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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之路】
章節四　牡丹雪_02

3.
　　也許是因為要載陰陽師的關係，在家主的指示下，牛車又重新整理了一番，在等待的期間內，靈幻跟著老太太一起在廣大的宅邸散步，過將近一刻鐘，牛車才終於準備完成。
　　靈幻先讓年輕陰陽師上牛車，在跟老太太及家主打過招呼以後，他才踏上牛車，並坐到陰陽師斜對角的位置。
　　牛車溫吞吞的啟程，在這期間，靈幻像是對外頭的風景有興趣似的，一直觀察著外面枯燥乏味的風景，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對於車內的另外一個人，他連一句話都懶得提。
　　但沒想到是，對面的人倒是先提起話題來了。
　　「靈幻先生為什麼會接跟妖怪有關的案子？」陰陽師像是對動機很感興趣似的，專注地盯著靈幻看，「畢竟這種案子一般人可不敢接，大多是會委託專業的陰陽師來處理。」
　　「因為跟妖怪有關的案子可以賺比較多的錢，為了養家餬口，也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來。」
　　靈幻沒有要隱瞞的意思，畢竟跟妖怪有關的事務就是因為難處理，才會有豐厚的報酬。但這些錢跟請專業的陰陽師比起來實在是九牛一毛，所以許多人都會退而求其次委的託非陰陽師的專家。
　　比如說靈幻新隆，或是其他靠除妖賺錢的旅人。
　　「那我可以請問您，您覺得這一次的妖怪是屬於哪種類型？」陰陽師問。
　　「您不是知道答案嗎？」靈幻從窗戶邊轉頭，狐疑地看著他，「為什麼還要問我？」
　　「因為我想知道您的答案。」
　　「如果是倉庫的話，可能會是常見的座敷童子或是付喪神吧。」靈幻把手放到下巴思考有哪些種類，再說出其他答案：「不過天井下、精螻蛄都有可能，所以還要看現場狀況才能判定。」
　　陰陽師不敢置信的看著靈幻。
　　「還真的被猜到了，那相關的處置也有個底嗎？」
　　「差不多吧。」靈幻四兩撥千金的回答。
　　「靈幻先生。」
　　「怎麼了？」
　　「您沒有想要當一個『真正的』陰陽師嗎？」
　　「真正的陰陽師需要的資格太多了，我這種市井小民負擔不起。」靈幻兩手一攤，「適合的職業就該給適合的人去當，就像陰陽師大人一樣。」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靈幻先生適合什麼？」
　　「適合幫人解惑吧。」靈幻簡單的說：「這就是我能做的了。」
　　「但從剛剛的對話來看，您應該不適合做這些吧？」
　　「什麼意思？」
　　「我是說……」話還沒說完，陰陽師眨了眨眼，然後他略感驚訝地看著靈幻身後，「靈幻先生，您身旁是什麼？」
　　「什麼？」
　　靈幻警戒的轉過頭，不過在他的視線之內卻只有一片乾淨的雪景，這個景象也令他感到不解。
　　當他準備回頭詢問陰陽師的時候，靈幻的背上便傳來劇痛，被攻擊的那一瞬間，靈幻本來想要直接翻過窗戶逃跑，但他的手才剛搭上窗台，視線就陷入一片黑暗。
　　「畢竟您不是普通人啊。」陰陽師淡淡地說：「自然就不適合了吧？」
　　
　　在靈幻重新恢復意識的時候，他的眼前出現一整片的淡藍色，等到視線可以凝聚以後，他發現自己被關在一間狹小的房子裡面，周圍雖然有堆放工具，但只有大門的正上方有窗戶，在種種線索之下，看來這裡應該是個倉庫。
　　而自己正被五花大綁的綁在椅子上，周圍則是一個人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
　　「太好了，我還在想是不是該叫你起來。」
　　陰陽師從黑暗中走了出來，白色的狩衣在蒼白的月光下閃閃發亮著，宛如死神般地走到靈幻身前。
　　「你為什麼要抓我？我什麼事都沒做吧？」
　　靈幻試著扭轉手腕，卻感覺到後方的麻繩將他的手腕綁得緊緊的，一點能掙脫的跡象都沒有，這也讓他感到緊張起來。
　　現在是什麼情況？
