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242
243
244
245
246
247
248
249
250
251
252
253
254
255
256
257
258
259
260
261
262
263
264
265
266
267
268
269
270
271
272
273
274
275
276
277
278
279
280
281
282
283
284
285
286
287
288
289
290
291
292
293
294
295
296
297
298
299
300
301
302
303
304
305
306
307
308
309
310
311
312
313
314
315
316
317
318
319
320
321
322
323
324
325
326
327
328
329
330
331
332
333
334
335
336
337
338
339
340
341
342
343
344
345
346
347
348
349
350
351
352
353
354
355
356
357
358
359
360
361
362
363
364
365
366
367
368
369
370
371
372
373
374
375
376
377
378
379
380
381
382
383
384
385
386
387
388
389
390
391
392
393
394
395
396
397
398
399
400
401
402
403
404
405
406
407
408
409
410
411
412
413
414
415
416
417
418
419
420
421
422
423
424
425
426
427
428
429
430
431
432
433
434
435
436
437
438
439
440
441
442
443
444
445
446
447
448
449
450
451
452
453
454
455
456
457
458
459
460
461
462
463
464
465
466
467
468
469
470
471
472
473
474
475
476
477
478
479
480
481
482
483
484
485
486
487
488
489
490
491
492
493
494
495
496
497
498
499
500
501
502
503
504
505
506
507
508
509
510
511
512
513
514
515
516
517
518
519
520
521
522
523
524
525
526
527
528
529
530
531
532
533
534
535
536
537
538
539
540
541
542
543
544
545
546
547
548
549
550
551
552
553
554
555
556
557
558
559
560
561
562
563
564
565
566
567
568
569
570
571
572
573
574
575
576
577
578
579
580
581
582
583
584
585
586
587
588
589
590
591
592
593
594
595
596
597
598
599
600
601
602
603
604
605
606
607
608
609
610
611
612
613
614
615
616
617
618
619
620
621
622
623
624
625
626
627
628
629
630
631
632
633
634
635
636
637
638
639
640
641
642
643
644
645
646
647
648
649
650
651
652
653
654
655
656
657
658
659
660
661
662
663
664
665
666
667
668
669
670
671
672
673
674
675
676
677
678
679
680
681
682
683
684
685
686
687
688
689
690
691
692
693
694
695
696
697
698
699
700
701
702
703
704
705
706
707
708
709
710
711
712
713
714
715
716
717
718
719
720
721
722
723
724
725
726
727
728
729
730
731
732
733
734
735
736
737
738
739
740
741
742
743
744
745
746
747
748
749
750
751
752
753
754
755
756
757
758
759
760
761
762
763
【北スバ】為今次的推理乾杯

CP:冰鷹北斗×明星昴流
AU:現代架空,雙刑警
────────────────────
「午安,冰鷹。」

「午安。」

踩著午休正好結束的一點三十分進了辦公室,冰鷹北斗把脫下的西裝外套披到了椅子上,掃了一眼對面空著的座位,幾秒後大大地吐出一口氣便又抓起了外套準備向外走。

「我下午不會回來,麻煩跟課長說一聲。」

「噢!明星已經幫你請過假囉,你們下午不是要出外勤嗎?」

又來了,這樣擅自行動。他在心裡默默抱怨,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搭檔至今已逾兩年仍無法適應對方如此無拘無束的行為模式。

『去找阿木。』

傳了這麼一條訊息來之後便再沒有任何回應,不僅電話打不通、訊息也沒有被已讀,若想知道答案就必定得跑一趟「阿木」那裡了。

「那傢伙怎麼什麼事都跟你們說。」

「什麼呀、冰鷹你這是調侃嗎?」本埋首於文件中的同僚抬起頭,「除了你,他要是不交代清楚,整個一課根本沒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麼啦。」

「明星偶爾還會跟我們抱怨都沒你這新來的和他那麼有默契呢,這都是什麼話啊!」

默契?這種漂亮話還真是那傢伙為了合理化自己的隨性而說得出口的話。

他輕輕笑了下,「總之,我走了。」

冰鷹北斗,目前任職於東京警視廳刑事部搜查一課的刑警,經歷了各式各樣的案件後總算得償所願被調派至搜查一課,而在這講求相互扶持、團隊合作的部門中他的搭檔便是被稱作是「一課王牌」的明星昴流。完全不同的性格、辦案風格也截然不同,更不要提心中所持的精神相去甚遠,這樣完全相反的兩人竟然被湊成一對雙人搭檔……雖說初期這不過是因為權宜之下的決定,然而如今卻已讓這段關係逐漸變得緊密而堅固不再有隔閡,讓人不禁感嘆時間果然是一帖改善關係的良藥──才怪。

冰鷹北斗穿過了兩條走廊搭上電梯並按下向上兩樓的層數按鈕,他藉著電梯裡的鏡子稍微整理了儀表。才怪,於心中再一次重複,並不是因為沒有了任何隔閡,而是兩人都各自退了一步才得以讓這段緊張的關係獲得緩和,若要說時間改變了什麼,那大概是讓彼此互相習慣了而已。

