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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於親吻,終於愛


  在嘴角感受到對方的吐息,隨後唇上傳來棉柔的觸感,與溫暖濕熱的感覺,小巧的舌頭試探性地點了點,而後凪便像應允了一般,也鬆開了本就沒有閉得多緊的嘴。甚至,反客為主地朝對方嘴裡侵門踏戶,在那溫軟的內裡翻攪探索,舌尖逡巡過每一顆貝齒,掃過每一個角落,汲汲營營地吸取那芬芳甜美的味道。

  暈呼呼的感覺,不知道是缺氧而窒息,還是沉迷而陶醉。

  盡管如此,眼神還是直勾勾地向下瞧,看著玲王,那慢慢脹紅的臉,看著他緊閉的眼角沁出了淚水,看著他微微皺起的鼻子,看著他明明難受起來了,卻仍努力討好、奮力回應的模樣。

  凪覺得再不結束,玲王可能真的會昏過去,便將手放在他肩膀上,才剛觸碰到襯衫還沒來得及感受到體溫的傳遞。玲王的手就先一步附在他後腦勺,嘴上越是溫柔,他手上施加的力道就越是強勁,像是禁錮人的鎖鏈,緊緊的,不讓人逃離,連喘息都不允許。

  哪怕只是一秒,凪能感受到玲王好像都不願提早結束,每次的吻都要耗盡最後一口氣,才捨得鬆開。

  某方面來說也算是精準掌握了自己身體的每一個數據,知道在幾秒內鬆口可以不至於昏厥。

  結束一個吻後,玲王會慢慢鬆開手,但指尖在遠離時的輕觸,很像在撩動凪的髮絲,讓他覺得像被玲王輕輕觸撫著。伴隨著鬆開的手,玲王的身體也會緩緩地向後退開半步,但頭依舊保持著微微上仰,還殘留著水氣的眼睛會望著他。只有那一刻,凪會察覺到自己的臉可能真的長得很好看,從玲王的瞳孔中倒映的自己是那麼的熠熠生輝,那反射的模樣清晰得像在照鏡子。

  以及隨著逐漸離去卻仍傳來微弱體溫的身軀,嘴上也殘留著麻麻的灼熱與花朵的芳香。就好像被留下了印記,即使不再糾纏,身體的每一處,都還保留著那些深刻的記憶如同烙印。

  總在凪還沒回過神時,玲王就會笑著說今天準備了什麼菜色,然後將放置在一旁的提袋打開,將毯子鋪展開來,三層便當打開擺放整齊。將一切布置好,只要凪坐下,玲王就會將夾好的飯菜送到嘴邊。

  從來不給他仔細思考的時間,也對此習以為常,凪沒有想過這一切是好是壞,雖然有覺得身為高中生還茶來張手飯來張口有些不妙,但麻煩的事情都被輕鬆地安排了,他還是樂見其成。

  但儘管沒思考過,有件事還是讓他煩惱著。

  吃完午飯,稍微在天台上閉目養神一會後,午休結束,回到教室,上課時望著黑板發呆。那個煩惱就又會浮現在凪腦海中。

  喉嚨感覺陣陣搔癢,輕輕地咳了幾聲,那股異樣感就轉移到嘴巴裡,有種澀澀的東西在裡頭,伸手摸了一會,果然掏出了一瓣花瓣。

  攤在掌心,凪看了看想,今天是紅色的。他用食指與拇指揉捏著脆弱的花瓣,從一開始的意外,到後來的麻木,直到現在的泰然自若。雖然仍然搞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畢竟人體內湧出花瓣好像蠻不可思議的,但除了這樣,花瓣的出現對生活、對身體,對所有一切好像都沒有造成什麼影響,凪也就這樣順其自然了。

  不過即使一無所知,他還是在吐出花瓣的經驗中歸納出一些有機可循。譬如,和玲王接吻完後一定會吐出花瓣,通常是一瓣。再來和玲王練球完後也會,一起吃完飯後也是,課間見面完後,逐漸細數著,凪發現花瓣的出現好像都源自於玲王。但偶爾假日碰不到面的時候,他也會吐出大量的花瓣,像是止不住的淚水那樣,張開嘴巴就有五顏六色的花瓣傾瀉。

