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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ir's Tomorrow 章五(下)
NatalieDADA
......

与克劳德记忆中的样子相比,米德加看起来更加沉闷了。那时塔克斯们击落了圆盘,魔石摧毁了剩下的一切,遮天蔽日的神罗垮塌,再无阴影笼罩在逐渐空旷的城市废墟。当灾难不伦贫富般平等地降临在每个人身上时,人们的心态全然改变,变地更加愿意互帮互助。但现在,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列车站台环顾四周,却再次看到了腐朽、灰暗、污浊的米德加荣光本色,内心毫无波澜,只觉得自己老了。

克劳德刚迈出脚步,却被一个年轻人大喊大叫着撞到了。他高高地将自己的行李扛在肩上,沿着贫民窟的方向前行,灵巧跳跃地穿梭在庭院和小巷,掠过越来越昏暗和肮脏的环境。他低着头快速地向前走着,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但太阳穴随即而来的突兀抽搐,迫使克劳德转向了旁边废弃的角落,接着意识坠入昏沉。

看路,星球开口。如果小鹰没学会飞翔,母鹰就只能注视着他奔向既定的坠亡。

但我很好,克劳德粗暴地回嘴,曾经作为贫民窟的菜鸟,他从未奢侈地浪费心神在周围的环境上。这些我全都经历过,不是吗?

看路,武器!占有欲翻腾。

在到达米德加的前一站,克劳德买了一顶普通的黑色帽子,而现在他则把它扣在自己明亮的金发上,拉得低低地,抱膝在胸前,假扮成一个随处可见的街头流浪儿。米德加遍地都是反应炉、死亡、异常生物,而这使得生命之流难以渗入城市。克劳德几乎忘记了这一点,但现在,星球因为自己的守护者正在脱离掌控而泛起的恐慌感又提醒起他。这种自我保护的本能激烈震荡着。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当自己武器未来死亡的记忆依旧历历在目时这种本能更尤其沸腾。

“我早已无处可逃。”克劳德泛着一丝苦涩地提醒着星球。与真正的武器不同,他相对而言更像是人。即使从理论上将,他可以无限复活,但事实上他并不想,并不想变像怪物一样。

无法理解。违背常理。

克劳德之前从未意识到这个星球并没有“自我意志”——它或许并不能形成自我意志,毕竟生命之流是由众多的灵魂和记忆汇聚而成。就其本身而言,少数的意志甚至违背了人类整体的福祉。所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专注于驱使他前行的决心和钢铁般的顽强,向着并非是背离星球而是能迎战敌人的方向前进——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拯救扎克斯,拯救爱丽丝,拯救萨菲罗斯。

星球安心了,震荡的意志平复下来,而势不可挡的生命之流也随之退潮。克劳德背靠着潮湿的墙壁坐了一会儿,缓和着身体的颤抖,重新夺回躯体各处的掌控。而当视线里景色不再倾斜之后,他转了转脑袋,撑着墙站起身,整理好衣着,让自己看起来与周围不那么格格不入。克劳德心不在焉地再次压低了帽子,转身汇入了街头涌动的人流之中。

“围墙商店街,”他沉思着在圆盘之下的阴影里穿梭,直到身边午后的阳光陡然变得昏暗灰沉时,“围墙商店街,到底在哪里......哦,看到你了。”

依旧如同记忆里的一般混乱肮脏。灰扑扑的孩子们在疲惫的大人们之间钻来钻去,转动着敏捷的手指时刻等待着下手的机会。克劳德紧紧贴着高大的墙壁行走,半眯着眼睛,敛去其中跳跃的微光。当一只手突然从阴影中伸过来时,他不假思索地反手扭住了那只手腕,而指尖则旋转起母亲的猎刀。进攻者猛然后退,堪堪擦过尖锐的刀锋,但克劳德只一转,一步,一击,对方轰然倒地。

“哦。你好,文森特。”

克劳德冲文森特眨了眨眼,但对方除喉头滚了一声咕哝外,只顾得上大口喘气平复呼吸。所以克劳德自顾自想了想,意识到那声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尖刻铿锵声也代表着CHAOS在向自己问好。“你真不应该悄无声息地靠过来。”

“显然。”

克劳德握住文森特的尖爪,一把拉他起来,不在意那尖锐的爪尖已经危险地贴近了手腕上的血管。不仅如此,之后他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还抬起对方的手仔细查看。“你为什么戴着这个?”他指了指套在五爪上那纤薄的黑色手套。

“毕竟人们往往更瞩目闪亮的爪子,而不是乔装过后看起来略显畸形的手。”

克劳德继续询问装束上的其余问题。现在,文森特并没有躺在地上了,所以他可以看清对方不再穿着猩红色的斗篷和皮衣,取而代之的则是普通的裤子和衬衫,不过仍然都是全黑的。克劳德意识到如果再继续问下去,要么会得到和手套一样的回答,要么就会涉及一些更隐秘的内容,所以旋即又放弃了。

