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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有人問起右手臂的傷疤，妳總是輕描淡寫過去。但今日影子問起，卻不知怎地誠實吐出。縱然對妳而言最痛苦的那一部份以輕鬆的態度簡單帶過，可不免還是讓妳陷入了漩渦。

不過或許是跟自己曾生活一段時間的關係，影子似乎也發覺了些甚麼，卯起來狂做甜點只為了讓妳好受。

只是坐在餐桌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妳又再次憶起當時的事。

那時，她也是這樣。在廚房忙碌著，但總做一做，就會撇頭過來瞄妳幾眼。
要是視線不小心對到，她還會否認，「沒有，我只是在看書架，我在想今天要看哪本書……妳不要過來抱我喔！」

而妳總是會因此笑出聲，不理會她的警告並上前去騷擾她。
如果手上拿的不是菜刀，妳會再繼續往下去做，直到她開始渴求妳。但若是的話便點到為止，雖然也會試著點起她的慾火，可總是被拿著菜刀的她追的機率較高。

想起當時的那些事，妳仍然會笑。儘管過了數十個世紀，但對妳來說仍像昨日才發生。

可也就因為這樣，妳討厭被人問起這些。妳會不斷地想她的事，從初次相遇、相識、相戀，但最後…妳逃開了，因為無法承受。就連她死後，靈魂被使者接走時也未回去。

那時，妳是打定，反正她也不認得妳了。回去，又有甚麼意義呢。

然而後來因為種種原因而留在人界的妳，卻赫然發現原來人類死後，靈魂都會回歸到最健康的狀態，不論生前有甚麼疾病，都會痊癒。

──但妳拋下了她。只因為不敢面對。

一想到她死後或許一直在等著妳出現，或又是想對自己說些甚麼，那愧疚感就纏繞得妳越緊。說好的，會陪在她身邊一輩子，就算不打下契約，妳也能做到。

但最後呢？

妳卻像個脆弱的人類，逃開了。

『哇！老師！您怎麼捏爆杯子了？您手沒受傷吧？我再拿一個新的給您。』

「不了，沒關係。我出去吹吹風，要是甜點做好了說一聲，我自己會拿的。」

真是失態。
妳只彈了指，將不經意毀壞的杯子恢復原狀，連同被奶茶濺到的桌巾也一同清理乾淨。

『…好。』

妳走到後院，也正是今日烤肉的地點，將餐桌擺好後，就聽到影子說甜點做好了。
嘴角微微上揚，開了傳送陣將甜點取來。

暫時能讓妳不去想起那些事的，也就只有這些甜到會讓妳想反胃的點心了。

最初妳的確是熱愛甜食，後來受她影響味覺才慢慢改變，雖然偶爾還是會吃，但頻率和以前無法相比。甜度也無法比較。

儘管她是出於擔心才減量，但妳也說過多次自己是惡魔根本無所謂。只是看著她擔憂、爭不過自己的模樣，妳又覺得心疼而選擇妥協。

──唉，所以，妳真的極度厭惡提起傷口的事。搞得自己現在像甚麼來著的，失戀的人類？

『為什麼妳在吃甜點！』

那個像極迷妳人類的林檎不知何時突然出現，而且還氣嘟嘟地朝妳走來。

「甚麼叫我為什麼在吃甜點，影子做給我的，我當然吃。」

『但她說也有我的份！』

妳看她伸手就想拿，妳想也沒想地一手推擠她，另一手則護住自己的甜點。然後，偷偷地利用另外一張嘴慢慢吃。
「我什麼也不知道，妳自己和影子說。然後，告訴妳一聲，剛剛影子說喜歡蘿杰。」

好吧，其實嚴格來說影子並沒有這麼講，但的確有提到喜歡二字。不過也足夠讓這迷妳人類轉移目標了。

進階後的妳即便不做些甚麼妳也能聽到她們的對話了，她們爭執一會後，影子就帶著林檎到另個角落談話。

而妳則放下了甜點，走至蘿杰的身邊。

因為是女巫而想認識蘿杰確實是個理由，但另外一個原因是，打從一開始妳就知道，她喜歡影子。但影子那個大木頭大概也沒發現，林檎也沒有。

畢竟，彼此心中都只有對方了，哪能注意到。

「關於失戀，我還是有經驗的。我不介意妳和我談。」

哇，妳聽到了那個影子說了甚麼？近乎求婚的話？要是可以，妳多想過去糗她。可同時也憶起當時向她承諾的自己…

說來會對林檎和影子這麼氣，也是因為明明可以珍惜彼此卻又不知何原因而卡在原地。兩個都像個蠢蛋似的。

『哼嗯？被看穿了嗎？』

「人類一點小心思我還是看得出來的。妳比我想像中冷靜。不過我家影子這麼受歡迎？久違地來一次人界，妳和林檎都戀上她。」

『畢竟這不需要甚麼理由不是嗎？』她以空閒的左手，一指抵在妳的心臟部位，『惡魔大人，我想您也清楚。』

「…還惡魔大人。」與妳所想像得不同，對於她這回應，妳不免笑了。「妳可以稱呼我白，或別西琳。哪個名字都可以。」

『那麼…白妳為什麼會來找我一介平凡人類搭話呢？』

「因為我對妳有興趣？關於妳另外一個身份。也多虧妳的那碗藥湯，我久違地感到全身舒暢，我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這樣過了。而且…有些藥材留在我身邊其實也沒太大用處，想說不如直接送妳，當作是見面禮。」

『藥材？妳…在人界待的時間很長嗎？還是單純喜歡收集？』

「…妳猜猜看？不過林檎正朝我們過來，要是有興趣，晚點我們再聊？」

蘿杰移了一步，往妳身後看了過去，『一個人影都沒有呢？』

「影子沒和妳提過？不論她們現在在做甚麼在說甚麼我都曉得哦。」

『這樣很辛苦吧。非自願地聽到別人的談話、觀看她們做事。我知道影子還需要睡眠，但若妳也需要，不是就不能好好睡了？』

「…妳是認真地想要問我能不能好好睡，還是只是想藉這問題從答案中推敲她們的發展進度。」

『妳猜猜看？』蘿杰露出一抹微笑，向妳身後的林檎打聲招呼。

這人類…和透過影子的視角所看到的，相差似乎有點大？
但妳並不討厭，某方面來說，這樣也挺有趣的。畢竟活了幾百年的人類，還與一般人無異，那也太過無聊。

待影子回來後，妳回到餐桌那繼續吃甜點，當然也不忘向影子點餐。雖然站在她旁邊的林檎又在哇哇叫，不過影子在她耳邊嘀咕幾句後又安靜。

她們的對話自然又是一字不差地傳入妳耳裡。

『剛剛和妳怎麼說的？不要跟我老師還有蘿杰搶食！』
『可、可是…』
『沒有可是。烤肉結束後妳想吃多少我都弄給妳吃。』
『好。』

妳理應該對影子的戀情修成正果感到高興，實際卻只是讓妳不斷想起過去的事。
不舒服、不愉快、想大鬧特鬧一場，以減緩痛苦。

『老師，您…還好嗎？』影子端著各式各樣的串燒提到妳的面前，一臉擔憂。『妳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沒有。」妳隨手拿起一串，「只是甜點吃太多。」

為了讓她放心，妳一連吃了幾串，然後給予她笑容。
就像以往即便受了重傷，妳也總是以笑容帶過假裝沒事。為了就是不想讓這頭小獅子擔心。雖然其實是妳也不知道怎麼面對那樣的影子。

『好…那老師您有想吃些什麼您再和我說，我繼續烤。』

妳點點頭並未回應，僅揮了揮手示意讓她回去烤爐邊。

思索著人界時是否還有哪處可以隨心所欲的大鬧一場時，蘿杰突地拿了瓶酒在妳身邊坐了下來，但一語不發。
妳看著她一杯又一杯地喝著，連肉也不吃。就算是惡魔的妳，這種喝法也是挺痛苦的，於是妳出聲了。
「只喝酒，不吃肉？妳手中那瓶酒精濃度很高，妳知道吧？」

『來這裡之前有吃點食物墊胃，妳在擔心我嗎？謝謝關心。』

「…雖然之前有與妳碰過面，喝過酒，聊過天。但現在的妳和那時給我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這點我也是一樣的。最初我以為妳只是剛出社會的新鮮人士，結果和影子一樣是個惡魔，還是影子的…老師？』

「我只是想知道妳是個怎樣的人…」妳硬是塞了一串牛肉串到她手裡，「不管怎麼說，看妳這樣喝我感到很胃痛。起碼，在我面前吃點。」

『…真是體貼。那麼，我有給妳甚麼好印象了嗎？』

「暫且說不上來。妳現在和影子談話時的模樣不大一樣，我很難辨認好或壞。不過靈魂沒甚麼氣味倒是真的，光這點我至少能給妳及格分。」

『及格分？』蘿杰淡淡地笑了，『我也很好奇，有沒有例外的時候？沒有味道，但實際上卻是很糟糕的人。』

「怎麼？妳是嗎？」

妳上下打量著蘿杰，不過怎麼想都不認為僅是身為女巫的她能藏有甚麼見不得人的祕密。

獵巫事件之前妳也有與其他女巫接觸過，不管是像蘿杰專門研究對人體有效的藥湯的，還是另外一派走向反方向的女巫都有接觸過。

但不管哪派，就算是為藥物達到最佳、最良好的效果，妳見過最殘忍的事，也不過就是取走某些動物身上的角如此而已……假設這算殘忍。

妳甚至可以斷定女巫比人類更重視自然，畢竟同一種藥品並不是只會做一次，與部分為了賺錢而連根拔起的人類並不一樣。

她們只會取走自己所需的部分，少數時候甚至會考慮到往後環境越來越差而移到其他地方，讓它繼續生長、發芽。

所以妳也想不透，為何蘿杰吐出這句問題。

『我不曉得妳的標準在哪裡呢，我可以說我不是，也可以說是。不過回到我想問的，影子說慾望越多，靈魂氣味就越香。那麼也許我只是擅長壓抑慾望，可我實際上還是有呢？』

「沒實際做、沒有任何行動、沒有因為慾望而去壓迫任何人，那麼就是零。妳還是在原點，與那些因為想要，而不擇手段達到目的的人類不一樣。妳…的願望是甚麼？希望妳的同伴回來，還是想要影子？」

『嗯…之前影子也問過我這問題，我回她說，"我希望能遇到像妳一樣美麗的女友廝守相生。"但我不會說我想要影子，感情這種事情是勉強不來的。』

「僅此而已？」

『僅此？影子都與林檎相戀了，那麼我認為妳…』「我不知道妳想說什麼，但我願意收回前一句，我忘了妳不是一般人類。」

妳急忙打斷了她，好不容易不再去想，不想再因為任何一句開啟名為回憶的開關…雖然也晚了。

曾與人類相戀的妳，有何資格去質疑。妳不也曾因為寂寞，硬是讓她缺席了一次禱告嗎。什麼僅此…在她不記得妳之後，妳祈求了多少次，像個人類在教堂前禱告多少次？不為其他，為的只是想要她再次認得妳、記得妳是誰。

那些湧上來的負面情緒幾乎要將妳吞噬。

在這樣的情況下妳無法好好壓抑身為惡魔的本能，右半邊甚至一度要不受控制地恢復真身。幸好急忙壓了回去，但妳知道恢復真身，也是遲早的事。

『哦，我不是有意…嗯，抱歉。所以，以往都沒有遇過特例？』

「沒有。我有點累了，大概甜點真的吃太多，我要先回去休息了。」

『我知道不錯的酒吧，比起孤獨一人，有人陪伴會好些。』

「…就算我現在是這樣？」

妳不再壓抑，讓右半邊順著本能恢復了真身，那黏稠液體緩慢地滴落地面，也睜開了一半讓那曾被人類說極為恐怖的紅色眼睛，它們已不再妳的控制之下，每一隻都在尋找離這裡最近的目標。

只有身在腹部的嘴還被妳好好壓著，畢竟若真的出來了，妳無法保證自己是否能控制不去吞食她們。

何況此刻，妳也只是想逼退蘿杰而已。犯不著也把那張嘴也展露出來。

『就算妳現在是這樣我也願意陪著妳。我不確定妳是故意的，還是沒辦法控制。如果是後者，我待在妳身邊，也許多少有幫助？』

「…奇怪的人類。」

『雖然活得不比妳們久，不過我也經歷不少事，不會被妳那副樣貌嚇到。就是多了幾顆眼睛的…狗？』

「是狼。」不知怎地，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心情也沒剛才那麼糟了，調整了心情再次恢復為人形。「不是狗，是狼。」

『我以為是像哈士奇那類的，輪廓有像。』

「…到目前為止也只有妳這麼說過了。話說回來，除了我硬塞給妳的牛肉串之外，妳也還沒吃其他食物吧？這麼快就想走？」

『我只是認為不能讓妳獨自離開，妳似乎很難受，很痛苦。妳留下，我便留下。』

「奇怪的人，但我不討厭。」意外地，連妳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真的笑了。「喜歡喝酒？」

『我更愛調酒。還是妳有甚麼酒可以推薦的嗎？』

「沒有，但林檎有。」

想想也放那兩人獨處有一陣子了。雖然剛剛沒分神去聽她們的對話，不過現在影子又在罵林檎，估計也是有情話綿綿一段時間吧。否則影子的耳朵怎麼紅成那副德性。

『影子不是說她像個孩子一樣，她不會生氣？』

「不會，林檎不介意。」

當然，那也是妳透過昨日她們的對話得知的。
不過妳當然也不是甚麼小氣的惡魔，從林檎那拿了些酒，自然也要給她點回禮。

考慮到往後影子搞不好也會燉些藥湯，於是妳將些許稀有藥材作為禮物給了林檎。雖然她收下的當下似乎想要說些甚麼，但一旁的影子急忙摀住了她的嘴巴，並代替她向妳答謝。

妳領著蘿杰來到地下一樓時，妳總算聽到林檎剛剛想說些甚麼了。

『這些醜醜的東西是甚麼，為什麼白要給我這些…？』

『她不是說是稀有藥材嗎？也許之後燉藥的時候能用到。』

『蛤，我寧願要吃的。這些又醜又臭的藥材好可怕，我不想放到我的空間。』

『幹！妳好煩耶，妳不是有草泥馬嗎？放進去啊！』

『對耶，影子妳好聰明哦。』

然後妳看到了林檎主動湊上前親了影子，還以為影子會把她推開，但估計是看妳和蘿杰都不在，所以也回應了她。雖然很快又退開了。

……真的像極了笨蛋情侶啊，那兩個。

『原來這裡還有酒窖，之前來的時候沒發現呢。』

「畢竟妳來的那天，我也來了嘛。影子也不知道我是誰，於是托了林檎先把妳送回去。」

『妳們這些人還真不像惡魔，人太好了呢。』

「我反倒想問，惡魔該有什麼樣子。就像人類為妳們貼上的標籤一樣，但實際妳們也沒有這麼恐怖，不是嗎？」

『所以…奪取人類的靈魂，妳不會做嗎？據我以前所讀到的書籍中，惡魔不都會想辦法致使人類墮落，以便簽下契約，吞噬他的靈魂？』

「當然會…是妳好奇心勝過恐懼，還是妳本來就不怕惡魔？好歹我也是可以把林檎耍著玩的高階惡魔喔。」

『嗯…妳認為呢？』蘿杰淺笑，再次迴避了問題。

「妳總是不直接回答我的問題呢，但我不討厭。」

『因為我也很想知道妳的看法是什麼。畢竟我也曾被人類誤會是可怕的生物，必須盡早殲滅。但我也僅是，回應了那些期待。對於我而言，惡魔不也是如此？如果我向妳發了願，或我們站在不同陣線，那麼我會恐懼、會害怕，我想那是必然的。』

「但妳似乎忘了我們惡魔心情向來都捉摸不定。」

也許玩心興起，又或是好奇她的反應。
妳在她面前恢復真身，但體型有刻意縮小，避免頂壞影子的家。

『妳是希望我怕妳？還是，妳只是想把我推開？我記得我剛剛有提過，我並不會被這樣的妳嚇到。』

「嘖…妳難道不怕我忽然就決定把你吃了嗎？」

對於這樣的反應感到無趣，卻又莫名感到些許安心…？
妳再次恢復人形。決定專心找起適合今晚開來喝的酒。

『如果只是因為這點恐懼而喪失了與妳認識的機會，那麼未免也太可惜。而且，搞不好妳真的很好啊。我並不會因為幾張標籤而卻步。何況，之前我和影子說的也是真的，我很高興能遇見妳們。那讓我感到不孤獨。』

「…那是妳想要找個人廝守相生的理由？」

蘿杰一副欲言又止，最後僅回答了，『是。』

與此同時，妳聽到了在後院影子和林檎的對話。 『她們怎麼這麼久？難道白吃了蘿杰嗎？』

『不要亂講話，我老師才不會做那種事。而且妳不是追蹤得到蘿杰，她還活著吧？』

『喔喔，還活著。還是我下去看一下？』

『…嗯，好，妳去看一下也好。我有點擔心。剛剛老師的狀況看起來也不怎麼好。』

『好。』

「…哎啊，看來我們在這裡待得有點久，她們開始擔心了。」妳抽取了離妳最近的一瓶酒，「就這瓶吧。」

『不如結束後，到我家喝？我對妳持有的稀有藥材很有興趣。也想知道，妳還知道些甚麼。』

「乾脆現在就去吧。」

『我看影子準備了很多呢。一盤又一盤的肉，而我們似乎都還沒有吃到些甚麼。現在來我家，影子不會說些什麼嗎？』

「妳家能開火嗎？哦…又或者我該問，妳還有那個精神可以下廚嗎？」

『如果妳想吃的我知道怎麼做，我當然願意。今日公司沒處理什麼事，我只負責盯著林檎，畢竟我答應影子會好好看著她。』

「真不曉得我家那影子怎麼會看上那個迷你人類。」

『嗯…我是不認為需要任何理由。何況有時候就算只是不小心眼神對上，也足以讓妳墜入愛河。』

「那是什麼？妳的經驗談嗎？」

到底為什麼好像跟蘿杰隨便聊幾句，都像被看透似的？
但妳依稀記得蘿杰這派，僅會製作藥湯，其餘什麼也不會。

巧合？還是其他？

『怎麼？我不能有經驗嗎？』蘿杰笑出了聲，『我不是那些壽命只有短短幾十年的人類啊，雖然外表無異。』

「…嗯。」妳微微皺起眉頭，「是我問錯了問題。」

還想些說什麼，妳就聽到林檎的腳步聲。爾後是她大聲詢問，『妳們在──做什麼──』

在酒窖除了挑酒之外還能做什麼？奇怪的問題。
但妳並不打算回應林檎的問題，隔空大喊未免也太累。

「再待一會，就去妳家。」

『那有什麼問題。我也缺一個酒伴，妳能來是再好不過了。順便消耗之前我太過衝動而大量購入的酒。』

「看不出來妳也會做這樣的事。」

『看來我在妳心中似乎有個樣子了？我想妳可以拋下它，然後，好好地認識我。』

蘿杰貌似沒有想等妳回話，她轉身上了階梯，回應了林檎的問題。『剛挑好酒，正要上去呢，妳特意來找我們的嗎？』

『嗯，也想說能不能順便推幾支酒給妳們。』

妳聽到蘿杰又踩了兩格階梯，不過顯然是向下。因為她再次出現於門口。
『她說能推薦酒給我們呢，妳覺得呢？』

「有何不可。」

聚餐接近尾聲時，盤算著也差不多該到蘿杰家喝點調酒，談些過去的事。但不知道那迷你人類是不是就是故意和妳作對，在妳和影子說得先離開後，林檎馬上嚷著說要喝蘿杰調的酒。

妳不免嘆了口氣，畢竟出聲阻止也不對，於是又默默地坐了下來。並將之前從影子這邊拿的酒通通從空間取出。

「希望這邊足以讓妳調。」

『…嗯，如果妳們是想喝沒有酒味的調酒，光以這邊的酒沒辦法調出來呢。也許改天？』

『我這邊還有點酒喔，也許有妳要的。』林檎作勢要開空間，但立即被一旁的影子阻止，然後又一次地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

