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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不晕不是神罗兵,倒地发型不能乱。表情管理要做好,流点血更男人味。”——在神罗普通兵中流传甚广的这首打油诗,较为形象地概括出每位普通兵逃不过的体验之一—晕倒。其中比起“晕”,更关键的词是“倒”。更更关键的是,怎么“倒”,因为这关乎如何醒来,以何种姿势醒来,以及醒来后会不会因下巴脱臼而在心爱的女孩面前帅气度直降为负数——

“啊……我竟然看到了萨菲罗斯……”克劳德一睁眼就迎上了一双朝下俯视他的绿瞳,那标志性的光色像是玻璃花窗在星球仪上投下的倒影,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枕在萨菲罗斯的大腿上,抬手便是滑凉银发浸得满指月光。

可如果萨菲罗斯伸直了双腿倚墙而坐,而他将脑袋搁在了萨菲罗斯的大腿上,这不就是扎克斯心心念念过的“膝枕”吗?(“克劳德你说,我的发型是不是太刺刺头了?我要不要偶尔换一下?那位天使女孩给了我膝枕,但我总觉得我的头发扎到她了,说不定没有下次,也许我该梳个背头试试……”)这幅情景怎么说呢,好像也太超现实主义了。

应该是梦吧。

绝对是梦。

不过就算是梦,能梦见从小到大憧憬的英雄,还能与英雄那么亲密地互动,总感觉像是个好兆头。克劳德下意识便将心里话说出了口:“发型不能乱,表情管理好,我的下巴没有脱臼吧……”

“嗯?”绿瞳的主人抬起被黑色皮革覆盖的左手,指尖抵上克劳德的下颌,摩挲声犹似羽毛笔书写沙草纸,然后金发少年便听见萨菲罗斯的声音像是从飞空艇的广告大银幕上垂直地飘落:“没有,我也不认为你患有颞下颌关节紊乱综合症,克劳德。”

眯起眼睛仰望绿瞳的金发少年:“哦,谢谢。”

萨菲罗斯:“不客气。”

瞪起眼睛仰望绿瞳的金发少年:“你的眼睛好漂亮……虽然也是魔晄的颜色,但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为什么你能不完全眨眼睛?”

萨菲罗斯:“谢谢,这是母亲赠予我的礼物。为了看你。”

克劳德感动于梦中英雄的温柔回答,他也想在梦境结束前,多近距离看看萨菲罗斯的眼睛,但他在安静遥望星辰般的欣赏中,突然神经一跳,发现一个问题——这梦持续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这互动感也是,未免过于真实,他还不至于脑洞大开到能与萨菲罗斯一问一答,萨菲罗斯如此礼貌体贴显得好像是游戏钦定的潜在攻略对象?

“呃……”克劳德想从萨菲罗斯的大腿上爬起来,却被捏着下颌摁了回去,这下就算是再笨的陆行鸟也知道眼前的翠绿野菜有点问题了,他倒抽冷气发问:“你为什么还不消失?”

萨菲罗斯牵动唇角笑了一下,语气忽而变得怪异:“……哦?你期望着我的消失?”

克劳德猝然一阵激灵,察觉到眼前的人并不是梦,如果再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他连回档都不会读,而是直接拔电源,让萨菲罗斯放大的容颜一秒黑屏,他宁可从未与英雄邂逅,也好过被萨菲罗斯审视的目光翻来覆去地煎熬。

“克劳德?”

很好,萨菲罗斯又在叫他的名字了,萨菲罗斯竟然知道他的名字?他该怎么办,还能装死吗,但胸口竟然不疼了,是萨菲罗斯帮他治疗的?太糟糕了,他想再给自己的脑袋补一拳……

“斯特莱夫?”

盖亚啊,萨菲罗斯连他的姓氏都知道,难不成他最近被神罗列入了什么重点观察/排除/抹杀对象,所以萨菲罗斯才顺带着记了他的基本资料?