“所以,呃,好久不见了?”克劳德笨拙地开口。

文色特微微翘起唇角。“是的。现在你看起来倒是更接近你的真实年龄了。”

“但我每次见到你,你都看起来比自己的真实年龄越来越小了。”克劳德回道。他跟着文森特穿过围墙商店街,走向了墙上的一个洞,随即认出来了那是通往就广场的路。尽管这个广场早已无人废弃多年,他还是将帽檐压地更低了。两人走到锈迹斑斑的秋千上坐下。

“几年前我刚来到这里时,就已经按照你建议的那样联系了爱丽丝小姐。”文森特突兀地直接开口了,“但是塔克斯们的出现限制了我和她的进一步交流。根据我的观察,塔克斯们满足于只是简单地看着她,和出手保护她免于普通罪犯偶尔的袭击。”

“所以她还活着?”克劳德沉着嗓子问他,而文森特则回以奇怪的目光。

“你要是不信我的话,那又为什么要告知我她的存在呢?”

克劳德摇了摇头,只有更紧地握住了秋千的链子来撑住自己,才能不因长舒一口气而摔倒。“不,我......我只是后来才意识到事情会发生超出我预料之外的变化。算了,别在意。”

文森特理解地点点头,然后言简意赅地告诉他那些来自线人分享的消息。话毕,克劳德皱起了眉。“你知道萨菲罗斯和杰内西斯可能在吵什么吗?”

“有些时候那其实并不是争吵,只是躲避现实的手段罢了。”

克劳德吞下了马上脱口而出的呻吟。在这一点上,如果太直截了当地问可能会要了文森特的亲命。”你之前给我的消息是,杰内西斯很容易发怒。”

“也许吧,尽管我从未听说过他的自制力不合格,而如果有的话,至少神罗内部多少会起些谣言。有人曾经质疑过两位将军之间的亲密关系——”

“他们是情人?”

文恩特仿佛看穿克劳德的灵魂般直勾勾地瞪着他。“当几个人被从人群中孤立之后,他们之间发生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直到被改造成怪物之后,克劳德才明白身处在人群之中却形单影只的孤独滋味。他一直都很内向,但直到自己彻底和其他人在每一个层面上都和其他人不一样,甚至连基因层面都不一样后,才真正感觉到了什么是和世界脱轨。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霍兰德家的孩子们可能满足了萨菲罗斯对归属感的渴求,但一想到这样的友谊或许会有......性的一面——够了。好吧。他脑子里一团乱麻,无法理解。他的一部分思绪意识到对方是上帝的宠儿,是天选之子;但更多的思绪却全然愤怒着居然会有人要利用这样一个孤独的孩子。克劳德抑制不住地放任后种思绪发散。

“克劳德?”

“我没事。”克劳德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手握锁链攥紧到疼痛的地步。他断断续续地吸着气,松开链子。“我更担心的是海德格尔和拉扎德。或许夸张一点,他们两者之间的冲突会将特种兵们拖入党派交叉斗争之中。”

“在神罗出现部门政治一点也不奇怪。”文森特温和地提醒他,同时不跟着评论,婉转地顺着对方的意转移了话题。

“不,但只要这些会波及到特种兵,就一定也会牵扯到萨菲罗斯,然后还有宝条。城市开发部的推波助澜是一方面,但特种兵间的分歧也贯穿了整个公司。”

“或许这对我们有利。”文森特轻声说道,但却拒绝对克劳德详细解释。“你现在打算做什么?”

“成为特种兵。”克劳德立刻答道。

“你才十四岁。”最低年限是十六岁。克劳德耸耸肩。

“你上次可没能成功阻止我。”

“为什么不再轻松地等等呢?你已经旁观这么久了,再多等两年也没什么?”

这些年来,克劳德也无数次地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既然杰诺瓦已经死了,他完全可以干脆留在尼布尔海姆而不是去米德加,或许这样也可以间接地解决神罗的问题。但这样就意味着永远也见不到扎克斯,除非对方接了去尼布尔海姆的任务,但显然扎克斯并不会有这样的任务,毕竟杰诺瓦一死,宝条就再也没有理由迫害他俩了。而他一想到要在那个村子里度过余生,那些空荡荡的魔晄输送管、废弃的城市和过去一切造成的不安感就又会闪过心头,唤醒小村子同样会带来的幽闭恐惧症。

他曾考虑过等到十六岁。他曾考虑过找一份雇佣兵的工作,毕竟他已经有过这样的经验,而只待身体达到记忆中的水平就完全能做的很好。但最后,一切思绪都还是回归到了那三个人。

扎克斯,爱丽丝,萨菲罗斯。

这甚至都不是为了能够圆自己最后能合法地称呼自己为特种兵的美梦,哪怕曾经他经历了那个扭曲的噩梦。但这些克劳德都不会说,他只告诉文森特,“只因为我必须这么做。”

保护那三个人对他而言甚至已经不再只是一种选择了。他们曾一起站在他的身边,而倘若为了他们的幸福,他必须付出精神迷失在星球完全的掌控之中为代价,那他也在所不惜。毕竟这至少能弥补他对他们的亏欠。

......