──妳看不出來蘿杰跟老師好像有約嗎。改天再約！

到底是自己教出來的，影子還是看得出來妳想做些甚麼，也替妳擋下了林檎。

妳僅微微一笑，輕輕彈指將後院恢復原狀。以親切的口吻向蘿杰開了口，「我送妳回去？」

『嗯，麻煩妳了。』

不過是初次去蘿杰的家，之前也因單純是個人類而無法追蹤到蘿杰，所以妳也僅是等著蘿杰報個大概地點才開了傳送陣。

妳們穿過傳送陣後，離蘿杰家還有兩個路口遠，但正巧能當作是飯後運動。妳與她肩併著肩，走在無人的街道上，期間連台車都沒有。

原本跟妳平行的蘿杰，加快腳步越過了妳後，轉身面對著妳，但一邊又倒退著走。
『好安靜，跟剛剛比起來突然寂寞了些。妳不覺得嗎？』

「妳不怕跌倒？」

『我相信妳會幫我看路的。妳也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剛剛問我什麼？寂寞？也許是因為妳一半仍是人類，無法承受狂歡過後，朝妳襲擊而去的寂寞。那很正常。妳不會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我很想知道，這樣的話題我能和妳談多深。』

「多深啊…不知道呢，一個人久了會習慣的。」

『看來是不願意談了？我想妳知道我要問的不是這個。』她停下腳步，再次與妳平行後，才和妳一起邁開步伐，『不是只有我在迴避問題。』

「…難不成這幾個世紀以來，妳主要的工作都是與人交涉的？妳一直很想從我這邊挖掘妳想知道的事。」

『我以為我隱藏很好？』蘿杰朝妳一笑，裝作沒事地伸展了身體。『果然還是沒辦法呢。』

「我在人界待過很長一段時間，在獵巫事件之前我就在這了。即使扣除待在人界的經歷，單純為了簽契約而來這裡，我所接觸的人類也不會比妳少。」

『妳和影子…真的不太一樣。』

「我以為我可以只是單純來喝調酒，順便給妳我收集的藥材。」

『嗯，這本來才是我們的目的。不過，隨時都可以換，不是嗎？』

「是沒錯，但我現在不太想談只想單純的喝點酒……」那煩躁感再度湧上，稍早前的那股想在人界作亂的慾望又浮出，「是我不該邀約。給妳藥材後我就離開。我沒有心情喝了。」

『我們都活了很久…嗯，抱歉我不該這麼說，我在妳眼中大概還是小孩子？有些事，妳可以不用藏在心裡，偶爾試著說出來或許會讓妳好過的。』

妳皺起眉頭，對此感到不悅。
自己甚麼也沒透露也沒有說，依照影子的個性更不可能向蘿杰說些甚麼，即便有，影子也僅知道自己做過甚麼蠢事而已。

但為什麼蘿杰卻一直以她甚麼都知道的態度，嘗試著讓妳說出所隱瞞的事？
「妳看到了甚麼？」

『欸？妳好像誤會了甚麼。』蘿杰輕笑，『的確如妳所說，妳接觸到的人類並不比我少。但是，妳很少跟人類有往來，頂多…達成他們願望，或觀察陣子就離去了？我想妳並不知道，有些事就算極力隱瞞，還是會表現在臉上的喔。』

蘿杰點了點自己的眉頭。

但這下妳連踏入蘿杰的家的念頭都沒有，只想盡快離開此地，不見蘿杰。
「妳踩到我的界線了。」

未等她回應，妳開了傳送陣離去。


穿過傳送陣後，妳來到聲色場所。儘管已是深夜，但聚集在門口的還是不少。雖然也有幾個找死的人類認為妳才剛結束一場交易而上前搭訕，不過妳也僅是給予他一個不失禮貌的笑容，就將他送至其他地方。

「垃圾，擋路。」

至於他們被傳送到哪裡去，妳也不太清楚。妳根本無暇顧及。妳只想抒發心中的那股不愉快。

不理會守在門口的那兩個壯漢，逕自推開門闖了進去。
當其中一位搭上妳的肩膀時，妳刻意將僅有在真身時才會顯現出來的眼睛張開以此威嚇。效果自然相當顯著。

不提無法反應，褲子還濕了。

「沒用的廢物。」

召了幾隻使魔出來守住門口，其餘的更改記憶後就讓他們一一回家去。至於…要如何在這裡抒發心情，也就只能看這間服務有多好，讓妳決定是要在這裡玩一夜，還是乾脆吞噬了這裡的負責人。

妳緩緩步向已縮成一團的小姐們，至於招待者早就被嚇到躲起來，還以廣播發令。要讓她們好好招待妳。

而妳最痛恨的，就是這種人類。沒事好處自己拿，有事底下的人扛。
幸好靈魂的氣味還夠香，讓妳即使不變回真身也足以讓妳嗅到他的氣味。

不過自己動手仍嫌太麻煩，召了幾隻人型使魔出來，讓他們好好跟那名招待者玩玩……搞不好還能因此多一隻使魔呢。

『…您，想要些什麼？』

原以為她們會繼續縮在角落，未料裡面之中看來最為吸引妳目光的人類拋開了恐懼詢問了妳。雖然她的雙腿還在顫抖著，但比起現在已發出淒慘尖叫聲的招待者要好得太多。

「平時其他人來這裡怎麼玩的，我就怎麼玩？但我並不想喝酒。要錢，我有的是。」妳取出在黑市搜刮而來的幾個裝有現金的箱子通通丟了出來，「妳們給我，我要的，這些都是妳們的。」

『我是這裡的紅牌，我來招待您，請不要對妹妹們下手。您需要什麼，我都提供給您。』

「…嗯，我也不清楚我想要什麼呢？」妳四處望，挑了一張看起來還算乾淨的座位坐下。嗯，沙發比妳想像中得還要好坐，勉強可以給個十分。「來坐？」

妳看她咽了好幾口口水才慢慢地朝妳走來，依照妳的話坐在妳所指定的位置，雖然妳兩之間還是留有不小的空隙。

「妳不怕我？」

她深呼吸口氣後才回答，雖然聲音仍是抖的。『怕，但如果由我出面服務，能讓您開心，而我的妹妹們能平安回去，那麼就值得了。』

「嗯，誠實，我欣賞。不過我現在也不清楚要如何才能開心起來呢？告訴我，當妳心情不好時，妳都是怎麼做的？」

刻意地將那些紅色眼睛再次睜了開來，與稍早因無法壓抑不同，現在妳能控制，讓目光全停留在這名紅牌的身上。

妳看著她嘴張張合合，似是想尖叫或著吐訴些甚麼，但也許是長年培養的習慣影響，最終一句話也沒說出。

「等著妳回話呢？不是想讓妹妹們安全回家嗎？妳這樣，可沒有招待到我喔。」

『對、對不起，是我失態了。』她手抖著，為自己填滿了一杯酒，『您介意我喝嗎？』

「隨意。」

人類藉由酒壯膽也不是第一次見過了，自然也不會去阻止。

『我心情不好就會想吃東西發洩，這附近有間燒烤店還不錯，我們可以轉移到那邊用餐？』

「可是來之前我才吃了很多串燒呢，有點膩了。」

妳站起身的同時恢復了真身。

張開位在胸腹之間可任意延伸張大的嘴到她面前，
「而且，以我這副模樣，妳認為，我吃東西真的能發洩嗎？我怎麼都吃不飽呢，無法讓我的心情好受……嗯，也許吃了那些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人類或許好些？」

聽到自己被點名的那些人類，毫不意外地發出尖叫聲。

妳轉向朝那兒走去，卻感受到身後的紅牌拉住了妳。雖然她也僅是不斷被妳身上的黑色黏液慢慢吞噬，不須多久時間，整個人就會融入到妳體內。
「妳很大膽，人類。妳手再不拿出去，只需半分鐘妳就會被我吞食了。」

她嚇得立即將手縮回，而手上自然沾著如何使盡甩都甩不掉的黑色黏液。
妳想了想最終還是將那些黑色黏液去除，也算是給予有勇氣出來面對妳、有膽量試著阻止妳的小禮物。

若繼續放著不管，那些黑色黏液也會將紅牌吞噬。只是，速度更加緩慢，更加痛苦。

『呃…有些人喝醉了就會很開心、您要試試嗎？』

「我想我有說過我並不想喝酒。妳身為一個紅牌，能力就只有這樣嗎？太無趣了。也許我剛剛一口吞噬妳們似乎還比較好。」

『對不起，這是我的問題，不能讓身為客人的您感到盡興是我不對。不過請容我詢問您一個問題？』

「問。」

『您介意聊天嗎？有些人聊過以後，心情會比較好…雖然也有相反的時候，若您需要安靜，只需要有人陪著您，那麼我是可以勝任的。』

聊天嗎…蘿杰也是這麼說的，盡管不明白能有多好受，但妳決定試著將自己的心情吐出。不過妳也沒打算讓除紅牌之外的人聽見，依照約定將她口中的妹妹們平安送回家並更改了記憶。

「那麼，平時妳都是怎麼讓來這裡遊玩的人類吐露心事的？」

為了能好好談話，妳恢復了人形。

『每個人的個性不一樣…不過您既然願意聊天，也許您能直接談談，是為了甚麼事情在煩惱？』

「我倒是希望妳猜猜看。」

『…嗯，如果猜錯還請您不要生氣。由於您是突然造訪，而且心情極差，想必是被人踩到了痛楚？』

踩到痛楚嗎…雖然蘿杰也沒有直接點出，但妳想妳就是不喜歡她那副什麼都看透的模樣吧。第一次這樣，彷彿被赤裸裸地看著，過去發生甚麼事，她都知曉。

「繼續。」

『我想您應該是被人突然揭開了過去傷疤，並不是現在才發生的事情導致妳不愉快？否則的話，您應該會當場…嗯，就像剛剛那樣。』

「嗯哼，答對了，人類。」妳吐了長長的一口氣，思考著如何將過去的事情說出。

『您可以慢慢想…我理解要整理情緒不是件簡單的事。或是您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有些事情和感受也沒有辦法組織成語言道出來的。』

妳挑了眉，細看著眼前的紅牌，也許她沒有自己所想得這麼糟？
妳試著將目前所想的、想表達的，一一講了出來。

然後漸漸地，吐出的事情越來越多。雖然離妳想講的還有一大段距離，不過分享以前的趣事，恰巧也能緩解這名人類的心情。

直到她笑出了聲，妳才漸漸切入正題。
「我想妳沒有辦法想像，很久以前是有吸血鬼、狼人及女巫存在的。」

『我曉得以前曾有幾個世紀會獵巫，但我不知道那是…真的有女巫存在？我以為那只是一個殺人的藉口。不過吸血鬼和狼人我只有從戲劇中得知，那麼現在還有嗎？』

「既然妳都不知道了，那妳認為還有嗎？」妳嗤之以鼻。

『…對不起。』

「沒想計較。總之在那個時期，我在教堂附近遇見了到目前為止，對我來說最為重要的一位朋友…那時因長時間未吸血而發狂的吸血鬼找上了她，雖然她極力反抗，但身為人類哪能比得過吸血鬼？」

她沒有回話，只靜靜地繼續聽著妳說。
「雖然我對人類沒有一點興趣，但我更厭惡吸血鬼。一時玩心興起，過去幫助了人類。」

刻意隱瞞了一見鍾情的事，畢竟，也沒有必要說。

「身為惡魔與天界的代言人走在一起…就算是現在，我想多數人還是會認為很奇怪，怎麼會？」

若是當初自己如果沒有選擇和她在一起，僅出手幫助後離去，也許她會過得更好？也許進入老年期，記憶也不會退化，而自己偶爾也能過去看她。

她也不會經歷那段掙扎的日子，更不會想試著尋死。

「……也許我還是不該說這些的，我很討厭提到那些事。」

『那段對您來說難道不是美好的回憶嗎？』

妳一時語塞。

如果單以自己的心情來看，妳是開心的。可是這樣的妳，難道不會太過自私？自己真的有資格說，是開心的嗎？就算她因妳是惡魔的身分而痛苦著？

「是呢…但現在我卻覺得痛苦。我不斷地去設想各種可能性，我可以救下她，但不要跟她有過多的交集。無論我因此有任何感受，我都能以時間沖淡。」

『可是已經過去了，即便想再多，那些沒有走的道路，您也不會知道盡頭會是甚麼樣的景象。也許您不在她的身邊以後，仍然會有其他種族的生物襲擊她。』

這個可能性妳倒不是沒有想過。
「但我仍有隱身於黑暗守護她的選項。」

『屆時您一樣會後悔的，在她離去了以後，您仍然會想，當初為什麼只願意…』

妳彈了指將她的記憶抹去。
再談下去也只是一個循環，而最終也只會回到，自己所認定的那個答案。

僅留下一個裝有現金的箱子，其餘又放回空間內。
同時也將被妳毀壞的設備通通恢復原狀。

本來就沒抱著太大的期望能期待人類給予妳不一樣的答案，是自己不該吐訴的吧。像以往繼續瞞著，收到深處，只要不去接觸、不去碰，久了以後…還是能慢慢習慣的。

儘管這麼想，當回神來時，妳又來回撫著右手臂上的傷口。

對此妳僅輕輕搖了搖頭，隨後開啟傳送陣。
這次哪兒也不去，回到了自己的家。

和影子的家不一樣，這裡只有十幾坪大，不過也足夠了。這兒只有妳而已，再大的空間也用不到。只購入了基本傢具，其餘甚麼也沒放。

憑著記憶，調出了沒甚麼酒味的酒，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回想著自她離去之後的事。也許，順著這樣想一輪，自己的心情會好受些……吧？妳如此想著。

將酒杯放置一旁，揉了揉眉頭，努力回想著在她離去之後，遇到了甚麼事。

……將近兩百年沒有記憶，但妳也是在那段時間內提升了階級。想比自己那段時間吞噬了不少人類吧，可天界居然也沒因此介入…罷了，沒介入也是好事，何況，天界甚麼時候會因為人界的事情而出手了？

透過進階的關係給予妳新的感受，也才將妳從痛苦的深淵拉回。儘管還是痛苦著，但起碼妳找回了自己，不再是憑著心裡的感受、順著本能影響做事。

妳放慢了腳步遊走世界，在歐洲停留了一段時間也認識了不少女巫，那時她們才分了兩派出來，不過目標都注重於如何製作效果更佳良好的藥品，只是所利用的材料不同罷了。

不過對於她們的紛爭，妳一點興趣也沒有。只待了一會又前往其他國家，但沒料到之後再回去，女巫都已被人類獵光。

……所以妳才討厭人類。與自己相似又不同，但若比自己更加強大的生物，從來都只是想趕盡殺絕，卻鮮少有過和平共處的。

即便有，也總是維持不了幾年。

期間妳也感受過幾次影子也來人界，只是與妳不同，她在簽完契約後，雖然會短暫在人界待幾個月，不過地點總是換來換去。直到收割靈魂後又再次回魔界。

現在想想…或許那時的影子就在找自己也說不定？

但那時的自己心情尚未調適好，即使相聚，妳也不知道怎麼和她啟口，為什麼自己沒有回魔界的打算。
縱然是現在，妳也答不出來。

妳吐了一口氣後，提起被放置一旁的調酒，再次啜了一口。

只是不得不說，影子和林檎初次相遇情形真的讓妳笑出聲。之後的發展也是出乎妳意料，也正是因為這樣，自己才起了念頭，想要與現在的她們再次認識吧。

當時也沒有想過要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原本以為頂著天使光環會讓她們放下警戒心，起碼不要讓她們對妳有所存疑。

