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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摆无法停留在快乐的最高点,缘于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某个发布于“银发精英BBS”的深夜匿名帖引爆了整个后援会,将萨菲罗斯神秘莫测的私生活揭开了八卦的一角——

“克劳德·斯特莱夫。”

“十六岁的普通小兵。”

“除了脸蛋一无是处,发型还超搞笑。”

——“为什么是他?”

流言蜚语很快从“银发精英后援会”向外蔓延,高高在上的神罗英雄似乎第一次有了人性与欲望的庸俗裂痕,克劳德作为当事人之一的的普通士兵,数小时不到就被人肉了个底朝天,从偏僻的故乡到妈妈的名字,从坐车会犯晕到收集了很多萨菲罗斯的周边,他以一种意外的方式“走红”,精神生活空虚的神罗士兵们把他视作当前最具话题性的谈资,诸多走廊上的围堵和带有情色意味的挑衅令他浑身紧绷,就连同寝的室友也对他转变了态度,从相安无事的冷漠,到往他的枕头下塞女性用的避孕药,还有趁他换衣服的时候偷拍他赤裸的后背,“哈哈”笑着互相传阅,不仅指手画脚地点评他纤细的身材,还当着他的面吐露出同龄人的残酷话语:“英雄大人每晚付你的钱,神罗给报销吗?如果像你这样的人都能当上特种兵,你的屁股一定是1st中的1st了!”

言语的暴力永远能将青春的天平压至苦难的深渊,但克劳德用沉默抵挡一切。

他在绯闻和人肉事件爆发的当晚,就打包了牙刷毛巾和换洗制服,拖着一只巨大的28寸行李箱(装满了萨菲罗斯的周边),离开了起哄讽刺他“人不可貌相”的集体宿舍。

在乱编了个“室友太爱打呼噜,我睡不好”的理由,用PHS避重就轻地征得了扎克斯的同意之后,克劳德搬到了扎克斯的1st单身宿舍,借宿于好朋友小小的沙发之上(怕弄脏扎克斯的床),他每晚都蜷着身体睡觉,将萨菲罗斯的例行邮件和绘画作品当做安眠药,第二天早起才回复萨菲罗斯,语气慎重其事,措辞书面文雅,装作自己生活充实真的很忙、积极乐观一切都好:

“谢谢你,非常感谢!我觉得自己每天都有在精进,因为我有一位很好的老师。我希望能早日用自己的眼睛,看到这些图画中的风景。期待在第五/四/三/二/明日之后与你重逢,萨菲罗斯。”

克劳德就这样将沙发当作临时鸟巢,艰难地度过了六天。在这六天内,他没有缺席任何一项普通兵的日常任务——即使这意味着羊入虎口般的新一轮歧视欺凌;也没有落下任何一次来自AI的特训指导——即使这意味着他必须经受萨菲愈发严厉的呵斥:“专注点,克劳德!心跳,呼吸,步法,节奏与控制,力与势,有这么多东西需要关注,你却总是心不在焉!”

萨菲一旦生气,会相当“恨铁不成钢”地凶暴化,他将不再温柔且温和地单纯防守、耐心且细致地指点迷津,而会轻啧一声,出手就是对一个成年人一击必杀的力道,用正宗的刀鞘直接抡上学生的锁骨、侧腹、腰窝与膝弯,还抬腿踹翻克劳德,踩着他的胸口垂下眼睫,以凛凛的嗓音冷漠道:“听好了,斯特莱夫,不管你在训练室外有什么烦恼,在我这里,都不能构成注意力涣散的借口。”

“还是说,你不过如此,‘长大的我’看错了人,你用肤浅的执着欺骗了‘萨菲罗斯’?”

