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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神殿



月光騎士AU




那晚月亮高懸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沙漠裡,就像他生命中所有曾經短暫擁有的美好事物,舉目可見又遙不可及。布雷德利掙扎著在地上拖行因為負傷而愈發沈重的身軀,連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打算死在什麼地方,因為對他而言,不論何處都等同於身處異鄉。

傭兵最終倒在阿努比斯的神殿前,他側過頭,看見巨大的胡狼神雕像在淡白色的月光下透露出一種冷峻的氣息。即使死後會墜入地獄或心臟直接被怪物給吞噬,布雷德利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陰間的守護神有著不同尋常的美感,而直到死前他才有閒情逸致去欣賞這些人們日日膜拜的神明。

然後他注意到一個戴著胡狼神面具的人類向他走來,那是常駐於神殿的祭司,胡狼神在凡間的象徵⋯⋯

據說從來沒有人看過那張面具底下的面貌,有人說那位祭司是真正的胡狼,也有人說那不過是法老為了鞏固王權安插的傀儡。

這些對於布雷德利都不重要,因為他很久以前就失去了信仰,也失去了對活著的執著和渴望。

而無欲則剛的人類正是死神所青睞的,只是那時候他還不明白。

祭司在他面前停了一會,最終揭開了常年未被脫下的面具。

布雷德利沒想過胡狼神的眼睛會是綠色的,他也不知道對方看起來其實比想像中稚嫩一些,但作為能常年與亡者和生者溝通的橋樑,這個男人看起來絕對足夠強大。


「你好美⋯⋯」


布雷德利在闔眼前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道,他一生中沒稱讚過什麼人,畢竟他身旁的事物不足為外人道,而對方似乎被他說的話嚇的愣了一會。

布雷德利能感覺到自己流逝的生命正在滋潤常年乾燥的沙漠。而死前他一個凡人居然得以一窺總是覆蓋在胡狼神面具下的祭司的容顏,祭司的眼裡有綠洲,在冰冷的月光下充滿生命力,看起來像死神對於他飄泊人生的最後一點垂憐。

而夜晚的沙漠很冷,總是很冷。

布雷德利最終在這樣的黑暗中失去意識,他倒在阿努比斯的神廟前,倒在一個有著綠色雙眼的男人的注視下。

他不確定自己會前往什麼地方,但他也非常確定,阿努比斯應該屬於生者對死後世界的寄託的想像,所以當他確實面對著一個有著胡狼頭的高大神明時,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布雷德利·布雷德蕭」

神明念出他的名字,而布雷德利等待著審判的到來,他不意外自己的心臟可能被怪物給吃掉,畢竟他的一生已經染上了那麼多血腥和污穢,但所有預想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胡狼神瞥了尚未放置任何物品的天秤,天秤另一端是潔白的真理之羽。然後阿努比斯用那雙含混著野性和神性的雙眼注視布雷德利,他覺得自己靈魂上的每個創傷和缺口被無情地攤開、一覽無遺。

「我需要一個代理人,替我執行正義,這將能洗清你的罪孽」

「⋯⋯」布雷德利沈默地盯著高大的死神

「但您已經擁有了專屬的祭司,為什麼還需要我⋯⋯」

「祭司掌管的是我的神殿還有陽間的信徒,而你⋯⋯」

胡狼神的視線移到布雷德利不再冒出鮮血的側腹還有臉頰上兩道殘留的血痕。他伸出手抬起人類的下頷,逼得布雷德利不得不盯著他,但阿努比斯似乎在找尋其他的事物

「我需要你的這個部分,離人類最遙遠的那個部分⋯⋯在死亡面前仍桀驁不馴,因為足夠空洞所以無所畏懼」

死神這麼說,布雷德利憤怒地瞪他

「你該知道我並不是你真正憎恨的對象」

「你要我做什麼」

「追捕那些不願意接受審判裁決的亡靈,還有替我審判在陽間行不義之事的人類。」

布雷德利為此皺起眉頭

「我會給你我的力量,但這意味著你會開始聽見兩個世界的聲音,你註定要永遠徘徊在生與死的交界。」

活在生與死的狹縫中,這某種意義上聽起來和布雷德利以前的歲月沒有過大的差別⋯⋯

「這並不輕鬆,但你可以永遠安歇在我的神殿,在那裡,沒有任何生者和亡者可以打擾你」

布雷德利垂下眼眸,想著今天死在他刀下的那些窮凶惡極的罪犯,想著他沒能拯救的無辜民眾,想著自己倘若答應了,他的世界是否會變得更糟⋯⋯

而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死神所說的可以安歇的地方是一個虛構的概念,像夢境,短暫卻寫實,只有每個人知道醒過來之後會有多疼,但對他來說已經足夠好了。