但…果然還是不能因為好玩，而跑去現場觀看影子究竟打算對那群人口販子做些甚麼吧。惹得她們對妳的真實身份越來越疑惑，甚至要召喚低階惡魔讓蘿杰來辨認。

然而卻被影子懷疑不是甚麼好的…高階惡魔？

儘管強調，突然拜訪是為了解惑，但仍不被相信。
於是妳乾脆將錯就錯，順便測影子的強度…結果還是沒甚麼變化。

說不失望是假的，但妳也不會因此怪她，畢竟隨著時代轉變，現在人類已不像從前，有事沒事就會召喚惡魔出來，已達到自己的願望。

突然憶起還有六個地點還未殲滅，也許可以帶著影子再過去玩玩，或是…自己一口氣吞食，再把靈魂讓給影子也行。

妳瞄了一眼時鐘，都已接近太陽快升起的時刻。

貿然出現在影子家也不是甚麼好選擇，按慣例地丟了張紙條在她們的餐桌上。
妳站起身伸了懶腰，雖然一夜沒睡，但現在，妳的精神仍是飽滿的。

何況身為惡魔本就不需像個人類按時就寢。

對於影子會感到睏妳倒是很疑惑，還是因為…階級還停留在中階的關係？但妳已無法想起那時的自己是不是也是如此。
反正也不是甚麼大問題，索性拋在一邊不管。

轉眼來到附近早餐店的營業時間，想了想決定先吃點食物墊點胃，天曉得等等在人口販子的地盤會吃到甚麼髒東西呢。

悠閒地享用一頓美好的早餐後，妳聽到影子在喊妳。
結了帳，悠悠地回到家開了傳送陣將影子拉來家中。

『您…今天要帶我去哪裡玩呢？』影子一臉狐疑。

「當然是人口販子那了，我們才拜訪一個地點，剩下的都還沒去呢。」

『是呢，老師。』

「…妳可以不用喊我老師了。我現在也沒教妳什麼，妳可以和林檎或蘿杰一樣喊我白，妳要喊我真名也無所謂。」

『一時改不過來…但坦白說，喊您老師我也比較習慣。』

「…隨便吧。今日想怎麼玩？我可以配合妳。變成小孩子混進去？還是乾脆直接大亂一場？」

『我喜歡大鬧一場。』

「那就不要拖泥帶水，直接變回真身和他們玩吧。這次，我看妳表演。我不出手。妳也該試著提升妳的階級了。」

『…但我不認為清完六個地點後，我也能提升階級。』

「所以我說，試著。」

妳隨手開啟傳送陣，這次去規模較大的地點。也不特意挑隱密的地方了，反正都要大鬧一場，又何必在意那些人類看到後的反應是什麼。

由妳開場，跟在妳身後的影子則在穿越後，直接恢復真身。
並召了那三頭低階魔界犬出來遊玩。

不過影子毛病還是照犯，但也許是因為自己在場的關係？沒有設下結界，差點讓幾個人類逃出場外。

幸好妳反應夠快，即時召使魔出來才擋下那群。

「注意周遭的情況，我和妳說過多少次了？」

『…是。』

雖然有魔界犬的幫忙，但清掃速度仍遠遠不及妳。妳也曉得是能力不同的關係，只是看著影子到處忙，魔界犬追著四處逃竄的人類，不免又感到些許心煩。

若讓自己的使魔出手幫助，那麼只會浪費好幾個靈魂而已。
自己出手…？那麼影子只會和過去一樣，躲在自己的身後等妳為她出頭。

最終妳也僅是耐著性子，等影子忙完。
她一副相當疲勞的回到了妳的身邊，不過妳也沒打算說些甚麼，只再次開了傳送陣，前往下一個地點。

「剛剛半個小時。給妳二十分鐘？」

當然，這是在妳繞過整個場地、略估大概人數後才開出來的。
影子和仍在魔界時的反應相同，並未多說些甚麼，僅點點頭後就去完成妳的指令。

妳一邊聽著人類的慘叫聲，一邊為自己泡了杯黑咖啡，當熱水沖入時，那咖啡的氣味立即撲鼻而來，妳也因此發出滿足的嘆息聲。

提著小小的咖啡杯，走入混亂的會場觀看著影子和她的使魔的表演。
期間雖有人類朝妳跑來，但在手指輕輕一揮之下，妳便將他送回影子的面前。

「扣一分。妳只剩五分鐘，會場內還有很多人類喔。」

淺嚐了一口咖啡，味道挺不錯，這稍稍平撫了妳那煩躁的心。

『唔。』

「加油吧，妳得變強一點才行，我不可能總是讓妳躲在我身後。或者，考慮召第四隻使魔出來了？妳可以和林檎一樣，耗盡大半的魔力，召出和妳同階的使魔。」

『但…我也有可能和林檎一樣被使魔打傷。』

「妳還有時間分神反駁？」妳挑了眉，「妳可以燉煮蘿杰給妳的那份藥湯，恢復速度會比妳消耗魔力還要快。」

『…知道了。等等我先回去一趟，召喚使魔。』

「妳還有三分鐘。」

影子不再說話，專注對付剩下的人類。
估計也是被妳逼急，她讓三頭魔界犬回到自己的身邊之後，噴了足以讓這裡燃燒殆盡的大火球出去。

那尖叫聲頓時此起彼落，不絕於耳。

「太過急躁。妳很怕被我處罰嗎？就算這樣，人類短時間內也不會被燒死喔。」

放下咖啡杯，離開舒適的沙發後，意思性地做了點暖身運動，而後抖抖身恢復真身。將那些還活著的人類一口吞噬。

『對不起。』

「妳沒有像以前嘔吐出來就值得誇獎了，妳先回去，燉煮藥湯。準備召喚第四隻使魔。」

她點點頭，依照妳的吩咐先行開傳送陣回去。
而妳自然是幫影子將這裡收拾乾淨了。

「雖然是彈指間就能恢復，不過還真的是大鬧一場啊…惹得警察和消防隊都來了。」

對此有些煩惱，淡然無味的靈魂從來都不是妳的狩獵目標，乾脆將這裡設置成一場意外，以及利用現場本來就有的毒品灑得到處都是後，便迅速離開。

穿過傳送陣到影子家後，她仍在為藥湯忙碌著。妳也曉得那需要全神專注在那，於是妳也沒出聲打擾。

現下也不知做些甚麼，於是和影子打聲招呼後，便在沙發上歇息一會。
待影子燉好藥湯、喚醒妳時，也是一個多小時後的事了。

掩著嘴打了小小的哈欠，打開電視觀看著今日新聞……還以為今日的傑作會被報導出來，看似乎又被壓下去了？連條相關消息都沒見到。
網路上倒是炒得沸沸揚揚。

不過妳和影子的事都沒被發現，也是好事了。否則還要一一去處理，那實在太過麻煩。

『老師，我也有準備您的喔。』

「妳先喝，恢復好後去院子召喚第四隻使魔。妳的魔界犬沒什麼攻擊力，唯一優點也就是對妳衷心了。」

『但拿來對付人類也足夠了…』

「而妳超出了我給妳的時間。」

影子沒有回應，只委屈地低下頭來，將藥湯放置在妳面前。
爾後將自己那碗一飲而盡，就逕自到了後院畫起召喚陣。

「能輸入多少就輸入多少。召出同階的妳想辦法打贏，比妳高階的我會幫妳打到聽話。」

『…老師，我能不能問您一個問題？』

「嗯。」

『您和蘿杰…是不是處得不太愉快？』

「沒事，妳不用太擔心，或許是看到妳和林檎的樣子，我和她都有些過於急躁了吧。倒是妳會關心起我的私事了？認為我對妳太過嚴厲？」

『沒有…不是您想的那樣。如果您和蘿杰聊得愉快，我想您不會這麼早留紙條給我。』

「搞不好我也只是心血來潮？妳該專注在召喚上了。」

…急躁嗎。倒不如說是對於蘿杰那種態度感到不滿吧。但妳也想不透，為何。
蘿杰那副想要為自己分擔苦痛，想要了解自己更多。明明正式認識之前，不是喜歡著影子嗎。

但話又說回來，處處為影子著想的，那又算是喜歡的表現之一嗎。
儘管看到影子和林檎有些親密的互動，蘿杰似乎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彷彿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果然還是很奇怪啊…

『老師。』

影子的一聲呼喚將妳拉回現實，似乎已召到了什麼生物，正努力穿越召喚陣。
當那魔物的頭鑽出來時，妳便曉得那實力已超越了影子。但仍遠遠不及自己，只勉強達到林檎的強度。

在魔物穿越召喚陣前，妳也並未想做些甚麼，畢竟出來後契約就打下，若真的無法聽從影子的話，那麼就照稍早前所說的，打到聽話。

…不過，先前林檎才召喚出一頭多頭龍，現在影子也召出了龍出來。但整體看起來比那條多頭龍好些。而且還能隨意變換型態，鑽過召喚陣時是龍的姿態，但現在，若撇開背後的翅膀和龍角不看，那麼這魔物看起來便與人類無異。

妳見牠似乎說了些甚麼，但不是召喚者並無法理解，於是妳也僅能詢問影子。

『牠說想和我戰一場，牠不服被比牠弱的惡魔召出來。』她顯得有些尷尬，她的實力不比牠高的確是事實，而且還差很大一截。

「替我轉達。」妳恢復真身，不疾不徐地走至牠的面前。「我不介意和牠戰。」

『牠知道自己戰勝不了您。』

「我給牠兩個選擇，一是現在回到空間內，往後需要牠時，必須得完全服從妳的指令。二是被我殺，牠的靈魂價值比愚蠢的人類好太多了。」

下一秒影子便開了空間，牠雖有不滿，但看在妳的份上也不敢隨意作亂。
「沒膽量。那碗藥湯的效果還在吧？繼續，直到召出同階的為止。」

『…知道了。』

顯然第二次召喚影子有特意控制輸出，這次召出來的是與她同階的使魔。但當使魔鑽出召喚陣後，妳不禁感到相當訝異。

召出來的竟是人界才有的生物──九尾狐。

以往遊走特定國家時，妳也見過。不過那時牠們受人類迫害，在妳的幫助之下才逃過一劫，可妳沒料到…召喚陣居然也能召出來。

只不過眼前這頭雖有熟悉的氣息，但妳並不認識。也許是那時所見到的後代子孫吧，短短幾年間就能有這樣的成果嗎…

「如何？」

『牠願意留在我身邊。被我召出來前，牠還煩惱著沒地方可生活了。嗯…不過我還是第一次召出這麼可愛的生物。』

妳見影子伸手就想撫摸，但結果如妳預期，那頭九尾狐早她一步幻化成人。

人形的九尾狐，擁著一頭銀白色的長髮、赤紅色瞳孔的女性。目測…只比影子高一些。
不過幻化成人的技巧似乎還不怎麼靈活，頭上仍留著狐耳，身後還有隨著心情而搖動的九尾。

「她們很高傲的。不會輕易讓妳觸碰，但她們也算是強大的生物了。往後多少能幫助妳。」

『好的，我會謹記在心，謝謝老師。老師我們要前往下一個據點了嗎？』

「嗯？我沒說清楚嗎。九尾狐很高傲的，我想她不會輕易回到空間，妳大概得想辦法怎麼安撫林檎，或怎麼避免九尾狐被林檎騷擾了。」

『…老師，您說的是真的嗎？』

「妳可以試試看。」

猜想接下來大概會有好戲可看，乾脆拿出桌椅和點心耐心等待。
而果不其然，那九尾狐無論如何都不肯窩回空間，跳處跑來跳去，讓影子很是難抓。即便召了魔界犬出來幫忙，但也僅是被耍著玩罷了。

最後影子也恢復真身，將體型縮至跟九尾狐一樣大後，一場追逐戰正式開始。

「看來今晚睡覺要設結界了。」

一個迷你人類對上一狐一獅，不吵到把屋頂掀了那才是奇蹟。

未料這一追，就追到林檎快下班都還未有個結果。
又偏偏林檎回來時，看到的正是影子好不容易抓到那九尾狐，一獅一狐也正好恢復了人形。

『逮到妳了！妳這小混球！』
『…討厭！』

從頭看到尾的妳，妳也曉得這兩句只有字面上的意思，並沒有挑逗意味存在。
但在林檎眼中就不一樣了。

『影子好過份！我努力上班！結果回來看到的是什麼！為什麼妳把那個女人壓在身下！卻沒有對我這麼做過……影子大笨蛋！大傻瓜！呆子！』

之後頭也不回地狂奔回到屋內。
影子雖立即就有反應，可也來不及林檎的速度，當她趕上時，林檎已把門給鎖住了，同時上了結界。

就算影子想要利用傳送陣穿梭到林檎身旁也無法。

至於…不知道該不該稱罪魁禍首的九尾狐，一副事不關己的。再次恢復狐型，但這次體型更小，僅有小型犬的大小。

不過僅輕鬆一躍，就跳到妳的面前。

『我也要吃點心。』以小小的狐掌試圖夾起餅乾，但連幾次都失敗。

嘛，至少也讓妳看了一場好戲，將餅乾剝成能入她口的大小，一口一口地親手餵她吃。
「不要玩得太超過。」

『哼。』

「我不像剛剛那位這麼溫柔喔。」單手撐著臉，將剩下的小餅乾餵入她嘴中。「我比她們都高階，不管妳想要玩什麼把戲，都沒用的喔。」

『我很感激她召喚我出來，但我才不要窩在空間裡生活呢。那多無趣。』九尾狐突地跳到妳懷裡，在妳身上東翻西找的，『沒有餅乾了嗎？』

「我可以再給妳吃，但往後不要讓影子…嗯，讓妳的召喚者追著妳跑。另外，剛剛哭著跑走的那位，要是回來了，都不要在她面前恢復人形。」

憑空取出一包餅乾，將餅乾捏得像碎屑後才將包裝拆開，供給九尾狐食用。

『為什麼？』

「她們要是吵起來對我來說很麻煩。」

『但我最喜歡製造混亂了，妳們不是惡魔嗎？不也喜歡這樣？』

「我喜歡看人類混亂，不是惡魔混亂。」以指輕點了九尾狐的鼻子，但力道似乎還是稍嫌過大，讓九尾狐因此翻了個跟斗。「由於階級，她們不論做什麼或說什麼，我現在都能知道。除了開設結界以外，我沒有辦法選擇不聽。像現在…我就能聽到一個狂喊我不聽，一個狂說聽我解釋還附帶著猛烈的敲門聲。」

『那和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她以狐掌揉了揉鼻頭，爾後走回原處，彎下身咬起了幾片餅乾咀嚼，『那是妳的事。』

「不要邊吃餅乾邊講話。」作勢要彈她額頭，但最終怕太過大力而把她彈飛，又收回了手。「她們不好過，妳也別想好過。她治不了妳，但我有的是方法。」

『妳想怎麼治我……等等，妳為什麼要對著我畫一個圓圈？』她偏著頭，疑惑地看著妳。

「誰知道呢。不要亂跑，我要去看看她們的情況。」

『我也要去！』

小狐狸預備要往下跳時，一頭撞上妳剛剛開的結界。不大不小，把她困在那張餐桌上正好。

「我想妳知道我會怎麼治妳了。在我回來之前，妳就好好待在這吧。」

『不要留我在這啦！』

九尾狐發出了悲鳴聲，但妳才不管這麼多。直接開了傳送陣到地下一樓。
影子仍在努力地敲門，希望能喚回那鎖在酒窖內的林檎。

「我可以破她的結界。需要嗎？」

『不需要！』

意外地，影子和林檎異口同聲。雖然影子下一秒似乎又在懊悔怎麼會用那種態度和妳說話，一臉可憐兮兮地看著妳，又看著酒窖。
「沒事。」

『我不相信那隻狐狸是使魔！如果她是的話，為什麼我聽得懂她說話！而且妳還壓在她的身上，說甚麼逮到妳了！』

『她真的是使魔…我不清楚為什麼妳聽得懂。但我有老師可以替我作證。她現在人就在我旁邊。』

影子轉頭望向妳，渴求妳替她說話。

「…影子說的是真的。她能力不足我讓她再召使魔出來，在狐狸之前還有一隻龍但她比影子高階，所以才讓影子召第二次。」

妳現在也才意識到，一般使魔所說的話理應只有召喚者才能聽懂。可是妳和林檎都能聽懂九尾狐的語言。
難道是因為不屬於魔界生物的關係嗎…？

『妳是影子的老師，妳當然幫她說話！』

『林檎，我說的是事實。我無意欺騙妳。我是因為她不肯回空間又到處跑讓我追，是妳回來時，我剛好逮到她。我並沒有要和妳以外的生物親熱好嗎。』

『我不聽！』

躲在酒窖內的林檎居然開始大哭
這下影子更是慌亂。再次狂敲起門，但在結界之下哪裡有效，那門堅固得很。

「妳還要繼續敲下去？」

影子眼眶泛淚與妳哀求。
『老師幫我…』

妳嘆口氣，先將結界破了以後再透過傳送陣將那隻小狐狸拎來吵架現場。
「在她面前把這狐狸丟回空間。」

『放開我！』小小的身軀不斷扭動著，『我才不要和其他召喚獸一樣被關回空間！』

「再吵，我就直接吃了妳。」

酒窖內突然沒了哭聲，之後聽到林檎弱弱地問一句，『她真的是使魔？不是影子趁我不在家的時候，去深山野嶺找回來的狐狸精？』

『妳才狐狸精！我是高貴的九尾狐！跟那些專門吸取魂魄的完全不一樣！』

『林檎，我之前說過我不會對妳說謊。妳…出來好嗎？我不想將門打破，那裏面的酒對妳來說也很珍貴不是嗎？』

『哇──所以這就是我不能變成人形的原因嗎？我被當成第三者了？我才不會對一個恐怖的惡魔有興趣！』

砰──
那門突然被大力地開啟，林檎氣沖沖地跑了出來，還從妳手中搶走了那九尾狐。
『妳才恐怖！影子很可愛！是妳不懂她的魅力！』

『…天啊，可以不要和她吵這個嗎。』

『妳等一下做甜點給我吃我就考慮。』林檎笑得極為開心，把那九尾狐塞入影子的懷裡，『但妳得讓她回去。』

『…我原本也是這麼打算的。』影子一手緊抱著九尾狐，另一手則開啟空間。『妳鬧也鬧夠了，是該回去妳的家了。』

『我不要進入空間！那才不是我的家！讓我待在這嘛，我保證不會亂。拜託？』九尾狐無辜地看著影子又看著林檎，『以後除非需要我不會變回人型的。反正我也沒有很喜歡那種型態。』

『…妳覺得呢？』影子望向林檎，尋求她的意見。

『不可以跟我搶食物，我就答應讓她待在這。』林檎緊盯著那九尾狐，但隨即想到甚麼又轉頭看向影子。『但是妳這樣不會被她消耗魔力嗎？』

「影子現在這樣，不需半天就會被她耗光。」妳拎起那頭狐狸，「扣除晚上，看妳想要上午還是下午出來透氣，其餘時間都待在空間裡。」

『我沒得選擇嗎？』

「沒有。或是妳想要被我關在結界裡，和我的使魔一起玩？他們都是妳最不喜歡的恐怖惡魔喔。」

妳開啟所有裝有使魔的空間，但並未讓牠們出來，僅讓牠們露個臉和九尾狐打聲招呼。那九尾狐看到稀奇古怪又可怕的使魔之後立即鑽入影子的懷裡，那尾巴還抖得相當厲害。

『做甚麼！影子只有我可以抱！』林檎伸手就想抓那九尾狐，但影子卻移了步讓林檎抓空。『影子！』

『好了，妳沒看她被嚇成這樣嗎？我等等會做甜點給妳吃。我先讓她回去，妳乖。』將那抓她衣服抓得死緊的九尾狐，送回了空間。關閉之前也不忘交代，『妳想怎麼使用都可以，空間會依照妳的希望變成妳想要的模樣。』

