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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萨菲罗斯不做梦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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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克斯？”玛利亚·巴雷特·华莱士，巴雷特·华莱士的养孙女懵懂地重复了一次。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
“塔克斯！”马琳·华莱士则是带着不可置信的口气说道。“他们不是解散了吗？”
“是雷诺，塔克斯的一员。”蒂法·洛克哈特取下手套，让遍生皱纹的手背从手套里解脱出来，手套甩到一边。她纠正着这对母女的说法，“他们在星痕症爆发时，还有人员编制。其中一个成员就是雷诺，不过，这都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玛利亚，他和你母亲也认识呢。”
玛利亚可看不出来马琳对此有多高兴。
“他们怎么会还存在呢？”马琳无法理解，“在五十年前，他们就应该解散了！神罗倒了，他们怎么可能还存在呢？”
神罗的彻底垮台是在玛利亚出生前的事情，对那段时期，她幼小的感官能听，能看，但是那颗心还没办法理解。
到现在，街道上偶尔还有带有神罗标记的车通行，通常是出城。换在二十年以前，神罗的车下到圆盘底下的贫民窟，还是头一回。但玛利亚天天能见到神罗的卡车和小型货车在路面上疾驰，那些人——司机和货主看起来都无精打采的。
“等一下，”玛利亚问，“塔克斯是不是神罗的一部分？”
外祖母和母亲一起看向了玛利亚。两人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母亲先看向外祖母，她的下巴不容置疑地从左摆到右。那是一个否定的意思。
蒂法叹了口气，捉住小女孩的一只手，“玛利亚，帮我一个忙好吗？”
玛利亚被带到另一间房间。在那里，蒂法交给她一个任务。这个女孩平时最多能充当一个不起眼的眼线，像她的哥哥一样，偶尔替大人门偷偷往门缝里塞东西和警告信。她的母亲很担心她会随时被绑架，决定让她一直呆在第七天堂附近，所以玛利亚起到的作用很有限。这是唯一一次正式任务，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她的任务是这样的：蒂法·洛克哈特，第七天堂的实际控制人要她到某一栋楼的三楼去，问那边住着的一名妇女，是否看到克劳德·斯特莱夫的汽车向什么方向去了。
那正是克劳德开车擦过第七天堂，朝着贫民窟另一条小巷转过去的那条街。第七天堂在上面有一个据点。
“接下来我要回到这里吗，外婆？”
“不，你要听从其他人的命令。”蒂法说，“那些人都是大人，能安排你去别的地方，确保你的安全。从现在起，你要学会追踪。”
小女孩不高兴地撅起嘴，显然确保安全这个说法并不怎么让她喜欢。
“那如果我发现克劳德叔叔，我就给他留下记号和提示，”玛利亚说，这是第七天堂里人人都会的事情，这些隐秘的记号和五花八门的提示是一门深奥的语言。玛利亚已经算是这门语言的大师了。“但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该怎么办？”
蒂法沉默了一会儿，“你只需要给他留下记号。他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真的吗？”
“他不是我们所有人的英雄吗？相信他吧，玛利亚。”
她走到大厅，要让玛利亚的兄弟和她一起行动。她的兄弟，继承了达恩姓氏的那个男孩下午却还有别的事情，已经不在第七天堂里了。
