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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經在很遠的地方看過他。

你甚至忘記了那是甚麼時候，是開學季還是聖誕節，你又穿著怎樣的衣服，你只記得，畫面中的男人完美地嵌在木製舞台上，學校的音響不怎麼樣，台下也沒人想搭理他，那刻，你拿著酒精飲料，就像世界只剩你跟他一樣，只有你看到他一樣。

男人應該是擅長舞台表演的，連音箱裡的噪音都被他的嗓音昇華，雖然不是圓滑乾淨的聲音，你卻怎樣也無法忘記。你忘的是歌詞、旋律，可是聲音、長相，他刷和弦的每個動作，都烙印在你腦海中。

就像聚光燈全都集中在他一人，而其他人耳語甚麼，你無所謂。



你看過他的攝影作品被擺在走廊。

那是張特別的圖，光影斑斕、晃得厲害，你一開始看不出來那是甚麼，後來盯久了才知道教授選這張圖的理由。陽光、車廂、海洋，在那樣的手法下成了一張抽象畫，金黃的光打進海洋中，有些像稻穗搖晃的影子；仔細一瞧，車窗的反光映出了照片主人的身影，他自己知道嗎？

你想知道他拍這張照片的理由。



比起喜歡、愛，這種感情應該更接近尊敬或崇拜吧？妄下定論的同時，你才從夢裡醒來回到現實，被眼前的人嚇了好大一跳，啊，你大罵自己，現在怎麼可以恍神呢。

「……你，」他不叫你學妹，也不會叫你的名字，「這份報告是你做的嗎？」

「……是。」沒有立刻回應顯然是很失禮貌的事，崔知尹的眉毛在你眼前揚起，你在內心偷偷發誓不再失神了，即使現在的狀態是緊張得快要昏過去那種。

你還是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嗯……還可以啊。」崔知尹又突然靠著椅背，拿著你那份報告紙本晃著，上下飄動的紙張就像你現在的心情。還可以，是稱讚嗎？他的眼睛沒在笑，絲毫沒有一點開心的情緒。

其實現在是特別尷尬的情況。期末分組報告，除了崔知尹以外你們的組員全都罷工了，你敢肯定崔知尹心裡一定很不爽，但是那張沒什麼起伏的臉不讓你看出，甚至誇讚你的時候，嘴角都沒一點變化。

你遠遠地看過他，但是也不對他抱有幻想，你知道他的個性－－換個說法，你早就在系上知道崔知尹的存在，連他的個性都略知一二，卻還是萌生了那些感情。

你還是會在他面前顫抖，用分不清東西的感情回答，即使崔知尹是冷淡到令人抗拒的人。

「嗯……謝謝學長。」

你們就這樣陷入了異樣的沉默，誰先開始講句話都不是，你不是那種會製造機會的人，就算現在要說甚麼，也只會變成胡言亂語。



「學長辛苦了。」

終於撐到了時間，你對崔知尹點了頭就打算離開，匆忙地抱起下堂課要用的書，低著頭就想衝出教室門口，你想，他不會再對你說一句話，崔知尹本來就不愛說話。

「等一下。」你本來就困窘了，他又背離了你的期待，對你搭了話，你又急又糗。

「……你很怕我嗎？」

「嗯？」那刻你認為自己聽錯了，站得離崔知尹的椅子近了一點，才發現那句話裡有著你沒聽過的柔軟，以為是你沒聽到，他又重複了一次。

「我很可怕嗎？」崔知尹又加上一句。

「……呃，不是這樣的，」你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菸草味，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距離，「是我、我的問題。」

聽到是你的問題的時候，崔知尹的表情難得地起了變化，在你眼中，左眼下的痣跟著嘴角起伏好像變得更勾人了，襯著他異常白皙的膚色，比起冷淡，這瞬間你好像更感受到、誘惑？

「我太緊張了，」吞下口水，你想說的話一下變多了，「我很崇拜學長所以很緊張。」

「……崇拜？」他接著問，你的感情毫無防備的被揭穿，這時候說謊並不明智。

「我喜歡學長的作品，還有彈吉他的時候，然後……還有人也長得很好看、呃嗯……」你摸著手指，眼前的景色變得有點模糊，「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在講甚麼了……」

心臟的速度早就超越你可以負荷的程度了。

過了幾秒尷尬後，崔知尹的笑聲率先打破寂靜，你慌張地抬頭，這是你第一次看到他露出笑容，有點荒唐的情況下你根本沒辦法跟著笑，只能一直盯著他看，目不轉睛。

他的笑容比想像中更耀眼，也許他應該多笑笑。

「你不知道嗎？」

「知道……甚麼？」

「你對我，只是崇拜嗎？」



你的思緒突然被拉回那張相片前，你觀察崔知尹的畫、照片、人，已經好久了，你又一次的在稻田前面沉思，你以為自己又可以放棄對他的猜想接著離開，那次卻不同了。

他在展示櫃前叫住你，第一次叫你的名字，喊了你好多次，你卻沒有停下。

你害怕。

害怕的不是崔知尹，是這份感情。


「我……」

「你偷看我、每天看我的作品、我叫你你居然不回應，」崔知尹的態度變得比之前還強勢，跟著冷冷的臉，你以為自己在被挨罵，「你難道不知道這叫做甚麼嗎？」

你愣愣的看著他的臉，這是你聽崔知尹講最多話的一次。

「這叫做喜歡啊，笨蛋。」

你從沒看過崔知尹的動情的樣子，那是在你看過的樣貌裡最想收集起來的一張，你瘋狂眨著眼睛，才看見他的耳朵居然紅了，你的雙頰躁紅也不分上下。

而那份感情的名字，叫做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