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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劍亂舞鶴之憂:008兄弟](1)(2)(3)(4)完稿


(1)

「鏘」地一聲,傳來金屬滑出鞘身的獨特聲響,那比起眼前的持刀者還更迅速亮出刀身;手中持著全長一百二十九公分的大太刀,氣勢凜然地朝著三日月宗近劈斬下去。

衣袖順著風勢微微擺動著,不間斷地揮舞著刀劍,輕快的動作帶動著氣流傳來一陣陣「唰」地刀風交錯聲響,眼前這不詳的刀刃以靈活的速度不斷逼近,眼神仿佛點亮的火光, 絲毫讓人無法做出反擊。

持有著看似厚重大太刀的人,身高約略一米七五,刀卻能如身體的一部份,輕鬆巧妙地揮舞。

從開始到現在都表現出想要速戰速決的主動攻勢,這也讓一直只做抵擋的三日月宗近感受到對方的急迫,看來是被他這樣消遙自在的模樣給氣出聲來,三日月宗近聽見了眼前的敵人開啟唇瓣的低聲一語。

「為什麼不反擊? 」深靛色迷濛的雙瞳中展露出不解與火氣,那呈現在瞳孔中的朦朧上旋彎月,神色正銳利地仿佛要刺穿眼前的人,直瞪著三日月宗近的視線中絲毫未放入任何的情感。

「哈哈……終於肯搭理我幾句了?不過現在這情況好像不是該笑的時候。」三日月宗近自嘲起自身的處境,這單打獨鬥也該做個了斷,單方面遭到攻擊卻不回擊也會吃不消,之所以持續不主動攻擊的理由實在太過強大。

三日月宗近這番回話完全不帶有一絲緊張,這對於敵人來說實在諷刺。

這不經讓原先以近距離攻擊的敵人改變了預定計畫,向後一個後空翻來拉開彼此的距離,再靈巧的彈跳仿佛向上方飛去,在意識到時人已站於高處樹上,以俯視人的高傲態度狠狠盯著三日月宗近。

「……你是不該笑,拿自己的命來陪葬?」這位身穿一身黑袍的男子,話實在是少得可憐。

這也是這名敵軍到現在最長的話。
要不是三日月宗近以拖延戰速來耗盡敵人體力,或許等不到銀髮男子說出半句話來。

這樣的大大進展也讓三日月宗近對著敵人露出莞爾一笑:「無論是什麼場合,笑容永遠是最美好的開場白。」

總是迎面而笑的三日月宗近,擅長以笑聲來掩蓋原先緊迫盯人的氣氛,會以笑容來改善處境微妙的關係,至於他這次的對敵而笑,究竟又能帶來什麼樣的轉機?

「你這只是嘲諷。」似乎認定這是屈辱,也讓原先白皙的臉更加慘白失色。

「被曲解成嘲諷是嗎?我只是想讓金口開言。」三日月宗近輕聲一笑,就只是想讓眼前的人多說幾句。

這些不用明講,想必聽者必然明白言下之意,忍不住質問著:「交戰中何來談天?」

三日月宗近沒在乎眼前的人掩藏不住的殺氣,持續堅持著自我想法,「你是想與我”認真”較勁切磋切磋?」

「敵人何止切磋? 」對方指出盲點之處。

接下來的回答,也是三日月宗近一直未認真交戰的關鍵所在。

「看著你實在讓我無法將你視為敵人……。」

這番不捨、憐憫,卻不經燃起對方眼中的火光。

敵人被此話而影響已怒火中燒,「小瞧人是嗎?還是三条宗近的名刀也不過如此? 令人失望透頂。」放下此話的同時,人已擺好架式衝向前,打算一刀了結眼前這煩心之人。「受死吧! 」

是來不及迎擊抵擋?
還是本就不打算正面交鋒?