　　「就是因為什麼事都沒做所以才要提前抓住啊。」陰陽師低下身來，他用手抓住靈幻的下巴，深褐色的眼緊緊地盯著靈幻看，「靈幻新隆，你有在跟妖怪合作對吧？」
　　聽到這句話後，靈幻下意識的感到背脊發涼。
　　不過他既然沒有看破自己的身分，那就還有一絲轉機。
　　「你在說什麼？」靈幻倔強的辯解道：「我為什麼要跟妖怪合作？」
　　「若是沒有跟妖怪合作，根本不會有那麼強的除妖能力。」陰陽師放開手，臉上擺明就是不相信靈幻的話語，「就連另一個村莊的長屋事件都是你處理的吧？」
　　「那可不是我，我聽說是另外一個有名的陰陽師處理的。」
　　「你是這樣聽到的嗎？」陰陽師瞇起眼來，「村莊裡的人都說是有一個亞麻色頭髮的人在各處分發粗鹽，到了隔天，所有的妖怪都神奇的消失殆盡，你能說這是湊巧？」
　　「亞麻色頭髮的人又不只我一個！」靈幻生氣的反駁：「你就因為這樣就怪到我身上？根本是莫名其妙！」
　　「當然不只這樣。」聽到靈幻的辯駁後，陰陽師把手指微微勾起，並放到下巴，而後他露出有些奸詐的笑容，「如果單純分發鹽我當然不會鎖定你，但你知道嗎？那個時候，原本分派到當地的陰陽師其實離開村落好一段時間了。」
　　這個情報讓靈幻感覺大大不妙。
　　「什麼意思？」
　　「因為妖怪會不斷出現，在消滅一次，隔天可能又會出現的情形下，當時負責的陰陽師只好向京都請求支援，同時也帶剩下的人離開現場。」
　　抓到狐狸尾巴似的，陰陽師的笑容變得更為明顯了。
　　「村落中心的人都知道這件事，但為了避免驚動長屋的人，所以上頭對他們隱瞞陰陽師不在的事實，結果就剛好讓你知道這件事。」陰陽師說：「話都說到這，你就知道接下來的發展了吧？」
　　靈幻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化為慘白。
　　就是因為長屋的人不知道，所以靈幻就這樣順理成章的打著陰陽師的名號分發鹽，雖然侵擾居民的妖怪的確是消失不見，但在明眼人眼裡，他隱瞞的動作反而凸顯消滅妖怪的人到底是誰。
　　畢竟要請人支援的話，就已經算是一等一的大事件了。
　　但靈幻卻一個人把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這個任誰聽都不會相信的，所以會懷疑他跟妖怪有所勾結，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麼，你現在是要認罪呢，還是要帶我去找幫助你的妖怪？」
　　靈幻垂下脖頸，像是被識破似的，他低聲笑了出來。
　　「那群妖怪就是我一個人消滅的沒錯，畢竟你們的能力實在太差了。」靈幻抬起臉來，雖然手腳被捆綁，表情仍充滿游刃有餘，「雖然不知道你想幫我安上什麼罪名，但省省吧，這樣也只會讓我的名聲傳得更廣罷了。」
　　「看來你是打算兩條路都不選？」
　　「本來就沒有什麼路給我選，你這兩條不都是通往死路嗎？」
　　「看來你也不笨啊。」
　　陰陽師露出不意外的表情，他從懷裡掏出剪的整整齊齊的人形符紙，然後對著地面隨手一扔，符紙便化成人類的模樣，他們面色平靜，腳步劃一的站到靈幻身旁。
　　那些符紙應該就是人型的式神吧。
　　式神手中各有一把用紙做的刀刃，雖然看起來不鋒利，但要劃斷人類的喉嚨倒是足夠了。
　　「雖然你想要一個人把所有事情都攬起來，但是你的夥伴不會這樣想吧。」陰陽師說：「所以我只要把你當作誘餌就夠了。」
　　「你！」
　　靈幻生氣的站起身，卻被身旁的式神毫不留情的按在椅子上。
　　「你這樣到底有什麼好處？」
　　「有什麼好處？」
　　陰陽師冰冷的笑了出來，但唇邊卻沒任何笑意。
　　「能夠消滅狡猾的狐妖就已經是好事一件。」陰陽師說：「如果能順理成章消滅另外一隻強大的妖怪，怎麼想都不虧吧？」
　　陰陽師的話化為冰箭般，直直貫穿靈幻的心臟。
　　原來從一開始就被陰陽師識破了嗎？
　　「那麼就努力活下去吧。」陰陽師走向門口，他拉開木製的倉庫大門，接著說道：「雖然不太可能，但要請你當個稱職的誘餌了。」
　　在大門關上的時候，靈幻先看了一眼兩旁的式神，發現他們沒有動靜後，他用力的掙扎手腳，並試著離開座位。