“……克劳德。”

呃……萨菲罗斯听起来不耐烦了,可他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他真的很害怕犯下错误,尤其是旁人主动向他伸出援手之时,他宁愿被当成根反应迟钝、冷硬老练的木头,也不想被他人看出木心深处藏着一颗瑟缩跳跃的幼小火星。

“嘟——嘟嘟嘟~嘟噜噜~嘟噜噜~”

熟悉的PHS铃声唐突地响起,是扎克斯前几天与他打闹时,执意给他换上的《陆行鸟进行曲》,躺尸状的克劳德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迅速将内心的弹幕从“扎克斯我该怎么办”刷成了“扎克斯我恨死你了”,但他生无可恋之际,突然又发现一个问题:他那PHS的声音为何近在耳边?他明明将PHS放在背包内,而背包又放在训练室的储物柜内,距离他(和萨菲罗斯)所在的地方足有二十米?

“克劳德,有人找你。”萨菲罗斯如变魔术般拎出了金发少年的普通兵标配PHS,将亮起的屏幕展示给后者,克劳德还未细想“萨菲罗斯为什么会拿到我的PHS”,就被来电显示的备注攥紧了心房——“妈妈”。

是克劳蒂亚,他母亲竟来电找他,这么晚了,为什么?难道克劳蒂亚终于察觉到他的虚伪——发现他在说谎了吗?

“怎么,不接你母亲的电话?如你需要,我可以回避。”萨菲罗斯的声音就算有《陆行鸟进行曲》的伴奏,也极富刀刃般的穿透力,克劳德神情恍惚地仰望年长者被荧光照亮的深邃面庞,吞咽了好几下才艰难地开口:“不……不了……太晚了……妈妈应该……早点休息……我,我明天……等白天……再回拨。”

萨菲罗斯点点头,和他一起安静等待克劳蒂亚主动放弃,直至《陆行鸟进行曲》戛然而止,萨菲罗斯才将屏幕按灭后塞进他侧面的裤兜。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1st训练室在相反的方向。”克劳德几乎是粗鲁地抢先抛出了问题,为的就是堵住萨菲罗斯可能会揭穿他纸糊般自尊的一切可能,他很清楚这样的无礼会大幅削减萨菲罗斯对他的印象分,但他濒临自暴自弃,根本顾不得萨菲罗斯会怎么想了,“是你为我治疗的?非常感谢,但我不会给你钱的。我很穷。”

克劳德一旦打定主意破罐子破摔,那摔罐子的力气可谓相当的狠,他本以为自己会被发怒的萨菲罗斯一根指头碾死,怎料英雄不愧是英雄,萨菲罗斯不以为忤,反倒奇怪地笑了起来,眼尾和唇角的弧度像是两轮相互倒映的月亮:“不错的警戒心,你已经拥有在战场上存活的基本素质。让我来依次回答你吧,克劳德。”

萨菲罗斯勾起双手的大拇指和小拇指,比出两个老式电话听筒的手势,他将一只“听筒”置于克劳德左耳旁,另一只“听筒”则上移至自己的耳畔,对红晕逐渐爬上双颊的少年低声说:“已接通,好好将我的声音听·进·去,克劳德。”

“你的朋友扎克斯向我提过你,他对你评价很高。但只凭‘像只小陆行鸟’的描述,我无法确定倒地不起的士兵是你。因此我借用了你的PHS。”

“目前我不想使用1st训练室,原因……哼,也许是因为太安静了。”

“你身处的普通兵训练室是我在骇入神罗安保系统后获取的秘密基地之一。所有普通兵结束训练之后,我会依情况过来挥挥刀。”

“能遇见你,算是意料之外。你应该是被安保系统误判已经离场……你被锁在这里,是我的过失,向你致歉,克劳德。”

不过简洁的三言两语,萨菲罗斯轻而易举就粉碎了少年所有的怀疑,他将克劳德刚竖起的利刺尽数捋平,让少年由怨天尤人的虚张声势,又蜷缩回了缺乏自信的惴惴不安,“哦,哦……”克劳德嗫嚅着,眼神游移,“没什么,我不在意……嗯……在训练室睡觉,也是……是变强的一环,我……我经常……在、在训练室睡觉……你不需要道歉。”

“你想变强?”萨菲罗斯捕捉到关键字,单刀直入地问,“‘强大’是个宽泛的概念,具体描述一下。”