在三日月宗近的印象裡,聽見這人的最後一句道別之話:「別拿我……來緬懷過去。」


(2)
「啊─」
他猛然驚醒,在不知不覺已入夜的夜晚時分中再次猛然坐起身,這樣下意識的起身舉動被身旁的近侍留意到。

身為今日近侍的加州清光向前靠近詢問著:「主人還好吧?看您都嚇出了聲,是做了什麼噩夢嗎? 」
同時貼心遞上濕毛巾在審神者額邊擦拭著冷汗,另一隻手則是輕拍了肩,俯身喚了一聲:「主人? 」

看著前一刻還在睡夢中的審神者,此刻還露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眼神似乎還有些渙散無法集中,這樣恍神的狀態下讓視線完全無法與眼前的人對焦,這也讓加州清光自顧自說了下去,「您看起來睡迷糊了?現在已經是用晚膳的時間了,要我替您拿餐點過來嗎? 還是主人還要再休息一下?」

仿佛聽見清光說到現在的時辰已到了晚餐時刻,審神者感到有些不切實際,近侍的這些話時而近時而遠,好似這只是場虛幻虛無的夢境。他甩著沉重的腦袋想讓自己更清醒些,費盡一時才讓思緒逐漸清晰,勉強擠出了這句疑問:「我睡了多久? 」

所介意的是自己何時睡著,在他印象裡的最後,應該是在書庫中尋找東西,而不是躺在床上。

所說的話並非加州清光前一句所問的,但還是如實回答,「您從正午傳送第一部隊出陣以後到現在已過了三個時辰多,現在是戌時三刻。」(晚上八點多)

他追溯著這段話陷入沉思,加州清光這才又說道: 「主人肯定是累壞了吧?傳送第一部隊出陣以後,顯得相當疲勞,那之中可是有”三日月宗近”這種一抵十的強大刀劍呢?」

在提起三日月宗近的名諱時,讓審神者整個內心充斥著前一刻似夢非夢的不詳夢境,這段徵兆差點就要隨著清醒時間揮之而去,卻也在這瞬間全然喚回。

審神者色如死灰般垮下的臉龐,也讓加州清光察言觀色地感受到不對勁之處。
如此反常異狀也讓見貌變色的刀劍男士沒在這時多言,而是懂得看人臉色,退到一旁隨時待命著。

這不安的預感強烈道令審神者坐立難安,從方才就未停下顫抖的身軀,都足以證實他的膽怯與軟弱還如同從前。

『當人類追求不屬於自身的力量時,就已是錯誤的開端。』
頓時盤旋於腦海的畫面是那漠然不動地冷眼投射,冷冽的話中是何其毒也,傷擊內心深處已有多時,卻始終無法解開束縛心中的陰影往事。

「初衷只是想找個人來陪伴,這也是錯的嗎? 『謎月』。」
沒有對象的訴說此聲,就像在對應著從前的某人所提出的問話。

『就只是自欺欺人……力量才是您所要的,主人。』

難道就只有他一昧把刀劍當作親人作伴?
如果終究只是以力量來衡量一切,那他又何必讓刀劍們充斥整個本丸之中?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那謎月般乍現一時的光芒,也有黯淡無光會到來的時刻。



(3)

審神者是何時與這群刀劍的相逢相識?

喚出他們、將沉睡於物之中的靈魂召喚出來,並賦予人類姿態降臨本丸之中,背後的真正目的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力量,眼看就是如此。

『身為刀的你,作為我的力量化身為人形於此。』每把刀也都在來到本丸時接收過這樣的一句話,是出自於審神者口中。

他們的主人都會在初次相見時道出此言,為了讓所有刀劍男子在最初意識到,自己是要代替審神者前往不同的時空戰鬥,阻止企圖改變歷史的歷史修正主義者。

是被賦予任務而誕生的刀劍,這是宿命,也是化作人形後的代價。

刀劍男子們也都甘之如飴於現況,不論主人是以什麼理由為前提來召喚他們,都沒什麼怨言之處。

原因自然都存在於每位刀劍男子心中,那一致不變的信念驅使著所有人完成使命。

「我們來到本丸的意義到底是什麼?你們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

原先聚集在食堂的成群刀劍們也在時刻來到亥時以後,就轉移到交誼廳之中,繼續未完的談話。

他們只要聚集在一塊就會多出一堆說不完的話可以聊,現在就連「來到本丸的意義」這種深層想法,都是從稍早的閒聊中漸漸衍伸出來的問題。

鶴丸國永心中已訂好了自己的答案,即使這個問題可能會因人而異而有不同的回答,但他還是想藉此機會讓在場的刀劍男子們思考一下。

『是為了什麼而存在於此? 』
他希望這群夥伴們也能跟他擁有一致的想法。

「意義?這種艱深的問題就像在問我們”誕生的意義”同樣難回答……。」亂藤四郎一臉茫然,有些被弄迷糊了。直接大動作的傾下身,倒臥在榻榻米上闔上雙眼、閉目養神般陷入了一陣沉思。

