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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ir's Tomorrow 章七(下)
NatalieDADA
军校生终于第一次获准离开这里前往圆盘之下。当伊丽娜和众人一起鱼贯而出地走出战术课教室时,她顺利地抓住了克劳德胳膊。她看起来简直神采奕奕,周身萦绕着躁动的气息,长发都飘飞到了脸侧。

“克劳德,你真的必须跟我和其他人一起去下面的酒吧。”

“不了,谢谢。”

“为什么不呢?如果你说这是因为你要学习,或是因为你要去训练室重复那些你已经完全掌握的练习,那我就——我就要狠狠地踢你的蛋蛋了!”

“可以,然后我还是不去。”况且,他们马上就要走到更衣室了,而伊丽娜很快就会离开他去和其他的女孩子们呆在一起了。

“克劳德,不开玩笑地说,你表现地就像是对社交过敏一样。这真是太可悲了。”

克劳德开口打算继续跟伊丽娜争论,但却失策地对上了她那双充斥着恳求的大眼睛,随即坚定意志就岌岌可危地动摇了。“好吧,那今晚见。”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走进更衣室,伊丽娜就一把拉住了他。“如果你真的不想去,那也没问题。”她有些严肃地说,“但是克劳德,无论如何这样——这样——根本就不健康。你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但是其他的军校生都想知道你这人到底该死地是怎么回事。你几乎不跟任何人说话,而他们也知道你只会跟我交流,但那因为是我在主动找你交谈。”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神色。“我知道你想成为特种兵。但如果你必须要把自己过成一个该死的机器人才能成为特种兵,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克劳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说真的,就一个晚上喝地酩酊大醉,然后做点傻事而已。你不会因此被送上军事法庭的,而你的父母应该也不会愿意看到自己的小男孩在这里真的表现地就像个小朋友一样。来吧,克劳德,拜托?”

他回望着她以及她眼里的真诚,最终叹了口气,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微笑。“好吧,我会来的。”

“好耶!”伊丽娜搂住了他的肩膀,拉着他尬舞,迫使其他的军校生都赶紧小跑着避开他们乱蹦乱跳挥舞的四肢。“这太棒了——”

她蹦跳着离开,留下克劳德一个人头晕目眩,茫然又困惑地呆立在走廊中央。

当然,当晚他把教科书放回宿舍时被伊丽娜伏击了。(她早就觉得他的时尚品味需要被人干涉。)然后他就跟着她一起摩肩接踵地挤在火车上,最终抵达了酒吧。好吧,克劳德必须一直提醒自己伊丽娜对他答应赴约有多么高兴,否则,他很容易如离弦的箭般拔腿就跑。

伊丽娜选的酒吧看起来就比贫民窟的其他酒吧高档那么一点点,而这“高档一点点”只是指起码脏兮兮的前窗是完整的,而且招牌上也新刷了一层油漆。

招牌上写着第七天堂。

克劳德的脚步冻住了,思绪穿越回了另一个时空,那里的招牌老旧且油漆剥落地斑斑驳驳,只留下“第七天”这几个字,而后面的字母全都被灾祸爬过的黑色污痕吞没了。

“别现在就退缩!”伊丽娜抓住他的手腕,拉着他往前走,下意识冲周围所有暗送秋波的男人飞快地回以没有含义的微笑。克劳德踉踉跄跄地跟在她后面,而等到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平衡力之后,便把手腕灵巧地从她的手中扭了出来。她撅了撅嘴,然后很快沉浸在了神罗第一次批准前往圆盘之下的兴奋之中。伊丽娜蹦跳进吧台区,点了她所能找到的最不寻常的鸡尾酒。酒保是个留着参差不齐棕色短发的女人,而从半眯的眼中投射来的扫视则显得有些严肃。当克劳德过来点一杯普通的啤酒时,她看向他的目光犀利了起来。

(那个将会烧毁世界的男人,星球低语道,)