爱丽丝哼着小曲站在花丛中,指尖灵巧地在花茎间飞舞,拉直叶片,抚平花瓣,毫无意识到这些植物在特意轻微地倾斜枝叶追蹭着她的轻抚。这个下午是如此的平静,唯一的预警只有上身裙子里母亲的魔石突然发热,随即她的视线蒙上苍白。

抵达。武器。力量。冲突。命运。

在脸朝下摇摇欲坠地栽进泥土之中时,爱丽丝伸手抱住自己。什么——?

飞鸟振翅般的迅疾。保护。因果轮回。

当星球最后撤离后,爱丽丝大声地吐了一口气。她觉得自己近乎完全被那种存在占据了所有心神,好像她的思想和意志全都不再属于自己。而这种古老存在的浩瀚让爱丽丝颤抖着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在废弃的教堂中央,她跪坐在自己的花圃中很久才缓过来。

......

宝条是个一点也不快乐的科学家。事实上他并不是真的不快乐,但也着实尤为易怒和小心眼。尽管官方上特种兵们并没有被改造什么,但杰诺瓦的样本细胞居然也真的无效。在迁移到米德加之前,他们很容易地从赛特拉化石中获取了死去的细胞,并且神罗主席现在也依旧热衷于在他宝贵的进攻犬上研发增强效果。但宝条对死去的细胞并不感兴趣。它们只是一种次要产品,只是用来辅助他达成最终目标的手段。

但是注入活细胞的样本的反应发生了变化。像特种兵一样的效果依旧存在——闪光的眼睛,增强的身体能力,敏锐但时而不稳定的精神——但是杰诺瓦自己却似乎完全没有出现。这不可能,就像是全息图中的最小部分能概括更大的图像一般,她的每个细胞都是一样的,都蕴含着她自己的信息。这些细胞能够像病毒一样再宿主体内伪装好自己,从而感染宿主。而本来可以被消除的感染在魔晄的推波助澜的输送作用之下,因此得以在不同宿主的细胞之间互相接触。

不幸的是,在离开尼布尔海尔一年之前,这种共鸣就再也没有发生过了。事实上,差不多在同一时间,萨菲罗斯的性格也开始微妙地改变。重温自己的笔记之后,宝条发现了一些有趣的巧合。首先,萨菲罗斯第一次开始声称见过天使的幻象。而如果不是因为这种情况在一段时间内反复发生,那这根本就不会比其他魔晄导致的幻觉更值得被注意。魔晄诱导的幻觉通常如梦一般生动却短暂,但却很少重复。宝条想知道,与一个活着的古代种如此近的接触是否改变了这个男孩的某种东西,亦或者这个烦人的女人已经蓄意破坏掉了他自己这个作品的进化。

宝条看着注射了杰诺瓦细胞的最新样本躺在实验台上抽搐。从头骨的前部软化和四肢突出的骨骼的生长方式来看,他不再是一个青春期的男性人类。但这也就是所有的改变了,没有迸发外星智慧的火花,也没有展现解决基因突变中疯狂的办法。

什么都没有。这只是一个比之前更糟糕的人。

宝条沮丧地吼了一声,关掉了维持样本存活的机器,转身离开实验室,无视样本最后的呼吸。

......

克劳德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包甩到铺位上,四下环顾了一圈。军校学员营房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一个狭小到几乎塞不下十个人的房间,简陋到让人难以忍受。五张双层床整齐地靠在墙边。克劳德自动走向因为能免受从入口处发生的袭击而所以是最安全的地方,立刻占据了离门最远的下铺。一天之内,他的队员们会陆陆续续地来报道,但此刻他独自一人。

他有条不紊地打开带来的几件衣服,塞进和上铺共用的衣柜里,然后再把几件重要的东西放进包里,最后踢到再踢进床底。无事可做,克劳德倒在硬床垫上,抬头盯着上铺裸露的弹簧。他之前竟忘记了报道周会有多漫长,又会有多令人抓狂。

没有居民的喧闹声、火车的轰鸣声、和附近山上动物的嘶吼,宿舍里令人不安地安静。电灯平稳地嗡鸣着,只有盯着它足够久克劳德才会被这点细微动静激怒。除此之外,几层混凝土和钢筋切断了他的视线。经过一两个礼拜的持续旅行,以及与昨天文森特会面的忙碌,突如其来被迫的悠闲让克劳德感到有些不安。

爱丽丝还活着。他翻了个身,盯着墙壁,脸上忍不住绽开一抹微笑。爱丽丝活着,自由。去你妈的,宝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