亂喜歡纏著鶴丸也不是第一天,起初也是因為亂的起頭,才換來現在鶴丸出陣回來都會召開說書大會。

見到此狀,也讓從開始就挺著一身疲憊身軀的鯰尾藤四郎,神色有些倦意,伸手輕輕地搖晃了亂藤四郎的肩膀,看到亂就這樣倒在鶴丸國永的腿上,就算鶴丸本人沒意見,但還是不該隨意胡來就展開大膽的黏人攻勢,「別睡了,我比起你更累的都沒這樣了,何況我知道亂你根本沒有想睡。」

心思立馬被身為兄弟的鯰尾看穿,這也讓亂輕拍了鶴丸的腿,「既然鯰尾更累就一起躺吧! 」表示著”此人”還有另一隻腿能割讓給鯰尾當枕頭。

「我不是這個意思……。」鯰尾話語未盡,總覺得今日做什麼都提不起勁,現在就連解釋都懶了。

「那就別剝奪我的樂趣,聽故事就是想這樣大喇喇一點嘛!」

亂的回答根本強持奪理、文不對題,鯰尾沒有繼續再打斷原先鶴丸國永的話題,選擇閉上嘴聽話就好。

「是為了跟一期哥還有兄弟們再次見面吧!我們來到本丸的意義。」信濃藤四郎拖著一身包裹著毯子的身軀,用著緩慢前進的速度奪下了那能充當枕頭的寶位,完全沒在忌諱鶴丸國永本人是否情願,兩位可愛的栗田口短刀就這樣攻下鶴丸的左右腿。

「這還真是讓我開心,瞬間像是多了兩位弟弟一樣……不對,論年紀可以當曾孫……。」莫名在輩分上執著起來的鶴丸國永,也頓時讓場面呈現了鴉雀無聲的寧靜,並在下一秒逗趣了在場的刀劍們,傳出一陣又一陣的笑鬧聲。

「要是被一期哥聽到,他可能會傷心吧!」平野藤四郎朝著坐在身旁的前田藤四郎半開玩笑。

這些話也讓正巧聽進耳裡的鶴丸聳了一下肩頸,背後忽然傳來遠距離殺氣的錯覺,小心翼翼的詢問著:「這話怎麼說? 」

「畢竟一期哥從不讓我們做別人的乾弟弟呀!」信濃扯著鶴丸腿上的衣布來回玩弄著,開始說起這曾發生過的小小摩擦:「以前有其他夥伴開玩笑的說,要是也能有像我一樣的弟弟就好,當時一期哥聽見後可不當作那是玩笑。」

「誰叫信濃你一副就像會被拐走的模樣,看你不懂得保護自己,一期哥才會在你身上這麼”謹慎”、多加留神些。」鯰尾作為中間緩和氣氛的關鍵,適時替一期一振這個弟控解釋著,不想哥哥被曲解成奇怪的樣子。

「是嗎?那樣子只是謹慎? 」其他目睹當時情況的藤四郎弟弟們插上了一句。

「你們就別再起鬨抹黑一期哥哥了……你看鶴丸先生那鐵青的表情,還不閉上嘴收斂點!」

看著這群栗田口兄弟間的和陸吵雜氣氛,也讓坐在不遠處的貞宗派開啟了談話。

「他們兄弟之間多麼和氣融融啊!就像大家庭一樣。」物吉貞宗這番羨慕之說就像在引述著什麼。

這也讓太鼓鐘難得彆扭了一下,皺起深鎖眉頭,單手拄著下巴的臉朝著物吉的方向望著。彼此的雙瞳在近距離的對視片刻,太鼓鍾就撇開視線轉回了前方正歡樂的栗田口家一看。「我倒覺得兄弟不用那麼多也行。」