在他砰地打开上端沸腾起泡的啤酒瓶之前。然后他啜了一口酒液,想起了希德。

伊丽娜尖叫道,“我们冲!”,随后旋风般地突然拉着克劳德,暗合着名字,拉着这朵会被旋风吹开的乌云,冲进了她觉得定能帮他放松下来的结着油污的昏暗狭窄角落里。他最后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地板上堆满了尸体。但克劳德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这些,求你了,不要在有人看着自己的时候崩溃。

脑子里曾划过他应该看着点自己究竟喝了多少的念头,毕竟他不再切切实实地有着特种兵的新陈代谢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间糟糕的小酒吧发生了许多事情,这让他变得越来越像过去原本的自己;而伊丽娜也渐渐越来越兴奋,酒气越来越激动地上脸。他的视线开始像曲面镜般扭曲模糊,并且他的平衡感也兴高采烈地与他挥手作别。在克劳德回忆起那个能带着他下到雪崩总部的唱片点唱机密码,(他们到底现在成立了吗?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脑袋奇怪地搅成一团浆糊,宕机了),和再一次告诉伊丽娜他不想跳舞之间的那段时间里,该死的,他不知道有多少品脱的酒精从手中流进了嘴里。

(未完成的任务,星球依稀低语着。)

“不,”他正冲她喊道。克劳德不清楚她到底要过来多少次,而他每次都会冲她叹气、咆哮或是瞪她一眼。但这一次她并没有走开,而是前倾着身子,倾到她棕色的大眼睛完全占据了对方所有的视线。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伤心。”她含糊不清地说,不知不觉地就联想起很久以前一个与他相似的小男孩,并且补充道金发女孩曾不得不和别人团结起来一同面对尼境。不,逆境,她小心地再次说清楚了每个音。然后为了某种理由,克劳德突然不得不咽回去有点狂躁的咯咯傻笑。不,现在他这是男人味的无声大笑。

“咯咯地笑出来。”伊丽娜说道,身子前倾地更厉害了,而克劳德只好把手扶在她的腰上,以免他们从角落的凳子上摔下来。她愣了一下,然后眨了眨眼,持续前倾到亲上了他的唇。克劳德青春的身体自动回应地也想前倾,手没入她那件自信绝对时尚的宽松衬衫里,顺着臀部柔软皮肤的曲线来回摸索,但是这——这感觉不对,就是感觉有些内疚地不对。

他强行从本能中挣脱出来,滑下椅子,朝着通往一条狭窄小巷的侧门走去。巷子里又湿又冷,但更重要的是,这里比酒吧要安静、空旷、安全。他靠在一堵砖墙上,仔细地测着自己的呼吸速度,然后想搞清楚为什么困惑感正在涌上心头。明明他对性并不陌生,也无论如何都从未对性产生过任何如此激烈的情绪。

几分钟后,他又低着头回到了酒吧里,想找到那个亮金色的马尾辫和那一件非常时髦的衬衫,但伊丽娜似乎不见了踪影。从那之后,克劳德失去了时间感,只是意识到自己跌跌撞撞走出了酒吧,而他的脚则自动地带他去了某个地方。一路上的记忆像是相机快照一样短暂地划过脑子,又只留下大略的模糊轮廓。

过了一段时间,他清醒过来,咕哝着,“卧槽”,然后睁开眼睛看见了爱丽丝正低头冲他微笑和兴高采烈地打招呼,“嗨!”

“你看起来糟透了,哟。”雷诺同样兴高采烈地补充道,而缭绕的香烟则从对方的唇齿间飘出,落到了克劳德脸上。

“......这该死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

爱丽丝昨晚过的很不好。凌晨四点,她因轻微的头痛而惊醒,然后蹑手蹑脚地从自己的房间溜出来,偷偷地走到那个并非公认地被她占有的废弃教堂里。教堂内部凉爽的气息缓和了她太阳穴处的些微疼痛,但与此同时星球的声音也听地更清晰了。微风拂过花瓣,沙沙的低语声逐风而来。她屈膝跪在那一小块花圃的边缘,手插进泥土中,感受到虚无缥缈的寒意如同流水般从她指尖滑过。

