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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沒有終點的未來.1 (修)


※ 大概是狛枝x苗木。
※ 很想填完這坑但對自己的持久力沒信心。總之不用期待,加減看吧。
※ 說是修改但幾乎是整個砍掉重練了。



1.

致14分部_苗木誠:

懷著萬分惶恐的心發送了這封郵件,但願沒有給您造成困擾。
當然您要直接刪掉也是沒關係的,但如果能夠讀完它,我會很開心的,光是能夠向您這樣了不起的人物寄出這封信,就已經令我感到非常激動了。
最近我通過各種管道聽聞了您的事蹟,超高校級的希望,同時也是拯救了絕望殘黨的人……在聽聞更生計畫的事情之後,您能明白我內心的震撼嗎?並非殺死,而是拯救,這就是我這種垃圾跟您這樣的希望間的巨大差距……!
我們根本不是同個世界的人,不、光是相提並論就是種對您的污辱……說到底,渺小的我不過就是個輸給了區區絕望的垃圾人渣,連親吻您的腳趾頭都會被嫌骯髒……但就算這樣,在聽聞了您的事情之後,還是無可避免的令我燃起了一絲生存慾望……請原諒我如此厚顏無恥,但我真的、真的好想見您一面……我想見到真正的希望、沐浴在那份希望之下,為此哪怕是當場死亡都無所謂。
但這個願望恐怕是難以實現的……不說作為絕望殘黨,我難以忍受自己有弄髒希望的可能,就說日向君他們,恐怕也不會放我離開這座島的吧……我好不容易才獲得了離開房間的許可,現在終於能夠偷偷用上電腦,同時難以置信置信地發現,整整半年的時間,居然連日向君那種預備科生,都能夠一週寄一封信給您……!
我是不曉得神座出流是什麼啦,畢竟記憶都被洗掉了嘛,簡直豈有此理,難道這就是存活到最後的通關獎勵嗎?明明是預備學科,卻擺出一副大家長還是救世主的模樣,將所有人捆綁在島上……當然,這點我沒意見,畢竟絕望集團嘛,多危險啊──但一想到自己過往關於苗木桑的記憶可能也被一併洗掉了,我還是難以壓抑心中的怒火……!
說是為了避免大家陷入絕望才做了這個保險機制,但先破壞了再去補救真的還有意義嗎?
殺了人之後遺忘相關殺人記憶之後,難道就可以假裝是無害的好人了嗎?
事到如今才來做這些除了安慰自己以外毫無意義的事,到底有什麼用呢?
簡直是愚蠢透頂。
話雖如此……為了能夠離開房間、能夠用上網路、能夠更加的了解「超高校級的希望」,我也只能乖乖地配合他們了不是嗎?
欸,我說苗木桑,你那時候到底為什麼要拯救絕望殘黨呢?你到底是懷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去做這種看似愚蠢的偉大行為呢?
你是「希望」對吧?
