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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圣夜巡（12）
他又做了不属于自己的梦

为什么是又？

这一次画面比之前清晰得多，但之前是什么样的？他丝毫没有印象

他在山间蜿蜒曲折的岩石间行进穿梭，全身哐啷作响，耳边回响着粗重的喘息。他没办法看见自己现在到底是谁，这个梦分享了他的意识，却不给他操作的权限。但在他前方行进着穿着简单铠甲的士兵，于是理所当然地推测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这支小队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前方只有寥寥四五人，身后没有铠甲摩擦发出的刺耳噪声，于是他应该就是末尾。这样的规模与其说是在秘密进行什么军事行动，勉强只能算是护送任务，护送什么？

队伍最前端闪耀着银白色的光，但是他的视线一直低垂着，无从打量。他听见这个小兵沉重的呼吸声，摇摇晃晃的视野显示他已经快到极限

如他所想的那样，再次经过一个拐角的时候，面对前方仍旧遥遥无尽的群山，自己，这个人终于感到了大地迎面撞来。首先是肉体沉重的碰撞声，然后是金属刮擦的刺耳声响，视野染上大片的黑斑，他能听见尖锐的耳鸣。作为一个梦，这种无关紧要的体验有点过于精确了

到该精确的地方却令人不快的模糊

他感到有人靠近，对他说着什么。那人把虚脱软弱的身体翻过来，把手放在自己头上。透过余光他能看见自己的额头传来温柔的荧光

来人的脸背对着惨白的天光，隐没在阴影中

他能记住的只有什么东西轻柔地垂在他脸上，触感像是爱丽丝拥抱他时磨擦脸颊的长发

那个人好像说了什么，但他的意识已经无可挽回的沉入海底。气泡擦着他的躯体向上浮去，消散了


克劳德以为这是结束了，他在梦中清醒地想，等待回归现实

但梦是现实的一环，现实亦是梦的延伸

于是他于无尽轮回的莫比乌斯环中再一次睁开双眼


眼前的景象不再是荒凉惨白如同骸骨的山岩

他身处人群之中

这不是他的时代，而且大概相去甚远

身着兽皮的粗野男人手里拎着血淋淋的肉交给包着头巾的妇女；五官皱缩成一团的老人张着一口黑牙，在门口嘬着烟斗看头顶瓦罐的丰满女人们行走的婀娜身姿；衣衫褴褛的孩童在人群中穿梭打闹，时不时引起一阵骚动；从旁边房屋的窗口传来娇媚的呼声，他看见几位少女衣着暴露，伸展出形状优美的胳膊，诱惑着下面来来往往的男人，她们看起来并不比自己大多少……

人来人往，每一个都沉迷在自己的生活里，用他听不懂却又不知为何感到亲切的语言交易着柴米油盐，七情六欲，喜怒哀乐。只有他站在原地，偶尔被来来往往流动的人群冲击，对方还要嗔怒一声

乡巴佬

这词穿过了遥远的时光砸到了克劳德脸上

他尴尬又愤怒地意识到这个梦境的主人和自己一样，是不属于这里的外乡人，格格不入

熙熙攘攘的尽头还要更遥远的地方，他隐隐能看到高大的白色殿堂的一角矗立在夕阳之中，和尘世划清界限

他朝着那处前进

……

前往目标的道路如此漫长，他甚至怀疑自己在梦中永远到达不了，那只是某个人记忆中的幻象

在明月悬上正空的时候，那个人看到了他目的地的大门，他停下了脚步，远远从大门的花纹间窥视

那不知是什么人的宫殿，门一直进锁着，不见任何人进出。他也没看见佣人或者侍从的影子，门口站着两个高大的守卫，火把将漆黑的面甲照得更加骇人，像是冥府的守门人，偶尔有一队士兵在周围来回巡视

和他远远路过的其他宫殿群传来莺歌燕舞、嬉笑打闹之声截然不同

除了士兵巡视的动静之外，宫殿的方向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这个人难道是刺客吗？克劳德开始怀疑起这个视角的主人