武器,它低语道,然后没有继续解释就重归寂静。

圆盘上微弱的橙色光线从屋顶的破洞泻了下来,点亮了她周身。爱丽丝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花朵旁跪了多久,但一只手强有力地抓住了她的肩膀,惊回了她的神智,然后终结了这次足够久的跪坐。

“雷诺!”她惊喘着说道。她很少见到那些跟踪着她的塔克斯现身。

“快看,哟。你的客户跟着你回家了。”

爱丽丝惊讶地眨了眨眼,跟着他走到了教堂门口。一名失去意识的少年弯着身子倒在破旧的石阶上,周身萦绕着酒气,只要鼻子没坏都能闻得出来他醉倒了。清晨的阳光点亮了圆盘之下灰蒙蒙的底色。爱丽丝伏在在男孩身上,检查了下他的脉搏,感知到它在自己指尖下强健又平稳地跳跃着。她问雷诺,“你能帮我把他抱进去吗?”

雷诺牢骚不断地抱怨着这可真是个令人不快的请求,但又言不由衷地一把将脏兮兮的孩子扛在肩上,毫不温柔地将他扔到花圃的边缘。爱丽丝跟着坐下来,注视着沉入梦乡的男孩,耐心地等着他醒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感觉对方很脸熟,这一切不真实地就像是一个古怪的梦。她能想象出他微笑的样子,但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甚至想不起来她以前在哪里见过他。也许他是宝条的另一个样本,就像艾尔菲那样的样本。但是呆在实验室里的时光对爱丽丝而言是已经模糊了的儿时噩梦,只留下来短暂却彻骨的寒意,没有任何具体的事物,没有任何她可以利用参考的信息。但是他的体内流淌着魔晄——

不,她纠正自己。那并不是神罗生产并注入特种兵体内的魔晄衍生品。他体内的魔晄更纯净、更清澈,就像是从生命之流分出一条支流,从头到脚涤荡着对方全身。她想,妈妈,我希望你也在这条生命之流中,然后下意识地拨开了男孩脸上恣意飘荡的几缕发丝。

那孩子眉间泛起褶皱,而爱丽丝则抽回她的手,俯身看着他,在他的上半张脸上投下了阴影。

“卧槽,”他无声地呻吟着,惹地雷诺咯咯地笑出声。他突然睁开眼。

“嗨。”爱丽丝笑着说道。

“你看起来糟透了,哟。”

“......这该死地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试着坐起来,但爱丽丝立即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用力把他压了下去。即使他试图表现地很坚强,但脸色苍白的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太过虚弱。

“别坐起来,傻子。这只会让你感觉更糟的。”她把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手掌冲下贴着对方微微发汗的皮肤上,从指尖流出一缕凉爽的绿色氤氲。于是挥之不去的酒精残余如同铁锈般被冲走,而当她收回手时,男孩已经看起来健康多了。雷诺漫步到一旁,似乎漠不关心地靠着一根柱子,故意装作不认识这些孩子。

“你现在在第五贫民窟的老教堂里,而我们是在外面的台阶上发现你的。”爱丽丝告诉男孩。这一次,当他缓缓地起身时,她并没有再阻止。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光环顾四周,像是期待着看到什么。“我——我不......”

“我想,你真的是醉的很厉害了。”爱丽丝露齿一笑。看到他微微脸红后,她的笑容绽地更深了,“我是爱丽丝。”

“呃,克劳德·斯特莱夫。”

雷诺轻蔑地哼了一声,打破了自己站在教堂中间的冷漠形象。但爱丽丝本人并没有笑,即使她怀疑这是个虚构的名字,或是某个色情明星的艺名,但他的神情却又很严肃。这让她忍不住想知道,如果对方睡个好觉,再化点妆,那会看起来是什么样子。她又想了想,这双眼睛如果画上眼线定会漂亮极了。“你是古代种吗?”

飞鸟振翅般的迅疾,这是星球展示给她看的,全是这种对她而言毫无帮助的信息。

“什么?”

“你不是特种兵,但星球却也一直对你轻声低语。所以......你是古代种吗?”