那麼還是殺了他們吧,欸,苗木桑,連我一起殺了吧。


>>>>>您已刪除一封郵件<<<<<


「啊──!十神君、那個我還沒回信呢!」
剛走回自己辦公桌旁的苗木,一抬眼就看見坐在自己座位上的十神白夜滿臉煩躁的刪除了自己信箱裡的郵件。他放下了抱在懷中的文書資料,滿臉無措的搶回自己的筆記型電腦,隨即慶幸的發現垃圾桶裡還找得到備份信件。
「那種精神污染的垃圾信件有什麼好回的?垃圾桶才是它該待的地方。」沒有絲毫歉意的十神滿臉嫌惡地哼了聲,順勢站起身將座椅還給對方。「稍微檢查一下你的信箱才發現,那些傢伙居然閒到開始給你寄這種莫名其妙騷擾信過來了啊?真是不像樣的前輩們,難道以為我們跟島上度假的他們一樣很閒嗎?我就在想你最近的精神不濟是怎麼回事,原來如此……苗木,就算你這傢伙再怎麼軟弱可欺,也不用這樣配合吧?」
「軟弱可欺……。」苗木有點無奈地苦笑著,最後也沒反駁對方的評價,只是弱氣地解釋道:「十神君你誤會了……而且剛才那封信很明顯不是日向君寄的,我想那大概是……」
「──狛枝凪斗。除他之外也沒有別人了。」十神搶在苗木之前吐出了那個名字,像是被對方反駁而感到不愉快,陰沉著臉說道:「那傢伙醒來也兩週了吧?算上他也已經是第四個人了,至於前面三個……」
「分別是貳大君、淩田桑跟小泉桑!」苗木像是早已憋了許久,忍不住綻出了笑容,有些興奮地接了話:「從『緊急脫出』到現在不過半年多的時間,就已經有四個人清醒了,再加上日向君他們……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大家都能醒來的!日向君真厲害呢!而且看他們的態度,也不像是被絕望侵蝕了,日向君例行的回報郵件上也有說明,後來清醒的幾人都沒有絕望時期的記憶……這真是太好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
「別太樂觀了,」十神冷酷的潑他冷水:「日向也說過了吧?清醒的順序可能是由當事人對『自身死亡』的認知程度影響的……前三人在死前分別是機器人、絕望病患者與背後一擊致死,基本上沒太強烈的死亡自覺,所以就算先醒來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但、但是狛枝君……他肯定是知道自己已經死了的吧?」
「但那傢伙也是最不在乎自己死亡的吧?哼,從一開始就講什麼要成為踏板、期望被殺死的愚民,就算有死亡自覺,恐怕也沒有多餘的恐懼感……這算是因禍得福嗎?真是個只有運氣好的傢伙。」
苗木無言半晌,原先的喜悅之情像是枯萎的花朵似地焉了許多。
「……就算這樣,還是好事吧?至少醒來了,而且也都保持著理智……」
「後來醒來的傢伙之所以不記得絕望時期的事,除了Alter Ego的努力之外,多半還有日向的功勞──再怎麼說那傢伙都是神座出流,能做到這樣也不算太意外。但你有想過嗎苗木?最早緊急脫出的那五人,可都是保有絕望時期的記憶喔?」
「那是……!」
「當然我不是說他們就是從前的『絕望』了,但那份記憶確實可能會影響到現在的他們,你不會連這點也想否認吧?」十神冷冰冰地打斷他的反駁的意圖,環抱著雙臂略顯無情地說道。
「……」
苗木無法反駁。
儘管他打從心底相信絕望殘黨有得救的機會,但他終究不是他們本人,也並非是與他們長期朝夕相處的同伴,說到底他不過就是個被迫看著他們自相殘殺的旁觀者……他當然無法肯定那些人未來會往什麼方向發展。
他們曾經直觀的見過最殘酷無情的77期希望峰學員,曾經直接感受到他們的絕望……因此哪怕十神君與霧切桑最後都同意了他試圖拯救他們、將他們視為同伴的舉動,苗木也無法否認那些人曾經墮落的事實。
這並非不信任,只是在現實的佐證下必要的判斷與防備。
但光是承認這點,就令苗木感到難受。
「我知道你一直很關心他們的狀況,但也別太天真了……託他們的福,這半年多來我們的工作量可是增加了不少,你更是連離開辦公室都很難做到吧?還有當初的事……哪怕他們不記得了,但做過的事就是做過了,可不能當作沒那回事啊。」
