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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墓園管理員。

說好聽是這樣......但我只是年紀大了,從原本的工作退休後無事可做;加上膝下無子、沒結婚的王老五一個,最後只好在自家附近的墓園當個掃地阿桑。

大概在半年前吧,墓園突然遷入了一批新人(?),數量還不少。
後來聽說好像是一個...叫做鬼殺隊的組織?我也不管到底是哪來的,反正只要有付錢沒什麼好不讓他們葬在這裡。

也是從那批人下葬後,開始的某一天,有個男的會固定造訪。
來參拜掃墓的人不少,會特別記得他是因為他每個月固定會來一天。
有時候待個半天、待個一天、或是待個一小時,總之每個月都會固定看到他一次。
而最好辨認的地方是,他少了一隻手臂。

我曾經有次好奇的偷看這男的到底是在拜誰的墓、是朋友還是家人?
在他離開墓園後,我走到他固定會光顧的墓碑。上頭寫的名字應該是名女性,但除此之外也沒能得知太多。

隔月我又看到他的身影出現,於是我忍不住好奇心,上前詢問他每個月不畏風雨、堅持準時來此報到的那位女性是他的什麼人?

「戰友。」他只簡短的說了這麼一句。
所以你們是軍人嗎?但最近並沒有什麼戰事吧?我說。
他想了一想,可能是覺得很難回答或解釋,所以只是搖了搖頭、乾脆的略過我的問題了。
那你為什麼每個月都來看她呢?我問。
在這裡似乎可以感覺到她好像還在,他回答。

我稍微問了一下那位女性的長相,聽完他的敘述後我只能很遺憾的說:她不在這。
不管他是出自於什麼樣的心情或感情來到這裡,只為了想要多靠近另一個世界的她──
但事實就是她並不在這裡。

會這麼說是因為我個人也有一點小小的靈感,年輕的時候並沒有這種體質;後來可能是年紀大了、愈接近那個世界了、或是在墓園待久了,我慢慢可以感覺到、甚至靈力強一點的還能讓我看到形體。
而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所描述的那位女性出現在這裡。

但每個來到墓園的人當然是希望心中的人他們仍在、因為那是一種精神慰藉。所以我沒有不識相到直接了當地告訴他真相。
如果他心底相信她存在,那我怎麼忍心去破壞他的信仰呢?

接著半年過去了、一年過去了、兩年過去了。
他依舊維持著每月一次上墓園的習慣,偶爾幾次還會跟著幾個小夥子,還吵吵鬧鬧的、尤其是帶著豬頭面具的傢伙,總是靜不下來。

還有一次,則是帶著上次出現過的其中一位赤髮赤眼、額頭有大片傷疤的小兄弟和另一位年齡相仿的小姑娘一起。
小兄弟和小姑娘捱的緊密,透露出兩人的親密,應該是戀人或新婚夫妻吧?
三人鄭重其事地在墓碑前合掌許久,像是專程來報告的;小姑娘說著說著還掉了眼淚、讓一旁的小兄弟不住安慰她。
我注意到小姑娘的髮上別著一只精緻的蝴蝶。原來如此,她應該是墓碑上那位女性的家人吧?

然後第三年、第四年──他年年如此、不曾缺席。
直到某天早上,我走進墓園準備打掃。
踏進第一步,我遠遠就看到他,坐在他一直以來的老位子。
嗯?這傢伙何時來的?我好生奇怪。
現在時間很早、天才剛亮,他天還沒亮就過來了嗎?
他安安靜靜的坐在墓碑前、低著頭,連我走近了都沒有反應,難道是睡著了?

我拍拍他的肩,說你別在這裡睡啊這種天氣。
而他依舊沒有醒來。
這時候我突然有個感覺──他不會再回我了。
他的臉上掛著一抹安詳又寧靜的微笑,像是做著永遠不會醒來的美夢。
結果你來了四年,我沒有一次見到她來看你。我有點哀傷的這麼想著,然後──

我看見一隻翩翩起舞的蝶,無聲無息地掠過,飛往朝陽升起的方向。
逆光中我隱約看見蝶影停駐在某個嬌小的人影身上,她回眸一笑,對著我的方向伸出了手。
就在我正困惑她是對誰伸手時,另一隻手悄悄地出現,大手輕輕地握住她的小手,空蕩的右邊衣袖隨著風搖擺在空中。
我頓時就認出來了。

朝陽的光愈發刺眼,我老邁的雙眼已難以承受而閉上,再睜開時卻已沒有那兩人的身影。
我在原地楞了好一陣子。

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事。
我孤家寡人的活了大半輩子,沒感受過什麼刻骨銘心;如果有人跟我說,他相信有種情能夠至死不渝,以前的我一定是嗤之以鼻。
但就在剛剛,我親眼見證了。
若再問我一次同樣的問題,我會這麼說──

我覺得它真實存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