武器。重生。进化。

克劳德有些眩晕。他感觉这就像是有人突然把他从睡梦中叫醒,然后扔到教室里,告诉他,他的未来就取决于这次突击考试的结果。他的眸光还在焦躁不安地明明灭灭闪烁着,而爱丽丝心里却升起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克劳德在尽量不去看她。然而当对方一旦不小心瞥到她的身影后,却又不舍得移开视线再看向别处。这真得有些令人害怕的奇怪。

“不,我不是,我......”他皱着眉顿了一下,而爱丽丝则竭尽全力不让自己流露出满腔失望,心被压地沉了下去。“爱丽丝?你还好吗?”

“哦,是的,我很好,克劳德。”她不假思索地说。“对不起,我有时会走神而已。”

她不知道的是,克劳德正盯着她,试图把遥远记忆中的爱丽丝和眼前的人联系起来。不知怎地,现在的爱丽丝似乎没有他记忆中的那么自信,看起来也更加孤独,不再是那个当他试图大男子主义发作地保护她时会愤怒地冲他发火的女孩子了。见鬼,他发疯似的想,一切都已经变得与以前如此不一样了——萨菲罗斯曾经可是唯一的将军——但是星球,你不要告诉我连爱丽丝也变得不一样了!

克劳德不假思索地坐下来,一只手搭上了爱丽丝的肩膀。她惊讶地抬眸,而他则勉强地挤出一个小小的微笑,“我不是古代种,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这颗星球,它想让我做点什么,所以它,呃,一直在脑子里纠缠着我。”

(因果轮回,这颗星球对爱丽丝低语,但她不太明白它到底想说什么。潜力。重生。它还说了一大堆不能被她那小小的凡人大脑理解的事情。)

当他的语速越来越慢时,她从心地大笑出声。“没关系的,克劳德,你不需要跟我解释。”

不,他才不是不需要跟她解释,他妈的,但是他很难不一直盯着她,很难克制住想要在再次失去她之前将她脸上的每个细节都刻在心中的冲动,即使这种目光会让爱丽丝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在圆盘之下要小心点,可别太粗心了。”她打趣道。考虑到这片贫民窟有多么危险,这话实际上一点都不好笑,但克劳德却忍不住悄悄地喷了喷鼻息。该死的,要是爱丽丝不出手的话,他应该还会一直地难以置信地困于余醉未消的痛苦之中,而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的脑海里会突然闪过伊法露娜开心注视着肚子的面庞。她还在怀着爱丽丝的时候,脸上就时常闪烁着欣喜若狂的神情;但当她试图给萨菲罗斯解释孕育生命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时,萨菲罗斯的小脸却总是对此过于厌恶地扭曲着。

但当他的手从她的肩头滑落时,爱丽丝却回握住了,严肃地问,“克劳德,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这个问题又让他绷紧神经。爱丽丝肯定察觉到了什么,因为她随即摇了摇头,用着越来越疏远的语气继续说,“有很多事情你可能不可以告诉我,但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这颗星球感觉......很不安,就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到来。我能感觉到星球的意志流淌在你的体内。

(就像一个人偶?)

并且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呃,我都想尽我所能地帮你。”

克劳德眨了眨眼。她又咯咯地笑了起来,眼睛里那奇怪的距离感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你应该抓紧时间好好睡一觉。我听说教官很......扎克斯是怎么说的来着?真是他妈地讨人厌。”

“或许他原话骂地更狠。”他忍不住咕哝着添了一句。

“你认识扎克斯?”