爾後不管九尾狐的抗議，迅速地將空間關上。
『…妳為什麼又不高興了？』

『妳明明只有我可以抱的！』

妳不禁開始思考，究竟林檎是戲精還是真的有這麼委屈到能馬上落淚？
再看下去大概會無法制止自己往她們頭上敲一下，於是默默地開了傳送陣離去。

順手設下一道結界，避免那情侶鬥嘴一直干擾著自己，也以防還有那些有的沒的畫面時不時地閃入腦海裡。

「若是再進階，是不是連人類的心聲都要聽到了啊…」

妳揉了揉額，感到十分頭痛。
若真的如妳所想，假設未來有機會進階，妳還真不知道該不該坦然接受。雖然晉升從來都不是妳能控制的，但假設可以…妳還是寧可只聽到那無限循環的情話，也好過無數人類的對話。

吐出長長的一口氣後，決定到街上走走逛逛，順道吃頓晚餐。

一邊逛著美食街，一邊思索著今晚該吃些甚麼，來回走來逛去將近半個小時遲遲無法下決定，盤算著再走一輪，若還是不知該吃些甚麼，乾脆恢復真身隱身於黑暗之中獵捕那些慾望無窮的人類。

即便身處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妳仍能聞到幾個人類身上有著很香的氣味。
雖然無法與那些人口販子相比，不過塞牙縫也足夠了。

眼看著只剩下四間店，這條美食街就能走完，妳四處到處看，打算找個隱密的角落恢復真身時，眼角餘光瞄到蘿杰獨自一人在咖啡廳內，端著晚餐才剛入座而已。

幾乎沒有多猶豫，推開門進入了咖啡廳。快步走向蘿杰的位置，並擅自坐在她的對面。

蘿杰只驚訝一小會，但馬上又以笑臉面對妳。
『我很高興見到妳。也很抱歉昨日談話讓妳不愉快。』

「嗨，妳看起來不是很好，怎麼了嗎？另外…我才該說抱歉，那是我自己的問題。」

『我以為我沒有表現出來呢？吃過了嗎？』

「還沒，不知道吃甚麼。想換個地方用餐時，正好看到了妳。我也有些問題想要詢問。」

『這間店的牛肉咖哩飯我滿推薦的，妳可以吃吃看，也許合妳口味？』

「嗯，好，晚點再說。」

『那麼有甚麼我可以為妳解惑的嗎？我很訝異妳會找我。而不是找影子或林檎。』

「這個問題我只能詢問妳。我知道妳喜歡影子，但後來我想一想，妳的喜歡和一般人不太一樣。妳似乎…很早就已經放下了。」

蘿杰嘴角上揚，以餐巾紙擦拭了嘴邊後才答，『嗯，的確很早就放下了。我知道我和她不會有結果，不過我還是想和她有進一步的認識，所以盡我所能地幫助她。』

「什麼時候？」

『…嗯？妳是指？』

妳皺緊了眉頭，未回應。

『好吧，我說我說，別那樣瞪我，突然有點懂妳那天的感受了，那種被看透了的黏膩視線。』蘿杰舉起雙手投降，『畢竟我也活了幾百年，何時該主動，何時該放下都有個底。』

「妳給我的感覺更像是第二次見面時就完全放下了。在那之前妳只知道影子身邊有個人，而她也說了不是情人。為何？」

『…我不曉得我選擇放下還需要個理由？』蘿杰舉起飲料杯，往後靠在椅背上，『妳又為何執著於這個問題呢？惡魔大人。』

「惡魔大人不是我的名字。人類。」

『我是蘿杰。知道沒望，放下不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嗎？如果我需要一個理由來讓自己放下，那麼我只是試著說服自己，而不是真的想要放棄。』

「不掙扎一下？」

『以一般人來說，我的確該掙扎，或者嘗試。但我不是。沒有必要掙扎，也沒有必要因為無法和影子發展成我所想要的關係而有所不滿，感情是雙向。即使我因此產生任何情緒，那也是我的事，與影子無關，也和妳無關。』

蘿杰邊說邊用著吸管輕輕攪拌著杯內的冰塊，讓冰塊撞擊杯壁，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

「妳的喜歡只值…」『每個人表達喜歡的方式都不一樣，何況也不是以此來衡量。』

沒有預料到蘿杰會以嚴肅的口吻反駁，妳一時半刻回不了任何話。
過了好一會後，妳才再度啟口。

「我以為這幾年妳不會有想要和人有進一步的交往的念頭。歷經獵巫事件，應該會對於很多事情的看法會變。」

『我不能否認，但如妳所說，只是應該。』她特意強調，『我因為會製作些對人體有益的藥湯及壽命比人類長而被視為女巫，可是去除這兩點，我仍然是人類。』

「所以？」

『我也有喜怒哀樂。我會對於那時我所遭遇的事感到很不滿、憤怒，但這與我想要與人有進一步的關係並不衝突。我一樣會感到寂寞，但我也不會去強求任何一段關係。』

「…我能問妳一個問題嗎？」

『當然。』

「難道沒有一個對象能佔據妳心中的位置？讓妳日日夜夜都想起她、懷念她？」

『曾經有過，痛苦過。但我也明白以那個方式思念她，她也不會回來。我能做的，就是一點一點地放下，然後，重新出發。』

「在我眼裡妳放下再出發的速度太快了。」

『時間是相對概念，或許妳覺得太快了，但我不打算放任自己被磨到骨髓中，讓自己痛不欲生的過活。不過我明白有些人過了多少年，她仍舊放不下，一再一再地思考過去，思索著任何可能。也許當時，或者那時…』

又是這種感覺。
自己尚未透露任何一點事，卻字字句句刺入妳心。

「那麼，妳對這樣的人有甚麼看法嗎？」

『沒有。』蘿杰輕笑，『這件事從來沒有一個標準，妳覺得好，那便好。好比以我來說，任何一段無望的戀情，我總是很快放下，但也有人覺得是我不夠重視對方，甚至稱不上喜歡。可是…那只是以他們的標準來看。』

蘿杰輕嘆口氣，盯著杯中那已融化快到看不見的冰塊，又輕輕搖晃著杯身。

『每對情侶互動方式都不一樣。有些需要天天聊天，但有些不用。對於他們而言，那是合適他們的相處模式。但反過來，當需求不同的兩人在一起，因而起爭執時，妳要如何評論是誰的錯？強求天天都需要聊天的？還是認為比起透過電話聊天，實際碰面會更好的？』

「妳也能說是他們不合適。」

『是。但旁觀者不會這麼認為。以普遍大眾的標準來看，是那不願意講電話的那方不夠愛對方。可是也許，他們私底下，總是他付出比較多呢？我們時常都只會以表面判斷一個人，卻不會想到平時那人到底做了多少事……嗯，我只是想說，妳的問題，不會有一個標準答案。我也不會對此有任何看法。那是當事者的心情，我不會去否定。何況我也不是當事人，我有甚麼資格去評論她應該要有甚麼樣的心情，應該要和別人一樣，多久時間就該放下。』

「那妳是怎麼放下的？教我。」

『我會以其他事物來填補我心裡的空缺，偶爾看書，偶爾看看電影，或者認識些新朋友。盡可能地不讓自己去想到，久了以後便會習慣。』

「那難道妳不會因為一些人事物，而讓妳想起過去的事？好似所有一切都在昨日發生，而不是幾十年前、幾百年前，或是更久？」

妳也知道此刻的自己顯得太多激動，但每每觸碰到與她有關的事，就會被捲入漩渦似的，總是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復、不去思考。
一邊受著回憶折磨同時也因為那些美好而展開笑容，但一邊又覺得…夠了，該放下了。

卻矛盾地認為這樣的自己不對。

『當然會啊。但以我個人，我認為與其避著不談、不想，不如好好地痛過一次，傷口留下了才會有癒合的一天。』

「沒有傷口，不是更好？」

『但妳知道它就是在那。妳能視而不見多久？』

……無法否認。

『我想當妳感到難過、痛苦的時候，妳也不會想要找林檎或是影子。往後若遇上同樣的情況，妳可以來找我。雖然我無法給予妳實際的幫助，但也好過獨自一人鑽牛角尖。』

「…我能占用點妳的時間嗎？」

『當然。或是妳想要換個地方到我家談也沒有問題。』

「也許下次。不過容我離開去點杯喝的。」

『如果妳是想點酒，記得吃點東西墊胃，不然我看了會胃痛。』

「…知道了。」


攪拌攪拌，再攪拌。
每每想啟口最終又不知如何開口而作罷。

滴答滴答，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點來試著緩和心情的威士忌巧克力，不知不覺間也要見底。
而坐在對座的蘿杰也不曾開口催促妳過。只偶爾從平板中抬起頭看妳一會，確認妳還未整理好後，再度低下頭確認工作的進度。

妳深呼吸口氣。

再喝一口，便全盤托出。
然而當妳提起酒杯時，卻發現右手微微顫抖著。

『沒有必要勉強。任何時候想說，我都歡迎妳來找我。』

不知為何而緊張，明明與紅牌提起時也沒有如此。為何現在卻緊張得會發抖？

「不，我想說。」

妳一鼓作氣將那杯酒喝光。

「那是我剛來人界沒多久後的事…」

妳只開了頭，但蘿杰已先迅速將平板收回包包內。
而她似乎察覺到妳的疑惑，早妳一步開口，『哦，這是基本禮貌。』

「…我遇見一個人類。」妳緩緩吐出一口氣，試著講更完整些。「當時人類還有信仰，和現在不太一樣。那時我連靠近教堂都會感到不適，但現在，要我進去禱告都不是問題。」

『會感到痛苦？』

「嗯。可是我不知道對於妳們人類而言，甚麼樣的痛會是最接近我當時的感受。」

『沒有關係，我也只是好奇，抱歉打斷妳了。』

「那時我對人類沒有太大的興趣，只對他們為何總是能有無窮的慾望感到好奇。無論他們有甚麼樣的遭遇，我也不在意。可是…她就是不一樣，也許在我和她四目交接時，我便對她產生情意。否則至今我仍想不透，為何在她被吸血鬼騷擾時，我幾乎沒有猶豫就出手幫助了她。」

『她是…人類嗎？』

「是，她還是天界的代言人。那時我想要親近她，但我原本不想渴求更多，保持現狀就足夠了。何況我是惡魔，她是代言人…怎麼想，都不該在一起。」

如果沒在一起，也許老年的她就不會受到天界給予她的懲罰…記憶力逐漸變差，最後連妳也不認得，只當妳是虔誠的信徒。

「我也明白她們只會將一生奉獻給天界，不會與人談戀愛更不會與人組成家庭。」

『但妳還是，無法控制逐漸膨脹的慾望吧。』

「妳猜對了。也許我是被人類影響，又或是受惡魔本能影響。漸漸地我越來越渴望她，我想要得不只是朋友，我期望著跟她有更進一步的關係。」

『也許，妳就是需要她，想要她陪伴在妳的身邊。不是受本能也不是受人類影響，妳單純就是被她吸引。』

蘿杰輕撫自己心臟的部位，『這裡的反應總是比自己意識到還要來得更快。妳與她相處時，沒有感受到心跳加速？或因為她的一舉一動，感受到心跳似乎漏了好幾拍？』

「有的…不過我想，還在掙扎著。否認著不該要有這樣的情感。也猶豫著是不是乾脆回到魔界，避開這一切我會好受。」

『那麼妳只會為這樣的決定而後悔，妳一樣會煩惱，一樣會因為這件事苦惱到今日。只是談的事情會不同而已。』

「我試想過。可能如妳所說，也有可能我待魔界一陣子，又會是不同的結果。」

『和她曾經有過很快樂的回憶吧？』

「當然。但我免不了會想，當她和我坦白對我有甚麼樣的情感時，我是不是就此別過頭回到魔界會不會比較好。」

『如果妳有告訴她，妳的真實身分，而她依然把妳留下了。那麼這是她的選擇，與妳沒有關係。她已經做好承擔任何風險的準備了。但如果沒有，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但我相信…她就是如此特別，特別到妳不願意欺瞞。』

「對…我恢復原本的樣貌給她看，但她依然把我留下了。只是我能這麼告訴自己，自己一點錯都沒有嗎。我不是一點責任都沒有吧…？」

『為什麼妳會認為自己錯了？是妳做了甚麼？把她吃了？』

「我是惡魔，她是天界的代言人。在她人生的後半段，她的記憶力越來越差，到最後連我也不認得了…就算以我自身的能力去修改她的記憶，也總是一再一再地歸零。」

『…呃，我…不太確定惡魔跟代言人和妳說的記憶力差有甚麼關聯呢？而且這聽起來比較像是…一種疾病？』

「那難道不是天界給予她的懲罰嗎？難道不是因為選擇和我在一起了才會這樣嗎？她也不會因為我是惡魔，總是懷疑、質疑自己，認為自己沒有資格繼續當代言人，幾度想拿刀尋死。」

『那聽起來像是人類醫學稱呼的阿茲海默症，許多人類老了之後會有的症狀，不算少見。但無論現在怎麼想，已經發生的事不會改變了。她曾經說過後悔和妳在一起嗎？』

「…那倒是沒有。」

蘿杰沉默了一會後才問，『天界並不會干涉人界的事，對吧？』

「幾乎不會。」

『那麼妳為何會認為是因為妳的關係，她才會得阿茲海默症呢？因為妳是惡魔？還是妳們後來合作做了些甚麼危害人類的事？』

「沒有，她很善良。對於來教堂尋求幫助的，她不曾拒絕過。就算超出她的能力範圍內，她也會答應。」

『那麼難道妳可曾利用她的善良，引誘人類主動前來，將自身奉獻給妳？』

「沒有。我不會做那種事。」

『既然都沒有，妳又為何會認為那是天界給予她的懲罰？恕我直白地說，當我的家人、姊妹們被獵殺時，天界的那些天使，在哪？黑死病擴散至全世界時，祂們又做了些什麼？當現在的人類不再遵從從前所傳承下來的理念，甚至扭曲成對自己有利的意思、把祂們當擋箭牌時，祂們有因此來干涉嗎？』

『我明白她對妳很重要，但是…白，那些都跟天界沒有任何一點關係，和妳也沒有關係。那是自然而然發生的。』

「妳是在說我是個笨蛋嗎？」

『我很抱歉讓妳有這種感覺，但我沒有這意思。妳不用把這些事都往身上攬。影子說過妳們可以聞到靈魂的氣味，妳可以到各大醫院，找找和她有相同症狀的人，他們的味道又是如何。』

「如果和她一樣，那不就更能證明我的想法是對的嗎？」

『但現在在這裡的惡魔，只有妳、影子和林檎。除非妳沒有發現有新的惡魔來了？』

「不，沒有…只有我們三個了。我會去看看的。謝謝妳。」

『我沒有幫助到些甚麼，但此次談話若能讓妳從不同的角度審視一次這件事情，那就太好了。往後如果妳還是會想起這些事，會讓妳不開心，我隨時都歡迎妳來找我談。』

「我會考慮的。」

搜尋與她類似的人類嗎…不曾想過，也沒有想過。
妳深呼吸口氣，看著店員似乎也正準備收拾、打烊了。
原本鄰近幾桌還有人類，不知何時也離開了。

以指規律地輕敲著桌子，猶豫了下才啟口，「晚了，我送妳回去？我不會像昨日一樣突然離去。說好要給妳的，也一起給妳。」

『謝謝妳。我隨時都可以離開喔。』

「那就走吧。」

蘿杰拎起她的包包後，與她一同步出店外找個隱匿的角落開了傳送陣。
與昨日相同的地點，但此刻心情已與昨日大不相同，起碼那煩躁的心已漸漸撫平。

『妳相當溫柔呢，明明妳大可放我自己一個人回家的，卻還是送了我。』蘿杰淡淡地笑了，與妳肩並肩著走。『妳會待在我家一會，還是很快離開？』

「隨意。不會打擾妳？妳和林檎不都是需要上班的？」

『我想晚進公司，也不會有人阻止我喔。妳還想聊些甚麼，或是想分享過去的事情給我聽，我都很歡迎。』

「我不確定我還有甚麼故事可以說，也許妳直接問我妳想知道的，會比較快。」

『那麼，我也只能再問妳一次，我可以和妳聊多深？』

「妳問我的，我沒答的，就不要追問了。」

『喝點酒？』

「再好不過。」

『轉角有間商店，買點飲料回去調。還是妳想喝醉？』

「沒有。喝調酒。」

『好。』

買了一袋的飲料，由蘿杰領路回到了她的家。但從電梯出來走沒幾步，蘿杰突地停下腳步，原以為是到了，還在等她開門。她卻遲遲沒有動作。

『…那是妳的朋友嗎？守在我家門口，穿著一身黑、戴著帽子的。』

「沒有。不認識。」

即使沒有看清對方的樣貌，妳也能篤定地說。
在人界，妳有往來的對象也只有影子、林檎及蘿杰了。
對於其他人類，妳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妳的追求者？」

『有管理員在，沒有我的允許之下，不可能進來。』

妳向前走兩步，擋在蘿杰的身前。
「我明白妳為何會問我了。非人類是吧。我再確認一次，妳不認識？」

『不認識。』

對方此時也終於發現妳們的存在，緩緩地朝妳們走來。
「對了，妳的左右鄰居在嗎？」

『在…如果非得戰，帶我們去別的地方，好嗎？』

「知道了。」

妳向前走了幾步，慢慢地恢復真身。而對方看到妳的真實模樣似乎也很驚訝。
『…惡魔？為什麼在這？』

「我沒有耐性。說明妳的來意。」

『我只是要找妳身後的那名魔女。我無意與妳一戰。』對方將帽子往後拉，現出自己的樣貌。

妳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女性，看起來與人類無異。只是…突然冒出來、又認得蘿杰是魔…女？

『我沉睡…太久，我原先認識的人都不在，這裡似乎只剩下她了。讓一讓，我必須帶走她。

妳回頭看了一眼蘿杰，但她仍疑惑地搖搖頭。於是妳只得再次望向對方。

「妳的禮貌呢？」

『我是阿多妮‧安柏西亞。我是來兌現我的承諾。很久以前我答應魔女要守護她們，但我醒來後，我大半所認識的魔女都已不在。後來才從人類那兒得知，在我沉睡沒多久後，他們開始獵捕魔女……』

阿多妮‧安柏西亞揉了揉額，很是苦惱。

『在那之後，我遊走各國只為搜尋是否還有魔女。這期間被我找到的，都已被我帶到安全之處受我族人庇護了。而妳身後的那一位，就是最後一位魔女了。所以，讓我帶走。也是讓我完成我當初未完成的承諾。』