「為什麼?人多熱鬧不是嗎?貞不就喜歡這樣的氣氛? 」物吉貞宗倒是驚呼著,貌似沒有想到太鼓鍾會這麼說。

「喜歡氣氛是一回事,但有物吉……就夠令人頭疼了。」話中還在提到”物吉”名字時停頓了剎那,語末這番玩笑話故意用著「稍帶麻煩」的語氣,作勢想欺負人一下。

「為什麼?我還以為貞要說……有我一個人就夠滿足了……。」物吉的語氣帶有些小失望,他總是能猜到太鼓鍾的想法與認知,至於這次兄弟的回答卻顛覆了物吉所想。

「怎麼失望了?是因為我要說的、跟你所預想的不一樣?」太鼓鍾語末上揚些,偷偷觀察著物吉的反應。

正常這種時候的確會有些沮喪,無論有意無意,多少都會小受傷,但物吉除了語氣低落外,臉上表情卻看不出來有哪裡失望,真的會讓旁人會錯意以為只是隨口說說。

接著太鼓鍾替前句話做了這樣的解釋:「兄弟間有旁人無法達到的默契,即使是像虎徹兄弟那樣心懷芥蒂的尷尬關係,他們彼此還是有著更深一層的連結。」

「貞是想說我們是能心靈相通的存在? 」物吉雀躍一笑,強調著”心靈相通”這四個字,為了很小的一件事情就能讓物吉嶄露笑顏,可見對這把幸運短刀來說,與太鼓鐘的這層兄弟關係,在他心中具有多麼重要的意義。

太鼓鍾聽聞並未否認,而是有些慚愧著自己被看透的這麼徹底。「就像我在想什麼,你老是比我還了解,要是人人都是兄弟還得了?但我卻不覺得有這麼好看穿你,明明是同刀派,這樣實在不公平……。」

小小的不平衡,促使太鼓鍾貞宗前面欺負的小小說詞。這段話也讓物吉貞宗恍然大悟,笑得有些豁然開朗。「哪來不公平,我並沒有特地隱藏自己啊!我會知道也是因為貞很好猜透!」

物吉毫無惡意的說詞,讓太鼓鍾嘀咕著說:「有種被你小看的感覺……。」

即使聲音很小聲,卻還是聽進物吉耳中。「沒辦法,”心靈相通”取決的個人的神經粗細。」

「……。」
這把被當作幸運物的刀劍,竟總是針對兄弟無意放出毒蛇之說,還是不經意的說出中箭般的重擊傷害,讓太鼓鐘決定閉上嘴不搭理這個兄弟的話。

在聽到了他們的這番對話後,使鶴丸好奇地介入之中,與鶴丸國永忽然拉近距離下,也使的太鼓鐘的焦點轉了回來。

但是,現在被鶴丸國永凝視著,還是會讓太鼓鐘感到不自在。
原因在於今早揮之不去的畫面,還是無法這麼快就釋懷。

雖然太鼓鍾自己決定要和鶴丸好好談一下,才會出現在這裡,但要太鼓鍾短時間內就忘記、自然以平常心面對這個人是不太可能的。

想起當時的場景,又讓太鼓鍾腦袋陷入空白的狀態,有點不知所措的緊抿著雙唇,雙頰正不受控制的發燙著,面红耳赤下完全不知該說什麼的兩人,在進退兩難下還真恨不得在地面上挖個地洞鑽進去。