　　雖然在椅子上怎麼亂動都沒關係，但在他把椅腳抬起的那一瞬間，靈幻的眼前也出現兩把亮晃晃的刀子，人形式神那沒有面容的臉緊緊的盯著靈幻看，擺明就是不讓他輕易的離開。
　　感覺到自己的命懸一線後，靈幻停下帶著椅子跑的動作，他小心翼翼地坐回原位，在椅子落地後，式神又回到原本的位置，並擺出生人勿近的模樣。
　　看來就算把繩子解開，或是化為狐狸的型態，只要一離開陰陽師設定的範圍，這些式神應該會毫不留情地把他大卸八塊吧？
　　「……早知道就走路回去了。」
　　身體各處傳來宛如刀割般的疼痛，剛剛陰陽師為了讓他昏迷，還真是下手毫不留情，要是再狠一點，他可能就會直接變回狐狸的模樣。
　　靈幻輕聲呼吸，試著讓體內的妖力穩定一些，等到身體比較好以後，他繼續扭動手腕掙扎著，感覺自己的手指沾到了帶點熱度的液體之時，靈幻才放棄脫離繩索的念頭。
　　為了讓自己可以順利脫逃，靈幻開始觀察整個大環境，整個倉庫是木造的，雖然裡面的物件大都被影子遮掩住，不過狐狸本身就是夜行性動物，嗅覺也夠強大，所以他也能隱約分辨出來倉庫裡大概是放了那些東西。
　　地面放滿鐵製的鋤頭及其他工具，角落則是堆滿大量的木頭及草食動物的糧草，看來這裡應該是個糧倉吧。在靈幻低頭時，他看到地面有著厚厚的灰塵，除了陰陽師剛剛走過的足跡以外，幾乎沒有其他的腳印，看來這裡也是很少人會來的地方。
　　所以大聲呼救什麼的，也是徒勞無功罷了。
　　「真是麻煩啊。」
　　靈幻帶點失落的垂下脖頸，冬季寒冷的冷風吹過沒有衣物遮蔽的臉龐，他發呆似的盯著自己烏黑色的袴，頓時想到早已回家等他的茂夫。
　　「還好有先讓路人回去，不然他肯定也會捲入這件事情吧。」靈幻盯著那抹黑，宛如自言自語般的說：「不過有小酒窩在，生活上應該沒什麼問題。」
　　自己真的是個失格的師父啊。
　　被捲入這種事情真的是自找的，也怨不得他人。
　　「既然他說要拿我當餌，所以應該不會讓我那麼容易死，畢竟妖怪如果死掉了，屍體也不會維持太久。」
　　如果陰陽師真的想要抓到茂夫，那他就可能會放出風聲，然後在倉庫周圍設下各種陷阱 ，進而一網打盡。
　　但既然自己都要茂夫在家等待，在沒有其他指示的情況下，茂夫想必不會那麼快下山。
　　希望他不要來找自己。
　　這個自暴自棄的想法讓靈幻愣了一下，他看著地面上那皎潔的月光，突然對自己又多了解一些。
　　沒想到自己居然把生命放的這麼輕啊，真是諷刺。
　　「怎麼可以死掉呢。」靈幻倔強的笑了出來，「畢竟我可是師父啊，自然要帥氣的突破重圍回去吧？」
　　
　　在那一天以後，靈幻嘗試用各種方法離開倉庫，雖然窗外飄進的雪可以讓他稍微緩解乾渴，但天不從人願的是，除了最基本的飲水問題以外，飢餓也是讓靈幻體力消耗，且最備感煎熬的原因之一。
　　靈幻有好幾次都想著要變回狐狸讓自己可以脫離這個狀態，但周圍的式神冷漠的視線卻令他不敢輕舉妄動，就怕一個閃失，人頭就直接落地了。
　　過了好幾天，靈幻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他專注地盯著窗外的月光，一邊想著自己到底還有哪些方法可以逃脫，另一方面在想著逃脫後到底能逃到哪裡去。
　　窗外似乎只要最基本的日夜變化，在沒有人聲的情況下，要判別這裡是哪根本難如登天，更何況在如此寒冷的冬天下，人類到底可以在沒有進食的狀態維持多久呢？
　　「好想要，回去。」
　　靈幻疲累不堪的閉上眼，肺部像是要被冷空氣給完全灌滿了，如果死亡可以讓他更快脫離這個狀態的話，那倒也無所謂。
　　就是有一點遺憾而已。
　　早知道就好好道別了。
　　
TBC
之後的故事將會收錄在《光之路》之中，謝謝大家的閱讀，期待之後的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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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y Rub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