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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隸貴族》第九章──比慾望更深刻

  她如果不是在女孩的這個年紀就取得戰功,接著由王授予爵位,立刻被指派成為這片征服之地的管理者,就不會受到繁忙公務纏身,應該會更常去街上逛逛、找幾個朋友聽聽歌劇、參加各式聚會。

  可惜那注定不會是她的生活。

  唯一短時間就能輕易紓壓的方式是與女人交換肌膚溫度的夜晚,不用思考太多不必要的事,也談不上娛樂。

  戰後休養生息這幾年,似乎除了書房與無數的公文、到簡陋的露天法庭仲裁案件、哪一天稍有空檔就休息在名字也不確定的女人那裡──反正只要照著「親愛的」、「寶貝」、「美女」、「你真迷人」之類的詞句排列組合喊就不會錯了,她的生活別無其他。

  回想起來,她還真是糟糕透頂的「大人」。

  只是當時的生活沒有給過她太多選擇,與同期出身貴族擁有私兵護衛、最新精良武器裝備的軍官不同,平民身分參軍的她必須比別人做得更多,對自己更狠一點的訓練,層層疊加累積的傷口不時滲著血,痛到握不緊武器就用捆帶牢牢固定在手上,賭上性命才能在血與火之中生存下來。

  所幸這場賭博的結果看來不差,平日習慣放縱自己、依賴護衛的同期軍官在戰爭裡無一倖免,除了習於作戰的她和另一位同僚,在王國缺乏能有效領兵作戰並管理新領地的軍官時期,也因此一躍成為貴族。

  但那個聰明機智又有主見的女孩並沒有獲得這樣的幸運,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淪落為奴隸,不僅沒有受到命運眷顧,更別說有所選擇了。

  對此她心裡感到更加痛苦,要是出身在不同的環境,如果有能夠選擇的權利,女孩想必早已憑藉自身實力,成為一位了不起的貴族吧。

  不過也是這樣的命運,才有機會讓女孩來到她的身邊──神啊,請原諒她這樣卑劣的想法。

  她想把一切最好的事物都帶給女孩。

  女孩值得擁有那些。

  也是自從女孩的到來,她才學習享受生活。

  女孩喜歡甜點,也喜歡親手製作,她開始認真品嚐。

  女孩喜歡以水果釀製的淡雅甜酒,家裡收藏的烈酒就成為向其他人送禮的首選。

  罕見動用了關係,要來異國上貢王宮數量稀少的果酒。

  她非常喜歡看女孩高興的笑容,笑得瞇起眼,微微露出虎牙的可愛模樣。

  那很奇怪,她總感覺自己可以為了「這個笑容」做任何事情。

  當女孩明確表示不喜歡她所沾染的氣味,甚至不再給予擁抱,儘管她嫌麻煩,還是不由自主地又把自己洗了一遍,換上新衣。

  注意到女孩喜歡待在她身邊,同時她也感覺愉快,她開始減少花在「大人的事情」的時間,直到最近就連次數也逐漸趨零。

  那很奇怪,她自認對於慾望算是比平常人還要強烈的。

  要說她從此就沒有慾望,那是不可能的。

  不如說正好相反。

  好幾次都衝動的想要觸碰女孩,更加強烈的占有女孩,印下屬於自己的記號。

  想讓女孩哭泣,想看女孩露出同樣身陷慾望無法自拔的神情,想聽那張有著虎牙的色情嘴巴都不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只能發出無法忍受快感的呻吟。

  手指想在那光滑白皙的肌膚上遊走,想隨意地啃咬一口,也想再次被虎牙啃咬,想盡情撫觸那對胸型維持良好的柔軟,想探索女孩所有的敏感得難以忍受碰觸的地方。

  並不是她就此滿足於親吻與擁抱。

  她只是在等待。

  等待女孩對她也抱有同樣強烈的慾望。

  但她最近才意識到這不是全部的答案。

  過去的女人當然不乏對她抱有慾望,區別又在哪裡?

  除了戰時想拚命活下來的強烈念頭,戰後她第一次有了身體慾望以外的欲求之物。

  ──女孩,她希望女孩留在自己身邊。

  但她不想要女孩被束縛,或者為了報答什麼而留下,所以違背自己的真實願望,說出女孩可以自由選擇是否離開。

  她明明想把所有都給女孩,女孩卻連一個簡單的要求都沒有提過。

  什麼也不要,最後只是選擇留在她身邊。

  反倒經常問她想要什麼。

  為什麼?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吧?「報恩」是不需要的,要說買下女孩的那袋金幣,在女孩協助工作的期間也早已償還完畢了。

  為什麼?不管是自己的,關於女孩的,想不明白的事情還有很多。

  但有一點她是很清楚的,那就是女孩正在她身邊這個事實,令人無比高興。

  

  注視著認真替她檢閱公文有沒有疏漏之處的女孩,先是握住女孩空出的左手在手裡輕輕捏著,比起自己的手掌來說是小小的,柔軟的,也沒有自己掌心那些過去經歷長時間作戰與艱辛訓練所受武器折磨出的厚繭。

