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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ir's Tomorrow 章二
NatalieDADA
这不是克劳德记忆里的模样。

实验室曾经深埋在秘密不会被泄露到世界的地下。它们以前被金属、水管和电线缠绕,散发着潮湿泥土和陈旧血迹的气息,并且为了储存泡在水里的样本而保持冰冷。但是现在,实验室是如此干净,如此洁白,甚至在此时差点闪瞎了克劳德的眼睛。他花了好几秒才放松刚才缩紧的瞳孔,然后看到周围有很多人俯身围在占据了整个房间的铁质桌子前研究。他们穿着白色的实验室外套,并且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躯体被束缚在桌子上。鲜血顺着桌子滴落在了地板。

魔晄灼烧着他的鼻子,让他全身鸡皮疙瘩暴起,让他想起在他的指甲在玻璃前挠抓时崩裂。那种粘稠的绿色液体吞没视线,闭塞听觉,灌满喉咙。这近乎剥离了克劳德的感官。他还记得同样是这群科学家围绕着他,在灯光下烘托成非人的剪影。而他自己的血液则飞溅在他们干净洁白的外套上。但无论在哪里,克劳德都能一眼认出来宝条的驼背。

他的头盖骨承受着沉重的压力,而这和之前脑子裂开般的疼痛、痛苦和绝望如出一辙。但是之前承受一切的不是他,不是人类意义上的克劳德,所以这让他现在依旧被疼痛、痛苦和绝望猛烈撞击着,因为恐惧而失去冷静。

其中一台电脑爆炸地火花四溅,电线和塑料在冒烟。立刻,这些科学家们都转过了身。克劳德害怕他们会看见他,而他现在对引起一切的线索毫无头绪,除了必须逃离的念头在不断盘旋。他背着最初之剑在控制台间摇摆跳跃,在无菌实验室里带起更多的烟尘和混乱。实验室的助手们冲向克劳德知道的那扇通往神罗大厦地下洞穴的门。但宝条还留在房间里,不再奚落克劳德,也不再嘲笑他是无用的试验品,取而代之地是徘徊在实验台前,冲着逃跑的实验助手大喊大叫。

“回来!”宝条尖利地嚷着,“你们怎么敢在脆弱精巧的实验中途就抛弃责任?!”

然而当两个巨大的液体罐子爆裂,魔晄流出并淹没地板,宝条也只得别无选择地一边咒骂一边咆哮着逃离实验室。

实验室不再像以前那样完美无缺。天花板附近浓烟滚滚,地板则变成蓄满魔晄的浅水池。精巧易碎的器材堆在偶尔闪光的玻璃和废金属的碎片堆旁。克劳德站在从水罐掉出的玻璃碎片旁,胸脯激荡起伏,握紧剑柄,想知道这一切是否是对他的惩罚。

桌子上的动静引起了他的注意力。克劳德没有察觉到魔晄浸透他的鞋子,并逐步侵蚀皮肤,但或许这只是因为他的身体里输送的魔晄比血液更多。他谨慎地寸步挪动着靠近,然后低下头。

......萨菲罗斯。

但这不可能是他,即使有着银色的头发和轻微非人的面部特征。因为这只是一个小小且没有发育完的儿童肌体。男孩的身体像是接受奇怪的针灸疗法般被长针们刺穿,同时重点分布在关节和主要肌肉群附近。这让克劳德一下子就意识到这是一个神经反应测试。男孩的嘴里插着一根呼吸导管,并且数秒过后他才意识到对方正用细长的眼睛盯着他。对方眼里交织在一起的厌恶、恐惧和怜悯让克劳德的胃也打了个死结。

“萨菲罗斯,”他大声的嘟囔着,忍俊不禁。比思维运转的更快,他伸出沾满灰尘和血迹的黑乎乎的赤手,小心翼翼但快速地拔掉了针,并扔到了一边去。这是因为他太清楚皮肤下的细细的血管是如何流淌,(所以才能飞快操作)。当他轻轻地把呼吸导管引出来时,男孩开始剧烈地咳嗽。

克劳德本可以解开这些束缚,但是他踌躇了。

在男孩可以再次顺利地呼吸之后,他抬头,奇怪又茫然地看着克劳德。

“你是天使么?”

男孩哑着嗓子问道。

“什么?”

男孩盯着他,耐心地等待着回复。克劳德又想笑了,(事实上他也一直没停),靠在金属台子边,一手握住桌沿,一手撑在最初之剑的刀柄上。

“你为什么这样想?”

他轻轻地问道。

“你让我不再疼痛,”男孩(这不可能是萨菲罗斯,虽然直到现在除了年龄以外都实际上完全一样)用不言而喻的口气说着,“并且你还有翅膀。”

片翼的黑羽曾从萨菲罗斯的肩胛舒展开来——

“我不是天使。”

克劳德厉声说道。

男孩显然一点都不相信他,但逐渐靠近的争执声打断了他未尽的话。

“——这样实验的许可!他或许是与众不同的,但他也仍旧是个孩子——”

“萨菲罗斯不是孩子,”宝条听起来十分暴躁,“我们的职责就是要周密地记录他的成长——”

“但这不应该以牺牲他的人生为代价!”