『我從未聽過我們與誰有這樣的承諾。』

『孩子，那是妳還年輕。而且我作為一條龍，我不會對此說謊。但請原諒我，這裡實在過於狹小，我無法變回原本的樣貌以證明我並沒有說謊。』

「我可以提供妳場地，附近有一座無人島。而且穿過傳送陣就能到了，妳意下如何？」

妳也不囉嗦，直接開了傳送陣，目的地是之前影子待過的那座島嶼。

『只要不會傷及到他人，那麼我很樂意。』

「妳先請。」

阿多妮點點頭，率先踏入了傳送陣。
而妳幾乎沒有猶豫直接將傳送陣關閉。

「解決。」

很好，連戰都不用戰，輕鬆就把阿多妮送走。
妳恢復人的樣貌走至蘿杰的身邊。

「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龍，雖然…單純到讓我忍不住想要同情她。妳這期間要不要到我那，或是影子那兒住？」

『 打擾小情侶？』蘿杰聽到妳的提議，不免笑了。『我習慣自己的家，不如妳來我家住吧 ？』

妳想了會，似乎也沒有甚麼理由能拒絕。一是獨自在家也無事可做，二是萬一蘿杰突然被阿多妮帶走，那麼影子肯定也會詢問發生甚麼事。
屆時一樣要四處搜索蘿杰的下落。那樣的結果並沒有比較好。

「可以。不過對方也許很快又會再次到來，我不能和妳喝酒了。我不確定她的強度落在哪，我對龍不熟悉。」

『噢…妳、是認真的嗎？』

「當然。妳的家是剛剛那個人站的地方吧？」

擅自牽起蘿杰的手，領著她走到她的家門前，也催促著她趕緊開門。
但也許是這樣的舉動讓蘿杰太過緊張，一個簡單的動作，花了數十秒才成功將門開啟。

『嗯…進來吧。我會準備客房給妳。前陣子影子有來過，不用太久，很快就好的。』

「我不睡覺的。何況在我睡著的期間，我如何保護妳？不用準備客房給我。」

『那麼妳要…？』

「別在意我，我會自己打發時間。」

『…好。那隨意坐吧，我離開一會，家中的物品都能任妳使用。忙碌了一天，突然碰到了神話中才有的龍…我想我需要泡澡舒緩心情。』

「那麼我待在浴室外面等妳吧。有突發狀況我也能第一時間反應，待在這裡我怕趕不上。」

『但那位阿多妮‧安柏西亞…應該不會和妳們一樣使用傳送陣，否則會是直接出現在我的公司，或是出現在我們剛剛待過的咖啡廳。而且，現在也該出現了。』

「也許那是她的禮貌，在未確定她的能力之前，不要把她想得太弱。就像當初妳們都認為我極弱，但實際上我比林檎還要高階。」

『…我知道了。不過，浴室的門我可以…關上吧？』

「請。但不要鎖，否則出事了我還得破門。」

『好。』

不過似乎就如蘿杰猜測般，阿多妮似乎不會傳送陣。否則在蘿杰洗好澡、調出幾杯顏色相當繽紛的酒後，也該出現，或按門鈴了。

但嗅覺靈敏的妳，實在不得不說，洗好後的蘿杰，身上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香味，那和擁有無數慾望的人類又不同，後者會引起妳的食慾。前者…雖然尚未弄清，但卻讓妳無比想要靠近蘿杰。

只是當發現自己有這樣的念頭時，妳又後退了好幾步回到沙發上坐好。
若是真的那麼做了，那會是多麼的失態？

『妳也是第一次遇到龍？』

「對。但我現在更在意的是，為什麼她和妳們有關係。而且她說妳是最後一位魔女，所以我可以理解成除妳之外還有其他魔女？」

『我得說我很在意，但我也只從祖字輩那邊聽來這世界上有龍的存在，其餘就不清楚了。』

「那麼我換一個問題，她如果還有來的話，妳希望我怎麼做？」

『嗯…我不是很想離開這邊，能盡量用不傷害到她的方式讓她放棄嗎？』

「可以。往後她來一次我就傳送一次，現在她也還沒有出現，可以清閒一會。往後我和妳一塊行動吧。」

『…包含我去公司上班嗎？妳也會來嗎？』

「當然。我沒辦法感受到她的存在，如果妳真的被她帶走了，我也很難找回來。看妳希望我怎麼做，我盡可能地不去打擾妳。」

『不，就照妳說的…把妳安排在我身邊不是什麼難事。謝謝妳。』

「嗯哼。」

只是一個禮拜過去了，也不見那條龍的蹤影。反倒是這周跟著蘿杰一起到公司，還真的看了不少奇事、也聽了不少八卦。

那迷你人類時不時地會跑來蘿杰的辦公室拿寄放在這的點心，看到妳也在，還緊張兮兮地護著甜點，一邊退出辦公時的同時，頻頻回頭看著妳是否有甚麼動作。

「誰要搶啊。」

『妳上次獨佔影子做的點心！』

講完就咻地一溜煙，不見蹤影。
這倒是讓蘿杰笑了許久，還笑出淚來。

也罷，為她煩悶的工作增添一點樂事也是好事。

而在蘿杰與其他人開會時，因為無聊而在公司四處走走，也意外地聽到幾個人類在茶水間誇讚林檎多可愛、有多天使，呆呆的…後續妳沒有聽完，因為對妳來說，任何一個形容詞都不適用在林檎身上。

她就只是一位，迷你人類、還是相當貪吃的迷你人類。
別人的公事包放著文件、文具用品，就林檎的背包裡面全放著點心。
一早來做的事情不是查看有什麼未完成事項，而是捧著一堆點心到蘿杰的辦公室，把需要冷藏的全放入冰箱。


走之前還千交代萬交代，不能吃、不許吃！
一有空又會來辦公室清點數量。

…所以，可愛在哪？天使在哪？
呆倒是有，這妳百分百肯定。

「妳別跟著影子寵她。」

『怎麼了？妳不喜歡這樣？』蘿杰咯咯笑著，『林檎這樣很可愛啊，她這樣也能讓其他同事放鬆些，現在客服部的氣氛比之前好很多了。』

「…妳們開心就好。」

又，週五午休才剛結束，那林檎突然以有急事為由告了假。原以為是影子發生甚麼事，妳還特意看了下，但影子也只是窩在家中午睡，看起來並無異常。

或是林檎遇到了甚麼麻煩但沒說？可她離開公司以後也只是到書店和圖書館而已，看起來並不是甚麼急事。

不過妳也不想管太多，真有甚麼事，那也是影子的事。

然而當妳與蘿杰正準備要從公司回到她家時，不知道是林檎還是影子的呻吟聲突然傳入耳裡，再然後，那迷妳人類脫去上衣的畫面閃入妳腦裡。

妳二話不說直接開了結界，以避免看到更多不該看的。
或許是自己動作太大，還讓蘿杰關心了會，但妳也只是含糊帶過。

下班後，按慣例開了傳送陣到蘿杰家附近。之所以不是直接回到蘿杰家，是避免管理員起疑，雖然妳說過可以直接更動對方的記憶，但蘿杰婉拒了。

尊重她決定，妳也不再多說些甚麼。

「每日都看妳拿著磁卡這兒刷、那也刷的，沒想過萬一哪天故障了不就會被困在這了嗎？」

『所以管理員很重要啊。而且現在有妳在，我不會擔心。』蘿杰曖昧地對妳笑了下，爾後從口袋拿出鑰匙，以便等等開門。

未料，這次電梯門一開，又看見了那頭龍，而且身邊還多了一位女性。
遠遠地妳就能聽見她們倆在爭執。

『就說我可以陪妳來的，結果妳看，花了多少時間才從那座島上飛回去？我們的旅行也因此延後。』

『我以為我身為條龍，就是最好的證明。』

『妳知道這句話妳自己講了多少次嗎？數不清！有哪次那些魔女有乖乖和妳走的？還不是因為我在。』

「…蘿杰，躲在我後面？」

『嗯。』

「沒想到妳又回來了。還帶同夥？」

『因為事情會比較好辦。她是我妻子。和妳身後那一位一樣，都是魔女。出生…』話還未說完，她的妻子急忙用右手摀住了她的嘴，『唔嗯嗯？』

『年齡是秘密，謝謝。我滿早出生的，所以我想應該不會有我不認識的魔女，麻煩讓一下好嗎？不用再待在這個沒人會感激魔女的地方了。』

她放下摀住阿多妮的嘴的右手後，緩緩朝妳們走來。
而妳只是再一次恢復真身，並將體型擴大能完整擋住蘿杰的大小。

『哇，還真的是惡魔。不過阿多妮上次來也有說過了吧？我們並無意與妳一戰，可以不要一副隨時都想開戰的樣子嗎？』

「她在這裡待得好好的，沒有任何必要和妳們離開。而且在這個和平的時代，在哪兒生活都一樣了吧？」

『說不準我們現在待的地方還有她的熟人呢？身後的那位魔女啊，別害怕了好嗎？出來讓我看看妳。』

「再靠近一步，我就要攻擊了。」

『行、行，我不動。』對方舉雙手投降，『不過就讓我看一眼，如果她是我不認識的，那麼往後我們不會再打擾妳們。』

『…白，既然她這麼說，就讓我見她一面吧。也許，她們真的會就這樣放棄。』

「那麼妳別放開我的手。」

妳迅速地恢復人形，也將地上的黏液收回體內，以免傷到蘿杰。但恢復人形後，比蘿杰矮的妳自然就無法將她完整擋住，對方也因此看見了她的樣貌。
可她卻是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

『…蘿杰？妳還活著？』

『…瑪耶姊姊？』蘿杰愣了下，眼淚慢慢地落了下來，『妳還…活著？我以為只剩我了，當時我有回去，但我們的家都被燒了。』

『哦…我的傻妹妹啊，當時我不是和妳說了不用擔心我嗎？』瑪耶一手將妳推開，將蘿杰攬入懷中，輕撫著她的頭。『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抱歉，有人可以和我解釋一下嗎？」』

幾乎與阿多妮同時說出這句話，妳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連自己妻子的事都不知道還算是瑪耶的妻子嗎？

『我不會問這些事。對她來說也許是傷痛。』

「我什麼都沒說。」

『喔…天啊，所以阿多妮是妳的妻子？那真的、很抱歉，我並不知道，所以讓白送走了她。』

『沒關係，那也不是第一次了。後面那間是妳的家吧？不邀請我們進去坐坐？我們需要好好聊天。』

『鑰匙可以直接丟給我，我知道怎麼開這種門。』

「不用妳來，我會。」

妳向蘿杰伸出手，而她也二話不說將鑰匙交至妳手中。

妳快步走向家門並開啟，住在蘿杰家中也一個禮拜有，電燈開關處妳也記得一清二楚，三兩下就將電燈全開。

『裡面的樣子比我想像得好呢。想必妳也花了不少時間才在這裡買到像樣的房子？』

『嗯…不過都過去了。』

一時之間妳也不知道該做些甚麼，甚至不知道此刻的自己該不該留空間給她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妳們先坐沙發上吧？站著講話，不累嗎？』

站在她們身後的阿多妮，輕輕推了瑪耶。
而蘿杰和瑪耶這才乖乖地坐下。

「…妳們需要私下聊聊的話我可以去外面逛逛。」

『不…我希望妳留下來，別西琳。』蘿杰急忙留下了妳。『我希望妳能在。』

妳看著她哀求的眼神，又緊抓著自己的衣服，這緊張又心急的模樣，妳幾乎沒有猶豫便答應留下。
妳坐在另外一側的沙發上，靜靜地等待蘿杰和瑪耶談話完。

『既然我們認識，那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辦了。和我一起到上面生活吧，會比在這裡生活更好的。』

『上面？天界不是只有天使嗎？』蘿杰微微偏著頭，疑惑看著瑪耶。

『哦，蘿杰，當然不是天界。』瑪耶輕聲地笑了，『妳知道有個地方被人類稱為神秘三角洲的地方吧？在它的正上方，有一座天空島。那座島上不只有魔女，也有阿多妮的族人，還有其他種族也在那兒生活。』

『那座島主要是由我族管理的，所以妳大可放心不會受到什麼生命威脅。』

『…為何？怎麼會？』

『妳還記得我們小時候曾聽過長輩提起龍的事嗎？』

蘿杰點點頭。

『安…阿多妮就是長輩口中的那條龍。由於我們有些藥材需要靠龍才能取得，也有些是需要用到他們的牙齒還有眼淚等的，而他們也需要我們製作藥湯。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的長輩就與阿多妮達成協議，我們提供他們要的藥，而他們提供我們藥材、並且保護我們。』

『但後來我不知為何陷入沉睡，一直到十幾世紀才醒來…我真的很抱歉事情發生時，我無法遵守我的諾言保護妳們。』

『哦，親愛的，我並沒有想要責怪妳的意思。而且說到底，那也還是人類的錯，與妳沒有關係。』

『那麼…妳說的那座島上，還有我們認識的人嗎？』

『同輩的幾乎都在。所以我更希望妳和我一起走，這裡的生活和上面無法比。這裡也沒有什麼值得妳留戀的吧？』

蘿杰沒回話，只轉頭看了妳一會，又轉回去面對瑪耶，
『我覺得最近的生活蠻有樂趣的，會想去看看，但是要住那邊就…』

這下連瑪耶都將視線投到妳身上。
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妳乾脆撇過頭去。

眼角餘光瞄到瑪耶湊近蘿杰耳邊說了些甚麼，之後蘿杰只輕輕點了點頭。

猜想也沒自己的事了，於是妳又轉頭面對她們。但瑪耶只對著妳笑，爾後從沙發上起身。
『希望一年內會有結果，明年這個時間我會再過來。或是，妳們可以直接到天空島找我們。』

瑪耶將自身所戴的項鍊取下，遞給蘿杰。
『把這個給守衛看，他們會知道的。』

『若是不行，我這枚尾戒也給妳吧。』阿多妮將尾戒一同交付至蘿杰手裡，『戒指內側有我族的標記。』

『蘿杰。我期待妳能來。』

『那…妳們這就要離開了嗎？我們都還沒聊甚麼呢？』

『我相信以後有的是機會。不好意思突然打擾妳們了。』

「沒有。我也很抱歉把妳的妻子送到無人島上。」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妳別放在心上。』瑪耶輕聲笑了，爾後給予蘿杰擁抱後，便與阿多妮一同離去。

蘿杰自然也出去送行，而妳則是好奇，那頭龍究竟會以甚麼方式回到天空島上，也跟了出去。

只見阿多妮以公主抱的方式抱起瑪耶，從這層樓直接往下跳後，不一會兒又出現在妳們的視線範圍內，但阿多妮身後多了一對翅膀。

阿多妮點頭向妳們致意後，就直直向上飛，不一會就不見身影。

「果然是愛慕虛榮顧面子的龍族呢。」

『果然？我對龍族了解的不多呢。我想我還是需要點時間消化這些，我沒有想到我姐姐還在…』

「妳沒有打算和她們一起回去？或者，看看也好？」

『我還有事情還沒有完成，一年以後如果還是沒有結果，那麼我會直接搬過去。』

「也許我能幫妳？」

『那…能一直待在我身邊嗎？…咳…我是說…我也想幫助妳…的意思。』

無法理解為何蘿杰提出這樣的要求後又迅速臉紅，妳記得上次蘿杰也沒如此。是因為說錯話的關係嗎？

但幫助又是甚麼意思？

「我無所謂。不過我沒有甚麼需要妳幫助的地方。」

『嗯…當然不是現在，也許以後。當妳需要我的時候，至少我在。』

「我不確定會不會有那樣的時候。但若妳是擔心還會再遇到向阿多妮那樣的，我是可以留下，如果那能讓妳安心。」

『那妳之後…還會像這幾天一樣，和我一起到公司嗎？』

妳無法判定蘿杰此刻是因為感到困擾才提出這樣的問題還是其他原因，不過現在確認阿多妮和瑪耶並不是想對蘿杰不利，那麼也沒有必要如影隨形。

是也該還蘿杰私人空間的時候了。

「不會。不過我可以開傳送陣，讓妳方便上下班。」

『是嗎…那我上班的這幾個小時，妳有想做些甚麼嗎？』

「我打算去把剩下的人口販子給解決掉。」

『和影子嗎？』

「對…嗯，不，我自己去吧。」

稍早前傳入妳耳裡、腦裡的聲音及畫面妳並沒有忘記，雖然理應要帶影子出去訓練，不過…就先讓她和林檎好好培養感情去吧。

何況也能將靈魂轉讓給影子，也沒所謂的。

『這樣嗎…雖然我想妳應該不會受到甚麼傷害，不過還是小心為上。祝妳一切順利……我留支手機給妳使用？如果有任何事，打給我？』

「比如？」

暫且不知有何事必須聯繫蘿杰，但妳還是收下了。

『比如換妳需要我保護的時候。』蘿杰那親切的笑容，莫名地讓妳感到心中一陣暖。『無論妳需要何種幫助，只要我能幫上的，都歡迎妳來找我。』

「我想不會有那樣的時候。但謝謝。之後若是妳晚下班，妳再打給我吧。」

『好。我們進屋吧？希望我們的晚餐冷掉後的味道不會太差。』

「或是我們可以直接到外面吃，和瑪耶重逢算是一大喜事，值得慶祝。妳也可以喝點酒。」

妳跟著蘿杰一同進了屋，並隨手將門關上。

『那麼妳會陪我喝嗎？噢…我的意思是，妳不用再擔心會有突發狀況，可以安心喝酒了？¬』

「可以，但我不能喝多。」

『好，那明日中午我們出門吃，今日還是在家吧。不然買回來的晚餐放著也是浪費，有點可惜呢。』

「我沒有意見，妳高興就好。」

『那，也難得一起出門，要不要再到哪裡逛逛？』

「好啊，我有一座口袋廢墟景點，有幾個點也鄰近海邊。如何？」

蘿杰思索了會，點點頭。
『好啊，我也有機會用到相機了，我想那些景點一定有不少可以拍的……嗯，不過我似乎得找一下我把它放哪了。』

「不如今晚我來處理晚餐吧，妳看妳明日想帶些甚麼就去準備，我弄好了會和妳說一聲。」

『那真是太感激妳了。』

熱好晚餐，少說十幾二十分鐘也過去了，但仍不見蘿杰的身影。
不知從何時，原本多少還會聽到一些翻箱倒櫃的聲音，這下也沒了。

雖然應該不太可能發生甚麼事…但妳還是決定去察看是怎麼回事。
妳踏入唯一開著燈的那間房，喊了一聲。

沒有回應。

在往前走幾步，才發現蘿杰坐在地板上，看起來在發呆的樣子。猜想是瑪耶突然出現，讓蘿杰陷入回憶之中也說不定。

這種時候還是別打擾她也比較好吧？
轉身正準備離去，蘿杰卻出聲了。

『晚餐好了？』

「嗯，妳相機有找到嗎？」

『有呢。』蘿杰舉起拿著相機的那隻手，『走吧，吃晚餐。』

然而平時在飯桌上，蘿杰總會有一句沒一句地和自己聊著。今日卻無比安靜，動筷的次數也相當少。妳都吃完了，她的那份還有半份多。

「不餓？還是瑪耶的出現，讓妳想起過去的事了？」

『…嗯，無法控制地想起更多。想起小的時候在哪裡玩，後來長大到了誰的家學習藥物知識，再然後…就發生了那件事。姐姐為了保護我，而提早將我送離開那個國家，她則選擇留下。』

