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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胎91


綠意盎然的森林，從葉子間篩下的陽光，溪谷的河流水面亮的讓人睜不開眼睛。昨天山間下了一場雨，河流沖流的湍急，好像成為了一道波動的光流。雲取山間樹蔭空氣清涼，純色的楓紅，每一步在泥濘的土地激出的氣味，都被敏銳的嗅覺捕捉住。

炭治郎的肩膀難得沒有背竹簍，輕快地往山下走去。頸子圍繞著禰豆子編織的圍巾，熟悉的路程，近中午，陽光明亮卻微冷，將入冬的空氣裡，落葉腐朽的味道融合在一起，是適合思念的季節。一切都在往前走，不論想與不想。

再往前走，就有藥水的氣味，西洋藥冷而略苦，也有熱氣的漢藥，過去疲憊與受傷時，都在這裡被照顧撫平。蝶屋敷的外觀仍然保持舊樣，拓建內屋，因為有了產屋敷的資金挹入，購買更多的醫學器材。整潔的石磚道兩旁，盛開著淡粉、純白的大波斯菊，隨風搖曳。

「午安！」炭治郎拉開門，招呼。

「炭治郎！」小葵仍然一絲不苟的匆忙，她停下來打招呼，有兩個不認識的女隊士坐在藤椅上，手裡都拿著同樣書封的書，正聚精會神地看。炭治郎認得這個書封，他送炭的時候，經常看到這本書出現在家中，有時候是女主人穿著圍裙，坐在灶台前看，總之，似乎在女性之間頗受好評。

「最近過得好嗎？」炭治郎每次來都會做一些雜務，例如拔雜草、擦拭緣廊、一起收拾床單等等。後院放著洗衣服的大木桶，小菜穗背對著他，坐在緣廊捧著書，有傷心的氣味，她邊看邊吸鼻子，袖子濕了一片。

「妳怎麼了？」炭治郎擔心地問，小菜穗驚跳起來，抬起手擦鼻子：「炭治郎先生！我沒事，」她哽咽了一下：「這本書、這本書太感人了……」

小菜穗手上拿的是同樣的書。炭治郎的好奇心一口氣爆發：「能借我看嗎？」

「炭治郎先生也有看過嗎！」她興奮起來：「這本小說很好看！！」

小菜穗伸長了手，熱切地將書推到炭治郎臉前，差點撞上炭治郎的鼻子。炭治郎接過來看，封面是青藍色的，中間畫著一隻小小的麻雀，停在枝枒。

「麻雀物語……？」炭治郎唸出來，聽起來是跟麻雀有關的故事，他好學的問：「是在說怎麼養麻雀的故事嗎？」

「不是的炭治郎先生！是一篇愛情故事！！」小菜穗抗議，炭治郎打開書頁，扉頁寫著作者名字，就叫「河豚」。小說第一頁的第一句，炭治郎繼續念：「愛情就像吃河豚一樣……」

「如果遇到料理不好的河豚師傅，可能會死掉，但還是想要碰碰運氣的繼續吃下去，因為嘗過河豚的滋味，其他的魚都會黯然失色了。」小菜穗流暢的背出來，每一個字都正確無誤。

再翻了翻，小菜穗的手背在後面，像是老師點名的好學生，張口就可以背一段。

「禰豆子可能也會想看，可以借一本給我嗎？」炭治郎問。

「我還沒看完……」小菜穗煩惱了一下，抬起頭：「但我們這裡有很多本！」

很多本？炭治郎跟在她身後，小菜穗繼續煩惱的說：「不過──不過可能已經被借走了……」

最後，炭治郎幸運地拿了所剩的最後一本回家。據說寄來了三十本，忍小姐乾脆訂一個小書櫃放著，讓等待看病的隊士可以打發時間，出乎她意料的是，書一下子就被借光了，還書後沒多久又被借走，書櫃空蕩蕩的，乾脆拿來擺其他雜誌。

「炭治郎先生如果再晚一步，就借不到了哦。」小菜穗叮嚀。

不知道禰豆子有沒有看過呢？炭治郎想起禰豆子晚上做一些簡單家事的時候，都會念一些故事給伊之助聽，昨晚已經唸完結局了，今天可以念新的呢。





「賣冰──賣冰──」推著冰磚的冰鋪生意人，推車的輪子咕嚕嚕地滾動，搶著融化時間，要送到訂購的人家去。冰鋪的車輪，還有生意人短促的叫喊聲，漸漸不再聽見的時候，就會覺得夏天離開了。