「……好嚴格啊,十神君……」
「哼,這種程度完全稱不上嚴格。那些傢伙當初給我們製造了那麼多麻煩,哪有一句忘光了就能算了這麼便宜的事?尤其是那個詐欺師,竟敢用我的臉……!不、那根本就不是我的臉、完全不像好嗎!但每個人都像腦殘一樣的喊他十神,簡直是污辱十神家……!噁心透頂!僅次於腐川的噁心……!」
「……那個、腐川桑會傷心的吧。」
「不管怎樣,他們最好全都醒來,等醒來之後就讓他們為未來機關做牛做馬,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好好贖罪!這就是所謂的再生利用!」
望著背後彷彿燃燒著熊熊大火的十神白夜,苗木也只能苦笑了。
「……還有那個狛枝凪斗。」稍微冷靜下來的十神推了推眼鏡,目光銳利地瞪向苗木誠。「我醜話先說在前頭──苗木,我不知道你當初是怎麼跟他談的,不過無法否認若不是他的話,事情也不會進展得這麼順利……但一碼歸一碼,如今他也醒來了,還寄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垃圾信來套交情,你可別因為什麼同為『幸運』應該互助友愛的愚蠢理由就心軟啊……那傢伙是個異數,哪怕是在洗去了絕望記憶的更生計畫中,也只有他最為異常、完全不像是擺脫了絕望的人……這樣的危險分子,不論是智商還是行動力甚至是變態的程度,都足以輾壓十個你了──若是因為你那過度天真的毛病令我們陷入危機,你知道後果的吧?」
苗木彷彿被十神冷酷的視線狠狠戳穿似的,身體被釘在原地動彈不得,一時間恨不得自己能縮得更小,以躲避對方的目光。
最終他抖著身體,心虛地垂下腦袋。
「……我知道的啦。」



苗木誠記得自己最初見到狛枝凪斗,是在他們接收了被移交至十四分部的希望峰倖存學員後的隔天。
原本他和霧切桑約好下午一同去面見那十五個人,並在確認他們的身分後向上級報告,但霧切桑臨時來了短信說希望將時間提前,和他約了早上在會客室前碰頭。苗木不疑有他依約前往,但準時到了會客室外後,他卻沒見到應該在那裡的女性──難道已經先進去了?一面這麼想著,苗木推開了會客室的門。
沒想到進了房門後,他不僅沒看到霧切響子,也沒見到應該待在房裡的希望峰倖存學員,甚至沒見到原本應該留守於此的警衛──他只見到了一道倒臥在地的人影,後者手腳都被反綁,看起來似乎暈了過去。
怎麼回事?
心中警鈴大作,但他還沒能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後腦就突然一陣劇痛,接著便不省人事了。
再次睜開眼睛後,苗木誠發現自己手腳已經被繩索綑綁住,整個人倒臥在漆黑的房間一角。
潮濕陳腐的氣味縈繞在鼻端,苗木掙扎著撐起身,後腦遭受重擊的暈眩感令他有些想吐,努力地撐了一陣後最終還是無力地倚在牆邊喘息……哪怕還搞不清楚眼下是什麼狀況,但苗木至少還是清楚地認知到了──自己被綁架的這個事實。
比起這些早已習慣的襲擊,此時的苗木反而比較擔心另外一個問題──又要被霧切桑和十神君罵了吧……他忍不住扯出一抹苦笑。
該怎麼說,自從離開希望峰學園,他們幾個真的就像是從學校畢業了的新鮮人,經歷各種殘酷的現實洗禮,並在那份殘酷中逐漸長成適應如今社會的大人……苗木誠毫不意外的是其中的差生,遇到的事不僅特別多,應對社會的態度也認真得令人皺眉,總是麻煩身旁的朋友替他收拾善後。
『這個世界好人是活不長的,尤其是你這種國寶級的好人,簡直是沒地方找了……但也正因如此,我才不能輕易讓你被毀滅。』這是霧切桑對他說過的話。
有時候苗木也會懷疑,自己到底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居然連待在分部也會遇襲,這已經不是普通的不幸或是迷糊的程度了吧?
額頭抵著牆做了半晌的深呼吸,直到暈眩感稍退,苗木才睜開眼睛,同時擔憂起另外的問題。
那倆人現在不曉得怎麼樣了?