「可是妳還是選擇待在這了。妳說的那件未完成之事，很重要嗎？」

『很重要喔──不過在完成之前都是秘密。』

既然問不出答案，妳也就識相地沒再追問。
瞄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現在已九點多，想想這周幾乎都待在蘿杰的身邊，哪裡也沒有去。

在這之前偶爾會恢復真身，穿梭在市區間，搜索著是否有獵物。
若有味道較香的，或正好被妳發現在做些傷害人類的事，妳便會吞噬，然後，再找下一個目標。

想到此，妳突然一陣手癢。

既然知道那阿多妮並非是想對蘿杰不利的人，實在也沒有必要時刻守著蘿杰了。只是蘿杰現在這狀態，妳又不知道該不該留下，搞不好她也有話想聊？

思索著到底該開口詢問，還是乾脆出門時，蘿杰再次啟口，『惡魔什麼願望都能實現？』

「沒有。凡是與疾病、死亡和情感有關的，我都無法為人類實現，那已經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很難得妳會問這樣的問題，妳想要許什麼願望？」

『不…沒什麼，那麼我的願望應該是難以實現了…不過…能勞煩妳暫時先繼續陪著我嗎？說不定能讓那未完成之事進展更快。』

雖感疑惑，但妳還是答應了。
「但妳上班時間，也需要嗎？」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妳能偶爾到公司陪我。但只要妳有任何一點點因為這樣的要求而感到不耐煩，那麼就當我沒說過。』

「沒不耐煩，只是好奇為什麼而已。不過妳不打算說，那麼我就不問。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妳再和我說吧。」

『好，謝謝妳。』蘿杰露出笑容，再次動筷。

「想和我聊聊妳以前的事嗎？在哪裡玩、認識甚麼樣的人之類的？」

『我很高興妳能問我，不過妳想要聽哪一部份的事？也許這樣我敘述起來比較不會這麼亂。』

「先從有趣的開始，做過最瘋狂的事？」

『最瘋狂的事嗎…？我得想一下。』蘿杰陷入了沉思。

說來身為惡魔的自己，又有做過甚麼瘋狂的事嗎？
和代言人談戀愛？不顧生命危險也要接近她？

還是因為急於渴望她，而導致太過衝動讓聖水潑到自己的身上？
或也許，都是？

『我不太確定算不算瘋狂，不過對那時的我來說，已可以將它列為第一名了。』

「願聞其詳。」

『用每日存下來的錢，和幾個朋友偷偷地去城裡玩。雖然沒有發生甚麼事，但我到現在還忘不了那時逛市集，我的心情有多興奮。而且也是到那時才知道，原來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還有這麼多人。我原本以為世界上只有我和我朋友而已。』

「……就這樣？妳就不想做點更刺激的嗎？」

『那時我還不到十歲，對我來說這已經很刺激了。拋下每日的工作，也翹掉了學習，搭上了馬車前往城裡……明知道回去後會有甚麼懲罰，但至今我仍覺得那趟很值得。¬』

「所以刺激的是結果？」

『可以這麼說。』蘿杰微微一笑，『後來回去，都挨了一頓揍。但瑪耶姊姊幫我擋下了，說是她強迫我一定要去，我才會跟著去的。』

「事實是？」

『我吵著她帶我去。後來我也有問過她為何不讓我一起受罰，她說她總是因為各種事被責罵，她也習慣了，而且少一個人挨罰難道不好嗎？』

「妳只有一個姊姊？」

『嗯，不過當時大家感情都不錯。畢竟每日都要一起採集藥草，也要一起上課，幾乎整日都窩在一起。我們也不太會吵架，比家人更像家人？』

「結果卻分開了只剩妳一人？」

『…她們以我年紀小為由，讓我先離開。』蘿杰深呼吸了口氣，『但也許無論我多大歲數了，在姐姐眼裡我還是小小孩吧。不過我真的很開心姐姐還在，也很高興她身邊有人…嗯，有龍陪伴。』

「我不知道妳想要做的那件事情是什麼，不過如果妳是擔心沒辦法及時回來，我只要知道大概地點我是可以傳送過去的，所以妳大可不用擔心。」

『嗯…我不太急，我也給自己設了一個停損點，假設一年以後毫無變化，那麼我就會放棄了。』

「…祝妳順利？在這裡生活這麼久，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還有一座天空島。若是有機會，我也挺想上去看看的。」

『我相信會有機會的。』蘿杰曖昧地笑了，隨即起身將妳面前的盤子收走。『今天妳負責晚餐的，那碗我洗吧。』

「我以為妳還想聊天。」

『妳對我的過去，有興趣嗎？』蘿杰再次坐了下來，可不知為何，她笑得似乎有些開心？

「好奇。妳與我的角度不一樣，看這世界的模樣也不同。而且，我現在也還不了解妳。想多知道一點妳的事，也是正常的？」

『好。那麼妳想知道些什麼？』

「妳過去曾有過刻在心上忘不了的人嗎？」

『沒有。當人類開始獵殺我們的時候，我才成年沒多久，對那些事情還搞不清楚。雖然有幾個跟我感情不錯，但現在回想那只是…友情吧。』

「離開之後呢？」

『那時我只忙著思考如何隱瞞自己的身分活下來，我也無法對人類產生甚麼特別的情感。避開都來不及了…又怎麼會喜歡人類。』

「沒有人對妳動過心？」

『當然有，但我並不喜歡啊。』蘿杰苦笑，『他們對我來說不過就是那批當初舉著火把、手持農具的那群人。小時候我總是好奇為什麼他們從來不懂得感激，後來我才明白，他們是抱著沒有反過來殺我們就是最大的恩賜的心態來找我們求助。』

「好，我們各自回家睡覺吧。」

『妳…要回家？』蘿杰呆愣了下，『我以為妳會留下來陪我呢。難道是我想錯了？還以為妳只有在我上班的時候才會不在。』

「嗯…我想回去拿…個東西。」

莫名地，不敢對上蘿杰的眼。
害怕被看穿其實自己說謊了？還是擔心被她留下來？
儘管留下來頂多和蘿杰再聊個幾句，到了該睡眠的時間她一樣會乖乖去睡覺。

但不知怎地，今日就是不想待在這。

『明日一早我能見到妳嗎？我們…還要去妳說的那些景點，或者看看海？』

「我會回來的，在妳醒來之前。」

『好，我會等妳的。』

妳開啟傳送陣，一腳才踏入，蘿杰再次啟口。
『是我剛剛說的，使妳想起不愉快的事嗎？』

「…不，沒有。和妳沒有關係。我只是回去拿個東西，我也一周沒有回去了。總是要看看家裡有沒有甚麼狀況。」

『…好。明日見？』

「明日見。」

越過傳送陣後，妳回到了自己的家。
坐上幾乎不曾躺過的床上，思考著自己無故講出那句是為了甚麼。

心中沒有任何負面的情緒，至少現在沒有。
還是自己在害怕著，再聽下去又會被回憶纏上而無法掙脫？

妳吐了一口長氣。答案究竟為何，也沒有這麼重要。

不願思索更多，妳轉往浴室沖個涼，試圖以水將那些尚未弄清楚的情緒沖掉。
不過這當然沒甚麼用處，反而更加煩躁。

從冰箱取出一罐前一周買來的啤酒，啪噠一聲拉開拉環。
一邊喝著邊走向前陽台。

今晚沒甚麼雲，抬頭一望就能瞧見滿天星。
妳只思考一會便決定到屋頂上賞星、賞月。

只是看著看著，又不免讓妳想起過去的事。
那時科技還未發展成和現代一樣，不管多晚只要往遠處望，總是還能看到幾盞燈在亮著。

可以前，太陽落下以後，幾乎暗得不見五指。只能靠著燭火照明。
但即便那樣，也有一番樂趣。

能隱身於黑暗之中，嚇嚇人類，也嚇嚇她……

一想到此妳不免皺緊眉頭長嘆一口氣，開了第四瓶啤酒來喝。

喝到不知道第幾手啤酒後，終於有了些酒意。

妳回想著今晚所發生的事情，不免思緒飄至了幾個世紀前。
以前也有接觸過女巫…雖然現在似乎已更名為魔女？不過無論哪個稱謂對妳來說都沒差別，何況那也並不是她們的姓或名。

只是魔女外表與人類無異，阿多妮究竟是以甚麼來分別的？還是其實魔女身體構造與人類不一樣？

思考著身邊唯一的魔女──蘿杰是否有不同之處，但如何想，就是找不到。
莫非是藏在衣服底下，自己所見不到的地方？

當有這樣想法的同時，蘿杰一絲不掛的模樣竟出現在腦海中。
即便妳根本沒見過，只見過蘿杰洗完後只披著浴巾出來的模樣。

「要命。我喝太多了嗎？」

可又不得不說，每晚洗完澡出來的蘿杰，身上總是會有好聞的香味。那也讓妳想要親近。

曾一度以為是沐浴乳、洗髮乳或保養品的關係，可用了一輪後才發現並不是自己所想。

好奇心驅使之下也詢問過蘿杰，她卻只是神祕地笑了。
只淡淡地說回一句，有特別挑過。還反問妳是否喜歡。

「…說不上來的奇怪。」

這麼想著，順手再次提起啤酒要喝，才發現早已見底。
轉頭看放置在一旁空的啤酒罐，已累積到像座小山丘。

「果然喝多了吧…」

簡單收拾後，回到了自己家。

眼看著就是太陽要升起的時間，既然昨日答應蘿杰會在她醒來之前回去，那麼也不好再做些其他事。

思索了會，決定到蘿杰家門口等待。
不過妳並未直接傳送回去，而是與這周相同，傳到附近再改以走路方式前往。

抵達大門時，妳彷彿還能從管理員頭上看到有個問號。
妳也不想解釋太多，只一句或許離開時，管理員正在忙碌才沒有注意到。

但整體來說，也許這是好事吧，管理員不算是個臉盲，記性也挺好。即便自己沒有在蘿杰身邊，至少還有一位管理員在第一線防著…雖然只能防人類，但以現況來說，算是足夠了？

妳向管理員那兒取得磁卡後，便搭著電梯來到蘿杰所在的樓層。

看了一眼時間，距離預估蘿杰醒來的時間大概還有兩個小時左右。
沒打算按電鈴吵醒，妳靠著她的家門坐了下來。

只是才剛坐下，門就開啟了。幸虧並未將重心壓在門上，否則就要直接往後倒。

『別西琳？』

「…妳怎麼醒著？這時間妳應該還在睡覺吧？」妳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塵，踏入了蘿杰的家中。「妳沒睡？還是我不在以後，妳又遇到甚麼事了？」

『沒有，我有睡。但聽到腳步聲，想說會不會是妳…所以就來確認了。昨日…這周沒回去，家裡狀況還好？』

「多了點灰塵。既然知道是我，要不妳再回去睡？現在還很早，妳需要充足的睡眠吧？」

『嗯…睡不著，妳想吃點什麼嗎？我去煮。』

「不用。妳真的不睏？還是在想著甚麼睡不著？」關上門以後，妳回身面對蘿杰，「妳不是堅持要睡滿八小時的？昨日我離開後到現在，還不到吧？」

『我現在還不…』話還未說完，蘿杰就因為打了哈欠而中斷。

「回房睡啊。如果妳是在擔心甚麼，現在我就在這，沒甚麼好怕的。」蘿杰似乎還想反駁些甚麼，妳直接牽起她的手帶著她回到她的臥房，「雖然妳是魔女，但妳也是個人類，何必無視睡意？」

『我只是…害怕醒來又只剩下我一人。』

「和瑪耶重逢，讓妳想起過去的事了？還是昨日我問妳那些問題的關係？」

『…我不太確定。但，我能要求妳，待在這嗎？我希望妳可以待在我身邊。』

「好，妳好好睡一會吧，晚點出門也沒有關係。」

『謝謝妳。』

蘿杰躺回床上後，妳則坐在一旁的椅子守著她。原以為蘿杰還會與自己聊個幾句，就像這幾日夜晚一樣。然而蘿杰沾上床沒多久就進入夢鄉，這實在出乎妳意料。

這哪裡是有睡？根本整夜沒睡。

妳輕嘆口氣，開了冷氣並調到舒適的溫度，讓蘿杰能好眠。
不過依照妳預估，也許今日的行程得延後了。

也罷，反正慶祝這事，也不是一定得到餐廳才能做。
在這裡一樣也行……想是這麼想，但妳所擁有的酒都是從影子那兒拿來的，和蘿杰所收藏的完全沒辦法比。

妳的廚藝也不像影子那麼好，要自己弄出一桌豐盛的實在有難度。
但叫外賣…？似乎又少了點甚麼。

「難辦了。」

暫且沒有任何想法的妳乾脆將這問題放置一邊，不過一放鬆下來後，覺得又聞到那沁人的香味從蘿杰身上傳來。
妳下意識地靠近了些用犬鼻子嗅著，想試著分辨出是什麼味道。可尚未弄清，突地被蘿杰一把拉下。


以為是自己的舉動而吵醒了她，不過看蘿杰落淚，還喊著姐姐…想必是夢到以前的事吧。

維持這樣的姿勢也頗累，妳順著她、小心翼翼地跨過她身上，在她身邊躺了下來。
為了能讓她好眠，從惡夢中脫離，妳一下一下地輕拍著她的背，並輕聲地一次次說著沒事、都過去了。

不一會兒，那緊鎖的眉頭逐漸鬆開，表情看起來也不如剛才那麼痛苦。但唯獨，環在自己腰際上的手仍未移開。

「這麼沒安全感？」

雖然妳也能不顧蘿杰之後的心情變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但此刻，妳不想這麼做。妳慢慢地翻了身，轉向正面看著那一片藍的天花板。

像這樣躺在床上，距離上一次不知道隔了多久時間。也許是她還在的時候，也許是那空白的兩百年期間？又或許近期也曾有過，只是忘了？

但答案為何，一樣不重要。

妳眼睛眨呀眨地，回想著一些事情，又想到…昨日為那兩個笨蛋開了結界以後，就沒再關過。

一夜過去，也差不多了？
如此想著，妳輕輕彈指。

未料，那呻吟聲再度傳來，妳還聽到影子在向林檎求饒。
沒多猶豫，妳再次順手開啟結界。

妳伸手往床頭櫃摸，尋找著時鐘。
現在已是早上七點半，而昨晚聽到時，是晚上六點多。

那兩個蠢蛋不會就這麼做到早上吧？沒休息？
是兔子還是老虎…？精力也太旺盛。

輕輕地將時鐘放回床頭櫃，轉頭看著蘿杰，呼吸依舊平穩，看來是沒有再被噩夢纏身了。妳稍稍放心了些。

想著也沒事，乾脆闔上眼試試能不能進入夢鄉。

而妳竟意外地真的睡著了。
醒來時，原本躺在身邊的蘿杰已不見身影，妳欲打算下床時，蘿杰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

『我在這裡，我看妳睡得很熟，就沒有叫妳了。』

「我才沒睡著。」

『我醒來的時候，妳抱著我。所以妳…？』

妳頓時語塞。為剛剛的一時口快，感到後悔。

『我開玩笑的。現在午後一點，出去吃飯慶祝還是可以的，要出門嗎？』

感受到臉上的溫度逐漸攀升，妳撇過頭直接開傳送陣。
地點，自然是昨日提到的廢墟了。
妳踏過去確認周遭沒人後，才向蘿杰招了招手。

『我拿相機，等我一會。但妳不吃點東西？』

「附近有幾間不錯的店，不過不曉得合不合妳胃口。還是，妳偏愛高檔餐廳？」

『沒有。我不怎麼挑食，妳可以放心。那等我一下下，我馬上來。』

約莫五分後，蘿杰再次出現在傳送陣的另一端。
妳向她伸手，牽著她走來這端。
『妳真的很體貼。』

「有嗎？我只覺得這是禮貌。再怎麼樣，都不能放著妳不管。」

『但不是每個人都會這麼做。所以，謝謝妳。那麼，妳想要和我介紹這棟廢墟前身是甚麼嗎？』

「我以為妳會想先吃午餐。」

蘿杰愣了下，隨即又笑了。
『都可以，先吃或先逛都可以。妳醒來前我有吃點零食，不怎麼餓。』

「好。那走吧，我和妳聊聊關於這棟樓的故事。」

『妳親身經歷的？』

「當然不是。我只對有慾望的人類有興趣，原本居住在這裡的，一點味道都沒有。不過住在這周圍的，味道倒是很香。」

『我猜猜，和宗教有關的嗎？』

「不是。不過妳剛剛問我是不是親身經歷的，現在想想我應該要回答是。因為最後我還是介入了。」

『誰向妳許願了？還是他們在妳眼中太像一道美食？』

「這棟房子的屋主向我許願。他被其他人類搞得很慘，家沒了、妻子沒了，孩子也死了，而原因只是不想跟其他人一樣，為了眼前的利益卻不顧後果。一開始只是被威嚇，後來因為無效而有了行動，接著就越鬧越大，一發不可收拾。」

『然後妳就出現在他面前？』

「畢竟他都喊出只要能對其他人復仇，那麼他就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了。身為惡魔的我，當然會回應。」