克劳德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试图圆过去,但他过去从未对爱丽丝撒过谎。“不——不,不是私交,不过每个人都知道扎——呃,菲尔中尉是什么样的人。”

她有些不相信地哼了一声。

“我讨厌破坏这个小小的睡衣派对,”雷诺突然插进来,“但我觉得在他被上级真的钉在圆盘上罚站时,我们最好早点把斯特莱夫军校生踢回宿舍。”

克劳德的手几乎立刻就紧紧回抱住了爱丽丝,与此同时竭力克制着自己向将她推到身后的冲动。退后,他身体里的一部分意志呲牙低吼着,她是我的,我的,而这种出乎意料的占有欲也让他自己大吃一惊,惊地足以从中挣脱出来,站起身,尽管身子还有些颤抖。

“他说的对——”

“呵,呸。”她说话的口气终于又和克劳德记忆中的样子如出一辙了。爱丽丝的手指灵巧地从花丛中穿过,准确地摘下了目标,然后还没等他抗议的话说出口,她就把它别到了他的耳后。“即使你现在不再困于余醉未消的痛苦,但你还是看起来很悲伤。”她挖苦地对他讲,“不过没有任何人,会在发间插上一朵鲜花之后还看起来不够活泼快乐。。”

......

利贝拉博士曾在五台战争早期时当过战地外科医生。而在那里他见过的景色,即使到了现在,也依旧会成为他酣眠时的噩梦,甚至于一身冷汗地惊醒。而带着大概是最高机密的敏感消息走进萨菲罗斯将军的办公室,他认为这所需要的勇气并不亚于直面敌人炮火之下的遍地残肢。

“进来。”

将军的办公室被一丝不苟地清理过,所有物品的选择也都遵循效率至上的准则,而扔在窗台上合起来的《LOVELESS》复印本则是唯一与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的东西。萨菲罗斯自己坐在办公桌后面,翻阅完几个文件夹后便把它们合上放到了一边。

“你说你有急事要和我商量。”虽然他的声音里没有泄露出丝毫情绪,但是毫无疑问,将军还是对医生的造访感到疑惑。毕竟,特种兵们要么是由宝条亲自照看,要么就是分配给他最亲密的助手,而杰罗尔德·利贝拉则只负责军校生。

“是,长官。这关系到是否对一个军校生网开一面,放他去参加特种兵测试。”

萨菲罗斯指了指桌前的椅子,于是利贝拉坐下来,很感激将军没有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寒暄上。医生把文件夹递过去,“几个星期前,一间宿舍里曾发生了意外,而我,另一名医生,以及特种兵扎克斯·菲尔介入其中。当时,有一个军校生的夜惊症发作地很严重,而他的室友们都没办法唤醒他的神智。”

“自然,于是我给他做了一次全面体检。血检显示,他没有服用毒品、精神类药品以及其他类似功效的东西,而且他大致上也没有表现出精神障碍应有的显著病灶。”萨菲罗斯翻阅着那张写着斯特莱夫所有医疗检查结果的资料。“我也查看过他入学时做的心理测试,发现他只有轻微的抑郁和社交焦虑倾向,并且确定了那点倾向也都没有超过一个十几岁男孩的正常范围。他也大差不差地算是成功通过了其他的测试模块,但招聘部门当时让应聘者参加的考试项目都太粗略了,根本无法以此进行更详细的判断。因此或许他有潜在的创伤后应激障碍,但并没有足够的数据支撑我去证实这一猜测。”

“那么,你在怀疑什么呢?”

“看看他的血检结果。”

萨菲罗斯翻回前面几页,手顿住了,“他有魔晄中毒的症状?”

“这就是奇怪的点,将军——他体内有大量魔晄,但实际上却并没有表现出中毒的症状。他的自我意识和认知都很清醒,清醒到完全能跟上所有的课程。而如果我没记错他成绩的话,甚至可以说他完成所有的课程都轻松。这根本不合常理,不合逻辑。就这一点来讲,所有的已知医学理论都解释不了这一点。”

“他解释过自己为什么体内会有这么高浓度的魔晄了吗?”

“他声称自己来自大陆西部的一个小村庄,那里有一座早期的神罗反应炉。而除了常年暴露在村子里低浓度的辐射之外,他说自己小时候不小心掉进过魔晄池,然后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活了下来。”

轻轻泛起的褶皱破坏了萨菲罗斯眉毛的完美形态。“魔晄不可能外溢到反应炉的表面。”

利贝拉这是耸了耸肩。他自己又不是工程师,对此不置可否。

萨菲罗斯盯着手中的文件夹,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利贝拉并没有打断对方的思绪,反而被对方突然开口的询问惊了一下,“有没有哪位这个军校生的上级知道他的情况?”