如果自己此時遭到攻擊的話,就代表內部遭到滲透了吧?說不定霧切桑改約時間的簡訊也是假的,還有那些剛轉移過來的希望峰學員,希望他們沒事……
「……欸,你還好嗎?」
突如其來的說話聲令苗木憂慮的思緒一瞬間清空。
他有些僵硬的抬起頭,這才發現漆黑的空間裡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尚未完全適應黑暗的瞳孔中,映出了一抹融於黑暗的人影,後者正對著他微微歪頭,略長的頭髮隨著他的動作而晃動。
苗木能感受到對方注視著自己的視線,像是帶著涼意似地在他身上遊走。
「你的頭好像在流血呢?最好還是先處理一下比較好喔,不然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而引發休克的。」
聽起來有些耳熟的嗓音帶著關切,溫柔的語調令苗木緊繃的神經略感放鬆──不是敵人啊……這麼想著的同時,他注意到了對方同樣處於手腳無法動彈的狀態。
他頓時想起自己在被人襲擊之前見到的景象──或許這個人就是當時先他一步被打昏在會客室裡的人。
「你是什麼人?是警衛嗎?你也是被綁來的嗎?」
苗木忍不住也出聲關心對方,話說出口後才發覺自己的嗓音有些嘶啞,在黑暗的空間裡隱約聽得見回音。
「啊……你也是嗎?」黑暗中的聲音帶著一點愉快的訝異,隨即和善的解釋道:「我不是警衛,我是昨天才來到這裡的……我叫狛枝凪斗。」
昨天……苗木像是意識到什麼,猛地直起身體,不自覺抬高了音調問道:「你是希望峰的倖存學員?」
「嗯……?是的……姑且算是這樣吧,雖然我覺得像我這樣廢物般的存在,自稱希望峰學員什麼的實在是太厚臉皮了,簡直是希望峰的恥辱,但……啊、我是77期的『超高校級的幸運』喔。」
77期的、幸運……?
苗木甚至沒來得及為他前半段的自我貶低產生詫異,在聽見對方後半段的自我介紹後,他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此時的心情。
早在自總部那裡得到發現希望峰倖存學員的消息開始,他就十分地期待能夠見到他們……在希望峰學園已經毀滅、學員只剩下從當初那起慘劇中存活下來的六人的現在,能夠再度得到尚存其餘倖存人員的消息……對身為希望峰學員的他們來說,這彷彿是證明了自己最寶貴的學生時期並非虛假、而是確實與他人產生過聯繫的記憶,這樣的感悟令苗木的內心充滿了希望與勇氣──而且對方還是跟他同樣的「幸運」──又或者說,對此時在這種詭異的情況下、同為被綁架的「不幸」,如果不是情況不適合,他真想用力地握住對方的手以表自己的感動之情。
「前輩──!」苗木忍不住用了在學時期該使用的稱呼,略為激動的說道:「您能夠平安無事,我真的感到非常高興……!我是第78期的『幸運』,是你的學弟,名字叫做苗木誠。」
黑暗中的人影聞言明顯的僵了下,過了幾秒才用有些生硬的語調緩慢地重複道:「……苗木誠?」
「是的!」
「『超高校級的希望』……?」
「啊?啊……那個、只是別人隨便喊的啦,其實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意思……」
苗木乾笑著解釋,雖然自從霧切桑開始這麼稱呼他之後,未來機關像是為了建立公關人物形象似地,對外也總是這麼介紹他,在未來機關部門行走的時候,更是經常有人對著他「欸你就是那個超高校級的希望啊」的調侃著,實際上也沒人當真……但果然還是很不好意思啊!
他明明就什麼都做不好,只是僥倖活了下來,卻被冠上希望之名……除了增加不必要的壓力以外,某方面來說這簡直像是羞恥PLAY似的。
還想著該怎麼解釋才好,確認了他身份的人影卻突然直起身體竄到了自己面前,苗木完全反應不及,猝不及防間被對方抓住了手──冰涼的指尖貼上了他的手腕,一瞬間他產生了種被蛇纏繞住的錯覺──逐漸適應黑暗的眼睛捕捉到了對方湊近的臉孔,他終於看到了在黑暗中與自己對話的「前輩」的長相。
那是名清瘦的青年,略長的淺色髮絲披落在他細長的頸脖旁,身著簡單的襯衫與外套,手腳果然同他一般被繩索綑綁著……哪怕是親眼見到,苗木依然無法想像對方到底是怎麼在這樣的情況下、快速移動到自己身前的?