『那麼他是…親自殺了其他居民嗎？一個一個找出來？』

「不，我的使魔也有幫忙。不過只負責把有參與事件的人類通通抓出來，最終還是由他處置。事情結束後，屋主的靈魂就由我接收了。」

『嗯…那其他沒參與事件的人呢？』

「看到屋主處處被刁難，深怕自己也落得一樣的下場，早早就搬離此地了。當時我也有問過他，要不連當初那些沒有出手幫助你的，也一起收了。」

僅僅只是一瞬，但妳肯定蘿杰有露出驚訝的表情。

妳露出一抹笑容，「我是惡魔啊。事情越亂，我越高興。妳害怕了嗎？」

『原來這麼保守，不奔放點嗎？』

並非如妳預期的答案，反倒換妳驚訝了。

「我只喜歡看人類內鬥。哪裡有紛爭，哪裡有好聞的氣味，我就在哪裡。嗯，總之…我有點意外那屋主拒絕了。提前搬離的那些後代子孫，就居住在後方的那座城市。」

『妳不會主動引誘人類，讓他們向妳許願？』

「沒有興趣。太耗時間，也沒有必要。如果真的想弄到手，那麼恢復原始樣貌直接吞噬是最快的。」

『也是呢。不過這裡是因為甚麼原因才沒有人居住的？我猜，被屋主殺死的那些人，應該也被妳吃了，或者到該去的地方？』

「都被我吃了。但人類沒有勇氣住。後來也有幾個人類過來這裡探險，以證明這裡甚麼都沒有，從頭到尾也以錄影方式記錄著，但仍沒有人相信。」

『所以才荒廢到現在嗎…？』蘿杰若有所思，『這讓我對這塊地有點興趣了，也許價格不錯，我能買下呢。』

「妳想買來做什麼？」妳微微偏頭，好奇地看著她。「現在居住的地方，不喜歡？這裡時不時還是會有人類過來摸黑探險喔。」

『這裡偏僻，地也廣大，土壤似乎也不錯，也許我可以把這裡弄成花園。種些花也種些藥草。妳也看到了，我那個家只有陽台可以勉強種個幾盆。』

「妳不怕遇到人類破壞妳的植物？我相信那些提著手電筒或拿著手機照明的，不太會注意腳下踩著的是甚麼。」

『轉為我的私人土地、稍微整理一下，我想是不至於會有人類再過來了？』

「妳光整地就要耗不少時間了，一年以後妳不是要往天空島去嗎？」妳指著天空，「搞不好甚麼都還沒收成，阿多妮和瑪耶就來接妳了。」

『妳不能對我有點信心嗎？』蘿杰投以燦爛的笑容，『而且凡事都不是絕對，這一年內搞不好也會有所變化。』

「我不知道要針對哪一點對妳有信心。妳若決定，妳就去做吧。這裡，都是我的。所以妳也不用找地主，當時拍賣這塊地時，有些人類因為有疑慮，抱著有就有、沒有就沒有的心態在搶拍…就像妳說的，價格確實不錯。」

蘿杰眼睛眨呀眨地，『我不曉得妳也會買呢，那麼妳願意賣給我嗎？』

「能離人類遠一點的土地我都喜歡，有個好價錢我當然也會買。然後我剛剛說了，妳要是決定了，就去做啊。這塊地任妳使用。」

『妳這樣會讓我立即進行整地了。』

「想聯絡誰就去聯絡誰。」

『嗯…還是周一再處理吧！之後這副景色就不能再見到了，我得好好拍照留紀念。對了…人類的相機可以拍下妳們的模樣嗎？』

「可以啊。」

『那我能為妳拍幾張照嗎？』

「可以是可以，但妳不一起拍嗎？」

『我這台相機不好自拍，改天有機會再一起。』

「很難操作嗎？」

『什麼？』

「妳手中那台相機。」

『喔，不會。怎麼了？』

妳彈指召喚一隻人型使魔出來，「那就讓他操作就好了。他能完全聽從我的命令，該怎麼做、想在哪裡拍，跟我說。」

『那…真是謝謝了。』

蘿杰將操作方式說明一遍後，再由妳轉述給使魔。
先是試拍幾張，由蘿杰確認拍攝成果是否和她意，才接著繼續往下拍。

只是妳沒有想到，這一拍就耗了一整個下午。光拍兩人合照就花了近半個小時，剩下的時間，蘿杰便專注在廢墟上。

雖然曾差點脫口而出，這些景色真的有這麼值得拍嗎？
但看到照片妳又將話吞了回去。

美、美到不像真實存在的地點。

若不是太陽落下，妳想，蘿杰還是會繼續拍下去吧。

『不小心就沉迷在其中了。我們去吃飯吧？走過去？』

「這裡沒有燈，我擔心妳會跌倒。何況從這裡走過去還要點時間。直接開傳送陣過去吧，或是妳想去別的地方吃飯也行。」

『嗯…沒關係，我也想知道妳會喜歡的店是甚麼。』

「我覺得妳不用抱著太大的期待。」

『很難呢。』

將被蘿杰使喚一下午的使魔收回後才開啟傳送陣，這次踏入前，妳向蘿杰伸出了手。「走吧。」

『好。』她笑得極為開心，搭上了妳的手。

越過傳送陣後，妳們出現在城市的不起眼的角落。拐了個彎，就是妳預計想要吃的港式餐廳。
雖然是用餐的巔峰時間，但翻桌率高，很快就輪到妳們。

早已想好要點什麼的妳，一連劃了幾道菜。

「菜單我點過一輪了，每一樣都不錯。」

『好。妳要喝些什麼嗎？』

「西米露吧。」

『那我也來一碗。再點杯凍奶茶。』

「…這麼渴？」

『兩者不一樣啊。我點好了，妳還有要點的嗎？』

「沒有。」

妳向離妳最近的服務員招了招手，據妳印象，上次來的時候還沒有見過，估計是新人吧？貌似還沒有進入狀況，東張西望了下，確認妳是在向他招手才快速朝妳們走來。

「再麻煩你了。」

『好的，請問西米露要和飲料一起上嗎？還是晚一點再為您們送來呢？』

妳瞄了一眼蘿杰。

『西米露之後再送來就可以了，飲料麻煩你先送，謝謝。』

『好的。』

服務生離去後，妳才啟口。「那麼對於那塊地，妳有什麼想法了嗎？把那些廢墟全拆除，蓋一棟房子？」

『嗯，會把那些都拆掉。雖然可惜，不過這樣應該能減少其他人過來這裡探險的次數。如果施工時，他們也偷偷闖進來，那就麻煩了。』

「確實。」

『但實際動工還需要一段時間，還有一些流程要跑，沒這麼快。妳呢？想打算蓋些什麼嗎？』

「沒有，任妳使用。要先喝點熱茶嗎？」

『不用，我想我點的奶茶等等就來了，妳先喝。』

「嗯哼。」

而的確如蘿杰所說，在妳才提杯要喝一口時，剛剛那位服務生端著一杯奶茶和點心過來了。
但不曉得是緊張還是什麼原因，居然將那杯奶茶打翻，還恰巧全淋在蘿杰的身上。儘管服務生第一時間想要做些什麼，但立即被妳制止了。

他只得一邊喊著抱歉一邊後退，跑去找救兵。

「整杯奶茶打翻在妳身上也是奇蹟了，去洗手間處理一下。我先讓妳回去。」

『欸？那妳呢？』

「我去和他們說改成外帶。」妳起身，欲邁出步伐走向服務生時，想起了些什麼又回過身對蘿杰說，「等等把衣服給我，這要手洗才不會留下汙漬，其他我們帶回去喝吧。」

『好。那我在洗手間等妳。』

「嗯。」

雖然店家有意要賠償的意思，不過…說實在這點小錢，也沒有太大的必要。何況也是由那名服務生出，妳猜他才上工沒幾日，薪水都還未拿到就得先吃下一筆賠償費。於是妳婉拒了。

交代餐點齊了以後放置在櫃檯，稍後會自取後便去找蘿杰。

幸好洗手間現在除了妳倆以外沒其他人，妳沒猶豫直接開啟傳送陣。
而穿過後便是浴室。
『還好有妳在。』

「妳趕緊處理吧，妳這樣應該很難受。我回餐廳那裏看看好了沒，一會回來。衣服…妳先放洗手台吧。」

『好。』


提著餐點回到家後，蘿杰仍在浴室。原以為她是打算順便洗個澡，於是妳也沒出聲喊她。將所點的菜從塑膠袋取出時，那還在浴室的蘿杰出了聲。
『別西琳…？妳回來了嗎？』

「對。是我。妳慢慢來。」

『…不是，我需要妳幫忙。』

略感疑惑，邁向浴室。
「怎麼了？」

『衣服卡住了…我脫不下來。』

然後，妳見到了蘿杰雖然雙手舉高著，衣服卻卡在極其尷尬的位置。平時藏在衣服底下的模樣，這時都能看得清楚了。

妳先是有了，蘿杰的身材比自己所想的還要更好、膚色也很白…再來是，原來魔女真的與人類無異…最後則是，可惜了那套淡色蕾絲內衣被奶茶染了色。

『別西琳？』

「妳…妳轉過去吧。我幫妳脫。」

蘿杰僅用轉身作為回應，而在妳的幫助下，衣服順利脫下了。
未等蘿杰回身向妳道謝，妳倒退幾步離開浴室、也帶上了門。

「我、我去幫妳洗衣服。」

逃也似地到後陽台，那個放有洗衣用具的地方。
莫名地感到慌張、緊張，下意識地撫上臉，才知自己此刻臉頰有多燙。

透過鏡子一看，連耳根都紅得不像話。

自己究竟是怎麼了？
又不是沒看過女性裸體的模樣，何況蘿杰有的，自己也有。
到底在害羞些什麼？

看著手中抓得死緊的衣物，妳輕輕甩了甩頭。
隨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水盆和洗衣精，將殘留在衣物上的汙漬清除乾淨。
雖然努力洗刷，但仍無法避免留下痕跡…大概只能丟棄了吧。

妳輕嘆口氣，將它掛在曬衣架上找個地方晾著後，便回到客廳。
而門一開，就看見蘿杰坐在沙發上，用著浴巾擦拭著濡濕的長髮。

當她與妳的視線對上後，她笑了。
『怎麼愣在那？過來坐啊。』

她輕拍著一旁的空位，又向妳招了招手。
『我把晚餐都移到這了，我們邊吃邊看電影吧？我剛發現，之前想要看的電影已經有數位版了。』

「…妳不問衣服的事嗎？我以為妳會在意。」

『有妳幫我，我想我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妳對我也太有信心了。遺憾地告訴妳，那件衣服還是有汙漬，我救不了那件衣服。」

『那也沒有關係，明日也放假，可以再出門逛街買衣服。』

「呃…嗯…好吧，既然妳都這麼說了那就這樣吧，明日出門買衣服。」

蘿杰眼神一亮，『妳願意和我一起去？我以為妳會想待在家了。』

「妳不是要我待在妳身邊嗎？我沒忘記。」

很好，現在面對著蘿杰，並沒有如方才那樣緊張。也許是太突然才會有那樣的反應吧。
妳乖乖地坐在她的旁邊，將自己所點的，一一打開。

『幸好還有點熱度，我想不會太難吃。還是我熱一下？』

「沒關係，就這樣吃吧。妳想看的電影是什麼？」

『都可以。我不常看那種東西，看妳有什麼喜歡的吧。』

「…？」妳微微偏頭，「妳不是說有想看的電影？還是想看的太多，不知道挑什麼電影了？」

『嗯，不是…我是指不常看，不過下屬最近剛好推薦我這部惡魔與人類的愛情片，妳會有興趣嗎？之前想要看，但一直抽不出時間。』

「…惡魔與人類？可以啊。」

蘿杰樂得選擇電影並按下播放。

電影開頭就直接切入重點，既沒有告知觀眾人類從何得知如何召喚惡魔，也沒有說明人類為何召喚。

鏡頭帶到一間只有蠟燭照明的小房間。而惡魔則出現在六芒星陣的中心，以低沉的嗓音詢問，『無論什麼願望，我都能實現，但妳願意貢獻什麼給我呢？』

『壽命，甚至我的靈魂也可以。我只願我不要再孤獨下去了…我希望您能陪伴著我。』

『我要妳的靈魂。只要在這裡簽下妳的名字，契約就成立。』
那惡魔就如妳和影子一樣，憑空拿出契約和筆，遞給許願者。

「…林檎嗎？還孤獨呢。」妳忍不住吐槽。

『有些人不知道怎麼經營人際關係，我倒是認為會有這樣的願望也很正常。而且我逃亡時的那段日子，我日日夜夜也祈禱著，能有個伴…』

「喔、抱歉，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愧疚感油然而生，但妳卻不知說些什麼安撫蘿杰。

『沒關係。我們繼續看下去吧？』

蘿杰淡淡地笑了，並未再多說些什麼。
妳默默摸鼻，決定接下來都不再發表評論，以免又發生類似情形。

電影中的惡魔與少女契約成立後，依照少女的要求，惡魔幻化成人類的模樣。令妳感到意外的是，她也是名女性。但一名惡魔卻穿著一身黑色西裝？

不是更該穿得更休閒，才更容易融入人類的生活圈嗎？

妳瞄了一眼蘿杰，妳看她看得如此專心，妳也就放棄了在這時與她聊天的念頭。

接下來的劇情發展，也沒什麼特別的。

少女有難，惡魔便出手幫助。
少女有什麼要求，惡魔也會盡力達成。

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說這是合理還是不合理，又或者拍這部電影的導演根本不理解惡魔？既然當初打下契約的內容是陪伴，那當然不會做這之外的事。

可影中的少女卻把惡魔當成什麼了？許願機？
而惡魔還真的都幫少女實現了？妳真想見見那個寫劇情的，究竟懂不懂惡魔。

但回頭想了一下，影子似乎跟電影中的惡魔好像也沒太大的差別。
又說來，這種發展根本像極了影子和林檎。扣除少女不是惡魔、也不像個迷你人類之外。

妳揉了揉眉頭，思考著這樣的電影究竟是哪裡值得推薦。直接看影子和林檎不是更快嗎？還是活生生的惡魔呢。

一人一惡魔相處幾年後，少女也蛻變成一個成熟的女人，而那名惡魔則始終如一，穿著一身黑色西裝，外貌當然也沒有變化。

不過不曉得是不是太過專注在吐槽劇情上而漏看，還是劇情略過太多情節，那惡魔居然和主角交往了？而且還有床戲？

嗯…好吧，不知道該不該誇讚導演。
在惡魔極度興奮時，不小心恢復了原本的樣貌。雖然惡魔極快變回人形，但仍傷到了主角。

『只要是妳給予的，我都會接受。能因此死在妳的懷裡，那也是我最大的幸福了。』主角忍著痛，撐起身給予那惡魔一吻，『何況我的靈魂本來就是要獻給妳的…妳想怎麼做，就怎麼做。』

『…蠢人類。』惡魔低頭回應了她，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妳翻了一個白眼。

惡魔居然能治療？輕輕彈指讓床單恢復原本的顏色也就罷了，但連傷口都消失不見到底是？

後續如何發展，也並未交代清楚，床戲進行到一半後就打上了THE END，之後就跳出演員名單以及感謝名單。

無語。
所以，到底，哪裡值得推薦？

妳轉頭看向蘿杰，還以為她的心情會和自己差不多，甚至臉上會出現一絲疑惑。但她只是沉默著沒說話，看起來似乎在思考著些什麼。

回味著劇情？還是也與自己相同，思考著可以吐槽的地方？

『…妳想來點調酒嗎？』

「嗯？好啊。我以為妳還在想著劇情，原來在想酒的事？」

『也有。』蘿杰離開沙發，走向酒櫃。『妳想喝比較甜的，還是稍微烈一點的？』

「以妳為主就好了。妳對這部片的想法如何？我只對惡魔的能力有些意見，如果撇除那些，可能會好一點？」

蘿杰突然頓了一下，取了一瓶能作為基底的酒後才答，『比如說？』

「最初的契約內容只有陪伴，可是呈現出來的模樣卻不只是陪伴，主角有什麼要求，惡魔也通通幫她實現了。」

『嗯…以我的理解那是惡魔愛的表現？不過那個當下我想她也沒有意識到，有幾段惡魔也提到了，為什麼自己會如此在意主角的心情變化。』

「嗯？那果然是我漏掉了。另外還有一點，惡魔並沒有那種可以治癒傷口的能力，這讓我很出戲。」

『妳是指…嗯，床戲那邊嗎…？』蘿杰說得極為小聲，貌似還臉紅了。『我以為有呢。之前只聽妳提到疾病、死亡和情感有關的沒有辦法。』

「是那邊沒錯。那現在妳知道了，我們並沒有那種能力。」妳聳了肩，「妳不知道這部片有床戲？」

『我只知道這部片被列為限制級，我原以為會出現血腥的片段…嗯，雖然的確有血，但和我想的不一樣。我沒有想到會有床戲…』

「妳害羞了？」妳嘴角微微上揚，「我以為妳活了這麼久，什麼事情都該見過了，原來沒有嗎？喔…我並不是指妳是否曾和人交往或發生過關係。妳連相關書籍和電影都不曾看過嗎？」

『一直到現代我才有機會看書，之前人類還是相信我們其實還存在…這幾個世紀以來累積要看的書太多，所以…那些書籍我也不太可能會去看。』

蘿杰的臉似乎比剛剛更紅了些。

「那妳完全不了解這些事？」

『當然了解。』蘿杰立即反駁，但隨即音量又降低了些。『只是不會刻意去看…』

「妳的反應很有趣。讓我很想逗。」

『壞惡魔…』這下蘿杰連耳根都紅了。

她撇過頭小聲地碎念幾句，音量小又有點距離，妳無法聽見。
本來還在猶豫該不該過去捉弄，但她光聽到妳穿室內拖鞋的聲音，反應就更大了。她提著酒和酒杯退了一步，緊張兮兮地看著妳。

而這，讓妳玩心大起。

「蘿杰乖，讓姊姊來教妳。」

『教、教我甚麼？』

蘿杰連忙放下手中的物品，再次退了好幾步。
妳往哪走，她就往反方向退。

「看完那樣的電影，妳覺得我還能教妳甚麼呢？」

『呃…我…遇到危機時如何自保？妳看，就、就像…惡魔教主角防身術一樣？妳要教我防身術嗎？』

「噢，蘿杰…妳知道我指的不是這個的。」

『還是游泳？我…游泳還游滿快的，這、沒有關係！』

妳微微一笑，迅速地移動到她面前，在她無法反應之時、壁咚了她。
「當然是那以外的事了。」

只是看來這實在過於刺激，蘿杰好一會說不出話來，那臉更是紅得不像話。明白是自己玩得太過，妳拉開了距離。
「抱歉，真的…太有趣了。」

『這樣欺負人很好玩嗎…？』蘿杰嘟起嘴，眼裡泛著淚。

理應要對此有罪惡感、竟因為一時好玩而把人弄哭了。但又覺得，這樣的蘿杰很可愛…可是，這樣的自己是不是哪裡不對？心中那個位置她還坐得穩穩的，那麼現在的心情又是怎麼回事？