「還有,保護我的祭司。人類對諸神的信仰在減弱,但這不是那個孩子的錯,這不是任何人的錯,但請盡你所能的保護他吧」

阿努比斯這麼說,那些理應纏繞著死者的繃帶向布雷德利的周身襲來,理應象徵死亡的白布緊緊纏繞住他遍體鱗傷的軀殼和靈魂,而布雷德利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遍佈周身。

「睡一會,我的代理人,你的第一個任務很快就要來了」

胡狼神在布雷德利愈發昏沈的意識中說,他不知道為什麼那聽起來像一種極為致命的安魂曲。





布雷德利再度清醒時發現自己被安置在床上,祭司正坐在他的身邊,晨光打在對方的臉上,看起來並不真切。

「你好?」祭司開口詢問,同時遞上了水

「你好⋯⋯」
他狼狽地說,然後看見自己身上被紮滿繃帶,活像半個木乃伊。

「我建議你不要亂動」
祭司對他說,布雷德利決定乖乖聽話,但世界並不允許,所以阿努比斯才讓他成為代理人。

因為神殿產生了騷動,而布雷德利意識到可能是昨晚的追兵循著他的血跡還是什麼其他東西過來了⋯⋯

他看見祭司站起身,重新戴上胡狼的黑色面具,把自己隱身在神明的外貌下,然後就向房間外走去

「別去」

布雷德利有點驚慌,對方只是在面具後凝視了他一會就往神殿內走。布雷德利顧不得傷口起身,卻沒有預期中的任何疼痛,而他沒時間思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了。

神殿內一群凶神惡煞的人圍著戴面具的祭司,布雷德利變得異常良好的聽力意識到對方似乎正在爭辯這些人要找的人並不在這。直到那群人發現了布雷德利的存在,而這是布雷德利第二次聽見祭司倒抽一口氣,他真的、真的很抱歉。

對方的刀率先架在了祭司的頸部

「放過他,他沒有做錯什麼」
布雷德利聽見自己這麼說

「他救了你,公雞,這足夠證明他做錯了,真可惜你又要害死無辜的人了,你可以在這向死神懺悔」

為首的男人露出讓人生厭的微笑,而布雷德利頭一次覺得自己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如果不是手邊沒有武器,這些烏合之眾不該是他的對手。

然後他看見一把純黑色、難以辨識材質的長矛出現在手中。

原來死神並不是一個夢境,不僅是於他而言,也是對於那些在人間的窮凶惡極之輩。




布雷德利清剿了襲擊阿努比斯神殿的勢力,而祭司看起來無比訝異。

「主人給予你力量」
祭司在他收拾了那一批亡命之徒後這麼說

「嗯⋯⋯我想是的,我以為那是一個夢⋯⋯」

「難以置信」
祭司在面具下這麼說,好像再怎麼選,阿努比斯的代理人都不該是布雷德利⋯⋯

「我⋯⋯我很抱歉⋯⋯」
「不!我的意思是⋯⋯我沒想到有人會答應這種要求」
祭司聽出了他口氣中的怯弱,急忙補充

「這並不是一個仁慈的契約」祭司這麼說

「是啊⋯⋯」
但如果你活在足夠殘酷的世界,那麼死神的邀請其實非常仁慈,他沒有告訴祭司這些

「你叫什麼名字?」祭司詢問

「布雷德利·布雷德蕭」

祭司的頭微微抬起來注視著他,而布雷德利因為無法完全窺見對方雙眼的翠綠而惋惜。對方不疾不徐的走到祭壇前朗誦布雷德利不懂的語言,最終祭司走了下來輕聲說

「希望阿努比斯永遠護佑你,布雷德蕭」

「那麼我該如何稱呼你?」對方只是搖搖頭

「祭司是沒有姓名的,我只是阿努比斯在凡間的一部分,布雷德蕭」

布雷德利注視著那個戴胡狼神面具的人類,他應該要覺得對方不可理喻,但他最後只是點點頭。

在神殿的日子比過去平靜的多,但夜晚就不是了,他會在月光打進神殿時離去,而祭司從來沒問他去了哪裡。

人們說阿努比斯重返了尼羅河,因為邪惡勢力出現被打壓的趨勢,進入神殿的信徒又變多了,而布雷德利習慣在晨光中看著祭司為民眾祈福、安撫失去至親的生者,人們也習慣了他的存在,儘管每個夜晚中,沒有人類會記得化身成胡狼神面貌的他在黑暗中做了什麼。