他看著青年緊抓住自己的右手,細長卻有力的手指宛如鐵鉗般緊緊地握著他的手腕,戴著手套的左手則毫無反應的垂掛在側。
苗木因對方突然的舉動感到有些驚嚇,甚至有些疼痛,但青年僅是抓住了他的手,並沒有其他更多的動作,而且苗木看到了對方那雙彷彿會在黑暗中發亮似的瞳孔,此時盛滿了驚喜。
「苗木誠!苗木誠!你就是苗木誠!超高校級的希望……!」
「……呃、是的?」
苗木有些無法反應的看著對方握著自己的手上下晃動,就像是不久前自己也曾想對對方做的事情那樣;但顯然比起懷抱著各種顧忌的自己,眼前這位「前輩」完全忘了他們正被綁架這回事,滿腔的喜悅毫無顧忌地傾瀉而出。
「啊啊、我的運氣到底是有多好啊……!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見到……」
狛枝發出了顫抖的笑聲,因為狂喜而展現出的激動,甚至到了讓苗木感覺有些可怕的程度。
「那個、狛枝前輩?」
「請別叫我前輩,那種稱呼實在令人承當不起……不,應該說,簡直讓人惶恐得想自殺!請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苗木君,或者稱呼我為垃圾人渣也可以的,隨你喜歡!」
苗木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哪怕身處黑暗中並不能清楚瞧見彼此的模樣,但他還是能明顯感覺到對方情緒與氣場的轉變,以及那強烈到幾乎要實質化的灼熱視線……該怎麼說,有點像是聊到了某個他不懂的話題的山田君,彷彿變了個人似的,整個人進入了只有自己才能明白的亢奮狀態。
「不、那樣的稱呼也太……總而言之,請讓我喊你為狛枝君吧!」
苗木不明白讓青年突然改變態度的原因是什麼,但他至少懂了對方並不想要他的尊敬與客套,因此只能從善如流地改口,以免他說出更多奇怪的自虐式發言。
這個人……好像有點奇怪啊……。
雖然他的身邊從來不乏怪人,但那追根究底都是因為自己太過普通的關係吧?其實主要還是自己的問題吧?苗木誠腦袋混亂的胡思亂想著,以分散對方過度的熱情帶給他的莫名羞恥感。
「那個,狛枝君……難道、我們以前見過嗎?」
「欸?」
「因為、聽起來,似乎像是……你知道我的樣子?」看著對方因訝異而睜大的雙眼,苗木有些不太確定的猜想道:「啊、難道我們認識?畢竟都是『幸運』,該不會是從前在學校的時候……」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苗木忍不住為此感到了歉意。
雖然在未來機關的幫助下,他們已經逐漸取回了在學時期的記憶……但那終究是有副作用的,為了避免給大腦帶來過重的負荷,他並沒有想起全部──記憶原本就是曖昧不明的東西,對曾經被動失去過記憶的他們而言更是如此,至少太過瑣碎的事情苗木就無法清晰的回想起來。
像是眼前的人,他暫時還無法將對方與自己記憶中的任何人劃上等號。
「不是那樣的!你這樣了不起的人,怎麼可能會認識我這種微不足道的垃圾呢?」狛枝彷彿受到了汙辱似地、義正嚴詞的否認了他的猜測。
那樣強烈的嫌棄態度一瞬間讓習慣被十神白夜嘲諷的苗木誠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對方口中的垃圾實際上指的應該是自己才對吧?這可能是某種反諷──但下一秒狛枝凪斗的話卻又推翻了他的懷疑。