他熟門熟路地繞到後門，後門半掩著，他探進頭：「老爺、太太──」

「啊、來了。」匆忙的喊聲才剛發出來，一眨眼，那道聲音與金髮青年的身影就倏忽出現在面前。像洋人般的金髮高高紮起，褲管捲了起來，露出一截小腿肚。

「麻煩您了。」我妻先生拉開門，引領他走向土間，他推著推車到土間，陰涼之處放著個小冰箱。他掀起推車上的盒蓋，冰冷的、冬季的空氣竄出來。裡面用布層層裹著許多塊半透明的冰，他鏟起一個，塞進冰箱，一邊靈巧地剝開布。布條捲在手臂上，抽出的末端剛好關上箱門，速度很快，但他總覺得沒有我妻先生的腳步來得快。

「謝謝您。」我妻先生拿出兩顆糖果：「您辛苦了！」

他接過，認出包裝是小鶴屋的酒心糖。繪有翩翩白鶴的和紙，拆開後是一顆半透明的糖，裹著山吹黃的酒液，含在嘴裡喀擦喀擦的咬著，像咬冰塊那樣的奢侈清脆，香氣的酒流出來，切開鬱積的濁悶。

善逸送走賣冰的人，大步的踏向起居間。秋天就要來臨，拉門的和紙變得老舊，還被天梓撞破一個洞，要找時間換。天然氣的話也要再確認，是不是又要漲價了啊？廚房的栗子飯正蒸著，風呂裡的水蒸氣熱霧，光走進去就有暖意。小澡盆裝了一半的水，毛巾掛在鈎上，大衣服上面疊著一件乾淨的小衣，布料薄軟，摸起來很舒服。

起居間的院門關起來，露出一個人可以通過的縫隙，讓風吹進。天梓從院門鑽出去，穿上小木屐，蹲下來看緣廊的一個小桶子。小桶子裡有一隻金魚，擺動著紗裙般的魚尾巴，游來游去。他輕輕伸進手，還沒碰到水面，就聽見「梓，洗澡了～」的聲音。

善逸拉開拉門，天梓扶著踏石站起來，往他的反方向跑。風拂過他銀色的軟軟頭髮，這小子最近很喜歡跑給他追。善逸跨下緣廊，一步撈起他：「抓到了！」

「不要洗澡！」天梓扭動，被善逸呵癢，一邊笑一邊大叫。

「這樣會臭臭的！」

「噗要──噗要──」

「臭臭的話，女生會不喜歡你。」

「媽媽喜歡我──」

「不、不算！而且我不是女生！」

「媽媽不喜歡我！！哇哇────！」

或許正玩的起勁，天梓今天格外不喜歡洗澡，他哭得很傷心，口齒不清地：「洗澡不嘟服！不嘟服！」

善逸嘆口氣，在他耳邊悄悄話。

「不洗澡，泡澡好不好？」

他伸開一隻手，擺出了雙手搭在浴缸的姿勢，天梓的哭聲小了一點，乖乖地沒再掙扎，環住善逸的頸子。

善逸拍他的屁股：「就知道你跟你父親一樣，都喜歡泡澡。」

「爸爸、爸爸。」天梓發出快樂的聲音：「飛高高！！！」

「對，飛得很高很高～」

善逸抱他進風呂，水蒸氣構築的熱氣，碰觸到涼涼皮膚。

「洗澡好嘟服！」天梓大聲說，聲音在風呂迴盪。

「我就說吧～」善逸脫掉他的衣服，讓他在小浴盆裡坐好，拿毛巾抹去他剛剛的眼淚鼻水。鼻頭紅紅的，寶石般的紅眼睛很剔透。善逸坐在凳子上，也脫了衣服，擦洗天梓的頭髮，一邊唱：「一隻小狗狗～」

「汪汪！」天梓大喊，張開嘴唱歌。

「咬著小骨頭～」

「汪汪！」

善逸將紫色的乾毛巾包住天梓的頭髮，天梓坐在澡盆裡泡澡，須磨買給他一個老虎形狀的小球，按進水裡，鬆手就會飄浮起來，他反覆的壓進去，一邊興奮地喊：「媽媽、你看！媽媽！」

「哎，就說我不是媽媽了啊⋯⋯」善逸小聲嘀咕，也快速地洗好澡，用毛巾纏住頭髮，抱起天梓，捲起大毛巾包住天梓擦拭，天梓咯咯笑，濕淋淋的小幼體，很軟綿，也有一種安心的沉重感。

善逸蹲下來幫他穿衣服，「左手～」天梓伸出左手套袖管，「右手～」天梓伸出右手套好，善逸替他繫上腰帶，天梓的臉紅撲撲的，善逸笑了，用額頭蹭著他的臉，天梓笑得更開心。

「啊，我們天梓最可愛了～」衣服也挑的好看，不愧是天元先生。善逸哼歌用軟毛巾擦乾他的頭髮，天梓跟著唱的很大聲。

「可愛！媽媽最可愛！媽媽最華麗！」天梓開心地摟住他的脖子，暖暖的小臉靠在他頸窩，讓善逸抱著他離開風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