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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光》第四回

  「來這裡。」巴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隨後就躺在庭園的草皮上。

  正好是她病房窗外能見到的那棵大樹下。

  這是過去她跟健屋在病房以外最常一起待著的地方。

  健屋看著巴的神情放鬆,似乎很愉快的樣子。

  「巴很開心?」

  「嗯,這種不會太熱的天氣,有點風,在樹下能透過葉間的縫隙,照到一點陽光又不會太過刺眼,很舒服的。」

  巴說著,忽然側過身,將手掌貼在跟著躺在一旁的健屋臉頰上。

  「對我來說,大概是這種感覺,可以理解嗎?」

  「嗯……太陽,很溫暖,很舒服。」健屋高興的蹭著掌心,喜歡這樣的觸感。

  那是你教給我的,花那,享受陽光的舒適。

  注視病房的方向,明明不管是那張病床所坐著的病患,或者負責治療的醫療型仿生人也好,都不是過去的她們了。

  她卻無法控制的回想起那些,就像看到過去的自己一樣。

  ──就在回到最初也最熟悉的地方時。

  *   *   *

  因為健屋的關係,她開始重新對外界的事物感興趣,不再像剛入院那段時期一樣封閉。

  她從早瀨護士長那裡問到了健屋的出廠日期。

  生平第一次訂了花,只是覺得薰衣草很適合健屋。

  結果從那之後,早瀨護士長就像防賊一樣的防備著她,為什麼呢?

  但是健屋收到的時候非常開心,那就足夠了。

  習慣持槍握刀的手,笨拙的向其他病人學習怎麼摺紙。

  私底下偷偷練習,摺了好多可愛的動物。

  她覺得健屋會喜歡這些。

  當她狀況更好了,已經能自己坐上輪椅。

  負責照顧她的那位可愛女孩,今天似乎值班抽不開身。

  趁午休時間,小心移動著輪椅到值班台。

  刻意俯下身隱藏自己的存在,只伸出手拿起動物形狀的摺紙,在值班櫃檯上讓摺紙動物跳躍著,試圖引起認真撰打病歷報告的人注意。

  「嗨,看起來這位就是可愛的健屋小姐了喵?」

  聽到健屋的笑聲,她努力忍住笑意,繼續說著:「到底是不是呢喵?」

  「是健屋喔汪。」

  「唉呀,沒想到是狗狗啊喵。」

  「不喜歡健屋汪嗎?」

  「不,不管是什麼都喜歡的。」

  像這樣的事情,只要想起一件,就會有無數件一起湧上回憶。



  她似乎被列為十分需要觀察的病人了。

  絕對是因為某人每次都在紀錄簿上註記她的症狀有多麼「嚴重」吧。

  健屋夜裡陪在她身邊休眠的日子越來越多。

  每一次驚醒過來,都會被健屋溫暖的抱住,唱著她都能背起來的曲子。

  那是她過去沒有聽過的歌,不如說以前根本也沒有人會唱歌給她聽。

  健屋說那首歌叫月光,很符合的名字,溫柔得就像健屋的存在吧。

  做惡夢的日子越來越少。

  意識到某個日子越來越近。

  她開始不是對閉上雙眼感到恐懼。

  而是捨不得入睡。

  偶爾裝睡偷偷睜開眼的時候,會對上健屋像是逮到她了的狡黠神情。

  「睡不著嗎?」

  無論是因為惡夢失眠,還是為了某種難以言喻的原因難以入睡,都很丟臉。

  「最近你很常在看書,對什麼感興趣嗎?」請叫她轉移話題的專家,白雪巴。

  「全部,健屋對外面的一切都很好奇,雖然可以搜尋資料庫,但有些東西果然跟資料寫的不一樣呢,哪一邊才是真的呢?」健屋認真的思考。

  「還有上面寫著人類擁有很多複雜的感受,那些健屋不知道能不能模擬出來。」



  她是在某一天午後才知道自己送的花是什麼意思的。

  難怪會開始被早瀨護士長百般防備,對早瀨小姐來說,新出廠的健屋就跟在自己身邊學習著,就像自己的女兒一樣吧。

  也是在那一天,她發現花那看起了愛情小說。

  心情稍微有點複雜。

  直到花那好奇的問她那是什麼感覺?