玛利亚一个人从后门离开了第七天堂，前往那条街的三楼。三楼是一家洗衣店，里面有五个女人，蒂法要她找的那个女人正是“雪崩”中的一名成员，她告诉蒂法的使者那辆车在街道的一半拐了一下。
“拐了一下是什么意思？”
“自己去看呀，小姑娘！”那女人没好气地说，转过头淹没在雾气腾腾的洗衣房里了。
确定了向左拐还是向右的问题后，玛利亚再度出发，不过到那个街角，她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因为左边是一面山墙。
一个男人正敞开裤头，在墙下撒尿，看见玛利亚，他脸上飘过一丝恼怒。“你是哪儿来的？”
玛利亚看清他穿着一件破旧落灰的神罗制服，这种衣服在黑市上是很流行的，因为神罗撤离的时候，大量的职员害怕自己被报复，便将成堆的、花大价钱定制的制服丢在仓库里，穿着普通人的衣服跑了，这些衣服又被军需官卖掉了。
天气很冷。神罗配备夏装和冬装，衣服只要摘掉肩章和徽记、编号，倒还能成为暖和的过冬衣物。所以玛利亚没有警惕这个男人，反而等他撒完尿，往墙对面的路口走去。

在这条路上，或者说在贫民区的街道上，“雪崩”是无所不能的，克劳德·斯特莱夫的车辆静静地穿过这些歪歪扭扭的小巷，车轮引擎的风没有掀动任何一条街上的窗帘，却让无数双眼睛跟着他打转。
克劳德已经开出了四公里左右。他开的很快，车速和装作上厕所之前没什么两样。这样开是很危险的，因为他要频频看向挡风玻璃上方的后视镜，注意自己放在座椅后，那卷布底下的东西有没有忽然发生滚动。
偶尔，他也会看看车身两边的倒车镜，看对方有没有继续跟着。
从他的判断来看，那辆车始终忠实地跟随着自己的猎物。充当猎物的滋味很不好受，有几次，克劳德试图用复杂的拐角甩开那辆车，对方消失了五分钟，但在下一个稍微大些，可以容纳那类重型改装车辆的路口又出现了。
而且，他注意到他们把号牌和车的特征做了一点小改变，现在他只能依靠自己记忆中的形象来分辨对方是否还在跟随。
在注意到那十四个小点的时候，克劳德·斯特莱夫知道一种熟悉的手法又降临到自己头上了。那就是塔克斯常用的销毁罪证的手法。塔克斯是神罗内部的清理部队，通常是用来干脏活的。在神罗还没有形成压倒的垄断地位时，他们的竞标物和希求的珍贵人才常常被其他国家和公司恶意买走。这个时候神罗需要塔克斯了，但他也听说，在神罗大楼被萨菲罗斯炸毁时，很多塔克斯因为抚恤金的问题，不得已退役了。
克劳德在回忆中搜索着自己作为“特种兵”和士兵与他们接触的经验。显然，这是一群危险的人，他和他们接触过很多次了，却完全不了解他们的做事方式。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上车，继续去开这辆随时可能会爆炸的车。
但也有这样的说法，他们虽然危险，却很专业，对自己要报复的对象是很明确的。对于买到他们不喜欢，或者不想让人买的物品，他们总是会连带货物一起炸掉。事情真的是这样吗？
克劳德只听说过这样一件事：在神罗架设魔晄炉之前，神罗公司从事过一段时间的军火交易。当时，仍存在于世的国家之一，五台授意境内的一个专家向神罗和其他几个公司兜售一项改进设备的技术。
神罗没能中标，他们在五台的投标只排到第三名。第一名是一家小公司，显然不具备申请的资格。无论如何，神罗必须要得到这项技术，因为如果设计和连带的工艺穷尽神罗内部那么多科研人员的脑力都无法产生，那买下它将会大大地节约掉一笔自行研发的成本。
以神罗的立场来说，让其他公司得到这类专利，比自己主动丢失更加令它的高层感到痛苦和羞耻。
中标的结果是不可能更改的，提出的重新申请，甚至内部交易的考虑都已经终止了。五台似乎觉得，一件东西只要能够以最合适的价格标的出去，他们并不介意卖给谁。
似乎一切都成为定局了。第七天，那个专家提着在公证人见证下，封好的公文包坐进了五台派来的轿车，从科学家下榻的旅馆前往交易举行的场所。但考虑到他的安全，那一天按照惯例，安排两辆一模一样，车里也同样坐了一个人的轿车，从同一地点，走不同的路线同时出发。