太鼓鍾埋頭就是撇開和對方對視的可能性,低頭尷尬地注視著地面。

但這樣的氣氛也沒有持續太久,鶴丸國永選擇在這時向物吉貞宗搭起話來: 「神經粗細啊!物吉說的還真貼切。」他舉起雙手贊成了物吉貞宗稍早的話。

注意到鶴丸眼神示意,也讓物吉跟著一搭一唱起來:「對吧!鶴丸先生也明白我說的意思吧! 」

「當然!我們小貞因此受到物吉不少關照呢!」

「彼此彼此,這是應當的。」

「他是個心思細膩的孩子,還請多擔待一些。」

「這種小事不用擔心,誰叫我們是實質上的兄弟呢! 」

畫面到此,談笑未停,最後停在物吉貞宗的話,也被旁觀的太鼓鍾硬深深地打斷。「別自說自的、還一起說的這麼起勁! 」

太鼓鍾貞宗聽出了這兩人是故意說給他聽的,這些話實在讓當事人不想聽完,顧不了原先尷尬的心情,先二話不說的介入制止話繼續說下去。

這分明是被聯合起來嬉弄著,也讓太鼓鐘嚥不下已燃起的心中火氣,先是朝著物吉貞宗狠狠又銳利的瞪了一眼,好讓其閉嘴。

這也打斷了兩人胡來的交談,事實證實著,物吉貞宗只要跟鶴丸國永搭上同一陣線時,隱藏的默契就會勝過身為真正親兄弟的他們。

「鶴先生!你也別再刻意引起我注意了……我會理你,我理你就是了,好嗎? 」

前提是別再說這些讓人下不了台面的丟臉話語就好。
雖然太鼓鐘看出”之前的整件事”說起來是鶴丸國永理虧,但從剛才到現在的表現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小貞也真是的,我才沒有這麼壞心眼呢! 」完全掌握住太鼓鐘的鶴丸,將手腕勾過對方的肩頭,搭在其肩上,溫柔和陸勾肩的同時,加重了手指上的力道說著:「只是剛好和物吉這麼投合,就說多了些。」

有種被玩弄在手掌心般這點,激起了太鼓鍾的脾氣,「這麼合得來就結拜兄弟啊! 」不經意刻薄的說出這種像是把物吉貞宗推給別人的話,「反正鶴先生也沒有兄弟手足的經歷,這樣正好……。」

這些話聽在鶴丸國永耳中感觸特別深,他垂下眼簾說著:「話是這麼說沒錯……。」
他的確沒有同刀派兄弟,五条國永流傳下來的刀劍本來就沒有幾把,真正附上靈體付喪神的絕世作品,目前也只聽過鶴丸國永這一把。

「國永的終生作品裡,就唯有在我身上誕生奇蹟般的靈體降臨,但要是因為如此就只透過交杯酒來成為兄弟,那可對鍛造出我們的五条國永和相州貞宗說不過去啊!」

有著旁人無法輕易取而代之的刀派關係,鶴丸國永介此想告訴他們: 「所以你們更該好好珍惜彼此,貞也是,別再說要把物吉託付給我的這種話了,即使是無心之說,要是聽者有意該如何是好? 」

「……。」太鼓鍾頓時不知該如何說下去,鶴丸的話實在很有道理。

這樣的模樣著實有機可趁,鶴丸特意低聲朝太鼓鍾耳邊輕聲細語著:「小貞要是再這樣當個”惜字如金”的寡言人,就莫怪我來個”二次突襲”。」


這個玩笑話也代表著作為當事者的鶴丸國永,已經想起自己對太鼓鍾做過的事。
還能從容不迫的說出要二次突襲這種事,還真的是逼太鼓鐘非得回嘴才行。

太鼓鐘脹紅著臉,用力甩開原先撐在其肩的手臂,同時大聲明示著:「鶴先生敢再試試看,我絕對跟你吃不完兜著走! 」

「很好!小貞終於肯好好正視我了! 」比起太鼓鍾說了什麼,鶴丸更在意這孩子是否理會他。

「……我說的你真的有聽進去嗎? 」突然煙消雲散的怒火也讓太鼓鍾生不起氣來。

太鼓鐘貞宗並非第一次認識鶴丸國永,早就該知道不管面對什麼樣的處境弱勢,鶴丸都不可能示弱,絕對能迎刃有餘的不讓自己陷入麻煩的事端之中。

藥研藤四郎也看見伊達組一群人的談話告一段落,在此啟口想拉回話題,「我覺得我之所以來到本丸,就是為了輔佐大將,作為前鋒出陣是我們必回報的恩惠。」

鶴丸好不容易拉回歸正題,沒讓自己起頭的話淹沒於四處聲浪中。「恩惠是嗎? 能有這樣的想法也不錯。」同時對著藥研直點著頭。

鑽出頭來的信濃,正興致淋漓地睜起赤紅珠子,目不轉睛地盯著鶴丸尋根究底:「所以答案到底是什麼?」

『來到本丸的意義以及是為了什麼而存在於此? 』這個話題也該有個結果。

「對啊!鶴丸賣關子過頭了!是想要整個本丸的人都回答一輪才打算說?」亂藤四郎拍著鶴丸結實大腿表示抗議,突然冒出這樣的情緒耍脾氣說著,也是因為有些吃味於被鶴丸晾在一旁一小段時間。