  女孩似乎非常專注,看也不看她一眼,倒是沒有嫌棄的抽回手,只是嘴上念著:「大人還請專心工作。」

  「可愛。」

  忍不住湊近臉頰吻了一下。

  「大人!?」原本沉浸在公文中,右手還握有沾著墨的鵝毛筆,女孩似乎被嚇了一跳,墨水滴上文件,迅速暈開在不該出現的位置。

  女孩急忙的將筆靠在筆架上,用另一張白紙吸取誤滴的多餘墨水。

  鼓起臉,瞪了她一眼。

  「大人到底都在工作的時候想些什麼。」

  「你。」就連生氣的樣子都很可愛啊,她無暇進行太多思考的直覺回應。

  「……」女孩原本應該要責備的話語,變成輕得她快要聽不清楚的咕噥。

  「回應得那麼自然,到底是對多少女人這樣說話……」

  接著女孩突然站起身,抱起剩下待複閱的文件。

  「看來我在這裡的話,大人就無法專心工作,那麼我回房處理自己負責的部分。」

  「等等!我會專心的!真的!」

  「大人不覺得這句話非常熟悉嗎?十分鐘前您也這麼說過。」女孩不滿的哼哼著。

  「換句話說,大人的保證──可信度是零!」

  「那、那是花那的錯吧。」她辯解般的小聲嘀咕。

  「哈?大人不認真做事就算了,還干擾我的工作,卻說是我的錯?」女孩放下文件,一副無法理解的神情盯著她看。

  「……因為很可愛嘛。」她的聲音愈來愈小。

  「沒救了,大人沒救了!」女孩扶著額頭,誇張的發出嘆息:「當初那個大人去哪裡了?」

  「她可能經常沒睡飽,精神不好。」她輕而易舉的將罪責推卸給過去的自己。

  「難道不是因為現在的大人沒有那些女人的陪伴嗎?」

  「欸?不是在說我們的事嗎?對了,說起來你也在我身邊工作那麼久,沒有休假過吧?出門一趟怎麼樣。」

  「啊,這是新的轉移話題方式?看來讓大人獨自出門會更好呢,我就不打擾您的『興致』了。」女孩非常用力地哼了一聲,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她急得拉住要走的女孩,稍一用力將女孩抱進懷裡。

  「我是想讓你出門,像你這個年紀不該總是陪我待在書房吧,為什麼會變成要我自己去?」

  「有時候我實在不明白──大人是真的不懂,還是故意裝作不懂蒙混過去呢?」女孩掙扎了一會,最後放棄的靠在她懷裡,任由她抱著。

  只是沒多久抬頭看向她,又帶上一臉懷疑的表情,她感覺自己在女孩心中真是一點可信度都沒有了。

  「這又是指什麼?」

  「大人明明知道。」

  「不,我不知道,所以才問你。」

  「……大人差不多也忍耐到極限了吧。」

  「什、什麼?你、那是指什麼──」她吃驚的話都說不清楚,她真的對女孩流露過於明顯的強烈慾望了嗎?她以為她掩飾得很好了,已經十分努力把碰觸的渴望壓制在最低的範圍,僅限於女孩默許的親吻與擁抱。

  「呼……無論是什麼,那都是大人的自由,我說過大人不需要在意我。」

  女孩說了這句話反而讓她更加困惑。

  怎麼可能不在意女孩的想法,她的慾望,能自由到什麼程度都取決於女孩啊。

  雖然不能完全理解女孩的話,但她察覺到一個更加可愛的事實。

  那就是女孩雖然嘴上這麼說著,為什麼卻又緊緊揪住她的衣服呢?一點也沒有要讓她離開的意思。

  那麼,其實是不希望她走吧?

  「可愛,花那好可愛!」

  「大人,您真的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不明白!但是好可愛!」

  「唉……」女孩發出了似乎有點無助的嘆氣聲,將臉完全埋在她的胸前。

  「怎麼了?如果真的不想出門的話也沒關係,只是有點可惜了這兩張門票。」

  「門票?」這次輪到女孩抬起頭困惑的望著她。

  「那齣『夜鶯』的歌劇。」

  女孩睜大雙眼,「為什麼?那不是很熱門嗎?」

  「你不是經常在看那本歌劇的書嗎?這次演出就請朋友認識的劇場人員幫忙買了門票。」

  「大人……只是單純的想邀我出門?」

  「一開始不就這麼說了嗎?因為不知道你想不想逛街,先安排了你喜歡的歌劇,看完可以吃頓飯,還有時間的話就看你想去哪裡。」她流暢說起自己的計劃。

  「……笨蛋。」

  「欸?」

  「大人是笨蛋!」

  「欸欸?」

  「……我也是個笨蛋。」

  女孩說著就自己小聲哭了起來。

  「欸欸欸!等、等等!為什麼要哭?我說錯什麼了?還是你真的那麼討厭出門?不,請別哭了,不要哭啊,你一哭我這裡就覺得很痛啊。」她握住女孩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花那,別哭了好嗎?……花那大人?等等,該不會其實只是不想跟我出門吧?那樣要換我哭了啊,好吧、好吧,不想跟我出門也沒關係,你想跟誰一起去看都可以,只要你別哭了就好。」她慌亂的說了一堆自己也不太明白的話,只是連忙以指拭去女孩又新湧出的淚水。

