亡與離散,那些畫面像塵封的夢,虛幻得不真實,卻又真實得令人作痛。

機場大廳,邱凱與他們道別。
「……你們好好照顧自己。」邱凱簡短地說完,看了大家一眼。
「你也是,之後再聯絡吧。」簡單的道別後,他的背影在警戒線外漸行漸遠。

幾人搭上了艾菈事先聯繫好的接駁車,緩緩駛入一片廣闊而溫暖的土地。
光線灑進車內,在每個人臉上投下細碎而明亮的剪影。
安淺靠在窗邊,手指無意識地緊握,她的眼睛看著窗外,神情飄遠得像還困在那場永無止境的惡夢裡。
程然坐在她旁邊,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握住她的手。
那一瞬間,她終於眨了眨眼,微微鬆開指節泛白的手指。

「快到了。」艾菈從前座轉過頭,語氣帶著疲憊卻明亮的笑,「大概五分鐘。」
牧場漸漸出現在視野裡,木造的房屋、整齊的圍欄、成群低鳴的牛群,一切都與他們所歷經的世界格格不入。

新的生活不像想像中容易。
牧場運作規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程然與龍辰皓很快投入勞作,一個負責力氣活與維安巡邏,一個則在廚房幫忙準備餐食。安淺花了比較長的時間才適應。

她常在深夜驚醒,有時清晨醒來後,會發呆坐在床沿許久才起身,也常一個人靜靜坐在草地上,看著手腕上的手鍊出神。
儘管如此,她還是開始試著接觸日常事務。她會幫忙記錄動物的健康數據,也協助打掃器材與倉庫區。
有時夜裡,她一個人坐在陽台的木椅上,望著滿天星斗,不知道在想什麼,而程然總會在她身旁,靜靜的陪著。

一個月後的夜晚,蟲鳴隨著晚風吹入屋簷下的寧靜。
安淺與程然並肩坐在椅子上,彼此都沉默許久。
「我打算回去醫院上班。」她望著夜空,聲音平靜
程然轉頭看她一眼,只是輕聲應了一句:「好。」

隔週,安淺開始在附近一間鄉村診所實習。那是一家由年邁醫師夫妻共同經營的小診所,安淺經過初步面試與專業能力審核後,被允許以臨時見習醫師身分參與部分門診工作。
她每週固定兩天到診所協助簡單處置,三天則待在牧場閱讀醫學資料、撰寫學習筆記。每到週五,她會前往小鎮上的心理治療中心,修復那片仍隱隱作痛的傷口。

那段日子,她過得安靜且專注。

回到牧場的傍晚,她會與程然散步,有時只沿著圍欄繞一圈,有時並肩坐在牛棚旁,望著遠方一整片起伏的牧草地。她會說起診所裡遇見的老人、孩子、醫師夫婦。
說話的時候,她眼裡會泛起光。
程然靜靜聽著,有時點頭,有時只是輕笑。

某個晚上,程然忽然開口,低聲對安淺說「如果你真的想回醫院體系工作,去更大的地方,我會陪你。」
安淺怔了怔,轉頭望向他。
「我們可以慢慢來,沒關係。你不用急。」他說得輕,也說得認真。
她垂下眼,像是壓住了什麼情緒,又輕輕點了點頭:「好。」

2076年初,
安淺開始準備申請當地醫學中心的住院醫師職位。她重新整理過去的實習資料、履歷記錄,並開始練習面試內容。
某天午後,她坐在牧場邊的草地上,一邊對著筆記本低聲練習自我介紹,一邊不時看向遠方。
不遠處,程然正蹲在圍欄邊修理鬆動的木樁,陽光落在他肩頭。
安淺忽然停下筆,抬起頭,聲音輕得幾乎被風吹散:
「如果我真的錄取了……那就要搬離牧場,到都市區生活。」她停頓了一下,「你……真的會想一起去嗎?」
程然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放下手裡的工具,轉頭看她。
他的嘴角勾起一點弧度,像是說笑,卻認真得很。
「不是說我甩不掉你了嗎?」
她怔了一秒,眼神一閃,隨即笑了。
陽光斜斜落下,灑在她捧著筆記本的手上,明亮且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