“托卡中士是他们班的指导者,长官,但据我所知,他并不知道。斯特莱夫特别要求我只把这个秘密存在我、他自己和基萨尔指挥官的心中。”

“那你也觉得不需要去通知斯特莱夫的那个指导者中士吗?”

“基于某些情况,我判断这是不需要的。”比如那个中士的脾气极度暴躁,而且也是出了名地对军校生不友好。毕竟一般如无意外,神罗的工作并不会要求员工们提高人际交往能力。

“但现在你却认为需要把这个秘密分享给我?”

利贝拉莫名其妙地就受到了考验,于是不舒服的感觉泛上心头。但他既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能让对方满意,所以只好如实回答。“你是特种兵们的领袖,将军。拉扎德大概是法律意义上的首脑,而在特种兵等级上你和另外两位都并列1st。但当斯特莱夫通过特种兵测试之后,只有你才是将来会领导他的人。我坚信您有必要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他,或许除了作为这个孩子主治医生的我以外。”

“感谢你让我知道了这件事,医生。”这是个没有任何信息含量的回复,“我会考虑这件事的,之后再约你进一步谈谈。”

“感谢您的接待,将军。”利贝拉和萨菲罗斯同时站起来,越过桌子握了握手。他敢说这个特种兵一定在小心翼翼地收束着自己握手的力道。

“‘斯特莱夫,’”萨菲罗斯说道,“这真是个古怪的姓。”

利贝拉嘴角微微翘起,“而他的名字则是克劳德。一样的古怪,古怪地前后呼应,不是吗?”

话毕,他感觉到萨菲罗斯握住自己手的力道骤然加重。

......

当克劳德终于在雷诺不着痕迹的催促之下离开教堂后,他就像隔着一块玻璃板般冷漠地打量着周围一切。他凭本能地避开了街头乱跑的孩子和满脸愁苦的陌生人,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意识陷进了一个无声无息的精神世界。

渐渐地,他的精神世界不再是一片虚无的空白,缓慢地涂抹上了周围人的色彩。大多数人都很穷,而遮天蔽日的圆盘则更是从物理和精神等多个方面给他们蒙上了灰暗的阴影。有几个明显是来自五台的难民,面色惨白又看起来像是被什么追捕。小型变异魔晄怪物踩在小巷的阴影中潜行,而这些怪物掠过他身侧时的气息就如同砂纸一样沙沙地摩擦着他的皮肤。而挥之不去的头疼则更多是由于生命之流总是若隐若现地活跃,而非其他,毕竟从爱丽丝指尖流出的魔晄已经冲走了最后一点酒精残余。

然后,他想起了爱丽丝,想起她站立在教堂废墟中微笑,想起她比他以前见过的任何时候都更压抑。

CHAOS。黑暗。异常——

“你正在丧失对周围环境的警惕。”文森特冲他说,穿的像是住在下水道里,闻起来也像是住在下水道里。而克劳德则卡住他的脖子,将他掼倒到了墙上,不过对方却毫不在意地还低头看了看他。克劳德不得不克制住想要反呛回去的冲动,毫不客气地松开对方,看着他避开身后的人群,隐进了更深的阴影之中。“你收到我最后一次联络发的信息了吗?”

不过发送那些消息真的可以被称之为“联络”吗?克劳德从手机上收到的加密信息后,往往要花一个小时才能破译出来,这让他深恨自己不能和希德一样骂出不带重复的诅咒。克劳德猛地点了点头,而文森特则直截了当地沉着嗓子继续说道,“放下过去的目标会为你带来更多的盟友。”

“但,太不谨慎的话反而会让机会从你手中溜走的。”克劳德冷冷地反驳道。他一手紧紧攥拳,直到指关节无法承受地咯咯作响时,才意识到自己必须放松下来。“我......只是想起了那些目标,文森特。我厌倦了等待。几个月过去了,我几乎什么都没做,只是在一个劲儿地进行那些我根本就不需要的训练。我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什么,为了成为特种兵?死亡女神在上啊,文森特,整个星球都他妈地紧逼着我近乎窒息,但他们所有人还都活着,然后还有那个灾祸,不是——”