真正可怕的或許是因為習慣而能進一步判讀出言下之意的自己。皮鞋踏在走廊的聲響規律又有力,他知道,明星昴流這番話的意思──

出電梯後再經過兩間課室來到了鑑識課,裡面的人似乎早有預備,以迎接什麼人的姿勢坐在那裡。

「看來你在等人?」

「沒錯,」那人推了一下藍框眼鏡,目光轉向牆上的掛鐘,「明星君說你會在下午一點四十五分過來這裡,還真是分毫不差。」

「那可真是令人不愉快的消息。」

──很明顯地,那是有新案件的意思。

「怎麼了,難道不是你跟明星君說的嗎?」遊木真指向了一旁貼上了許多照片的白板,示意他上前觀看。

「不是,他讓我來找你。」冰鷹北斗覺得這還不足以表達自己的不悅,補充道:「『只』說了『找你』。」

「噗、所以是你們太有默契,還是他僥倖猜中?」

白板上全是鑑識課裡的人員去現場拍得照片,他一邊端詳一邊思考該如何向遊木真解釋這毫無邏輯可言的推測,而話到了嘴邊卻換了個話題:「溺水身亡?」

「今早接獲運河裡有屍體的報案,這些就是現場的樣子。」

照片中的死者面部因被水浸泡發皺,沒有發現任何外傷。

「死者杉田大河今年五十三歲,曾任大型建設公司的職員,不過在三年前因為私吞公款被捕入獄,也是在大約兩週前才出獄。」

「嗯……原來有案底啊。那麼隨身物品有什麼特殊的嗎?」

「沒有,在口袋裡發現了手機,因為泡水了所以也無法使用……啊、倒是眼鏡找不到了。」

「眼鏡?」

「是呢,後來在附近的飯店裡查到了住宿紀錄,我們在房間裡採證時找到了購入眼鏡的保證書和盒子,或許是落水後因為掙扎導致眼鏡脫落。」遊木真指著右上角一張物證的近照,「像眼鏡這種小東西很脆弱的啊,而且還是前一天新買的,尤其是特殊處理的鏡片現在一副可不便宜呢。」

「看來你相當地有經驗啊。」

遊木真不置可否,繼續說明:「總之,因為在現場發現了打滑的痕跡,初步判定是失足跌落造成的溺水意外,因此前往現場的搜查一課人員打算以意外事件結案。」

「這人似乎還打算去旅遊。」他盯著一張被放上證物號碼牌的照片,在那一旁的是一本旅遊雜誌。

「以剛出獄的人來說,短期內住上這麼高級的飯店、新配一副要價不菲的眼鏡,怎麼看都有些蹊蹺。」聽完了遊木真簡單的前情提要做出推論後,他立即了然:「所以,明星認為有隱情?」

「嗯,因此他向一課課長申請調查許可,已經先出發了。」對方將那本雜誌翻開遞給他,「唯獨這一頁被做上了記號,我想他是去這裡吧。不過並沒有說要不要你過去,那你現在打算如何?」

「去啊。」冰鷹北斗不耐地拉鬆了領口,那人都幫自己請好假了還能不去嗎?

「但在那之前還有幾個地方要先跑一趟。」

─★─

「嗚哇……旅館蓋在這種地方未免也太考驗客人了!」明星昴流撐著傘一步一步走在石階上,隨即抬頭望了大約還要兩層樓高的階梯,表情僵硬,「他會來接我的吧?會吧……?」

或許他應該坐計程車改走另一邊行車專用的上坡道,這樣還不需要費力爬這該死的樓梯,但為了計畫進行順利只得作罷。雨傘在大雨的攻勢下能達到的效果非常有限,每踏出一步甚至能感覺到類似踩在水池的感受──看來這雙皮鞋是得報銷了。

好不容易終於抵達旅館門口總算舒了一口氣,心想現在的他看上去實在十分落魄,沒有人會拒絕這樣可憐的迷途商人。越過了停在邊上的轎車,他推開了旅館的玻璃門,迎面而來的是屋內帶著舒適溫度的暖氣,以及眾多視線。

「您好,請問您是山田一河先生嗎?」

看上去是管家的女人親切地向他問候,明星昴流用手撥了下有些濕的瀏海,面露尷尬地說:「不好意思,我不是,但能否讓我借宿一晚呢?」

事實證明,明星昴流的「可憐論」猜想是對的。他被管家領進屋裡,並站在櫃台前將自己濕了大半的西裝外套掛在旁邊的衣架上。

「您是第一次來吧?請在這裡留下個人資訊,稍後會為您準備房間的。」

「突然來訪真是抱歉,像你們這樣的洋式旅館應該是需要預約的吧?」他接過鋼筆,熟練地在表格裡簽下自己的名字。

「不會的,房間部分請不用擔心,食材的話今日正好有六位客人,準備得很充足。」

他看著管家接下了他的資料表,將他的名字與聯絡電話抄寫進另一本標示今日的入住資料表中。

「這樣啊,那麼列表最下方還未勾選的就是……」

「是的,還有一位尚未抵達。」

與其說是準備,不如說像這樣大小的洋館是肯定會有空房間的,除非運氣特別不好碰上了預約滿房的時候,但那也沒什麼關係,因為他本來就不打算在這裡真正借宿一晚──如果冰鷹北斗別拖太久才來,或者是拒絕載他回去的話。

「竟然沒有訊號……」明星昴流把手機收回口袋裡,看來現在他只能祈禱自己的搭檔會願意跑來這裡接走他了。換上了一次性的拖鞋後便打算前往交誼廳,方才進門集中在他身上的視線正巧就是五人份的,而那幾人在剛才他登記資料時便離開了大廳,如果他沒猜錯的話或許那五人有著什麼「關係」,否則該怎麼說明那些急切又失望的目光以及那個抬頭的同步率呢?

彷彿在等著什麼似的。

「您好,我是任職於渡假別墅仲介的明星昴流,」他朝向離門邊最近的一桌男女自我介紹,但用著的卻是全廳裡都聽得到的聲音,「本來是來這附近看看新建案的,卻沒想到錯過了回程的車又碰上大雨……還以為要露宿街邊了。」

中年男人瞥了他一眼,淡淡地回應:「啊啊、我是月見島,這是我妻子,清水。」

看起來真不好攻略。他在心裡默默評價,面上仍保持笑容:「你們好,雖有些冒昧,但方便請教一下月見島先生是做什麼的嗎?」

「是與財稅相關的會計事務,怎麼?」

「沒有,單純很好奇遠從東京來到這裡的客人都是做什麼職業的,也可以說是一種市場考察啦──哈哈,職業病一時間改不掉呢。」

男人端起茶杯的手一頓,「你怎麼知道我們從東京來的?」

「啊呀、無意冒犯,因為我看外頭的兩輛轎車車牌都是東京的,畢竟我的職業會接觸到各地的客人嘛,所以自然就認出來了。」

不行、聊不下去了,轉移目標!他笑著結束話題往另一桌的三人走去,內心一陣感嘆竟然還有比他那冷酷的搭檔還要難聊的對象存在……不過嚴格來說,冰鷹北斗這個人實際上沒有看起來那麼不近人情。明星昴流重新評價了搭檔:那很大機率是因為對方總板著一個表情才引發這種錯覺。