他看着守卫森严如同要塞的宫殿准备离开。克劳德根本想不通他走了这么远却只是大半夜来看一眼，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的刺杀目标不在吗？

很显然，如果一个十三岁的孩子都觉得他可疑，那么很大可能性他会因为自己的举动惹祸上身

他听见一声斥呵，然后视线的主人开始奔跑。这努力显然是徒劳，克劳德知道他走了这么久，没有停歇，没有进食，这人的体力早就被耗光了

所以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如果这里是萨菲罗斯的领域，而领域现在想试图侵蚀他，同化他，那么这些记忆都是来自于在这里死去的亡魂吗？

在梦中，没有人能解答他的疑问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逼到墙角，走投无路。视野猛然震动一下，他跪倒在地，猜测是腹部被狠狠来了一拳。然而袭击者不会就这么放过这个可疑份子，粗暴地揪起他的头发，把他掼倒在地，脚踩上他的头

克劳德尽力抬头愤怒地盯着那个人的脸，想要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不屈，可是这个人的脸也同样隐藏在影子里。这太奇怪了，这些亡灵记不起任何人物的样貌，难道还涉及什么肖像权之类的法律问题吗。克劳德躺在地上事不关己地给自己讲了个冷笑话

然而这个人大概远没有这个心思，他看见眼前的小兵戴着滑稽的头盔，似乎在粗暴地问话，克劳德能感到唾沫被喷到自己脸上

他听不见视角的主人说了什么，但是大概不是什么聪明的好话。他看见那个侍卫从腰中抽出了短剑，即使看不见表情也能感受到他的怒火。利刃回应他的怒火闪烁

这个人是这么死的，克劳德定下结论。虽然不知道在这样的梦境中被杀死到底会返回现实，还是就这么无声死亡，他本身什么都做不到。这些记忆只是古老的录像带，不是什么互动游戏

他改变不了结局

如果萨菲罗斯选择用这种方式杀了他倒也没什么不好的，甚至相当温柔

克劳德和他一起，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拦住短刀的是一声平静的质问，比侍卫手中的更为锋利，紧随其后的银光打落了他手里的剑

这个人仍然躺在地上，看着守卫瑟瑟发抖的身体幸灾乐祸又凄惨地笑着。克劳德猜他现在一定鼻青脸肿，他刚刚被迫观看了好久守卫的鞋底

一双手将他横抱起来，他猜回忆中的这个人体型大概也不大，因为这双手毫不费力，没有一丝动摇

他在梦里透过浮肿的眼皮看见抱着他的人走向那座宫殿的方向，两头凶神恶煞的地狱犬向他毕恭毕敬地行礼。克劳德竭力想要看清这个人的样貌，尽管心里清楚很有可能是徒劳

视线的主人显然也是如此想法，他看见那人线条完美的下颌点了点对守卫回礼，轻微的动作让克劳德得以看见大概是在脑后被松松竖起的银发

随后影像再一次消失


克劳德感觉自己漂浮在黑色的空间里，那些许久没有生人聆听的亡灵们在同声向他诵唱

然而内容却不是诗歌，而是各种各样没有被知晓的遗憾

怨恨、愤怒、不甘、悲痛、疯狂、孤独、爱恋……

他们不能去冥府得到安息，于是这些遗憾也被困在了这个世界里，无法消散

克劳德想起之前幻想的那一幕，由脸构成的大地

他现在无法准确地感受什么，去如他所构想一般地恐惧、恶心

在宏大的情感浪潮中他找不到自己，潮声还在对他高声咆哮

“杀了他！”

“救救我！我不想死！”

“好可怕！好可怕！”

“为什么啊？！”

“妈妈……”

“痛啊！”

……

但是在嘈杂之中他捕捉到了一个微小的声音，如此平凡，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特别，也许是那个声音如此地温柔


“……你不是……你……救……”


克劳德从梦中醒来，摸摸自己的脸颊，发现已然潮湿一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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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的部分想的是《废都物语》

好游戏，我夹私货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