  只是她這麼一連串的言行,似乎造成強烈的反效果。

  女孩哭得更厲害了。

  「花那、花那……那個,不要哭了好嗎?是我錯了。」

  「嗚……大人做錯什麼?」

  「不知道!但一定是我錯了,所以請不要哭了,那、那個,花那想要什麼我都答應,這樣好嗎?」

  「真的?」眼淚一秒止住。

  「……其實你就是今天的歌劇主演吧?啊?」她確信自己又一次上當,被女孩的演技玩弄了,徹底的。

  「不明白大人說些什麼呢。」

  「……」

  「大人?生氣了?」

  「沒有。」她的聲音冷淡異常。

  「對不起,因為很少看到大人這樣著急的樣子──稍微捉弄了。」女孩擦擦眼淚,笑了起來。

  「嗯。」

  「對不起,請原諒我吧?」說著,女孩就踮起腳尖,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

  「嗚,真的那麼生氣……」女孩握起她的手掌,用臉頰蹭蹭她的掌心,語氣撒嬌著:「大人不會計較這一點小小的玩笑吧?」

  對不起!嘴角已經無法保持了。

  從女孩少見的主動親吻她就已經快樂到說不出話了。

  最近都是她在試探允許的邊緣,拚命的偷一個吻、再一個吻。

  「大人?您笑得太誇張了!剛才那樣生氣是裝出來的嗎?」

  「咳,沒有的事。」她努力壓下上揚的嘴角,正經回答。

  「哼哼。」

  「但是一開始為什麼哭了?」

  「不想告訴大人。」

  「欸?」

  「感覺大人會太過得意。」

  「不說嗎?不說嗎?告訴我吧。」

  「如果今天出門大人能一直讓我覺得高興的話,我再考慮告訴大人。」

  「這也太困難了,萬一歌劇演出到很悲慘的地方怎麼辦?」

  「那麼就請大人加倍努力的讓我笑吧。」

  

  進劇場私人包廂前,碰上其他來觀劇的貴族。

  女孩低下頭向她說了聲要先進去等待,就默默退開,循著門票預定的位置走去。

  怕生?

  沒想到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也有這一面。

  可愛。

  她笑著向其他人打過招呼,想早點回包廂,如果怕生的話也不該讓女孩一個人待太久。

  「花那。」

  「大人回來得很快,不需要與貴族們多交流一些嗎?這樣會對大人的政務處理比較順利吧。」女孩起身迎接她。

  「沒關係,不想一個人待著吧?沒想到你會怕生呢,真可愛。」她揉了揉女孩的頭髮。

  手忽然被拍掉。

  一臉認真神情的女孩,也不像是被笑會有的表現,讓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大人認為我是怕生?」

  「不是嗎?剛才遇到她們的時候,就說要回座位。」

  「衣著整齊也是觀劇禮節之一哦。」女孩忽然伸手替她理著衣領。

  「謝謝。」

  「大人對我似乎有很大的誤會呢。」隨後就被女孩揪住衣領,瞬間將她的身拉低靠近,臉幾乎要貼了上去,能清楚將臉上的表情看得仔細。

  一字一句也聽得格外清晰。

  「無論是之前的酒會、還是上次的餐會,甚至這次歌劇──大人總是把我帶在身邊,請問大人打算以什麼身分介紹我?當其他貴族詢問時,大人不會感到為難嗎?實話說出來的話,是不是會對大人的聲譽有影響?不會讓其他人對大人的評價不好?要是想說謊的話,又要怎麼圓那個謊呢?大人考慮過這些嗎?」

  她張著嘴,半晌說不出話。

  原來只是怕她為難,所以選擇先行離開。

  不想為她帶來任何一點可能的麻煩。

  感動之餘,她也只能愣愣地注視女孩,拚命思考。

  依然不知道什麼回答才是正確的。

  領子被鬆開又理好,女孩沒有再逼問她,只讓她跟著入座等待開場。

  過了一會,似乎被她呆愣的表情逗笑了,女孩忽然一臉愉快的湊到她耳畔低語著:「所以大人希望我是大人的誰呢?」

  她被說話時呼出的熱氣弄得一陣麻癢,最後甚至聽到啵的一聲,感覺被吻了一下耳朵。

  難道是算好時間的嗎?

  就在她想反擊的時候,開場的音樂響起,燈光立刻暗下,包廂內陷入一片漆黑。

  無論是誰都只能專注於充滿燈光的舞台上。

  狡猾……

  說我狡猾。

  真正狡猾的是你吧。

  花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