雙雙搭檔至今偶爾會忘記這個僅是假象,要不是他曾經跟人大吵一架甚至動手打了起來,搞不好還會繼續誤以為冰鷹北斗只是個看上去好看又囉嗦的花瓶。

「您好,我是有田,這是內人井上和其弟弟。」

果然老一輩的就是會比較親切。明星昴流也跟著寒暄了幾句,不過並沒有就此打探更多,顯然這個由對方先開啟話題的狀況已經不適合再讓他繼續「身家調查」,況且一上來就對陌生人問東問西很容易起到反效果。

「明星先生要不要也喝杯茶……哎呀、已經沒了?我去請人再弄一些來吧。」

「這怎麼好意思,非常感謝。」

他見井上女士拿著刻著花紋的茶壺走去另一邊的用餐區請那位女管家再裝些茶來,相隔不遠的距離讓兩人的互動盡收眼底,於是便好奇地湊了過去。

「剛才發生了什麼嗎?突然就挪動了餐具。」

「您聽見了嗎?那是因為管家把餐叉擺反方向,我下意識地就指出來了。」

井上女士一邊將一大一小的銀叉相互調換,一邊和他解釋。

「原來如此,西餐的叉子對我來說都長得差不多,時常認不出來呢哈哈!井上女士是有學過相關的禮儀課程嗎?」

「嗯……算是,不、是自學很久了……。」

離開了交誼廳,明星昴流決定四處去轉轉,他的目的並不是那幾人,而是探查這間洋館與死亡的杉田大河有什麼關聯。

對一個剛出獄沒多久的人來說是不可能支付如此龐大的開銷,除非有人給予金援,那麼那個人又會是誰呢?他們會不會選擇在哪裡見面?或者是,在見面時便遭遇了不測?

他站在通往二樓的樓梯間的平台上若有所思,一樓除了廚房與雜貨間這些限制員工進出以外的地方已經被他觀察完了,大廳與交誼廳及用餐廳間以門隔開,而後兩者是連在一塊的。二樓不出意外會是客人入住的客房,趁著所有人都在交誼廳的現在,他一人在二樓探查也不用遮遮掩掩的。可若要知曉這間洋館的詳細,勢必得從員工下手才行——這點也很奇怪,這麼大的洋館竟然只有兩位員工嗎?

其實他甚至做好最壞的打算,那就是這間洋館實際上並沒有和其有任何關係;雖然會麻煩些,可這都遠沒有比要去說服冰鷹北斗還要麻煩了。

「哦哦、明星先生。」

「有田先生。」禮貌地打了招呼,「您不打算待在交誼廳等待新茶嗎?」

距離方才自我介紹也僅不過二十分鐘多而已,再次碰見倒有點尷尬,而且這就表示他的計劃得做出更動。

「等待新茶的期間我們就先散了,我正要回房間休息。」

要是被看見在房間前鬼鬼祟祟肯定會引來注意的。

「我也正好逛累了要回房呢!」明星昴流側過身做出了請的姿勢,「不如我們一起走一段吧?」

「哈哈、明星先生真是有禮貌啊。」

「哪裡哪裡,您是長輩嘛。」

「那你今年是……?」

「二十八。」

「確實很年輕呢!這種時候是打拼的好時間,加油啊。」

「謝謝您。對了、有田先生。」明星昴流停了下來,「您很喜歡這間洋館嗎?從東京來的這一段距離可不小,想必是特別喜歡這裡吧?」

既然搜索二樓的計劃暫時擱置,那就只好先從其他地方下手了——僅次於員工,對洋館有一定了解的常客。

兩人站在二樓的扶手邊,他耐心地等待著長者的回答,也發現了那複雜又頗有懷念之情的眼神,就盯著樓下的櫃檯。見此情景,他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冰鷹北斗總說他全靠猜的辦案方式十分不嚴謹,但是對方那種一定得要見到證據才能推測的頑固態度也實在讓他很詬病,如果證據能這麼容易就被挖出來,那還要他們這些刑警做什麼?

「你說得沒錯,這裡以前是很熱鬧的……只是現在真是慘淡,連服務品質也大不如前。」

「誒誒?可我覺得管家的服務很周到呢。」

「你真這麼覺得?」

「哎呀、不如說能在這種大雨之下收留我這個迷路的可憐人,我就十分心存感激啦。」

「真正周到的服務是不會讓客人自己掛衣服的,如今只剩下兩個人在這裡管理這麼大間的旅館,實在很不像樣啊。」

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接著只是些沒什麼內容的閒聊。從剛剛的對話裡可以知道幾件事:首先,這間洋館曾經熱鬧非凡,後來不曉得因為什麼原因沒落至今;再來,有田先生是個很會觀察周遭的人,其職業或許是需要強調細心的類別。

洋館的調查還得繼續進行,他心裡盤算著,果然還是得接觸員工才行。在與人分開後便往二樓的另一邊探查,要是交誼廳裡的人已經各自分散在洋館裡的話,那麼現在就不是個適合探索客房區的時機。

經過一間房門大開的房間時,明星昴流看見了那難以相處的月見島先生的妻子。

女人凝視著牆上的油畫,那是一幅少女的畫像,而後以手輕撫畫面。如此愁思的表情代表的意思不言而喻,這是個很好的接觸機會,回想在交誼廳裡的情形他們根本沒有對話過,對方只是時不時拿出手機看一眼,主要應話的都是其丈夫。

「打擾了。」

他敲了敲門以示禮貌,「您在這裡做什麼呢?這裡是……?」

「沒什麼,這裡應該是普通的書房。」

明星昴流也湊近了畫像,沒什麼特別之處,視線從上而下最終停在了右下角的作者署名「shimizu」。

清水……?