只見那名青年再度滿臉狂熱的緊握著他的手表白道:「再說,怎麼可能會有人不知道你呢?苗木君可不是什麼無聊的『幸運』,而是『希望』啊!請更有自信一點!我可是你的大粉絲喔!」
「……粉絲?」
「是的,粉絲!」狛枝放開了他的手,轉而環抱住自己的雙臂,像是在忍耐什麼似地微微顫抖著:「我在先前的直播上看到了你的精采表現……就是那個嘛、自相殘殺的……」
隨著對方告白般的囈語,苗木的臉色驟變,身體裡的血液像是凝結了似地,刺骨的寒意隨著對方的話語冰凍了身體……鮮豔的粉紅色與各種悽慘的死亡畫面閃過腦海,苗木聽見自己心跳的鼓動聲模糊了對方的聲音,連呼吸都變得不太順暢。
狛枝凪斗像是對他的異樣一無所覺,亢奮的聲音迴盪在黑暗的空間裡,形成回音互相撞擊,彷彿是從不同的世界傳遞而來似地,飄忽得有些詭譎。
「哈哈哈,簡直太精彩了,苗木君!尤其是最後的大逆轉……!在看到你當時的姿態之後我就淪陷了,我一直都很想見你一面,很想近距離的感受你的希望,而現在總算是實現了願望……!」
……這個人果然哪裡不太對勁。
苗木覺得自己的腦袋也像是凝固了的水泥似的無法運轉……一直以來被他小心翼翼地封存在心底深處的慘痛回憶,就這樣冷不防地被人挖了出來,還是用這樣遊戲般的愉快語氣……雖然對方並非當事人,說出這些話時可能沒有惡意,純粹就是見到了偶像的粉絲那樣的直白真誠……但此時被當作偶像看待的苗木誠,實際上卻只是個經歷過殘酷的生離死別的不幸少年,自己的不幸被人崇拜憧憬什麼的……別說開心了,驚愕、傷痛、憤怒、麻木,諸如此類不舒服的負面情緒充斥著胸口,令苗木感到渾身發冷。
不曉得是不是察覺到他的寒意,黑暗中的青年再度伸出了手,將他冰涼的右手掌放在自己的手心裡。苗木微微一顫,卻沒想到對方顫抖得更加厲害,整個人彎下了腰,彷彿是膜拜著神祉的忠誠信徒,深深地低下了腦袋。
「……在這腐爛到令人絕望的世界裡,當時的苗木君所帶給我的震撼與衝擊,你能明白嗎?在所有人都放棄的時候,螢幕上的你卻說出了不會絕望、不會輸給絕望的那一瞬間──我以為我的心臟都要停了……」
低泣似的哽咽嗓音宛如驚雷一般地擊中了苗木誠,他像是從麻木中驚醒,滿臉愕然的看向匍匐在自己身前的謙卑人影,不可思議的自被抓住的手背上感受到了一絲溫熱的濕意。
「那一刻的光芒耀眼到,連我這種垃圾般的存在,都能驚覺到這世界原來還存在著希望,連我這種渣滓般的廢物,都能發現到自己的心底原來還存在著希望……!啊啊……光是這樣,我就還能再努力一段時間了,我還能在這令人作噁的垃圾世界裡,為了希望奉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這是、……眼淚?
苗木甚至沒聽清楚對方到底在說些什麼,只是震驚的看著青年像是顫抖著哭泣的悲傷姿態。
與先前突如其來的誇讚與追捧般的空虛言語不同,此時的他感受到了來自希望峰前輩貨真價實的心意──他是認真的,他所說的話都是真心的──意識到這一點,原先還充斥著胸腔的憤怒與難受,突然間像是洩了氣似的消失無蹤。
他差點就忘了……不僅僅是自己,在他們這群78期希望峰學員被關在學校裡、被迫展開自相殘殺的時候,學校外頭早已是每天都在上演著殘酷死亡的絕望世界了……他們的痛苦並不亞於自己,甚至只能更甚。
即使是那樣對自己而言充滿了痛苦與絕望的自相殘殺,但在那最後的終點,卻能夠給其他人帶來一絲安慰與希望……這或許是不幸中的大幸,也是件好事……吧?
