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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静候佳音01
ooc

伪现pa/血族/艺术大学准毕业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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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伪善天堂的后续,但独立阅读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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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萨菲罗斯的胸膛和肩膀被开出一个血洞之前,克劳德一直认为无论目标到底是什么,子弹从枪管里飞出直到正中靶心的过程给射击者带来的感觉都是一样的。他能从听觉和嗅觉感知到枪声与硝烟的味道,掌心的左轮比靶场里惯用的格洛克后坐力更大,不标准的射击姿势给肩膀带来疼痛,弹壳与木地板发生碰撞留下一道划痕。

他以为自己就是那颗马格南子弹,金属弹头穿过柔软的内脏、坚韧的羽根、穿透目标之前再带起一圈飞扬的黑色绒毛,所有的触感通过弹道径直返回神经末梢。

·他没想到真正击中“生物”的感觉与打中标靶的清爽打击感不同,那种令人反胃的粘腻让手心短短几秒内被汗浸湿到握不住枪柄。血液开始在萨菲罗斯身下蔓延,弄脏银色长发,顺着楼梯间的错层滴到地下室,不偏不倚落在那尊大理石雕的天使像上。克劳德大喘着气,手部脱力,沉重的合金造物“咚”地一声落到地上砸出比刚才的弹痕更深的小坑。

·他近乎是爬过去的,膝盖磨着地板,一如过去他被萨菲罗斯戴上项圈强迫去做的那样。汩汩淌血的胸膛不再有任何起伏,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也合上了,黑色翅膀黯淡地歪在一边。

克劳德的枪法很准,他确信自己已经击中了对方的要害;同时他也确信,萨菲罗斯不会这么简单地死去。

几秒之前,萨菲罗斯沉默地递给他这把左轮手枪的时候,他从书中抬起头,看着装满的弹夹以及枪身上雕刻的繁复花纹,视野开始扭曲的同时全身肢体脱离大脑控制,条件反射般从拉开保险到按下扳机一气呵成。

·这间屋子没什么窗户,三四月的阳光被阻挡在墙外透不进来,萨菲罗斯那些娇贵的藏书古董又要求在环境干燥的基础上恒温恒湿,因此克劳德在室内一直是长衣长裤的打扮。今天早晨萨菲罗斯告诉他烘干机出了点问题,昨天洗的衣服还是湿的,就先别换睡衣了。

然后他们在床上做了一次,萨菲罗斯弄得他有点疼,但其实每次都会痛,程度轻重的问题罢了,唯一一套能穿的衣服被好好脱下来扔到一边,没沾上他和萨菲罗斯的体ye。做的时候萨菲罗斯没有咬他,他的脖子与新换的枕套幸免于难。结束后重新穿上这套深色衣裤时克劳德觉得有些冷,窝在被子里哆嗦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这才三月,感觉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地板上那些红色的血是冷的,又或许根本不是红色,他的藏青色家居裤染上血后就变黑了,那么萨菲罗斯的血就是黑色的。

他想去吻他,骑跨上去,捧起毫无生气的脸,拨开凌乱的银发——萨菲罗斯背靠的楼梯扶手年久失修,此刻终于支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从根部断裂,带着他们一起向地下室翻倒,冲向那尊沾上血污的天使像。

失重的那一刻克劳德恍然明白,如果刚才他多思考一秒,扭转手腕把枪口冲向自己,是不是就能结束这场盛大而痛苦的相互折磨。











1-1



克劳德在给一只小黑猫起名字。

优雅、玲珑、高贵、油光水滑、通体纯黑的一只小黑猫,从出生到现在都没有名字,这不应该。

他赤脚蹲在木头猫窝边上,猫窝里面新垫的棉花被黑色小爪子尽数怼出来,克劳德再锲而不舍地装回去,再被推到外面,周而复始直到这猫开始呲牙哈气亮爪尖,端着咖啡倚在后面的萨菲罗斯才走上前来阻止一人一猫的幼稚行为,顺手把拖鞋拎到克劳德脚边,指尖点点人的肩膀示意把鞋穿好。

其实克劳德也没什么特别中意的,想过“毛球”或者“球球”一类很普通的猫名,也有“到账”“收钱”这类与萨菲罗斯经营的书店相符的梗,思考了一下又不合适——萨菲罗斯这个书店一周都不一定能卖出去一样东西。