「這畫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只是這個房間並不適合放畫作。」女人轉身指著正對的窗戶,外頭仍是大雨傾盆的樣子。

「窗戶……光線問題囉?」

「是的,陰天的話倒是無所謂,可若是晴天,落日的夕陽光就會直射在畫上,便不利保存。」

「原來如此,您是從事美術類別的職業吧?」

「誒……?」

明星昴流將目光從窗上收回,笑著解釋:「猜的,從您保養得宜且沒戴什麼飾品的雙手來看。」

對方一時間沒有回應,他也不尷尬,不如說這種情況碰得多了。他還記得屢次猜中冰鷹北斗內心想法時後者窘迫地給出警告,然而毫無威脅性的警告才不被他放在眼裡……當然,完全指出問題時的他們甚至為此而發生爭執。

有些回憶放到現在來看能使人會心一笑,在如今這樣的和平關係之前,以前的樣子果然讓人放心不下,難怪三天兩頭就要被上司和同事關心。

不多時便從門外傳來了茶葉的香氣把他從回憶裡抽離,深吸了一口氣,說:「看樣子新茶已經泡好了。」

—★—

「杉田大河原來是中途才聘僱至團隊裡的?」
冰鷹北斗向遊木真拿了幾份資料,最後來到死者生前曾就職的建設公司。

與明星昴流的調查方向不同,他始終想不明白對方為何會從旅遊雜誌下手,一般都是先從死者的周遭開始進行調查的吧!

「是啊,中間加入沒什麼特別,但他是走關係進來的,所以印象很深刻。」

「詳細是?」

「他是宮本先生引薦進來的,那還有介紹信呢。」

「你說的是……那個著名休閒企業董事的宮本嗎?」

「他們是親戚,當時也確實有案子委任我們,所以就特例聘僱他了。」經理說完便苦著一張臉,「唉……工作能力特別不行,早知道那時候就該趁他老人家去世時就把人辭的。」

「但他們不是親戚嗎?」冰鷹北斗感覺自己抓住了什麼關鍵,「按理來說像這樣的大企業家留下的遺產也會很可觀,那麼杉田大河就沒有必要私吞公款吧?」

「不不不,警官你會錯意了,他們根本不是什麼能分遺產的關係。」經理朝他擺手,「他們只是遠親而已。」

「原來如此……」他點頭,隨即目光落在一張海報上,「那這個是?」

「啊、是當時杉田負責的建案,不過後來也沒有繼續了。」

海報上方寫著「林謐樂園」等字樣,恰巧與今天下午他在旅遊雜誌上看見的地點相符,也是明星昴流所前往的、名為林謐的洋式洋館。

拜別了建設公司的經理,他順勢找到了宮本先生的孫女。據了解,當時因意外失去父母的孫女是由宮本先生代為撫養,一直到去世前都住在一起,然而——

「你並沒有,收到遺產?」

「是的,畢竟那時候我還小……後來是姑姑講好會幫我支出大學的學費與生活費。」

「也沒試著爭取嗎?」

「我記得留下的金額沒有很多,姑姑繼承企業後就把房子賣了。」

「賣了?這樣的話……」

「請不用擔心,我沒事,只是當時一起生活的傭人和老師們便全都被譴走了。」

「傭人和老師們?那麼之後你們還有再聯絡嗎?」

「啊、是的,當時對繪畫很感興趣,所以爺爺請了專門教美術的老師……其他的話都是幫忙爺爺清點公司財產的,比如稅務方面。」少女回憶了一下,然後搖搖頭,「之後我也有試著和美術老師聯絡,結果都沒有下文。」

冰鷹北斗認為這條線索大概也要到盡頭了,點頭表示理解後從西服口袋裡拿出一張相片。

「那麼,您有沒有看過這個人呢?」

他把杉田大河的照片遞給對方,並繼續說明:「杉田大河,說是宮本先生的遠親,經過介紹後任職於當時委任公司建案的建設公司。」

「好像……有點印象,我記得爺爺過世那天也有來呢。」

「好的,非常感謝配合。」

結束會談並離開咖啡廳,時間也已經來到了晚上六點,他坐進車裡後並沒有馬上發動引擎,反而陷入了沉思。按照這些線索去思考也得不出杉田大河他殺——他與明星昴流都是這麼認為——的死因:由於是遠親,並不具備爭搶遺產的可能,理所當然不會被當成威脅,而私吞公款一事不僅是個人所為也已受到了制裁……。

