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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靂｜談侯無差】秋水長天 02 （清水）

數日午後，往北域的鄉野小道旁，一處茶棚內。

「店家，來一壺龍井，一盤豆沙包。」

「我！我這兒也要！店家，同樣一壺龍井，但我要吃鹹的還要能吃飽⋯⋯」

「那這位伯伯不如來份竹筒飯吧！那竹子可是我們侯⋯⋯呃，伙計大叔每日上山砍回來的，選用的都是上好的兩年老桂竹，經過蒸煮後所散發的清香怡人又開胃！滲入老闆阿叔親自挑選的上好糯米和配料中，與食物香氣口感完美搭配、相得益彰，很是美味，是本茶棚的招牌喔！」

「喔！真的有那麽好吃嗎？小孩你可別騙我，到時候如果不好吃，可別怪伯伯大俠我翻臉無情喔！！」

「伯伯放心，一定包君滿意！」

「哈哈，既然這樣那就來一壺龍井，一份竹筒飯，小孩看你這麼誠懇熱心的份上，伯伯我再點幾樣小菜，你再給我推薦推薦！」

「好噠！」

那方有軟糯童音歡快地為幾位客人細心介紹菜名，這方算盤聲稍停，便有沉渾踏步聲緩緩而來。

「哈，這樣程度的偽裝可是稍嫌淺薄了，該敬業點啊，長恨無疆。」談無慾將筆暫擱，左手支頤，睨向來者。雖話說得嘲諷，但語氣間盡是輕鬆放任，他用只有彼此可聞的聲調調侃，「看看逸塵兒可是演繹得比你更稱職。」

瞧著眼前人一派輕鬆的模樣，長恨無疆不禁猶豫是否該把縈繞心中已久的話問出，但又聽對方提起逸塵兒，本欲壓下的疑惑霎時蒸騰。

「此次事情，你讓一個這麼小的孩兒參與進來，真的好嗎？」話頓，長恨無疆凝眉見談無慾仍是無動於衷，甚至好似並不打算說什麼的態度，他壓低語調向對方又踏進一步，再言，「你應當不會忘，能坐鎮中樞，智鬥你與藐烽雲的麒君已不復存，如今活⋯⋯」

「如今活生生在我倆面前存在的是麒兒，不過是個心智尚處童蒙的孩子，長恨無疆，你知談無慾不會忘。」

「那你為何？」

「因為人總會成長，長恨無疆，你應該也發現了。此回你我去往古祠接走逸塵兒時，他的談吐與進境，已非上次我們探視時的逸塵兒。」

「可若是如此，他此前這般辛苦，我們不是更應該予以護佑，讓他一生坦途嗎？最少最少該讓他離了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江湖，和詭譎莫辨的玄秘絕緣才是正確的嗎？」

「長恨無疆，談無慾且問你，對於一個有能為的人，這天道何時輕易錯放了？」

「這⋯⋯」張口欲言，卻看著眼前人此時青衫素袍一派瀟灑，臉頰比兩人相攜退隱那時豐腴了一點。可曾經，當他與他退隱同回無慾天，踏過界碑的那一瞬，這人一口鮮血噴湧便是數個日夜的昏迷不醒。

還記那時護界陣法啟動，或許談無慾已有預料，早將長恨無疆的音容聲貌記入關竅，才免了他被陣法轟出的下場；可那段日子於他而言真真是一場惡夢，猶如談無慾自我石封生死不明時的心境重演。

唯一慶幸是人在眼前，有他照料。

思及此，再念這一路行來所遇之人，那些卓爾不凡、驚才絕豔之輩，一個一個被捲入紅塵，遍體鱗傷就算，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這蒼天又何曾真正放過了誰。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千里；假令風歇時下來，猶能簸卻滄溟水。 或許我們真能替他擋災阻厄，但當有一天真輪到他受天命遴選必須鵬程萬里時，我們又真能時刻在側嗎？」

「⋯⋯倒是不能吧。」

「是啊，那麼與其將來片刻無法安心，倒不如趁早讓他熟悉這一切；更何況，這是逸塵兒自己提出的要求，此次我們本只想探望不是嗎？」

「⋯⋯哈，確實。」

猶記那時一大一小在樹下對峙，明明綠蔭清涼，明明兩人未曾言詞激烈，長恨無疆卻能從中嗅出一絲劍拔弩張的意味來，讓他不禁想起那時在地宇與殊界大軍對陣時的血脈噴張。

或許即便記憶、修爲盡失，靈識亦殘，但不凡之人終歸難安平凡吧⋯⋯這般想著，長恨無疆心中湧上一股悲憫，他是真切希望這個與他們有緣的孩子，能遠離是非、一世長寧⋯⋯

正自喟嘆，卻見逸塵兒興高采烈地大踏步而來，一點也沒察覺方才自個兒正被談論，濤濤不絕地唸出客人所點餐點與要求；他更催促起他的談阿叔一同倒茶端茶，回頭見長恨無疆呆愣看他，臉上表情有尚來不及收起的凝重。

「侯叔叔，你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休息一下？」

「⋯⋯沒有，侯叔叔很好，不用休息。」

「哦⋯⋯」逸塵兒偏頭思考片刻，他咧起嘴笑，「那侯叔叔應該是太早起來上山砍竹子現在比較沒精神麼？叔叔你再堅持下，客人都很喜歡你做的餐點呢！明天早晨麒兒和你一起上山，幫你一起砍竹子。」

「哦？」雖欣慰逸塵兒體貼，但長恨無疆想這孩子終究還只是個孩子，才想勸對方打消念頭，卻在定睛一瞧時發現——眼前人雖還未臻成熟，但身體明顯比過往壯實許多，先不論周身氣度如何，立如松已隱約可見。

這樣的發現，讓長恨無疆不自覺地用上江湖中人審視的目光去觀察；而被觀察的，眨了眨眼睛以示不解，卻在偏頭對上談無慾目光時，兩人似乎無聲交流著什麼，心領神會。

逸塵兒對長恨無疆笑起自信，說道，「侯叔叔，麒兒有在好好長大喔！向夫子學習知識、每日勤練叔叔教我的拳法和談阿叔所授心法。還有還有，麒兒還在學祠裡交了很多朋友，等麒兒和叔叔們去往北域回來後，要當小師父也教他們拳法，到時候侯叔叔你可要多來幫幫麒兒！」

「哈哈，沒想到我們麒兒也能做別人的師父了！沒問題，到時候侯叔叔也會拉著你那慣會躲懶的談阿叔一起幫忙。」

「嗯？」
「喔耶，太棒了，談阿叔、侯叔叔，麒兒先謝謝你們！」

「呃⋯⋯哈。」
「哈哈——」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