“咪咪?” 全天下的猫都能叫咪咪,但萨菲罗斯骤然绷紧的表情显示出面前这一只不行。

“那算了,等什么时候有灵感再说。”克劳德从猫窝边上站起来,脚尖拱进刚才萨菲罗斯给他拿来的拖鞋,回到书桌旁继续抱着平板电脑读刚收到的稿件要求。

难以相信他跟一只没有名字的猫和谐已经共处了一个月,甚至将来还要继续将这个关系维持下去。

克劳德·斯特莱夫并不是个天才,至少在他的专业领域里算不上。十八岁时母亲的意外离世迫使他多读了一年高中,猛攻专业课之后申请了艺术类的大学,接到还算不错的录取通知书,背着一小袋行李迈向学校所在的大城市。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许不会推开那扇门,至少不会在大四的秋天抱着书单推开中央西街666号的小门。就算以后他明白将来的某天必定会再次遇见萨菲罗斯,他也固执地希望这一天来得越晚越好。

那天克劳德下午有小课,还是第一次见选题导师所以不能迟到,他只剩中午那少得可怜的时间能出去买书。上午的课结束的时候才发现手机没电——充电头裂了,昨晚一丁点儿电都没充进去,只好随便扯张纸条用手抄助教写在黑板上的地址,字迹潦草缺乏耐心。

当他半信半疑地随着风铃声走进旧书店,局促地立在玄关等店员来招呼时,萨菲罗斯正坐在柜台后面的沙发椅里看一本日记。克劳德呆站在原地看着这位留着及腰银色长发的人摘下细丝金属框眼镜,合上那本泛黄的日记,再悠然从柜台里走出来。

快逃,克劳德的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尖叫,现在不逃的话就晚了。他试图调动自己的腿还有声带,说些什么拒绝的话或者扭头就跑,从这种巨大的窒息与压迫感里逃开,事实却是他依然在原地,定睛看着那人一步步走向自己,而他不得不随着距离的缩小慢慢抬起头——对方太高了,仰视的视角让他的呼吸迅速急促起来,就在克劳德快到过呼吸的边缘时,他听见那人轻轻问—— “有什么事情吗?”

他无法解释从心底弥漫的熟悉与恐惧是怎么回事,人生前二十二年克劳德·斯特莱夫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只是从这一刻起,命运巨大的齿轮就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地合上了,仿佛在嘲笑他无力的挣扎。

“我在找几本画集。”

克劳德听见自己念了一遍书单上写的字,一直到他抱着两本厚重的书走出那个神秘不起眼的小店,都像是一场沉重到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梦境。

他没有付钱,这两本书是免押金租的。据说是教授已经跟书店打好招呼,每年都是这样,不少学生不愿意用旧书就会当场买新的,教授可以从这种合作关系里抽回扣,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放过了。

可是这书未免太过破旧了,内页几乎摇摇欲坠,图册颜色倒是很正.....克劳德没有多加怀疑,毕竟上学期他从图书馆里借1911年的字典也是这副模样。下午的课同学坐得很散,画板把每个人的脸遮住大半,自然没人能看见克劳德用什么样的教材。

问题出在教授让所有人翻到xx页的时候,他发现手里的书和教授的版本有微妙的错页,再翻回扉页确认出版时间后,克劳德只觉得天旋地转。

教授的上一张ppt讲的就是这本画集上个世纪的初版孤本多么珍贵收藏价值多么高,他们能用上再版得感谢现代印刷技术。

小教室的地板上有个插头,克劳德拿中午顺路买的数据线给手机充上电,登校内网再确认一遍购书地址时才发现上午自己多抄了一个六。

妈的,完蛋了。



下午临近黄昏的时候下起雨来,克劳德撑着伞在校门口的青石板上走路不小心摔了跤,隔着牛仔裤猛地跪到旁边的石子地里,裤子没破膝盖却被磨掉一大块皮肤,泥土和灰尘还糊在伤口上每跨一步都钻心地疼。他在心里问候了一声上帝,歪着脖子夹住伞,把用塑料袋包得严严实实的两本画集往怀里紧了紧(这防水塑料袋还是临时问图书馆要的),坐在地上咬着牙把裤脚卷过膝盖露出伤口,否则湿乎乎的布料糊在上面摩擦更痛,他也不管这个姿势积水会不会弄湿屁股,隔着塑料袋确认书完好之后直接起身继续往那家店走。

开什么玩笑,这两本东西比他都贵。

这学期克劳德的经济情况更紧张了,入学时一次性给付的奖学金已经见底,他们专业毕业相关的每一个操作——从毕设方案到作品集——都是烧钱大户。具体点说就是如果克劳德这个月接不到足够的校外私稿,那么他连下个月的住宿费都付不出。

果然贫穷才是能克服一切恐惧的根本,克劳德时隔几个小时再次站在那家门面隐蔽的旧书店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径直推开门。

没有人吗?