他以右手食指輕敲在握上的方向盤,敲擊的速度隨著思考越來越快,最終停住。

「所以那傢伙才要這麼做?」

那麼答案就很明顯了,死者並不是要去旅遊,而是基於某種目的必須前往……那麼,事到如今為何又要前往曾經負責之建案的地點?因此那棟洋館確實很有調查價值。

「被擺了一道,明星這就是偷懶吧。」

冰鷹北斗繫上安全帶並轉動了鑰匙發動引擎,將方向盤轉到底駛離停車場,依著導航前往目的地。

「怎麼了?」

手機鈴聲響起,他將電話接到耳機裡。

「解剖報告出來了,死因並不是溺水造成,」遊木真的聲音從耳機中傳來,帶來的消息更讓他受到鼓舞,「而是後腦下頸部曾經有無外傷的撞擊痕跡,且為致命的。」

「所以現在確定是他殺了。」

這就表示他與明星昴流沒有白忙一下午。

「所以呢?你們碰見了嗎?」

「他可真是什麼都算得好好的啊。」

「你終於發現啦?」

「發現他會偷懶,還是發現你是他的共犯?」

「我絕對是無辜的,明星君除了抱怨一早上你人請假沒告訴他以外,就什麼都沒和我說了。」

「謝謝你配合調查,現在我還曉得他抱怨了我整個早上。」

「……你不會是還沒和他碰面吧?套我話未免也太過分了。」

「不然你原本想說什麼?」

「說,你終於發現他不是只靠猜,而是和你一樣順著線索推理出來,只是方向不一樣。」

再聊幾句後他就把電話掛斷了,並加快了行車速度。

猜測?或許最初他是這麼認為的,但已搭檔兩年的現在當然不會這麼武斷地下判斷,在明星昴流眼中任何事都有跡可循,接著出於瞭解、出於信任——

「早就知道了。」

他輕輕地說。

—★—

「明星先生。」

他以想再看畫的理由讓對方先離開,自己則逗留在二樓的迴廊,然後便停在一個矮櫃前。也說巧不巧,在這時候便碰上了端著一盤茶具的女管家。

「哦,您辛苦了。」他微微點頭,「剛才您是把茶端進有田先生的房裡嗎?」

「是的,最後按其夫人的意思將茶端了上來……您怎麼知道?」

「因為聞到了香味。啊、有件事想請教您,這櫃子上的合照之中,身著和服的是這裡的老闆嗎?」

矮櫃的上方除了裝飾花瓶外還有一個舊式相框,在旁邊不遠的牆上還貼著一張褪色的遊樂園宣傳海報。

「不是的,那是本館的常客,宮本先生。」
「宮本?」他再度確認,「那就是……這張海報上休閒企業的董事長嗎?」

「是的,沒錯。」女管家像是想起什麼似地笑了一下,「他一直想在這附近開拓些什麼,林謐樂園正是最後的決定,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他十分喜歡這間洋館。」

「啊、那麼旁邊這位少女和房裡的那張畫像——」

「您也看見了嗎?那是宮本先生的孫女,畫像也是贈送給我們的。」

若是決定興建遊樂園這種大項目勢必能帶動人潮和其他建設,可既然洋館的現況是如此的話……明星昴流試探性地問:「但是建設並沒有成功,對吧?」

「唉、本來是打算興建的,然而七年前宮本先生驟世,許多工程便停擺了……而他的子女並沒有打算繼續的意思,再加上林謐樂園所選用的地段是有租期的。」女管家的表情變得十分哀愁,「算一算也有十年,上個月決定把那只有一半的建設拆除了。」

「真是令人遺憾,也是因為如此才會只剩下兩位員工吧。」

「是呢……最後只剩下我和我先生。」女管家雖表現得十分遺憾,但很快便整理好了情緒,朝他笑道:「差不多也到了晚餐時間,明星先生也請先去用餐區稍等。」

洋館的晚餐果不其然是西餐料理,明星昴流看著眼前的精緻菜餚有些心情複雜,他其實更想吃點日式蓋飯之類的……畢竟這種料理對他而言實在不怎麼容易產生飽足感,尤其還是奔波整天的刑警。

「要不要來點紅酒呢?」女管家朝他問道。

「啊……原來還有紅酒嗎?」他掃了一圈,那個第六人依然沒有出現,而他也還有一個人還沒交流上。

「是呢,是料理長特意去向進口的酒商購買的。」

「不過只有我一個喝似乎有些浪費,各位要不要也來一點?」

最先回應的是有田先生:「那我就也來一杯吧。」

接著是井上女士和其弟以及清水女士,唯獨月見島先生拒絕了邀請。

「牛肉料理很適合搭配紅酒,但是這裡的烹飪方式實在不太行。」

一直沒有機會交流的井上先生在這時向女管家提出建言。

「應該切得再厚些,還有——」

吃起來好像沒什麼差。明星昴流一邊觀察情況一邊吃著,由於平常沒什麼機會能嚐到西式的高級料理,因此他無法感覺出差異。心裡反而在擔心都已經這麼晚了,他還不見搭檔的人影。要是冰鷹北斗根本沒能理解到含義,最後真放任自己待在這個荒郊野嶺……那他今晚可能會餓死。

晚餐結束後他決定直接去找兩位員工打探那「第六位客人」,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那或許就是死者杉田大河。但這確實只是毫無根據的猜測,眼下能查的線索早就已經查完了,若是還有什麼藏著的就得用特殊手段。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有件事我實在非常好奇。」

他硬是跑進了員工用的資料間。

「明星先生?怎麼了嗎?」

「是這樣的,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山田一河這名字實在太熟悉了,我在想是不是同行的競爭者呢。」

「誒?您是說山田先生嗎?」

既然要演戲就要演到底,明星昴流十分貫徹自己的人物設定:「畢竟我是渡假別墅的仲介嘛,這麼好的地方我想也不只我一人發覺才對。」

「兩位見過嗎?」他將照片遞給兩位。

「啊……就是這個人呢。老公,你看看。」

「唔、不是吧?」

男料理長拿著照片皺眉表示否認,女管家卻突然喊了一聲,轉身要從資料架上拿成冊的資料檔,明星昴流見狀便抬手幫忙拿走了最上層夾著食材收據的板子。

「看到照片我才想起來,之前就有光顧過……找到了,這裡。」

女管家一連翻出了兩本資料本,分別是四年前與五年前的預約紀錄,名字與人員是這六人、日期也都是今天……加上現在的這本預約紀錄,總共三本資料被攤在眼前。

「哦!沒錯,就是這位先生,因為沒戴眼鏡反而認不出來呢。」

「真的嗎?果然沒錯,山田這傢伙果然先一步找上了這個地方,不過沒想到另外五位客人竟然與他也有關係呢。」

「是啊,現在才發現竟然日期都是今天呢……」

他立刻把話題掐斷,「這就表示或許是某種聚會也不一定,我想是好友間的聚會。」

猜測已被證實,現在只差連結一切的關鍵性證據。他退出了資料間前往大廳,沒有任何人且燈被關掉了一半只留下櫃檯與走道的照明,看上去不免有些寂寥。

櫃檯內側掛鐘的指針指向了數字八,也是在這時,他發現了熄燈的沙發區那的窗戶映入了轎車的車燈——那是他等待已久的線索。

—★—

「啊啊、真久呢,難不成小北你去摸魚了嗎?現在都已經八點半了!」明星昴流走出洋館後便迅速地鑽入了冰鷹北斗的車裡。

「好冷!暖氣開一下……」

「我跟某人可不一樣,還有既然要我熄火哪裡還能開暖氣,你的外套呢?」

最後冰鷹北斗遞來了一瓶熱的罐裝咖啡,應該是剛買好不久。

「喂喂、我可是有很多的發現啊。」

「真的?」

「我說小北,你未免太沒禮貌了吧?騙你對我有什麼好處嗎?」

明星昴流把咖啡握在手裡並不打算飲用,指尖雖不再發顫但效果仍然有限。

「你不是一直以捉弄我為樂?這還不算好處?」

「別以為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是在混水摸魚,所以你查到了什麼?來交換情報吧。」