当科学家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时,克劳德伸手紧紧地攥住了最初之剑,期待带来的细小震颤传遍了全身。当门一开,然后他们发现了他时,他就可以杀掉宝条和任何与他争论的人,然后扛起孩子就跑——

但是当门打开之后,科学家们却像是根本看不见他。

“萨菲罗斯,我的男孩。”与宝条争执的男人呼唤着,“你还好么?”

“还好,加斯特博士。”

身边的男孩冷静地回复。他的视线却根本没有从克劳德身上移开,仅仅是在被念到名字时抽搐了下身体。加斯特博士看起来三十多岁,套着和其他科学家一样的实验室外袍,但是眼镜后的眼神却更加温和。宝条站在盖斯特博士的肩膀后面一点,绞着双手,极度愤怒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实验室助手们则在老板背后紧张地转来转去。

“一找到合适的器材,我们就立刻离开这里。”加斯特看着溢出的魔晄,更加温和地补充道,“萨菲罗斯,孩子,你确定你一切都还好么?还有......你是怎么拔掉呼吸导管的?”

“我很好,加斯特博士。”萨菲罗斯沉闷地重复着。克劳德的注意力从科学家们移到到了男孩身上,审视着他,然后再萨菲罗斯继续说话时动了一下,“天使帮助了我。”

宝条嘀咕着视觉幻想和魔晄中毒,但加斯特只是微笑着,“那她是什么样子?”

“他不是女孩子,浑身浸满鲜血。”停顿了一下,“他看起来非常悲伤。”

克劳德忍不住退了几步。奇怪的感觉开始在他的胸口涌现,就像是在房间里苏醒过来时的疼痛一样。这让他搞不明白眼前的一切是因果报应、国际玩笑,还是长久之后迟来的精神错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回到了实验室,为什么科学家们看不见站在损毁房间中间的自己,为什么萨菲罗斯变得过分年轻并且还一直盯着自己——

我迷失了,他失控地想着,甚至想要大笑。

一位陌生的塔克斯出现在了站在门口的加斯特旁,并且宝条也用经过特殊处理的木炭吸收完了溢出的魔晄。这三人间的谈话传进克劳德耳朵时就只是模糊的嗡鸣。

“你要去哪里?”

萨菲罗斯心平气和地问道,同时为了视线跟上克劳德的后退而微微侧过脸。

“离开。”

克劳德喘着气地说着,同时紧紧握住最初之剑,准备冲出去。墙壁看起来离他越来越近。同时魔晄的的臭味让他头昏眼花。

离开。

......

他仰面躺在洁白的海洋之中。不是实验室那种冷酷的惨白,而是某种似曾相识的更柔软,更温暖的白。

爱丽丝?

然而回应他的并不是爱丽丝的声音,而是一个更宏大,更深沉,绝对令人生畏的存在。克劳德顿时觉得自己在压倒性的威压下显得十分渺小,并且也意识到就是它让自己在星球灭亡时保持自我完整。

目的是,重生。

它不再像以前那样尖叫,却还是一样有力地对他重复说道。

但是星球已经灭亡了,克莱德从未启的唇缝中低声挤出回答。我看见了,它......

决心。生存的意志。

克劳德记起布根哈根的3D陈列室和老人对星球的描述。星球是如何在在表层微小生物跨越数年的经历中发展,来形成一个有着自主意识个体。而为了确保星球自身的存活,它又将如何牺牲掉这些小生命。

这就是为什么每个生命过去都走向了死亡,他麻木地想着,为什么每个生命都脆弱地无法抵挡灾祸。

星球根本就无法感同身受。与它自己的明亮且稳定的光辉相比,微小生命的闪烁光点犹如萤火及日。如果星球灭亡了,那么任何生命也将一同消亡。它需要个体的牺牲去拯救大局。它需要这条额外的生命,需要最后一次力量爆发,需要终极行动去拯救它自己。

什么?

重生。

循环,万事万物始而复终,终而复始。

这就是生存的意志。

没有了爱丽丝的翻译,克劳德对星球向他快速传送的图景感到眩晕。人类只在星球表面奔流过的灵魂中占据少量的部分,所以它模糊地意识到,应该把地质时代浓缩成克劳德能理解的样子。他能够感觉到自己开始不堪重负,要被古老又伟大的东西压垮。最外层的自我边界开始在现在混乱的生命之流中逐渐迷失。

清洗,然后去腐生肌。

星球好像触及到了他的灵魂深处,然后拨乱心弦,弹奏出不和谐的声音。这种比宝条和萨菲罗斯曾经对他造成的,至少在灵魂层面上还要剧烈的疼痛让他尖叫。他疯狂地翻滚着,=试图在被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流冲刷前逃走。星球正在把什么东西从他身上切割下来,无情且高效地搜寻着他的本质。

停下,克劳德想哭,但他破碎的脑子却已经无法理解这个单词。

灾祸。毒药。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是星球传递给他的过于宏大的思维已经超出了克劳德可以理解的范围。撕裂又重组,物理上的死亡(的痛苦)根本无法与之相比。星星一个接一个地闪烁,在看到已经发生的事情和根本就没发生过的事情之后,他感到非常不安。

只要让一切停下来,让一切结束就好。除此以外我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想尝试,只要让我离开就好。

......