被追問答案,還真讓鶴丸一時說不上來,他之所以會這麼問,是為了將那一言難盡的道理遍布整個本丸之中。只是想讓所有人了解,現在的主人為他們付出的,可比他們能給主人的多上許多。

他一邊安撫著在腿上亂動的亂藤四郎、一邊簡言說著:「不要抱著這是義務性的必行之事,我想說的就是這個。」

淺白的話中深意卻是十足。
能否讀出話中意味的道理,或許對某些還不成熟的刀劍來說還需要一點時間。


來到本丸的意義,已經不只是受命而來的被迫而行,他們所被賦予更多的是……身為人類的時間。
再僅有的時間中能做些什麼?要如何利用這得來不易的身軀?想怎麼善用這不知從何結束的此刻,都是現在身處在本丸之中的刀劍必須去思考的。

這樣的生活總有終結的時候,他們又能伴隨現在的主人到何時?

『身為刀的你,作為我的力量化身為人形於此。』曾經的審神者不苟言笑的表態著,就像將話說在前頭,刻意劃清了界線一般。

即使以言笑自若來待人是平時的審神者,但真的只是作為力量來看待他們?
鶴丸國永卻覺得不盡全然,「我也從主人身上看見了不全然的他,該說他一體兩面嗎?或許他是個不善表達真性情的主人吧!」

「這點我認同,大將並不是只視我們為能替代的力量而已。」藥研雙手交叉引述著每把刀都是獨一無二,會來到本丸也都具有意義。

聽著藥研的話也讓默契十足的第二部隊員接續說了下去:「雖然不清楚主人在初次如此重言也要把話明說出來的理由是什麼,但……。」

和泉守兼定作為隊長先是率先說著,卻總是出其不意的遭到旁人插嘴:「但這並非主人真實的想法。」陸奧守吉行搶走了隊長大人原先要說的話,這樣的插話也讓這水火不容的兩把刀,再次為了小事而一言不合的鬥嘴著,兩人如同退場般自行到遠處外頭繼續爭論著。

視線拉回還在場面的第二部隊其他隊員,焦點轉到蜻蛉切身上,他也是所有人之中最深切感受到審神者的用心良苦。說起曾在昏迷時傳來的溫暖,也讓蜻蜓切徐徐綻放起嘴角一笑,「主人曾為了挽回瀕臨斷刀的我,在我的刀芯之中隱約注入的情感,才符合主人真實的心意。」

「那才是我們真正的主人,為了所有刀劍著想的主人。」作為壓軸的是部隊中最為青澀的崛川國廣,所說的這句概括了全文。

完全代替鶴丸國永說完他想說的話,希望透過這段談話能讓這份心意傳遍本丸中。


在接近就寢的時間中,要不是因為聽見從別院傳來斷斷續續不間斷的歡笑聲,審神者也不會意識到這群刀劍男子們又聚在一塊談天說笑著,有些好奇著這群孩子在入夜的此刻,還如此活蹦亂跳的原因,究竟是在談論什麼聊得這麼起勁?

審神者盡可能走近交誼聽,還未到達門口就能透過稀疏入耳的幾句關鍵字,留意到這些內容與自己脫離不了關係。這讓他停下腳步而躊躇不前,很快地改變心意轉身離去,正巧在這時從門口跑出來的狐之助,貌似因為留意到主人的來訪而趕緊跑向身旁。

「主人!主人!那個氣氛正適合您去露臉一下的說……。」跟隨在腳邊的狐之助,不時還回望著那充滿歡笑聲的方向,有些茫然詢問著,「您為什麼不進去看看他們……。」

還沒來得及聽完狐之助的話,緊握起雙拳的審神者單手扶著牆邊,疲倦感朝著他席捲而來,搖搖欲墜的身體讓他的步伐有些踉蹌不穩,失去重心地就這樣蹲坐在冰寒的地上,緩緩吐著氣。