「你先告訴我為什麼要擅自行動,不應該我們一起——」

「噢噢、曾經用『效率』教訓我的人現在是在說什麼沒效率的話啊?」明星昴流不想等了徑直打斷人的話,也不理解冰鷹北斗這時候竟然會在這種事上吹毛求疵,明明以前還是他讓人別總是獨行的,現在這種變化也不曉得是好是壞。

「反正你一定是去調查了死者周遭,我說得沒錯吧!」

「……對。」

「好啦好啦,冰鷹警官,趕快說說你的大發現,現在開始就是『我們』該一起做事的時候了!」

冰鷹北斗拿人沒辦法,把自己一下午的調查結果全交代出來,明星昴流肯定是知道他會往這個方向調查才會直接前往洋館,然後在這裡等自己帶著更多線索過來再連結起來,實際上他也沒有辜負這份信任。

以結果而言,確實是很省時間的調查方式。以前分開調查的原因是因為彼此相性不合,如今卻是因為完全相反的理由而促成,還真是——

「……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所以呢?你是也想說那五人和死者之間有什麼關係,沒錯吧。」

「美術老師、管家、傭人、廚師和與錢相關的稅務會計……這裡的五個人完全符合你打聽到的內容。」明星昴流伸出五指又一一收攏,「雖然詳細職業別不清楚,但是一個豪宅家裡的配置大概都是這幾個吧?」

「他們與死者相約在這見面,而且還是例行的,只不過後來應該中斷了三年才對。」

冰鷹北斗適時的補充:「因為死者被捕入獄。」

「沒錯,還有最關鍵的問題……」

這種時刻實在令人上癮,在無形間兩人早就互相影響彼此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被對方掌握了全部,而身為搭檔的明星昴流也正被他掌握著——冰鷹北斗清楚話裡這個停頓的意思,於是開口把最終的關鍵點指出:「最關鍵的是,遺產的數字令人匪夷所思。」

兩人相視一笑,幾秒後明星昴流把咖啡放回了飲料座。

「我有個好提議,王子殿下你演技不錯吧?」

「你這傢伙講話一定要這樣嗎?哪裡知道的?」

「猜的,那些不認識你的女警都說你多像白馬王子,哇……他們竟然不曉得你發飆起來的樣子有多恐怖。」收到了一記眼刀,明星昴流立刻改口,「但我承認!你確實像白馬王子那樣好看……不,你好看多了!甚至還要會打架。」

「一想到你的真面目竟然只有我一人見過,真是可……反對暴唔唔唔——!」

冰鷹北斗鬆開了手,「跟明星你真是合不來。」

「彼此彼此,所以呢?接受提議嗎?」

「就按你說得做。」

明星昴流再次回到洋館時發現大廳的燈被全數打開,奇怪的是沒有任何人在這,但交誼廳裡的門是虛掩著的,甚至傳來了驚呼聲。

「他死了?他竟然死了!這——」

他推開門,所有人在這之後自動噤聲,那些視線只就如同他下午來到此地時一樣,只不過現在多了些驚慌。

「怎麼都聚在這裡?誰死了?」

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徑直擠入人群中,從那份晚報上看見了杉田大河的死亡報導,他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揚了一點,隨即退開。

「啊啊、我還在想該在什麼時機開口,沒想到你們已經知道了。」

「明星先生這又是……?」

「七年前宮本董事長驟然離世,留下了一筆巨額遺產,能繼承這些的僅不過是其子女及其子孫兩位血親,而後者礙於年紀甚至可能拿不到遺產。」

明星昴流撐在一邊的椅子上,開始了一連串的說明:「令人費解的是,所謂『巨額遺產』不過是一間企業經營權和部分錢財而已……以一個企業家,而且還是知名的企業而言,這怎麼樣都很奇怪吧?」

「那麼那些『遺產』,究竟去了哪裡了呢?」

兩位女性的臉色白了許多,甚至不願意與他對視。

「宮本董事長年事已高,像這樣的掌權者不會不明白自己處在什麼境地,比起理念不合而分居的子女,長久居住在一起的孫女更得到了青睞,但他也明白『順序』帶來的不公平會使心愛的孫女無法順利得到大筆遺產。」

較為年長的男性對他這番話起了反應,忍不住地點頭。

「根據法律判定,遺產的分配會先以其子女優先,才會再是下一階層的子孫進行部分分配。為了將遺產能最大限度的保留給孫女,宮本董事長不得不鋌而走險。」

「論對錢的理解,還是得由專業的來吧?經營著大企業的宮本董事長委託了一直以來負責照看自家公司的……理財顧問?總之,請了這樣的一個人幫忙將這些錢以非法的形式保留。」

「雖說這種事以遺囑的方式就可以化解大半了,然而宮本董事長毫無預警地發病身亡,死亡時豪宅裡的傭人接連發現了這件事,甚至意外得知了這筆財產……作為管錢的顧問也理所當然的跳出來說話,但事關金錢這如此敏感的話題,還僅只剩下一個知情人士,怎麼樣都信不過去吧?」

他還發現了那個不好相處的會計先生表情變得非常難看。

「可是一碼歸一碼,同住在一屋簷下,大家自然也擔心孫女會拿不到財產,那麼這些錢到底該怎麼辦呢?」

「不曉得是誰提議了將錢藏起來,然而又能藏到哪呢?像宮本董事長這樣知名的企業家,怎麼可能還會有什麼『偷偷藏錢』的機會……這時,山田一河,也就是杉田大河出現了。」

五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他在宮本董事長過世那天也前往了該處,幾人煩惱之際他的到來無疑是個救命稻草……為什麼呢?因為他是建設公司的職員,甚至手上正處理一樁宮本企業的開發案!」

「林謐遊樂園,距離此洋館不過幾百公尺,且因為地租期限的限制,有一區塊會在期滿後需再議……拆遷或是續約,但是這個案子因為董事長的死亡勢必會推遲甚至中止,那麼這裡——」