祭司在空閒的日子裡教他讀書寫字,布雷德蕭的世界因為文字突然變得很大很寬廣,儘管很多時候他的耳邊充斥著雜音,來自於惡靈的咒詛還有冤魂的哀嚎,但布雷德利滿足於這樣的日子。



他有時會看見阿努比斯來到神殿中審視著看不見他的凡人,對方有時也會看著他

「你做的不錯」
「可能是因為你的祭司很認真⋯⋯畢竟我出動時人們多半在沈睡」
「不、你們各有貢獻」
「為什麼他看不見你」
「因為他並未享有我的力量,但他有堅定的信仰,所以他依靠自己的力量就足夠了」
「聽起來很諷刺⋯⋯」
「這並不衝突」
「你難道不曾在他面前現身過?」
「等他的死期來臨時,他將是我在這個時代的最後一位祭司」

布雷德利不喜歡這個事實,但他知道沒有神明力量的祭司正在衰弱

「我可以問你⋯⋯他叫什麼名字嗎?」
阿努比斯盯著他

「他應該告訴過你,祭司不能擁有自己的名字」

「但我想記得他」布雷德利固執地說
「為什麼」
「因為他教會我讀書寫字⋯⋯因為他沒有過問我的出身⋯⋯」

因為光是看著他在神殿的身影,就讓我覺得每一晚隱身於黑暗之中都是值得的⋯⋯布雷德利最終困惑地說。

死神突然靠的很近,近到只要一抬起手,他就可以挖出布雷德利的心臟。

「我能告訴你他的名字,剩下的,你得自己努力」

胡狼神說

布雷德利當時不確定死神要他努力什麼




在神殿的日子理所當然的流逝,某天早晨,祭司卻沒有出現在祭壇上頭,布雷德利來到對方的房裡,看見青年變得滄桑的面容,但那雙眼睛還是像他瀕死那晚一樣炯炯有神

「布雷德利⋯⋯」
他迅速而安靜地走向對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要離開了」
「是的」祭司露出微小的微笑
「這幾年來謝謝你陪伴我」
「我才要謝謝你」
「我不會忘記你」
「奇怪的代理人」
「⋯⋯或許吧」
布雷德利聳聳肩,訝異於自己沒有過多的悲傷,也可能他已經悲傷了很久,所以習慣了這種感覺

「等今天結束⋯⋯你可以離開這」
「⋯⋯為什麼」
「你一直是自由的,阿努比斯⋯⋯阿努比斯是不會讓天秤不平衡的靈魂擔任代理人的」

布雷德利頭一次用堪稱鋒利的眼神盯著他的祭司,而對方沒有迴避。

祭司終究是個凡人,他知道布雷德利最初留在神殿的理由是罪惡感,因為對方想償還罪孽,他其實可以更早就開口告訴這名代理人的⋯⋯但他沒有

「我可以⋯⋯把這當作你其實也愛我的意思嗎?」

祭司的眼中盛滿了淚水,看起來愧疚又傷心

「我會在未來等你,傑克」

布雷德利溫柔的梳理著對方的頭髮,閉上眼睛吻上他渴望已久的一切,直到他們心臟的跳動共同趨於平緩。

「這樣很傻」
「一開始不告訴我你的名字才叫做傻」
布雷德利在喘息間這麼說,而他的視線一刻都沒有離開過傑克。

「你不應該這麼執著」
「那是那些在得到想要的東西後,發現那些事物不如預期的人才說的話」
「喔⋯⋯布雷德利」

傑克笑著說,他們很久以前就相愛,直到傑克生命的最後一天,他們才做了所有戀人之間能做的所有事。






布雷德利擅長等待,他在傑克離開後走出了阿努比斯的神殿,他與死神的契約依舊存在,世界依舊喧囂而吵雜,一晃眼就是五千年。

他在某天推開了酒吧的門,看見他尋找已久的人正在撞球桌旁,雖然裝束早就大不相同,但傑克總是很好。



幾個月後傑克會告訴他,他對布雷德利有種一見如故的感覺,但布雷德利身上某些游刃有餘的部分實在讓他莫名的不爽,可是他很慶幸這份不爽與他對布雷德利的愛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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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旨:本質上是一個慘雞遇到古代慣老闆,結果被同事煞到所以甘願當血汗勞工五千年的故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