克劳德哽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并不清楚这种突如其来沸腾的情绪从何而来,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的身体会又再次颤栗起来。

“你曾经告诉过我,只有懦夫才不敢去尝试。”文森特温和地说,而克劳德却回以咆哮,“不,我就是懦夫。”他控制不住地做了一个尖锐的手势,随即意识到这是萨菲罗斯每次发表人类劣等主义演讲时经常会做的动作。哦,哦,该死的。

“那这么想吧,克劳德。”文森特冷酷地说,“你大概拥有整个星球的支持,而当你决定对抗神罗时,那会发生什么?神罗公司会被星球大势摧毁,对,还有宝条,或许。然后——米德加?整个大陆?整个人类?所有人都应该明白,一旦星球开始起势,那它就再也不会停下来了。神罗本身已经成为撑起现代社会的脊梁。你不可能在不伤害整个人类的情况下彻底把它撕碎,起码当人们还在依赖魔晄资源来维持日常生活的时做不到。如今,你的那身蛮力对此一无所用。”

这颗星球已经有了几十亿年的历史了。它和天边的星星一同歌唱着相伴度过这数亿年的岁月,并不能理解生物们做事应有所分寸的概念。克劳德的指甲紧紧地掐在掌心,刻下了新月形的痕迹,但他之后还是沉默着,不发一言。于是文森特最后从墙边离开,同时把什么东西塞进了他的手心。

“我已经和五台反抗组织取得了联系,”他说,“而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和你面对面的交谈。之后我的消息会更稀少且短略,以避免被那些监控我的五台特工们认为我背叛了他们。而如果你被他们逼得走投无路或是被俘虏,那就出示这个吧。但它只能给你有限程度的保护。”

克劳德低头发现自己手里握着一只小纸鸟。

“我恨抱歉,文森特。”他低声说道。

文森特扭身溶进了人群之中。克劳德手里捏着那只黑色的纸鸟站在那里,那一会儿,他真的很想得到一个来自扎克斯用力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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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克斯自己也遇到了麻烦。首先是杰内西斯带着大量特种兵们消失了,然后紧接着是安吉尔。部门首脑拉扎德的行为也很古怪。随着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秒过去,萨菲罗斯也变得越来越偏离他心目中的英雄形象,反而更接近成为一个令人讨厌的混蛋。

而为爱丽丝做一辆还是三辆来着运花的小车,算是他在这种“耳边无尽充斥着天都要塌下来的哀嚎”的日子里唯一可以愉快喘息的事情。他做的第一辆小车简直糟糕透顶,但他可是个特种兵啊,而非他妈的木匠,所以最后它还是至少为他赢回了一个漂亮到令人心跳骤停的微笑。还有一个吻。该死的,但他就是这么狡猾。

“扎克斯,你认识一个叫克劳德·斯特莱夫的人吗?”

哦不,她居然心里在想着另一个人。

“斯特莱夫?不,我不认识。”

“真的吗?”爱丽丝若有所思地歪着头,一缕棕色的秀发随意滑过裸露的肩膀,像磁石一般吸引着扎克斯的眼睛。

“呃?哦,好吧,呃,这名字听起来是有点耳熟。也许他是那个半夜做恶梦后不得不把我和医生们叫来的军校生。”

“噩梦?”

她声音中的关心是如此真诚,以至于扎克斯的眼睛从爱丽丝衣服细带子下那诱人的苍白肩膀上拔出来,抬头看着她。“是的。那是有点吓人,但后来肯定都解决了。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听过有关这个的风言风语,而这一切毕竟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也许那只是一次性的发作罢了。毕竟他们命名为‘食物’的垃圾足以让任何人都做噩梦。”

虽然她配合着笑出声了,但很明显她的肩膀还紧张地紧绷着。扎克斯默默地将此记在心里,而等他回去神罗之后,他要去查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