再一下下,只要再稍微加油添醋,事前準備工作就要完成了。

「便是最好的藏錢處。」

「眾人相約於這個洋館入住,並且經過計劃後將錢埋入附近……啊、這裡有點忍不住想吐槽,開發案若是持續進行那麼這筆錢根本就會被挖出來吧?」

「總而言之,開發案中止了,這筆錢也相當是保住了……就結果來說計劃很順利,然而在約定把錢取出的今天,得知了杉田大河死亡的消息。」

井上先生氣急地質問:「你、你到底是什麼——」

「所以說啊!我是帶著信號、代替杉田那傢伙來的呀!」明星昴流激動了起來,朝著右手邊最近的月見島先生朗聲解釋,「因為私吞公款入獄,他出獄後很可能被仇人加害,為了實現約定才請我代勞跑一趟……就是『你們』吧?計劃這一切的、曾任於宮本先生手下的人員。」

在這沉默的幾分鐘裡似乎有什麼在空氣裡湧動著,訝異與震驚使得每個人的臉色都很蒼白。然後,一道女聲細細地劃破了沉默,撕開了因猜測而編纂出來的、披在真相外頭的那層暗布——

「真的……是這樣嗎?杉田先生真的,請你來告訴我們?」

真相已裸露在外,明星昴流不禁笑了,看上去十分悚然。非常時期就要利用非常手段,冰鷹北斗縱然再不願意但是這種方法屢試不爽啊。有哪個說謊的人會承認自己現在正在說謊?只有用謊言套出謊言,謊言才會不攻自破。

「沒錯,我就是——」

「到此為止了!」

交誼廳的大門被人用力推開,黑髮藍眼的陌生面孔再次將室內眾人本就提著的心吊至最高點。

「在獄中得知此項計劃便起了不軌之心,並且在雙雙獲釋後尾隨並將其殺害——就是你吧!」

那人舉著辨識度極高的金色徽章與名牌,徑直越過眾人,將作勢要逃的明星昴流扯回,氣勢凌人:「明星昴流,我要以涉嫌殺害杉田大河之嫌疑緊急逮捕你!」

「你說什麼?殺害了杉田的……是他?」

「沒錯,所以現在我要將他帶回警局,各位自便。」冰鷹北斗一邊回答,一邊用手銬把明星昴流銬上,然後粗暴地扯著人走出洋館並將其押入車裡。

「鑰匙呢?」

車子開出洋館可視範圍後便在一處隱蔽轉角停下了。

「在你前面的暗櫃裡。」

明星昴流三兩下便把手銬解開並把那小東西連著鑰匙向後座扔去,他伸手就要去拿冰鷹北斗耳上的耳機,但被後者搶先一步遞出了另一邊的。

『他竟然是殺害杉田的兇手!剛才還說得那麼——』

耳機裡傳出男人的聲音,明星昴流向後靠在椅背上,對身邊的人說:「雖然很有效率,但你就不能等我講完再進來嗎?」

「你不覺得在那種時候才更令人感到意外嗎?」

『該停手了吧?這麼做是不對的,就算是——』

「好吧,聽男主角的。但是你的台詞未免也太多漏洞了吧?一口說著嫌疑一口又咬定是我殺的,到底是不是我下得手啦?」

「反正一般人也分不出來差別吧?」

『你們在說什麼?好不容易都等到今天了,我是不會放棄的!』

「東西拿到手了嗎?呃啊……你車上有沒有水,我剛喊那麼大聲快渴死了。」

「今天的預約紀錄被我撕下來了,」冰鷹北斗遞給他一張折起的白色方塊,「沒有,你也演得挺投入的,但是別一邊推理一邊吐槽,你是怕他們看不出來你是刑警嗎?」

『月見島!喂!』

「好了,現在就是該找出錢的位置在哪,三課的人應該也快到這裡了。」

明星昴流拔下耳機,已經沒有什麼值得聽得消息了,他再次向人確認:「除了監聽器,你追蹤器應該沒忘吧?」

「兩台車都裝了,」冰鷹北斗發動車子,順著儀板上的訊號方向前進,「沒想到這麼容易。」

「畢竟都是普通人嘛,連表情都藏不了。」

他們最後和搜查三課的人在被圍起的工程用地邊找到了單獨前往的月見島,以竊盜罪帶回去偵訊。

明星昴流見車窗外被押走的男人,問:「嗯——你應該知道接下來還有事吧?」

「當然,」他聽見冰鷹北斗的笑聲,「畢竟真正的犯人還沒抓到呢。」

「看來你很有自信嘛?怎麼樣,要來對答案嗎?」明星昴流轉過頭,把手靠在車門上撐著腦袋。

但冰鷹北斗並不吃這一套挑釁,他轉動方向盤,把車轉往洋館的方向。

「真是傲慢,你就這麼篤定自己是正確答案?」

「你才別自以為是了,這話的另一個意思不就是你覺得自己是正確答案?」

沉默幾秒,駕駛位上的人道:「明星昴流,來對答案吧。」

「哼哼、不—要—」明星昴流直視前方,吐出了舌頭,「還是說你怕失誤?」

「明明是你先提出來的,真惡趣味。」

「開快點,我想下班了。」

「少囉嗦。」

—★—

兩人再次回到了洋館,這次大家反而都坐在大廳裡,還多了兩位洋館員工。

「明、明星先生……?」

「嗨,又見面了呢,各位。」他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了自己的證件,「非常抱歉,其實我也和這個人一樣是刑警,剛才都是為了調查需要。」

「那麼……現在你是要把我們都帶走嗎?」

「不,我們來這裡還有其他事。」冰鷹北斗代替人回答,「事實的真相可還沒完全被揭露。」

「真相……?」

明星昴流拉過搭檔的手,藉著手腕上的手錶確認時間。

「一開始還沒想到,現在才發覺清水小姐時不時看手機,就是在看時間吧?」

「誒……我……」

「刑事訴訟的追訴期只要過了今晚十二點,那麼在座各位所藏起的那筆遺產便可以不受拘束地自由使用……不過實際上應該是七到十年,所以說——」

「明星。」

「啊啊、好啦,總之現在已成定局,在不久前你們也變向承認了自己就是宮本董事長當年的宅邸內的成員。」

「月見島先生想必就是負責財產規劃的財務人員、清水小姐教導其孫女的美術老師,根本不是一對夫妻。」

「不僅沒有戒指,而有田先生和井上小姐明明是夫妻卻戴著完全不同的戒指,這代表著什麼?我大膽猜測兩位是管家與傭人,那麼『井上先生』和後者也不是什麼姐弟關係,而是負責料理的廚師吧。」