萨菲收回脚,似乎对他好感度不停刷新历史新低地转过了身,留下克劳德仰躺在地上,压抑地喘息,第无数次想将委屈的心事如实相告,但一次都没有说出口。

当萨菲拉开足够远的距离,又一次转向他,面无表情地说着:“站起来,自己想想刚才错在哪里,继续。”——他将泪水全部留给夜晚与沙发上的小鸟巢,狠咬牙关重新站立,握紧了大剑之柄。



一夜之间的“走红”,带给了克劳德难以估量的伤害,在这苦闷与混乱的六天之中,他给自己戴上无视一切的面具,面具上写满了洗脑的字眼:“我无所谓,我很好,我不在乎,我能应付”,但现实却是他年少孤独,在米德加无依无靠,又不敢告诉妈妈,更要瞒着扎克斯和萨菲罗斯,这导致他的心竟慌不择路地躲进了铁处女,善良与纯洁带来自虐意味十足的致命拥抱,他开始被自责的长钉穿刺精神,淋漓的鲜血倒满一杯“我不该接近萨菲罗斯”的悔恨苦酒,他还开始产生幻觉,看见烈焰与浓烟,听见惨叫与悲号,有一个戴着兜帽的黑衣人不停地闪现于他的视野边陲,用他的嗓音对他不断地重复:

“对,没错……离开他,克劳德……现在离开,一切都来得及……”

“远离那个男人……不要再信赖他……那个怪物,那个恶魔,灾厄……他在骗你……”

“萨菲罗斯一直都在欺骗你……快离开,克劳德,听话……我不会害你,相信我……”

那些呓语意义不明,但反反复复,伴随着火焰的迸裂与黑色房梁坍塌的重响,在克劳德的脑内缠上了无尽的铁丝网,令他一想起萨菲罗斯就从脑髓深处开始绞痛,“欺骗”的字眼自动关联起萨菲罗斯的名字,即使他知道萨菲罗斯根本没有错,错的是在英雄一时兴起的青睐下,得意忘形终得报应的他——

克劳德在深夜里又一次惊醒,摔下了沙发,生长痛呈几何级数递增,晚餐也没吃饱。他又饿又累地拖着疲惫身体,走进扎克斯宿舍的浴室,对着镜子抹掉了眼角的泪水,手指伸向左耳的耳垂,摘下了片翼的耳钉,将基本能确定为萨菲罗斯沉默送出的暧昧礼物,小心翼翼地收进了28寸行李箱之中。

当他将行李箱重新上锁完毕,他的脑内再度响起那个黑衣人的、亦是他自己的低缓声音:

“做得很好,克劳德……萨菲罗斯的东西……一概都……不能……收下……”

那声音似乎带有几分欣喜,仿佛克劳德终于听从了“它”的苦苦相劝,将标志着小兵与将军初次邂逅、心有灵犀的耳钉摘了下来,便象征着克劳德总算能与萨菲罗斯分道扬镳的开端。

“接下来交给我……我会……切实地……铲除……回忆……我会杀……掉……”

有如风的倾吐,那声音最终干脆利落地说:“……萨菲罗斯。”

然后它骤然消失,像是有谁突然出手,一巴掌拍下了克劳德脑内收音机的停止键。

少年在恍惚中猛然一颤,回神后眼眶又红了,他的表情像是夏日烟火的尸体,年少情动的光的花瓣绽放得过于短暂。

“杀……杀掉?我竟然……开始妄想杀害萨菲罗斯?可明明,都是我的错……向萨菲罗斯泄愤,更显得我懦弱没用……”

“早知道,一开始……就不接受什么‘特训’了。”

“我注定弱小,根本改变不了。”

仿佛体内的青春已经被判处了死刑,少年垂弯头颈,拖着犹带淤青的双脚,慢慢地走回了沙发。他倒下就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也未回复萨菲罗斯发来的所有邮件与短消息。

直到他第二天也去了LV49训练室,直到他在最后一秒也大剑脱手,摔倒在萨菲的面前,直到AI轻轻地叹息:“果然如此……很遗憾,克劳德,最终考核,你未能通过,因此无法获得我的所有权。等‘长大的我’回来,我就要被格盘处置。”

——在训练室的地板上惊恐瞪大眼睛的金发少年这才意识到,他的“第二天”亦是“第七天”。

——他终究还是因为一腔私愤,“杀害”“萨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