所壓抑的心正猶如灰沉沉的天空一般,陰霾的內心深處釋放出輕聲啜泣的聲響。

「主人!? 」狐之助親眼看到這樣反常的審神者,有些驚慌失措而不聽使喚地顫抖著,只能拼命喚著主人,盼能得到點回應。

那一刻,在淚水一滴一滴落下於地的同時,有什麼徹底改變了……。
那動盪不安的情緒迎面撲襲而來,一瞬間失去了本該有的堅強假面,心底深處忍受不住那油然而生的感應,正化做實體的眼淚,不斷往下滑。

從顫抖的唇瓣中,拼命尋找著適當的話語來陳述: 「三日月宗近……重傷,第一部隊正遭受強大阻力。」

那是身為主人的他,所能接收到的即時預感,更將那場夢境化作了現實。
受了傷的三日月宗近……以及傷其身的那把大太刀,此刻像是歷歷在目般呈現在腦海之中。

『您有何話想說?對於我的所作所為……不該只是這般痛而不言的表情? 』

曾經的審神者臉上顯現出驚愕,一陣不語無聲也說明著內心極度的百感交集。
莫可奈何的神情依舊掛上平時溫柔待人的淺笑,富含之中的是萬般無奈,想包容眼前犯錯的孩子:『我又該對這樣的你說什麼? 』

既然都做了……
那又該在這時對已發生的事說什麼才好?

『您總該有所懲處,我可是做出了您最忌諱的改變。』

『我並非不理解你這麼做的理由!也明白你迫切想得到、卻得不到未來的悲痛,明知如此,我還能指責你什麼!?』

『為了別讓未來的我……做出更多傷透您的事,您就刀解我吧!現在……。』

這輕描淡寫說著的話語是審神者未料到的發展,也是曾讓他猶豫的瞬間。



(4)
即使有著這樣溫暖淡然的如今,其中都有著悲傷而不安的曾經,只是他未將當時不成熟的天真過去,告訴過任何人,就連伴隨身旁多時的狐之助,都對他有所不知情。

默不作聲的崩潰,也是了解到他當時的選擇所影響的是現在的安寧,正是讓他無法立即振作起來的主因。

為此他始終無法有個正確答案,那把搖身而去的身影,在離開本丸的最後所說的話,就像在反諷著他、回想起來更是諷刺:『您就別到最後……後悔現在沒有刀解掉我。』

要將這強忍的悲痛藏匿到什麼時候?
他還要多少堅強,才能親手將這疏忽下所造成的後果做個了斷?
這段陰錯陽差的緣分或許不該是這樣的結果。

審神者不想打斷正和樂的本丸,所以沒有在這個時機點將所發生之事告訴所有人。

狐之助也明白主人的危難,正想著該如何下一步動作時,身為今日近侍的加州清光就正巧找到這裡來,有些小跑步的從後方呼喚著自家主人,「您怎麼突然就從臥房跑出來?我可是在到處找您……。」

起頭正要開始絮絮叨叨的清光,在近距離之下才意識到跪坐在地上的審神者正露出觸目崩心的神情,「主人!?」

在稍早時審神者就有些徵兆,只是清光不以為意,也還沒驚覺發生了大事。「您這是怎麼一回事?從剛才就不太對勁了……。」伸手搭在審神者的肩上,想安撫驚慌失措的主人。

審神者在這群刀劍男子面前,總是迎刃有餘的掛上足以撫平所有人不安的柔和笑容,但現在這樣的異常是第一次,這肯定嚇著了加州清光。

「別驚動到大家。」審神者盡可能調適到平時的模樣,刻意壓低聲量想降低騷動四起,用著拜託語氣告訴清光。

「知道了……,您還有何事吩咐?」清光明白此話,也放低聲量。

「去召集在本丸的大家,已就寢的也一併叫起,我稍後就到。」向清光交代完以後,他轉向狐之助下達這樣的命令: 「狐之助,我剛才所說的話別誤傳,那些我自己會親自向他們說。」

要由他的口中親自告知,也是現在唯一能做到的懺悔,身為所有刀劍的主人,他更該在這時堅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