  果然,還是搞不懂,到底是怎麼回事。





  放學時間,照慣例,玲王像是來接孩子下課的父母,出現在了教室門口。凪還在慢悠悠地收拾,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想要有所動作,他就是靜靜地坐在那裡,等待著玲王靠近,然後一邊說著什麼一邊自然地幫他把東西收好,領著他一起回家。

  但今天不一樣,偶爾也是會這樣的,在玲王的腳才越過門檻,踏進教室的瞬間,在玲王才準備開始接近他時,就會有一兩個女孩子攔住玲王的去路。笑嘻嘻地說著什麼,也許有時候會遞給玲王一些東西,不外乎是粉嫩的信封或者裝是精巧的禮物。然後凪就只能在座位上看著,想玲王真是受歡迎,也很溫柔,明明可以拒絕的,卻總是笑臉以待地和她們說說話,所以她們才總是這樣攔住他吧。

  喉頭發癢,凪摸著脖子,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能感覺到裡頭有很多東西正爭先恐後地一擁而上,他忍不住地咳嗽,摀著嘴巴的手不出意外地在放下時,抓了一把的花瓣,滿滿當當的黃色花瓣,還帶著玫瑰花的芬香。

  在玲王終於結束了交際應酬,朝他再度邁步時,凪不知道為什麼有點慌張,將手中的花瓣隨手往窗外扔去,看著隨風飛舞漸漸墜落的花瓣,最後隱沒在草叢之中,才安心。沒有道理的,他就是淺意識地覺得不能讓玲王發現,具體是發現什麼,他還不清楚。可能要解釋連自己也不了解的事情很麻煩,而且這麼奇怪的事情如果被玲王發現,玲王感覺也會變得很麻煩,他這麼告訴自己。

  他不擅長面對麻煩的玲王。就像他們會變成現在這樣也是,最一開始就是覺得玲王很難纏,無法理解他在執著什麼,可是漸漸習慣後,生活中那些麻煩的事情都被他一一安排妥當後,好像就這麼順其自然也不是不可以。就像他們開始變成會互相接吻的關係也是,僅僅只是在一次偷懶逃跑中被玲王逮到,看著他開始喋喋不休的嘴,一張一合地令凪頭痛萬分,於是一個念頭閃過腦海。

  以吻封緘。

  在他逐漸靠近時,看著玲王的嘴開始一停一頓,眼睛也隨著距離的減少越睜越大,第一次見到對方這種呆愣愣的模樣,讓凪感到很好奇,也有一些其他感覺在心底竄動。在能感受到彼此的吐息時,玲王將手橫擋在兩人之間,右腳向後退了半步,像是受到驚嚇的小貓戒備著隨時逃跑。但凪不給他機會,他的右腳跟著上前一步,恆更在玲王的雙腿之間,不管他推拒或者僅是無措的手,強硬地握住那雙手,就這樣吻了上去。

  也許也不算是吻,畢竟他們都是第一次,凪更是沒有經驗也不知道如何主導,只知道順從本能的,磨蹭著想要將對方顫抖著卻仍不肯鬆開的嘴撬開。

  那一天,凪直到最後還是沒有成功攻堅玲王的嘴,他們突如其來的吻,被同樣突如其來的開門聲打斷,所幸在他們分開前,對方只能看見凪寬厚的背,所幸他們平時總是膩在一起,所以就算看到他們兩個人貼在一起,對方也沒什麼想法,打聲招呼,拿走忘記的東西後就識相地離開了。

  之後的放學路上,玲王沒有再提到那個吻,只是一如往常地叮囑一些練習的事情,或者問問其他問題。凪坐在腳踏車後面,癟著嘴,腦中只是一再想起,他蠢動的舌一遍又一遍地描摹著玲王的唇,從唇峰到嘴角,好像能令其染上沒有色彩的唇印一般。

  「要走了喔?凪?」

  直到耳畔響起熟悉的聲音,凪才回過神。因為還坐著的關係,少見的需要仰起頭才能和玲王對視,看著那雙清澈的眼睛,他想不通,心底每次的躁動與喉頭傳來陣陣搔癢的感覺到底是什麼,想不通這一切。