中午来的时候克劳德并没有仔细打量过这间店,迷迷糊糊进来迷迷糊糊出去。他把还在滴水的伞放在门口的小筐里,为了不让裤子上的雨水弄脏地毯尽量小心地往里走。

经过中午的教训克劳德给书架上所有的书都预设一个不菲的价格,头顶的灯光昏黄暧昧,各个角落还摆着一些小玩意,东洋的旧衫、一小片玻璃彩窗、带手柄的老式望远镜、还有几个宗教色彩浓烈的小雕塑,路过柜台时克劳德看见中午那本日记还静静躺在里面。

书架尽头是一个旋转楼梯通往半开放的地下室,陈设就多了些生活气息,至少看起来像是个能住人的地方。



“喝什么?”

“我...来还书。”

“那就牛奶。”

“那个...”

“坐。”

“嗯......”



后来回想起这一刻时,克劳德才发现很多细节都被他选择性忽略了,比如不需要人类医疗工具的萨菲罗斯为什么会准备医药箱,比如那条他穿着正好的运动裤是怎么回事,比如萨菲罗斯是怎么知道他喜欢喝热牛奶的,以及为何萨菲罗斯所做的一切.....就好像是在等他回来一样。

克劳德抱着温度正好的牛奶,那条又脏又湿的牛仔裤已经被丢进垃圾桶,他受伤的膝盖被萨菲罗斯按住倒双氧水,再贴上一块巨大的方形创可贴,很疼,但是克劳德控制住了表情。

之后他穿上萨菲罗斯给他准备的新裤子,推了推茶几上被无视许久的旧书。

嘴唇数度开合,轻描淡写地说过几句话,萨菲罗斯似笑非笑地面对克劳德半坐在茶几上,胳膊撑着扶手将克劳德困进单人沙发里。

他坠入一个温暖的深渊,有令人恐惧的无尽黑暗,也有不自禁想去依赖的安心,像母亲的羊水,能轻易让他溺毙也能赐给他活下去的养份,若离开的时机不够恰当,迎接他的亦是孤立无援的死亡。

那双绿色的竖瞳与旁边蹲坐的黑猫一起盯着他,几秒之后克劳德了然他再也无法从这深渊逃开了。

“什——么——” 靶场里各路砰砰砰的子弹出膛声吵得要命,扎克斯隔着耳罩跟他说话要用喊的。

“我说——诶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话不能说一半。” 克劳德被扎克斯直接拽到外场去,按着肩膀坐到休息区。

“嗯......” 克劳德极尽所能地复述了一遍最近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

那天晚上萨菲罗斯像模像样地从塑料袋里拿出那两本画集,指着被雨水打湿的角落以及一小块极其不显眼的破损,报出一个令克劳德原地颤抖的价格。

同时还非常“人性化”地给出另一个方案——他的书店正在招兼职,提供吃住待遇从优,工资可以部分抵扣修复费用,部分自行支配。

“我觉得可以,”扎克斯帮克劳德一起把手枪还回租赁处,和门口的爱丽丝打过招呼后走到饮料车前点了两杯柠檬茶,“嗯.....之前不是说在瓶颈期吗,也许正好能换个环境?哦不好意思忘记你咖啡因过敏了。”

“没事。”

扎克斯和爱丽丝都是克劳德在打靶场认识的朋友,爱丽丝还有几个对设计与绘画有需求的朋友,给克劳德拉过很多稿子。一开始他也自我怀疑过“一个搞画画的总来打枪是不是太割裂了点”,直到他听说爱丽丝和扎克斯都是隔壁音乐学院的学生之后也就释然了,兴趣爱好而已,没什么好纠结的。

饮料车里的小哥递给他一杯清水,克劳德道谢之后接过来几口喝掉,跟扎克斯一起去后面的库房里拿扫把——靶场入口种了好几排枫树,赏红叶的季节可能只有一周,随后的半个月都是如雨般的落叶,早上一次晚上一次都扫不过来,今天靶场的清洁工病假了,老板答应给两个男孩子算时薪再请他们免费打靶,只要玩够了顺手把落叶扫干净就行。

克劳德也不太清楚自己算不算瓶颈期,毕竟最近作业和稿子都不多。某种爱好一旦变成专业或者工作,很多时候是没有精力去想“喜欢不喜欢”这种问题的。他承认自己对情绪的感知过分细腻,这对艺术工作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也承认自己容易被情绪影响,这就有点令人头疼,比如某些时候他会感觉自己与画布之间隔着一层捅不破的物质,也能落笔,只是所有的色彩与光效都变得模糊不清,伴随不安的漂浮感。

他其实不喜欢宿舍,不适应强制性的集体生活——尽管他们学校的宿舍一个房间只有三个人,有时候还是会唐突地令人窒息。克劳德睡过图书馆,也睡过画室,对他来说跟宿舍那张不足一米宽的床没有区别。

呃,从经济现状的角度,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吧。

于是十月的某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星期五,克劳德拖着小小的行李箱住进那间旧书店,搬进去的第一天站在地下室中央看着那樽白色大理石雕的半翼天使像,莫名地感叹自己再也不是一个无神论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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