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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那幾天,微博鎖海外IP;6/6因為短暫開放後,在6/9香港大遊行之後又鎖了。這麼大的事件,一百萬人上街,全世界都在關注,卻有一個十億人的平行世界,馬照跑舞照跳星照追,一片安詳氣氛,這個平行世界卻就在香港旁邊。微博那麼多人用的平台,沒有人談論這件事,一談就被屏蔽、被刪除。

我在微信朋友圈感嘆:「當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活在一個與世隔絕的地區,以為自己看到了全世界,其實也不失為一種幸福。」
一個XM的朋友回覆:「但是當他想知道卻無從知道的時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我當下沒有回應她,但我們前幾天在XM見面了。很多朋友擔心我這時候去XM,謝謝大家關心,但我想去中國的風險一直都存在,而此時正是XM舉辦兩岸交流論壇的時候,大批台灣人入境,所以這時候反而相對安全。(可是朋友卻讓我做了超超超冒險的事😂😂)

我們在民宿共住的那晚,他問起香港的事,起因是他有位朋友在香港工作,跟他說現在交通不便。但微博上只有說香港「暴動」,述說港警的辛苦,並支持香港特首「依法處置」,連暴動原因都沒有。我說意外嗎?新疆暴動也沒有原因,只有歌頌維穩,為新疆集中營提供了「正當的理由」;六四學運也沒有原因,只說中共做了正確的決定,但根本也不讓人民知道這件事。我說你有想過原因嗎?為什麼人好好地生活,偏偏要走上街頭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我必須說我朋友是個好人,是個理性的人,我相信他,但當下我其實也在賭。他看待事情的反應跟我們不盡相同,但卻代表了某部分中國人的看法,其實無關對錯,關乎立場。

他直觀地說人民走上街頭是受美國的煽動。我說我們其實日常沒有那麼常接觸美國,但若是我們想要獲得國際關注,透過國際來向中共施壓,美國通常是最能跟中國抗衡並且站在民主一方的角色。

他問為什麼那麼多人反對送中條例呢?如果沒有犯錯,不需要擔心啊。我笑了,我說你知道我現在跟你說這個,我就已經構成犯罪了嗎?其實我會怕的。你們或許已經習慣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凡事都有紅線,但是我們也習慣了黑白講(欸#);我們可以對政府評判,可以開總統或特首玩笑,這也是我們太過習慣的事情,我們不能想像某天隨口說了什麼,甚至按了誰的讚,就被一分為二直接判罪,因為這個政府讓人不信任卻又相當霸道,所以我們害怕。

他說可是現在有很多民間交流是一直往台灣釋出善意的,例如XM的惠台政策,優惠到XM人自己都調侃說比起台灣人,他們是二等市民。我說這就是一種在經濟及文化上的統戰策略,釋出好處,讓人歸順。「是啊!」他說。我們在「政策的終極目標是統一」這點上達成了共識。只是「統一」對他來說是善意;對我們來說是敵意。我說我們多希望跟你們各自活得好好的,以平等的方式在國際上努力,也許在這樣平等的前提下,我們能創造比美國更強大的華文圈,但是中國只想要侵略我們,抹去我們的社會發展成就。關於這個說法,我朋友沒有馬上回答,他又重複了一次:「一定是出自善意的⋯⋯」

我說來這裡也許可以賺到更多的錢,可是隨時都得自我審視,沒有人可以相信;然後我就舉了台灣背包客在青年旅社被山西的旅客舉報的事,以及李明哲一入境就被抓,我也趁機以半開玩笑的口吻對她說:「你得保護我喔!」我說很少人在這裡有可以完全信任的朋友,我感謝也希望我是幸運的。

我說你如果來台灣,舉五星旗,說台灣是中國的是美國的都不會出事;但是我要是在中國,我不說國家好了,只要說消防隊設備不足所以導致消防隊員犧牲,我都會觸犯《英烈法》,究竟這個法律是要維持對消防隊員的尊重還是對政府的高高在上不可侵犯?你或許會想有些話就是不該說,不說就好了,但這就不叫言論自由,言論自由是我覺得你說了不該說的話,我可以跟你討論、辯論,最終我們可能也不會認同彼此,但是我們尊重彼此說話的權利。

說到言論自由,他也認同在習大大的領導下,中國變得更加封閉,藝術文化思想在1980、1990年代蓬勃發展,至今仍有許多經典,但是現在主推的影片清一色是〈戰狼〉、〈紅海行動〉、〈中國機長〉這類的電影,更別說今年恰逢建國70年,拍了一大堆建國大業的影視作品,用了大量流量偶像,目的就是要吸引年輕人,再次進行思想宣傳。

我說,中國對我們來說就是缺乏人權的地方,我相信你們不是不關心社會,而是被決定了你們只能關心什麼。朋友說這跟人權又有什麼關係?我說言論自由、遷徙自由(朋友也是護照必須上繳給領導單位的人)、出版自由、性傾向、思想自由⋯⋯這些都是你身為人的權利,這些都是人權。他好像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對「人權」的認知其實很狹隘,有了部分被允許的自由就覺得擁有了人權,不過還是囿於覺得自身的渺小而無法做什麼行動。我說如果你覺得這是適合你們的生活方式,那我不反對,但我希望不要有人因此受迫害;我不敢說台灣香港堅持的民主制度是最好的,但是這是我們社會發展至今最適合的,我們已經在牆外,不可能回到牆內,假裝沒看過大海。

我們又提到關於兩岸民間的交流,我說台港的年輕人去日本、去韓國太方便了,但到中國要擔心自己資料洩漏,沒有廉航,又擔心說錯話,自然不會把中國當成自由行首選。而長輩又多是跟團,看到的部份很侷限,相對地還比較多中國年輕人自主到台灣旅遊。他說很多中國年輕人是看台灣戲劇長大的,現在也都已經有互聯網了,雖然牆內受限制但正如我們也進行許多交流。他不知道之後會變怎樣,但是「時代總有一天會是我們這一代的,會慢慢變好的吧。」我們最後以這個期許作為談話的結尾。

希望台灣的孩子都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誰,能了解台灣的歷史,珍惜我們所擁有的自由,如此一來,與人交流便不怕會失去方向。
都加油吧,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