  她使壞了。

  她親身示範給花那,試圖讓仿生人理解那種難以言喻的感受。

  但花那似乎很高興,也回吻了她。

  本來以為花那只是喜歡接觸人類,是醫療型仿生人的天賦特質使然。

  但是花那卻撫著自己的嘴唇,反問她:「這就是人類所謂的戀愛嗎?」

  嗯?……咦!

  她做著深呼吸平復過快的心跳,一定是她搞錯了。

  「那個,花那有什麼感覺呢?」

  「巴說的是機體的詳細反應嗎?」

  「希望你不要那麼說,這也是我的任性吧,至少跟我在一起的時候,花那可以把自己當成一個有意識的生命體,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有著自我意識的你,有自己的想法、喜好,你喜歡薰衣草並不是工廠設定的吧?你是獨一無二的,與人類在本質上並沒有太多不同,我們只是在肉體的構成不同。」

  「嗯,健屋明白了,因為第一個從巴那裡收到的禮物是薰衣草呢。」健屋高興的回應。

  「機體──不是,健屋能感覺到體溫微微上升了,還有這裡……」健屋一邊指著臉頰的位置,「好像比平常燙了一點。」

  巴的笑容愈來愈大,「還有呢?」

  「那個,明明沒有給出指令,嘴角也會自己想上揚,看到巴的時候一直是這樣的,現在更明顯了。」

  「……我也一直是這樣的。」巴努力起身抱住健屋的腰,藏不住的笑容只好將臉埋在健屋身上。

  又想起什麼的小聲嘀咕:「花那該不會對其他人也這麼做吧?」

  「在記憶體──記憶裡只有對巴這麼做哦。」

  「為什麼?其他人也是花那照顧的病患吧?」

  「健屋不知道,但是,其他人是其他人,巴就是巴,巴是特別的。」

  「對我來說,花那也是特別的,剛才那個──我也只會對花那做。」

  「那麼,巴可以觸碰健屋多一點嗎?」

  「嘶──這不會是為了配合我的喜好而模擬出來的吧?」

  健屋敲了一下她的頭,笑著解釋:「巴,健屋是為了醫療的功能被創造的,並不是性愛機器人,沒有安裝那種戀愛模擬系統,只是健屋單純想被巴觸碰。」

  「嗚哇,說得好直白。」

  「不是希望健屋可以直率的對待巴嗎?」

  「是的,那樣很好。」

  後來,一定是在健屋離開去忙碌工作前,特意跟她說的。

  就是想讓她在剩下的時間裡只能想著健屋的事情吧。

  明明在這之前都能好好說話的,那位狡猾的護士小姐就是要貼近她,在耳畔悄悄的問:「送那樣的花,不是故意的嗎?」

  你才是故意的吧!健屋花那。

  她揉著有點紅的耳朵,望向愉快步出病房的某人。

  離開前留給她最後一句話是「好心」的為她解答,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

  她發誓自己原本不知道。

  但她想真的選對花了。

  無意之間。

  *   *   *

  「巴?醒了嗎?」是健屋的聲音。

  她眨了眨眼,重新適應陽光。

  拉起脖子上戴著的十字樣式項鍊。

  與之相對的是健屋身上那條項鍊,像是未勾勒完成的數字八的形狀。

  就像她們之間,還差一點,就能成為「無限」。

  在出院前交給了健屋。

  隸屬醫院的健屋,不能隨意離開。

  所以做好約定,她會在賺到足夠買下健屋的錢,回來帶走健屋,請她跟自己一起生活。

  「健屋只會醫療的功能。」

  「我知道。」

  「不會打掃,不會煮飯──但有標準份量跟製作方法的甜點也許可以學習。」

  「花那只要是花那,待在我身邊就可以了。」

  「為什麼?巴不需要健屋做什麼嗎?」

  「這個世界這麼大,花那只是待在醫院太可惜了,我有了想去各地旅行的願望,但那是想帶著花那一起去的。」

  「能等我嗎?」

  「嗯!健屋很期待那樣的未來。」

  「戴著它,無論在哪裡我都能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