萨菲罗斯也许言者无意,但他的话微妙地戳伤了克劳德的心,对敏感的少年而言,向强者描述自己对强者的向往,实在是一种卑微压抑的体验,求而不得让他对萨菲罗斯都产生了厌恶,他恨不得抬手就将萨菲罗斯推开,以保持一定的——遥远的——越远越好的——距离感。

“克劳德?”萨菲罗斯摇晃了一下摆在他耳边的“听筒”,耐心地催促他,“回答我的问题,这是1st对普通兵的命令。”

“……是,长官。”等级与权力的压迫是放弃自我原则的最好借口,克劳德木着脸庞,抬起双手,分别比出拇指与食指,搭成个长方形的“相框”,他用“相框”将既远又近的萨菲罗斯的面容一“框”,他想表达的一切便显而易见。

透过那手指搭建的方框,少年又看到心中的英雄对他由上及下地微笑,像极了高贵的大猫被人发现偷拍后,灵活优雅地转向镜头,意味深长眯了眯眼瞳。“明白了,荣幸之至,”萨菲罗斯说,“那么,我来指导你‘变强’如何?作为歉礼。”

一个完整的问号还没在克劳德心中点完最后的一笔圆圈,萨菲罗斯就几个快速的动作,将自己的肩甲卸下,皮衣与胸前绑带褪至腰间,和他换了个姿势,只不过这次更诡异了——

他被萨菲罗斯捞进了怀里,脊背依靠着萨菲罗斯坚实的胸膛,英雄的双臂松松地揽着他紧绷的腰腹,洒在他耳畔的气息像是由大地的肺叶所吐出的叹息。

“从呼吸开始,克劳德。你那紊乱的呼吸亟需调教,跟上我的节奏应属较快的方法。”男人褪去左手的手套,从后方圈住少年的左腕,他那修长的指尖光是浅浅搭在少年的脉搏之上,少年的心跳就已经像是超新星爆发的前七秒,距离急性心肌梗死只差咫尺之遥。

“你太紧张。放松,认真感受我。”萨菲罗斯用右手一拦,就将试图逃下他大腿的少年推回原位,克劳德的后脑勺“咚”地撞向男人的锁骨,后背只隔一件运动背心与山峦般起伏的胸肌紧紧相贴,他又闻见不属于自己的肉体气息像是海风中的丝绸,在他的神经网络留下酥麻战栗的掠影,可他接受萨菲罗斯指导的第一节课,就是如何跟上英雄的心跳与呼吸?

……他做不到。

至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做不到。

他一点也不想距离萨菲罗斯这么近,尤其是他的优柔寡断懦弱无能已经被暴露得千疮百孔之时——

“克劳德,恕我直言,如你打算毫不尝试就放弃,”萨菲罗斯凑近少年金发掩抑下的左耳,用幽深的语气轻柔地说:“我会砍断你的双手,截断你的下肢,让你进入持续植物人状态(PVS),给你一个在梦里变强的机会,你觉得如何?”

少年猛一个哆嗦,吓得汗毛倒竖,颈背蹿出的冷汗全淌进了萨菲罗斯肌肉的纹理。“我、我会尝试!只要能变强,我,我什么都——”他赶紧闭上眼睛,倚向身后男人的肩窝,竭力听取来自后方的节奏与韵律,又在萨菲罗斯“嗯哼?”的提示声中逞强地犟嘴:“给我一点时间,我能做到。”

萨菲罗斯胸腔的振动像是宽翼的蝴蝶扇了一下翅膀,克劳德听出那是个无声的微笑。

随即男人不再说话,除基本生理活动外保持着绝对的静止,好似猫科动物的肌肉再贲张坚硬,也能化作无骨的流体,令克劳德仿佛也要在他的怀抱中溶化,年少渴望的灵魂流动为黑暗中漫延的追求与欲望——

“别担心,睡吧。”他在被心跳同调的催眠节奏拽入梦境之前,听见萨菲罗斯的声音滑入他的脑髓深处:“把你交给我,克劳德……”

“我的半身。”



“嗨!嗨!嗨!克劳德,醒醒,醒醒!”