坐在另一辆车里的人是五台的当时的大使。这两辆车都消失了。因为交易是秘密进行的，所以甚至连舆论都很难撬动。消失的大使和科学家，还有那两辆车究竟在哪里呢？或许要数十年后才能被人发现，但神罗设立了一个新的研究部门，那种设备在这个部门中得到试验，第二个月就被生产出来了，比之前花了五年的那些人要快得多。
这只是克劳德在做了“特种兵”之后，从“雪崩”里听到的故事，在那里的男男女女几乎每个人都有这么一个故事。跟他讲起这个故事的人，是五台那位消失的大使的侄女。她很穷，在“雪崩”里是一名修理工。
克劳德漫不经心地把方向盘转向右侧，他们的手法是否有了长进，或者说更加阴险刻毒呢？在开出第一个一公里时，他大概猜到对方想要什么了。放在车架、油箱和引擎上的很可能是一种受控的炸弹。因此，对方还有一定的耐心。
在他第四次转向这个路口时，太阳已经将要落到周围建筑的屋顶上了，它残存的金光正在慢慢变得暗红如血。太阳在向世人宣告，一天中最后的光芒将要离开，黑夜将会带着无所不包的幕布升起。这束光芒也穿过驾驶室的挡风玻璃，照到克劳德的金发上，并且逐渐西斜，变冷。
他慢慢地降低了速度，让车子看上去像是消耗光了油而不自觉地降速。这条路往左，是第七天堂安排下的“雪崩”现存的一个据点，里面有一家很大的仓库，这个季节是空的，可以作为修车厂使用，里面的人只需要看一眼他的备用辅助系统，就能在一个小时内拆下塔克斯装在车架、油箱和引擎上的装置。那时他就安全了。
但如果这些微小的装置是遥感炸弹，而塔克斯使用的那一种的距离在十五到二十公尺的话，到那时，只要有一个塔克斯潜入到这所仓库里，把克劳德和萨菲罗斯的仿生人一起炸上天，只需要三十分钟的时间。
克劳德拉起手动挡，让活塞对油箱里残存的油施加压力，使这些危险的液体汽化，并在火花塞点燃，产生的能量能让发动机和汽缸重新动起来，慢慢地动起来。这个过程没有发出任何那种重新点着火时会产生的粗暴的声音。
这条路往右，是一所令他难以忘怀的建筑。这所建筑有一个名字，叫做白教堂。
玛利亚·巴雷特·华莱士祈祷的白教堂，是白教堂重建后的一所建筑，陈设较为简朴，里面保存着白教堂内部的几处设施，包括那里移栽的花儿。
这条路的尽头，则是白教堂的原址。它像一个沉默不语的女人，庄严而静谧地矗立在将要变成夜晚的空间当中，一排排窗台向四周敞开着，像是管风琴的发声口，上面停满了不知名的鸟儿们的家庭。
她在神罗建立起圆盘都市之后又受到好几次破坏，但都奇迹般地幸存了下来。现在她里面的一切引人回忆过去的东西都被转移到了新建的教堂当中，但拆掉那些玻璃窗时，她屡经破坏的屋顶却仍旧没有倒塌，现在仍然站立在大地之上。
关于她的拆除和保留，“雪崩”内部有过好一阵讨论，无论是新“雪崩”还是老“雪崩”，内部的态度都是很混乱的。知道星痕症以及治愈方法的那些人，坚持认为留下花中央形成的水池，并改成一个浴场是很好的处理办法。但派谁去拆除这所古老的危房，则成了一个问题。他们争相举荐克劳德·斯特莱夫，但那怎么可能呢？克劳德拒绝了。
最后，她似乎看起来要倒下了。因此所有人都不再争执了。
但五十年过去了，当初争论的人们已经有一部分死了。她还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和晚霞、曾令人恐惧的天空作伴。她到底挺到了现在。
克劳德把方向盘再一次往右打，厚实的越野车轮碾上通往白教堂废墟的路，在道路的尽头，她黑洞洞的大门——门也被拆到新的教堂中别作他用——正向他敞开着。
攻击就是在那时候开始的。
第一枪打中了车身左侧的后视镜，爆炸的碎片跳进了敞开的车窗，把车载音响打碎了。克劳德低头躲避，同时猛打方向盘。他忘了踩下油门，因此车身东倒西歪地向前滑去。
这时，第二枪又来了。这是一发从狙击枪里弹射出来的高速子弹，即便在三百五十码以外，都是非常有杀伤力的。一发之后，接着是另一发从步枪中射出的子弹，第三枚子弹离克劳德的耳朵只有几厘米，弹头嵌在后视镜的钢架上。克劳德瞅准机会，踩下了油门，他一直没有挂自动挡，因此当中了第一弹之后，车屁股迅速喷出一股青烟，从混乱中恢复了动力，向前冲去。