看著匍匐在地面的人影,苗木心裡有些酸軟……這個人到底是經歷了怎麼樣的痛苦呢?同為希望峰的學員,又不像他們一樣被奪去了記憶──身處巨大的黑暗漩渦中心,背負著無數沉重的回憶面對這個崩壞的世界,這個人到底是怎麼支撐到現在的呢?
「……真的是,辛苦你了。」
隨著苗木帶著憐憫的嘆息落下,狛枝卻突然陷入了沉默,連原先的啜泣聲都消失無蹤,空間一時安靜得有些詭異。
苗木愕然的眨眨眼,剛想開口卻看見對方突然直起身體,並往後挪動幾下,隨著衣服與地面磨擦的悉窣聲響起,對方的氣息逐漸遠離了自己,身影重新融入黑暗之中。
苗木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青年蜷縮的方向,再度陷入了懷疑自己是否講錯話的混亂之中;然而還沒等他找到答案,狛枝凪斗幽幽的低喃聲便從黑暗中傳來。
「不辛苦喔,如果是為了希望的話……一切都是必要的……」
苗木頓了下,這次沒敢再接話。
他發現這個人的情緒似乎不太穩定──或者該說,似乎很容易受到刺激……到目前為止短短幾句話的功夫,無論苗木怎麼回想,也不記得自己有說過什麼足以令對方產生這種變化的話。
但他猜到了關鍵字。
──希望。
狛枝君對「希望」這個字眼似乎有著特別的執著,這點從他剛才那一大串自白中就隱約能察覺到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會憧憬自己……不、或者該說,他會憧憬有著「超高校級的希望」這個稱號的自己,似乎也不是太意外的事了。
「欸,苗木君……你不問我嗎?」
「呃、什麼?」
被打斷了思緒的苗木誠猛地抬頭,有些反應不及的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雖然看不清楚,但對方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感依舊強烈得令他難以忽視……更令苗木感到不適應的是,狛枝向他搭話的語氣已經恢復平靜,不久前的激烈情緒彷彿是自己的幻覺一樣。
「你還沒問過我『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吧?」
「哎?不也是被綁來的嗎?」苗木愣了下,連忙道:「明明是帶來加以保護的希望峰倖存學員,卻讓你遭遇到了這種事,其他人多半也被綁架了吧……是我們連累了你們,對不起……」還沒說完,苗木的話就被一聲嘆息給打斷。
他莫名地有些緊張,對方的嘆息聲裡充滿了濃濃的失望與無力,就像是霧切桑或十神君在聽了他的天真計畫後會有的反應一樣,難以名狀的無言壓力令苗木一時間有些緊繃。
「顯而易見是被綁的,這沒什麼好討論的吧……問題是,這裡可是未來機關的分部喔?就算是那些絕望殘黨,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混進來的吧?」
苗木誠小心翼翼地望向他,斟酌著回應道:「呃、我也是這麼想的……但現在被綁在這裡,什麼都還……」
「這種事不用想也知道吧?敵人什麼的,不就是你們自己帶進來的嗎?昨天,你們自己打開了大門,迎來了希望峰的倖存學員不是嗎?」
「……欸?」
「還不懂嗎?挺遲鈍的啊,苗木君。沒有防備心可不行啊,你是『超高校級的希望』吧?」
苗木愣愣地看著黑暗中的人,後者似乎湊近了些,那張清秀的臉孔又隱隱約約地浮現了出來。苗木看著他,感覺腦海中一瞬間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心裡沒來由地跟著發慌。
「你的、意思是……」
「嗯,我是被那些人襲擊的喔。」
彷彿是對他終於跟上的意識鬆了口氣,狛枝凪斗露出了像是大人讚賞答對問題的孩子那般、充滿鼓勵意味的笑容贊同道:
「被那些一同進入此地的希望峰倖存學員──也就是絕望殘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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