“别再哼哼啦睡美人,你不是艾莉丝我可不会吻你!”

“躲进被子里装死也是没用的陆行小鸟!信不信我把你的‘神罗特种兵TCG对战包萨菲罗斯卡组拓展包第七弹限量典藏豪华版’——给拆封啊。”

“萨菲罗斯!”克劳德踢开被子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差点没翻下床因此挂在床沿大喊:“不许拆我的绝版卡——”

“谁叫你老不醒!”一只大手突然从天而降,摁住克劳德的头顶就亲昵地乱揉,金发少年的颈椎骨差点都被晃断,他赶紧拨开那只大手就惊讶地仰头,瞪着疑惑的大眼睛问:“扎克斯?你为什么在这里?”

性格跳脱的1st抽回手就笑了:“这不是我该问你的问题吗?我刚结束任务回宿舍,就发现你躺在我的床上,要不是我对自己的记忆有自信,一定哭着去向天使女孩忏悔我的人品与节操了。”

“虽说很好奇你为什么来我这里,但普通兵的室友们都是随机安排的麻烦家伙,你不嫌我这里是狗窝——呸!快忘记刚才那个形容——来我这里也无妨啦。”

“不过下次想来串门,记得提前打个招呼,一进卧室就被你那小小背影吓一跳的体验,我和我的道德感都很后怕。”

在扎克斯灿烂的笑颜下,克劳德困惑地歪头,他那水蓝眼瞳湿润地转动了一会儿,才想起伤痛、苦闷、泪水与哭泣、无人的训练室、黑暗中的奇遇,和萨菲罗斯猫般的竖瞳——

“萨菲罗斯!”他大喊一声,抬手揪住了扎克斯的衣领,在扎克斯“咦咦咦?”的诧异声中紧张地问:“你有看到萨菲罗斯吗?在回来的路上?”

扎克斯张口就答:“没有,不然我早怀疑他了!但你为什么突然问起他……唉哟?你们?之间?有?没有?”

克劳德为扎克斯的敏锐吓得松开手指就板起脸,故作冷酷地说:“没有。”

扎克斯挑起半边眉毛,拖长音“喔”了一声,他八卦地凑近克劳德,坏笑着打量年少朋友的面容,那双照过魔晄的眼睛熠熠生辉,很有些萨菲罗斯的神采,让克劳德尴尬地缩了缩肩膀,脸颊却违背他心意地蒸腾出红潮——

“你什么时候换了耳钉?换成了小翅膀?竟然不和我同款了吗,我们的友情受到了挑战!”扎克斯咋咋呼呼地捏了下克劳德的左耳垂,又在克劳德愕然的目光中,从床底翻出面小圆镜丢给他,“难道是萨菲罗斯的新款周边?可周边运营部的惯用logo,不该是神罗标志与正宗吗……”

“而且这种,‘片翼’……算了不说了,小朋友不需要知道大哥哥的烦心事。”

扎克斯耸了耸肩,又一撸克劳德的金发便去找水喝,他喝饱了揉着肩回来,却发现克劳德还在对镜研究左耳的耳钉,表情稀奇古怪,纤细的眉骨忧虑地揪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对了,你的PHS,提示有未读消息,记得及时看。”扎克斯抬手一指床头,克劳德迅速丢下圆镜爬了过去,捞回PHS便解锁,入目即是一条由“克劳德·斯特莱夫”发送给“克劳德·斯特莱夫”的讯息:

「你的母亲在0:00与你通话,我想时间如此恰巧,只会有一个可能。

生日快乐,克劳德。

我将贺礼摆放在LV49训练室。

尽快取回。」

克劳德猛地摁灭PHS的屏幕,力道大得几乎将按键戳进机身,他扶住胸口深呼吸数次,扭头便朝扎克斯结结巴巴地发问:“扎、扎克斯……你,你……有没有……呃……唔……我的……生日……告诉……萨……呃……”

“你的生日?告诉谁?”扎克斯挠了把后脑勺才瞪起眼睛,“啪”地双掌合十,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啊克劳德,我以为我能记住朋友的生日的,不过嘛,啊哈哈……你的生日是几号来着?”

“再告诉我一遍就行,这次一定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