  他無法理解的事情很多,但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名為御影玲王的這個人。

  就像對方僅僅是因為擔心他.所以撐著桌面朝他靠近,凪就下意識地閉上了雙眼,他知道雖然他不能理解玲王,但是玲王卻對他瞭若指掌。很快,又或者從來都不會讓他擁有等待的時間,屬於玲王那綿軟又細緻的觸感就貼在唇邊,帶著一絲絲甜甜的味道,還有那熟悉的芬芳香味,在嘴中恣意蔓延、散開。

  這就是他最不能理解的,明明玲王可以解讀他的一舉一動,可以適時地給他,他最需要的,無論他想不想要,卻好像總有一種東西他始終無法從玲王身上獲得。

  一個短暫的吻結束後,玲王又像是沒事人一樣,一邊說著:凪看起來沒什麼大礙,還是是累了?我背你吧!一邊就蹲在課桌旁。

  他總是在接受,接受玲王對他釋出的所有一切好意。但漸漸地,他能感覺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能感覺到內心深處有什麼東西不再能被滿足。

  盡管如此,他依舊日復一日地接受著,如同現在攀附在玲王的背後,就像沒有骨頭的菟絲花,任由玲王將自己揹起,手上甚至還提著兩人的書包。而臉上沒有絲毫的吃力,就算沒有特別露出笑容,卻也能從他的眼底感受到笑意,從他的語氣感受到雀躍。

  玲王總是能渲染周圍,無論有意無意,所有人都會為之起舞。而他也總是能讓不明不白的自己就這麼得過且過地被他拎著到處走。



 

   今天的夕陽感覺分外的艷紅,將拖曳的河川染成金魚的尾巴,將一旁的堤防染成盛放的花朵,在天空與地面的每個角落都恣意地潑灑著,那濺起的顏料沾染著玲王。

  微微顛簸的路面,震盪著凪的屁股,讓他有一個很好的藉口可以向前去環住玲王。對,藉口,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因為有了共同的目標,或者說是玲王的夢想,所以兩個人變得幾乎形影不離。因為有了第一次的親吻,所以在之後的每一次情迷意亂或者一時興起,只要閉上眼睛就可以得到順理成章的吻。

  像是一種制約,好像凪誠士郎如果不借助某種理由,就不能理所當然地從御影玲王身上獲得什麼。就算玲王看起來對他百依百順,甚至不用他開口就會將所有一切雙手奉上。

  就算他再怎麼不通人情事故,也還是知道如果繼續維持這樣,那他們就依然只會是這樣。

  「玲王。」

  「怎麼了?」

  雖然姑且是開口了,但具體要說些什麼,凪還沒有想清楚,也許就是這樣他們才會一直原地踏步。

  即使過了好幾分鐘,凪都沒有回應,好像剛剛開口的人不是他一樣,玲王也沒有催促的意思,而是靜靜等著。凪知道無論多久玲王都會等他,等他放學、等他練球、等他吃飯、等他睡醒,無數個凪或知道或不知道的等待。

  而直到現在,他才知道有一個等待是他一直沒有給玲王結果的。

  與此同時,喉嚨傳來一陣劇烈的灼燒,比往常的每一次還要嚴重,像有一條火蛇竄進喉頭,它激烈地扭動著,凪無法抑制地嗽起來,那撕心裂肺的程度連他自己都被嚇到了。

  玲王也被身後的動靜嚇到,停下了腳踏車,他才要開口,就看見了滿地的花瓣,沾染著豔紅的光與血。轉身就看見了凪狼狽的樣子,開開合合的嘴吐露不出半點聲音,有的只是如瀑般傾瀉而出的花瓣。

  凪以為玲王會馬上把他拖去醫院,或者打電話叫老婆婆來之類的,但都沒有,玲王只是站在那裡,嘴角微彎,然後張開雙臂。

  凪想他總是在接受,而玲王總是甘願等待。

  無論多久他們都將如願以償,以吻作始,以愛為終的一場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