「這……」

「但你們都沒有殺害杉田大河的動機,當然,也不是月見島先生啦。」

「咦?可是——」

「兇手,是您吧?料理長。」

被點名的料理長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回應:「哈啊?明星先生,你在——」

「在預約紀錄上有著明顯兩道不同的筆跡,」冰鷹北斗直接打斷這句反駁,從懷裡拿出了那張紙再將其攤開,「『山田一河』與上方五位的筆跡是不同的,這就證明了當時受理他預約的人就是你。」

「如果我沒猜錯,從七年前開始應該每一年的今天都有這六位客人光顧。」冰鷹北斗朝沙發區的五人走去,「由於時間急迫我也來不及探查,但是紙本紀錄跑不掉,現在去翻應該能證實。」

「明星的推論指出這群人相約在這掩埋『什麼』的計劃,我想那也應該被你發現了……因為紙本紀錄成為確定了你推測的證據。」

明星昴流向前湊近:「採買紅酒的那天,你去了一趟東京吧?在資料間那時我看見發票收據的日期正是遇害的那天。你見到他並發生爭執,情急之下便過失殺了他,最後掩蓋成失足落水的意外。」

「不是的,我沒有見到他!」

「可你曾說過『沒戴眼鏡反而認不出來』,這才是最關鍵的呢。」

「根據調查,杉田大河是在被害前一天才買了眼鏡,不論是在獄中還是在這之前都沒有戴眼鏡的痕跡。」冰鷹北斗順勢把話接了下去,「購買眼鏡的日期是在遇害前一天,也就是說,唯獨戴上眼鏡的那一天你就碰見了他。」
料理長被這兩人的話噎得無從反駁,所有人的表情充滿著不可思議與驚詫,事情的發展竟完全脫離了軌道。

「而、且、啊!」明星昴流轉身拉開距離,最終站定在搭檔身邊,「因為建設案停止開發了嘛,洋館的生意每況愈下,於是你更篤信那裡有著『什麼』,並因此打算去威脅他吧。」

相互靜默幾分鐘,冰鷹北斗下了結論:「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他本來想要拿出手銬的,結果往西裝外套的口袋一摸才想起那唯一的手銬已經被身旁的人丟在轎車後座了。

「我……那都是意外。」

沒辦法只好作罷,轉頭就見明星昴流以略顯尷尬的眼神盯著他,後者身上除了西服褲子的證件以外,上半身的白襯衫根本沒辦法放東西,結果兩人都沒有手銬。

「和我們走一趟吧。」

由於當初聯絡搜查三課時他們報得犯人人數有六人,而有一人已經被先送回去了,洋館外頭仍然還有三課的人員與車輛在待命,最後在明星昴流的拜託下請三課順帶把料理長和女管家帶回去,待隔天再做筆錄調查。

他們一起看著漸遠的轎車影子消失在視線之外。

「你不怕被課長罵嗎?」

「那你會怕嗎?」

面對他的反問,冰鷹北斗只是沉默,但明星昴流還是讀出了意思,道:「既然你不會,那有什麼好怕的。」

「本來就該今晚做筆錄的吧?」

他們把洋館的總電源關閉,順帶將大門關好,再回到了車邊準備離開。明明已經過了幾小時可他的西裝外套還是充滿濕意,穿是不可能再穿了,就和他的皮鞋一樣。下過雨的山上氣溫又更低了些,甚至在放鬆下來後隱約能感受到飢餓感……在熱量流失與不適低溫的雙重攻勢下,明星昴流覺得自己已經快要不行了,他剛才在洋館時也沒來得及喝水。

「要做你自己去。」

「所以才說我和你不合,上車吧。」

「小北才是,總是說著合不來、沒辦法,結果明明都聽得懂嘛。」

明星昴流坐到副駕上,順勢把椅背調整成舒適的角度,半躺了下來。

「所以這完全不是什麼好現象啊。」冰鷹北斗見人如此隨意像把車當自己家的行為不禁皺眉,「說起來,你的外套和鞋子呢?」

「濕了啦,直接不拿了,又不是不能買新的。」明星昴流懶得細說,「誰能想到下午雨會這麼大!」

冰鷹北斗罕見地沒有回應他,按下個按鈕後又開了車門下車,似乎從後車廂拿出什麼,回到駕駛坐之後把東西扔到人身上。

「什麼!?你有這個東西幹麻不早點給我!」

那是一條防寒毯,還是絨毛的。

「看你可憐才給你的。」

冰鷹北斗應道,接著繫好安全帶發動引擎——晚上十點三十五,總算可以離開這座洋館。

「我好餓,去喝一杯怎麼樣?」

「我想下班。」

「現在是下班了啊!你也一定還沒吃晚餐吧?」

「你怎麼知道?又猜?」

「那罐裝咖啡你是拿來墊胃的吧?而且我不覺得你有閒情逸致先吃晚餐才來辦案。去啦,你都開車來了!」

「你也可以現在下車……等等、意思是你沒開車,對吧?」

察覺到搭檔言下之意的明星昴流突然坐了起來,抱著毯子,認真地說:「我警告你,任意棄人於荒野是違法的,還有我死也不會下車的。」

「你又知道我在想什麼了?」

「誰會不曉得搭檔在想什麼?」

冰鷹北斗並沒有立刻接話,只是笑了一下,由衷地認同這些話……他們的工作需要藉由透過不同的線索去拼湊、去將其連結起來進而形成證據,而兩人之間或許已經不能算是合不來了,如今的相處模式不正是他們完全合得來的「證據」嗎?

「那就老樣子,去為你的推理乾杯吧。」他說。

「是為『我們』的推理乾杯!」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