一轮开火结束后，第二轮开火间隔了半分钟的时间，塔克斯显然重新调整了角度，足足一打子弹贯穿了克劳德的两个后轮，这对越野橡胶轮胎立刻瘪了下去，整辆车仅靠前轮在地面上滑行；但却没有任何一发子弹打中油箱。
这种车为了保险，油箱和引擎多加了两块钢板作为防护。在塔克斯解散前期，他们不知道多少次打穿那些试图转移神罗财产的内部人员的油箱，迫使在汽车中的男男女女不得不下车，然后在路边就近射杀神罗的叛徒。这两块钢板今天一枪也没有挨上，因此，谁也没注意到有一个小小的黑影，黑影从这两块钢板跳进了已经被子弹撕开一个口的后车厢。
克劳德紧握方向盘，与此同时，第三波射击也已经在装填子弹了。但两辆车的高速度使得神罗的塔克斯们显然只有一种选择，要么直接撞上去，让萨菲罗斯的仿生人和买家一起作废；要么拉开距离，但这样一来就有让对方逃走的危险。
塔克斯的司机选择了后者，当司机试图与克劳德的军用车并行时，克劳德已经把油门踩到了底，司机因为一时的迟疑而不能和这辆军用车并行，后座上的塔克斯伸出一只手，往后车厢里扔下了三枚可以自行发射雷电冲击的武装球。司机已经可以从破碎的车窗里看到那个驾驶者和正趴在他肩膀上的猫。
“给我炸！”不知道是谁说了这句话，一个按钮很快被找到了，按下了。
幸运的是，首先被引爆的是位于车后方的塑胶遥控炸弹，一阵剧烈无比的冲击力使得克劳德驾驶的军用车瞬间往前猛冲了五米左右。雷电战术球受击释放出的闪光撕开了后车厢的座位，并引发了火花。
第二次炸弹被引爆了。这一次贴近油箱的位置，冲击力炸开了油箱，汩汩的漆黑油脂在车后拖出很长的一段痕迹。雷电战术球释放的火花点燃了流出来的油。这辆车在几毫秒间往前跃了三米左右的距离后，前车厢和后车厢彻底撕成两半，并且燃烧起来，彻底不动了。
几秒钟后，塔克斯终于接近了他们的目标，那两块钢铁残骸一动不动地插在沙土中，火焰仍然燃烧，一个人从车里取出一把油锯，切开了前车厢，但驾驶位上什么都没有。他们又翻开了座椅后面，人造革燃烧的恶臭让所有人都在强忍呕吐。但座椅后面同样空空如也。
“什么也没有！”其中一个人低声咒骂，“他妈的，跑得真快！接下来怎么办？”
他们迅速回到车上，还来不及互相抱怨，就发动汽车急匆匆地离开了。在那个时候，神罗的塔克斯要是被“雪崩”逮住，所要遭受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大约过了十分钟，那块燃烧的后车厢碎片慢慢地动了起来。一双肌肉结实的长臂伸到后车厢已经烧空了的金属壳子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它搬了起来。这双手形状完美，手指纤长有力，指腹和虎口都带着一层茧。
它抬起残骸的一侧之后，等了一会儿，但没有任何人从残骸下面爬出来。于是它把残骸甩到一边，也就露出了自己的全貌。
克劳德睁开烧伤的眼睛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形体。
这是一个一米八左右，没有脑袋的男人。它是弯着腰的，脖子里很多接线头正从被切开的口子里冒出来，但没有掉到地上。他认出来了，这正是他买下的那个仿生人。
仿生人的脑袋正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和抱着它的那双手臂相比，这颗脑袋仅仅是沾了一点儿灰，完全没有烧坏，还可以继续使用。
里面储存了萨菲罗斯这个人的记忆、情感的战斗芯片和三维点阵扫描出的所有信息。这款芯片在神罗倒台之后便停产了，塔克斯想要的也只有这个。
无头仿生人的脖子上趴着一只成年体型的蓝猫。仿生人的体液带电，猫显然被电的很不舒服，绿色眼睛紧紧地眯着。
但克劳德感到这条畜生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瞧，不仅如此，那张天生的笑脸也正冲着他微笑。
“什么……？”
克劳德讶异地对猫说了两个字，就晕了过去。这里怎么会有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