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雪狼】


  為何會變成現在這般場面,音助實在是不曉得。

  他望著洞窟外似乎短時間不會停止肆虐的暴風雪,又看了眼虛弱地躺在地上的雪狼,心裡愁的不行。這種情況任誰來看,都是顯而易見的——沒錯,他「遇難」了。音助往火堆裡添了點樹枝,搖晃的火焰與燃燒發出的劈啪聲響成了他僅剩的慰藉。

  整件事要從打獵開始說起。

  作為獸族中勢力強大的雪狼一脈,同時又身為雪狼王兒子的他與他的胞弟琴助,不得不參與這十年一度的「狩獵祭」。

  整座雪山將會化為狩獵場,而他們則會遵從古老的習俗,在這一天從人身變回雪狼的姿態,進行狩獵。而祭典中獵得最多列物的人,則會被賜予「最勇猛的戰士」的稱號,獲得至高無上的榮耀。

  音助對這樣的虛名缺乏興致,然而琴助卻像是想透過這個機會讓他看見自己的成長似的,「我一定會得到冠軍,讓哥哥刮目相看的!」這麼宣示的琴助,眼底閃爍著對於得到他稱讚的渴望,與志在必得的光芒。可音助幾乎要承受不住這樣的注視,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句「好好努力。」便挪開了視線。

  礙於年齡限制,琴助其實沒有參與到上一屆的狩獵祭,那時他對於琴助尚未顯露的才能亦毫無察覺,滿心歡喜地摘下該屆的桂冠。

  而他也似乎能夠輕易預見,琴助取代他成為冠軍的未來。

  然而,狩獵途中遇上了早已埋伏在山裡的熊族,兩族為了爭奪領地已爭鬥多年,便對這場有預謀的伏擊,雪狼族在被動中逐漸落於弱勢。同時,天空被一層灰濛覆蓋,落下的白雪被風捲走,似乎隱隱有幾分風雪將起的跡象,卻無人發覺。混戰之中,音助與琴助被迫與其他族人分散,遭到熊族圍攻,而琴助為了保護他,替他扛了一爪,頓時血流如注。

  風勢變強了,和著雪颳在皮膚上冷的生疼。琴助的情況不容樂觀,血滴滴答答的染紅了銀白的雪,要是得不到處理,怕是撐不了多久,他必須帶著琴助找到安全的地方,再替他處理傷口。

  他變回人型,抱著琴助在崎嶇的小徑上奔馳。

  匆忙之中,他踩著濕滑的雪,卻意外地讓雪路崩落了,他們就這麼摔下了山崖——所幸,崖下深厚的積雪成為絕佳緩衝,他們都沒有缺手缺腳。

  音助將琴助帶到了附近的山洞中,撕下衣襬作為繃帶,替琴助止了血,又用附近的枯枝生火取暖。

  時間回到現在。

  外頭湧動的風雪成了保護他們的天然屏障,卻也將他們困在了山洞中。本來只想稍作歇息就馬上出發回族地的音助打消了想法,這暴風雪什麼時候消停,他們什麼時候走。

  瞥了一眼還沒從昏迷中甦醒的胞弟,要說音助此刻是什麼樣的心情,恐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琴助總是傻,分明擁有比他還要更優秀的天賦,卻事事以他為尊,崇拜他、口口聲聲的說要追逐他的背影,卻絲毫沒有察覺自己哥哥抱持著冷漠、甚至是自卑的態度,一點一點疏遠了自己。

  還義無反顧地替他擋了一刀。

  也不想想,他怎麼接的住這一顆赤誠又炙熱,幾乎將他給燙傷了的真情。

  狼是群居性,可他們埋藏在天性中的冷漠卻是怎麼也抹滅不去的,狼的骨子裡是難融的冰,孤清的像雪,獨來獨往。可琴助像一種奇怪的特例,總是像隻麻雀纏在身旁,嘰嘰喳喳,有說不完的話。

  音助並不喜歡寒冷。但是他習慣於寒冷,至少比來滾燙的要好,寒冷並不會讓他受傷。

  突然一陣沙沙聲響喚回了音助飄遠的意識。他抬眼,發現是琴助的尾巴在無力地晃動,與他對上了視線後,又戴上了點輕快,卻仍舊虛弱。「哥哥,沒事吧?」

  發現琴助首先關心的並不是自己,而是他,音助心裡很不是滋味,「沒事,你先管好你自己再來問我吧。」

  琴助笑了一下,又回歸沉默,只剩下雪與火堆的聲音。這樣的沉默是很少見的,少年總是有著超乎想像的活力,這令音助不禁多看了他幾眼,這才發現了琴助的不對勁。

  雪狼在發抖。

  冷?音助愣了愣。他們雪狼一族生於雪中,厚實的皮毛使雪狼從不會畏懼寒冷,與雪相親。隨後,他想到先前琴助確實失了不少血,也許是這樣才讓他產生幾分失溫的症狀。他問道:「……琴助,你很冷嗎?」

  「……冷。」少年應聲,嗓音帶著點沙啞。「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冷過。」

  「你討厭冷嗎?」

  「……討厭。」

  雪狼怎麼可以討厭寒冷呢。他們以孤獨為伴、以清冷為譽、以冰雪為家,他們注定與寒冷糾纏一生。

  音助嘆了口氣,走到顫抖著的琴助身旁,輕輕地將他抱住。年幼的雪狼開心地瞇起眼,用那毛茸茸的頭蹭了蹭自己最信任的人,他討厭寒冷,喜歡替自己驅散寒冷的哥哥。「哥哥好溫暖。」

  音助聽了想笑。

  他怎麼會是溫暖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