頓時腦內一片混亂，妳無法給些甚麼回應。

『難道妳遇到能給妳有趣反應的對象都會這樣做嗎？』

「沒有…對不起，是我做得太超過了。我…離開一會，明日見？或是…妳想要我麼做都可以。」

『不…別走。』她慌張地抓住妳的衣角，『妳說會待在我身邊的。』

「好，我會待在這。妳…可以放開我了。」妳低頭盯著她的手，又抬頭望著她。「我去整理客廳桌子。」

『噢，好，抱歉…謝謝。』

蘿杰急忙鬆開手，回到桌前調酒。
待妳收拾完後，餐桌那兒已有一杯酒在等著妳。

「這次是甚麼？看起來跟普通紅茶沒甚麼差別。」

『長島冰茶，酒精濃度偏高，我會建議妳慢慢喝。』

妳淺嚐一口，味道沒有自己所想的嗆辣。
而且挺不錯的，沒一會就喝完。

『…我才剛說完呢。妳不怕醉嗎？』

「我不容易醉。這妳可以不用擔心。」

『噢…好吧，妳要再來一杯嗎？』

「不用。妳先喝吧。不過怎麼突然想要喝酒了？」無聊把玩著玻璃杯，讓裏頭的冰塊喀拉喀拉的響著。「因為放假的關係？」

『嗯…突然想喝？』蘿杰提起杯，小口小口地喝著。『而且，我們今日不是就要為我與我姊姊重逢慶祝嗎？』

「哦，妳說的對。既然這樣，我喝影子給我的酒好了，剛剛沒來得及與妳舉杯慶祝。不過，除此之外，妳沒有想要做其他事了？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可以幫妳喔。」

『妳已經幫我夠多了。』蘿杰指著放在角落的體重計，『我只需要妳……在這裡安慰我。』

「妳是嫌我矮還是嫌我最近吃太多？」說歸說，妳還是站上去了。即使不低頭確認，妳也曉得最後數字會落在哪。「然後呢？我要怎麼安慰？」

『停下來了。』蘿杰將頭髮勾至耳後蹲下身確認，『以妳的身高來說，這是標準體重了。我以為惡魔會比人類重很多？』

「原始型態會很重，足以把妳家還有公司毀了。現在是人類，當然按照他們的標準。」

『我有點好奇。』蘿杰起身，比與站在體重計上的妳還是高了一點。『惡魔只能變成大人的樣子嗎？還是不管哪個年齡層都可以？』

「都可以。怎麼了？」

『那…能變成三十多歲的女性看看嗎？』

「我還以為妳會想要求我變成小孩子。」妳離開體重計，向後退了兩步並彈了指改變自己的樣貌。「如何？」

『妳…嗯…看起來不太一樣了。』蘿杰微微臉紅。『看起來更加成熟。之前那樣比較像是學生剛踏入職場的樣子。不過，妳怎麼沒有想過以這個模樣混入人類的生活圈？』

「因為只有那個模樣不會被人類騷擾。年齡太低會被關心是不是迷路，也曾因為那種樣貌遇到奇怪的人類。而如果以現在這樣貌逛街，也很容易被人類搭訕，我很不喜歡，我不想受到注目。鬧事是一回事。」

『奇怪的人類？』

「我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做甚麼，但他身上散發很香的氣味，我把他引到隱密的巷子後就吃了。大概跟人口販子是同一掛的吧？我能變回去了嗎？」

『想看小小的別西琳。可以嗎？』

「…可以是可以，但拿條浴巾給我可以嗎？我沒有辦法連衣服一起改變。體型太小，衣服會掉下去，我會全裸……妳那嘴型是想說沒關係嗎？妳是被林檎影響了嗎？」

『沒有，怎麼會呢？我去拿，我馬上回來。』

蘿杰迅速離開妳的視線。

說回來…已經整整一天多沒有關注那兩個笨蛋了，這時間也該休息了？
妳把結界關掉後，仔細聆聽那邊的動靜。

沒有了之前呻吟聲，也沒有再看到那些往後會讓妳不知如何面對影子的畫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默。那兩個笨蛋偶爾視線對上、還會迅速撇過頭不敢面對對方。那臉還紅成一片。

「…哪裡來的笨蛋。」

不過這也代表影子和林檎的感情路還算順遂吧，雖然妳沒有想到影子居然才是被壓在身下還是求饒的那一位。

「果然是我不夠嚴厲嗎。」

於是，妳看到了影子突然打了一個大噴嚏。而林檎一副緊張兮兮地上前關心，還問她是不是感冒還是發燒。

「天啊。」

『…什麼天啊？』蘿杰拿著浴巾回來，疑惑地看著妳。『怎麼了？』

「沒有，沒甚麼。浴巾給我吧。」

接過浴巾、將自己包住後才變成小孩子的模樣。這時的妳，只到蘿杰的膝蓋而已。那小小的手要抓著浴巾也有些困難，正打算再次調整體型時，卻被蘿杰一把抱起。

「喔、等等！我的浴巾要掉了！」

『我會幫妳拉好的，放心。』蘿杰把妳抱在她的懷裡，將那快滑下的浴巾重新拉好，並抓住其中一角交至妳的手心，『妳再把它塞進浴巾內就比較不會掉了。』

「喔、喔…」依她的話照做後妳才抬頭望著她，「那然後呢？」

『這麼可愛太犯規了吧…難怪會有奇怪的人靠近妳。』

「所以我才不喜歡這個模樣。雖然很好做事，很容易就引到很好吃的人類，但太煩了。解決一個，走沒多遠又遇到一個。」

『妳只吃對人類來說是惡的那一方嗎？』

「沒有，就算對人類來說是善良的，身上的氣味也很重。他們一樣也有慾望，因為恨自己能力不夠。會想盡辦法走到自己想要的位置上，只是他們不像妳所想的，會不計任何代價、不擇手段達到目的。他們還是會顧慮到有可能會被自己影響到的人。」

『別西琳…對不起。』

「嗯？什麼？幹嘛突然道歉？」

『妳現在這樣小小的，講這些正經的話，我心情實在很複雜。妳太可愛了…』

「那我去拿衣服到廁所變回來。」妳沒好氣地白了一眼蘿杰。思考著是不是跟林檎相處久了都會被她影響？「可以放我下來了嗎？」

『妳是不是在想著什麼失禮的事？』

呃。

「沒有，妳想多了。」妳不敢正視蘿杰，抿著嘴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是嗎？不過妳自己走去浴室，會不會被浴巾絆倒？我可以抱妳過去。衣服妳現在也不好拿吧？』

「…嗯，好吧。我乾脆順便洗澡好了，能麻煩妳幫我拿一套衣服嗎？」

『當然沒問題。』

待妳洗完澡出來，發現蘿杰正坐在客廳，盯著剛剛那部電影的簡介一邊默默的喝著酒。試著叫了幾聲也沒回應，似乎心思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雖然一起度過的這周也不是沒有過像這樣突然陷入沉默，但蘿杰因為著什麼而放空是第一次。果然瑪耶的突然出現，還是讓蘿杰無可避免地回想起過去了嗎？

就如同自己總會因為接觸到和她有關的，而被捲入那名為回憶的漩渦。

妳輕輕吐了口氣，從收藏空間取出一瓶水果酒，為自己填滿一杯。
將酒瓶放回桌上時卻因太過用力而發出喀噠一聲，而蘿杰也因為如此而有了反應。

「抱歉，不是故意的。」

『沒關係。我沒注意到妳洗好澡了。』她關上電視，走向妳。『那是影子給妳的酒？我好像沒喝過呢，能讓我嚐嚐味道？』

「妳杯子裡面還有酒。那是妳剛剛調的那杯，還是在我洗澡後，妳又去調了？」

『一樣喔。我喝酒的速度比較慢，慢慢享受。不過…』她舉起裝著水果酒的酒杯，提至嘴邊淺嘗了一口，『這樣就能解決問題了。味道還不錯，但偏甜。』

現在的蘿杰看起來有些撫媚，妳不自覺地伸手以指劃過蘿杰的唇邊，之後縮回並毫不猶豫地舔舐那留在妳指尖上的水果酒，「嗯，確實還不錯，我喜歡甜。」

『妳…』蘿杰唰地再一次紅透了臉。而妳才驚覺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臉上的溫度也跟著攀升，『…有妳這樣的嗎，因為自己做的事情而臉紅？』

「我是因為妳……」因為什麼？那樣的蘿杰看起來很可口？具有吸引力才導致妳這麼做？「算了，沒事。時間有點晚了，妳不睡？」

『現在不睏。』蘿杰咯咯笑了起來，並為妳倒滿水果酒，『所以妳不打算解釋？』

「不要。倒是妳，今晚都心不在焉的，在想什麼？過去的事？妳可以和我談談。說出來也許會比較好受。」

『我只是在想…有人陪伴真的很不同，一個人的夜晚是如此的漫長煎熬。』她拉開餐椅，坐了下來。『雖然是因為我的要求，而讓妳待在我的身邊…但我還是很感謝妳。因為妳是可以拒絕的，可是妳沒有。』

「因為我對妳也有點興趣？我是指對身為魔女的這一塊。妳們所熬出來的藥湯能對身為惡魔的我們有幫助，我不得不說我很訝異。說回來到現在我也還沒有給妳我所擁有的藥材，有地方能放？」

『等著手進行整理妳那塊地後，再給我？不過…我偶爾也會猜想，是不是曾有長輩與妳們惡魔做過交易。』

「嗯？怎麼說？」

『以前學習時曾在課堂上見過長得很奇特的植物，主要是警告我們不要靠近、也不要因為好玩而採收。他們說，當拔出那朵花時，植物會發出淒厲的慘叫聲，讓聽見的人類神經錯亂或者死亡。』

「喔，我知道妳說的。但那似乎原本人界就有了，和我們沒有關係。」

『那吃人樹和會吸光人血的呢？我沒有看過，也是從長輩那邊聽來的。小的時候瑪耶姊姊也常會拿一些花花草草來嚇我，害我有一段時間都不太敢出去。』

「那也是原本就有的。那妳後來怎麼克服恐懼的？」

『我的母親知道這件事情後，帶我去採集地點重新認識了一次那些植物。』蘿杰說到此，嘴角微微上揚。『而瑪耶姊姊…則是被父親罰站了半天。』

「妳和瑪耶個性似乎差很多？她好像很皮？」

『很調皮。喜歡鬧我，但又怕我生氣。不過如果我做錯事或是被人欺負了，她也會袒護我，幫我把那些調皮搗蛋的人趕回去。』

「過得還算開心嗎？那段日子。」

『很開心。母親和姊姊都很寵我，父親偶爾也會拿些好吃的回來給我們，有空時也會做些玩具給我們。』

「聽起來很不錯。」

『是啊。』蘿杰深呼吸了一口氣，『如果沒有後來的獵巫事件，我想…我們也不會被拆散吧。』

「妳不會想到天空島上走走看看？」

『想去，但不會想住在那。這裡令人留戀的事物太多了。』蘿杰朝妳一笑後，提起杯喝了幾口酒。

「妳擔心公司？還是什麼？以我的能力，當日來回也是沒有問題的。還是妳那未完成之事，一定要留在這裡才能做？」

『嗯…也許跟在這邊待久了有關係吧，雖然過去曾被追殺，但這世界還有很多我沒親眼看過的美景。像是妳帶我去的那個廢墟，真的相當漂亮，我還想多看一些。況且有妳在的話，我應該不用擔心我的人身安全？』

「謝謝妳這麼相信我。不過也正是如此，我才會提議，不如到天空島上看看？就如我剛剛說的，可以當日來回。而且…嗯，好吧，我就直說了，我對天空島也有點興趣。但我不知道妳是因為什麼原因還不想過去。」

『妳願意和我一起過去？』蘿杰顯得有些驚訝，語氣聽來似乎還有些高興？

「妳是不是一直忘記妳要求我待在妳的身邊？我當然會跟著妳過去。何況憑妳一人，妳要如何到天空島去？」

『那…妳覺得，我們現在過去會不會太晚？』

「會。因為妳需要睡覺。」

『嗯…』蘿杰陷入沉默，望著手中的酒杯，『那明日一早？』

「可以。」

蘿杰笑得極為燦爛，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那我去睡了，妳呢？要一起睡嗎？』

「不了，我就像這幾天一樣，坐在床邊守著妳就好。」

『那，我們回房吧。』她牽起妳的手，領著妳回到她的臥房。

明知道這句話僅有字面上的意思，卻久違地感受到心跳加速。
可妳不認為自己對蘿杰有那樣的情感，卻又無法解釋這是為什麼。

妳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怎麼了？』蘿杰微偏頭，好奇地看著妳。

「…沒什麼。」妳沒有正視她，「我只是在想，天空島會是什麼樣子。偏向現代，還是和古世紀時相同？」

『嗯…不知道呢，我也有點好奇。』

「反正，明日就知道了。妳睡吧。一早我會叫妳的。」

『謝謝妳。晚安。』

「晚安。」

妳為她熄了燈，確認冷氣已調到舒適的溫度，欲將門輕輕闔上時，想起剛剛使用的酒杯都還未清洗。妳回頭瞄了一眼蘿杰，思索著該不該告知一聲，但最終打消念頭。畢竟妳只是離開一會而已。

把餐桌收拾、並將客廳的燈轉為橙色的燈光後，一邊思考著今晚該如何打發時間，一邊慢慢走回臥房。

打開門卻發現床頭的那盞桌燈開了，而原以為早已入睡的蘿杰，正側躺著看一本手札。當她發現妳時，也只是投以一笑，翻了下一頁。

「我以為妳睡了。」

『我猜我有點…興奮？明日可以去天空島上看。現在睡不太著。妳剛剛是幫我把杯子洗了嗎？』

「嗯，不洗的話，等等又要引來妳最怕的黑色小生物了。」妳坐回靠近床邊的那張椅子，好奇地看著她手中的那本紅色手札，但書皮上一個字都沒有。

抬起頭正想詢問蘿杰時，妳倆的視線恰巧對上。

『如果我說我現在在複習藥物製作方法，妳會相信嗎？』

「我以為書會再更舊一點。但這本很新，還是妳固定時間會重新手抄一次？」

『固定時間手抄一次。這並不好保存，雖然也有想過存在電腦裡，但若是突然壞了而找不回來也很困擾…還是手寫比較安心。』

「不怕不見？」

『當然會怕。所以我一想到就會確認它還有沒有在。』

「那麼妳現在複習，是為了什麼？瑪耶會突然抽幾個問題考妳？」

『妳答對了。雖然我不清楚現在她還會不會和以前一樣，但複習一下總是好的。』似乎是察覺到妳的疑惑，她又說，『那時她為了讓後期才加入課堂的我盡快跟上進度，所以一逮到機會都會問我問題。』

「但瑪耶和阿多妮明日不一定會在。她們不是在妳家門口爭執，說旅行因此延後？」

『就當以防萬一囉？』她展開笑容，『反正我現在也睡不著。』

「嗯哼。」

『那麼妳呢？』蘿杰瞄了妳一眼，又繼續看手中的筆記，『我知道影子和林檎還是會睡覺的，而我原本以為妳比她們更高階，所以才不需要。但妳似乎要睡還是能睡的？是不想，還是有其他原因？』

「妳老愛用一些問題試圖挖掘我的過去。」

『純粹好奇。我也不會強迫妳答。』

「知道了，又能如何呢？」

『可以更加了解妳。而且…』蘿杰頓了下，一副欲言又止。

「而且什麼？」妳挑眉。

『…沒有。沒事，當我沒說過。那麼，妳願意談談為什麼不睡覺嗎？』

「作為交換，妳先告訴我妳原本想說什麼。」

蘿杰愣了會，又支支吾吾地，『那、那妳還是別說好了，我繼續複習。』

「妳挑起我的好奇心了。」

『我怕會惹妳不高興…』她以筆記遮掩自己的臉，『真的，當我沒說。拜託？』

「妳這是在向惡魔的我許願嗎？我只接受剛剛沒說完的話作為代價喔，其餘不收。」

蘿杰陷入沉默，慢慢地將筆記本拉下，只露出那對美麗的雙眼。
『說了以後，妳還會待在我身邊嗎？』

「妳越這樣我越想知道妳到底想說什麼了。」

『那會告訴我為什麼妳不睡覺的原因嗎？』

「好，好。」妳感到有些好笑，期待著她說出答案。「請說。」

『可以讓我們的關係更進一步？』她越講越小聲，若不是豎起耳朵聆聽，恐怕會漏聽好幾個字。

「更進一步？妳…期望和我發展成什麼樣的關係？」妳皺起眉頭，「朋友以上？戀人？所以妳才挑那部電影看嗎？想知道我的感受如何？」

她急忙坐起身，有些慌張地答覆妳。『不、不，那部電影在還沒有認識妳們之前，下屬就推薦給我，但我沒有時間看。』

「妳很害怕我離開？」

蘿杰點點頭，無辜地看著妳。
妳深深地嘆口氣，「所以像我說的那樣，妳不想要只是朋友？」

蘿杰再次點頭，並未回應。
「我沒有辦法。我不想踏入任何一段關係。」

『我沒有指望在短時間內，妳可以接受我。我明白妳還有…一些事情沒有整理好。』她撫著臉嘆息，『抱歉，這是我不對，我不該這麼早坦白。』

「早點說也是好事。妳該早早放棄。」

『我…我很抱歉，我真的不想讓妳不舒服，妳可以無視我剛剛的發言，如果妳還願意偶爾陪陪我，我們還…可以是朋友？』

「妳的那未完成之事，指的也是我？瑪耶之所以這麼快回去，也和我有關？」妳見蘿杰急得像要哭的模樣，妳揉了揉額，試著將語氣放緩，「我想表達的是，妳不必把時間花在我身上。也不需要用一年時間來等待，妳隨時都可以到天空島上生活。有瑪耶陪著妳，比這裡好更多吧。」

『姊姊在那還有阿多妮陪著她，我到那裏我仍是孤獨一人。』

「在這裡不也是一樣嗎？」

『在這裡有我的事業，我也能專心做我想做的事。何況也有…』她突然噤聲，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妳也猜得出來後面那句是什麼。

「那麼我就再問一次，妳身上的那股香氣，真的不是妳刻意用的？還有，妳是不是用了什麼方法看到我的過去？」

『即便我說沒有，但妳已經開始懷疑我了。這情況下妳還願意相信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