萨菲罗斯的房间很小,有着床,书桌,小书架。不过除此以外别无他物。墙壁被刷成白色,安保摄像头设在天花板的角落里,而地板用的是普通的深色木头。房间里唯一的使用痕迹就是书架上整整齐齐放着的书,而男孩现在就靠着床头,膝盖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

这本书与以往收到的完全不一样。加斯特博士突发奇想,在某个时候送了一本写着神把自己吊在树上的故事书给萨菲罗斯。

这是当地的传说故事,科学家笑着对他说。在死亡之后,上帝还依旧在原地停留数日,然后莫名其妙地带着全新且神圣的知识复活。

萨菲罗斯无法理解这样个故事有什么意义,同时也看不到任何的实用价值。而宝条送给他的那些讲述热力学和军事战略的书籍则相反。但无论如何萨菲罗斯还是读着这本书,只有翻页时摩擦干燥纸张的声音偶尔在房间里回荡。

一会儿,后颈被第六感刺激地一痛,这让他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萨菲罗斯猛地抬头,几缕齐肩的长发滑落到眼前。他惊讶地眨了眨眼睛,天使正坐在书桌旁的地板上,双臂交叉地放在半抬的膝盖上。两翼半透明翅膀的影子从他弓起的肩膀后优雅地拱起。

“你好,”

萨菲罗斯礼貌地说。在与别人交往时,他曾被教导这是一种合适的问候。

天使缓慢地越过钉子式的金色刘海向下看。但即使他的眼睛看起来和萨菲罗斯的一样闪亮,却又像记忆中宝条的实验动物一样似乎失去了些什么东西。

“你是真的么?”

说话的声音低沉、男性化且刺耳,一点都不想萨菲罗斯在听过加斯特博士描述后想象出来的天使声音。但是翅膀确确实实的存在,并且当宝条教授没完没了地在他身上做实验时天使曾带走了他的疼痛。所以或许声音的偏差只是一个意外。然后他想了想天使刚刚说的话,并考虑是否应该让对方解释什么是他所说的“真的”。萨菲罗斯决定决定使用最简单的回答,然后等前后语境相关的问题到来时再处理。

“是的。”

天使继续盯着他,直到最后才点了点头,然后比呼吸还微弱地喃喃道,

“好的。这......这很好。”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萨菲罗斯忘记在膝盖上摊开的书籍,反而对这位超自然的访客更感兴趣。或许最近的魔晄浸泡带来了超出预料的幻觉副作用。就像宝条之前认为的那样?

如果是加斯特,他又会怎么做呢?微弱的声音呢喃到,然后萨菲罗斯开始思索。冒一次险去相信。

合上书本并把它放到床罩上,萨菲罗斯冷静地走到那个瘫坐的天使旁边,然后坐在他前方一臂之遥的地板上。

“你是真的么?”

轮到萨菲罗斯发问了,他是真的十分好奇。

那双奇怪的眼睛似乎无法很好地聚焦在他的身上,就像是克莱德在透过萨菲罗斯看什么人一样。天使嘴巴张开又合上,如此反复两次之后,才出声,

“我不知道。”

最后他轻声低语。

萨菲罗斯微微皱起了眉。显然,这不是正确的谈话进行方向。他绞尽脑汁地回忆着过去加斯特教给他的几节社交礼仪课。

“你叫什么名字?”

这看起来像是一个安全的开始。

“......克劳德。”

克劳德。萨菲罗斯点了点头,不假思索地说,“这是个很棒的天使名字。”

但其实萨菲罗斯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好名字,他甚至都不曾给金鱼取过名。但是他认为加斯特或许会觉得很棒。此刻天使克劳德正用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不过萨菲罗斯已经习惯了周围人都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天使平时做什么?”萨菲罗斯继续问,下意识地歪了歪头。

“我不知道,”天使低语道。

“你似乎知道的东西并不多。”萨菲罗斯指出。

克劳德弯起膝盖缩回胸膛,然后将脸埋在前臂之中,试图将自己藏起来。而萨菲罗斯则心不在焉地揪着自己普通的衬衫和裤子,盯着对方缩成一团的身体,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翅膀垂落地如此之低,这暗示着对方感觉很不好。所以他再次使用那种惯用的诡计去度过这个超出预料的难关。如果是加斯特,他会怎么办呢?

灵光一闪后,萨菲罗斯站起身来,从床上抓起那本薄薄的书,然后又回到地板上坐下来。天使一动不动。萨菲罗斯一边暗自祈祷自己做的是对的,一边翻开书找到一些图画。

“奥丁是众神之主,”萨菲罗斯大声地念到。在能走路后不久,他就学会了如何阅读,然后加斯特鼓励他一直练习,直到他能不打磕绊地完全念完。他磕绊了几次,但是依旧坚定地继续读下去,“因为他是众神的主,所以决定去从九个不同的世界尽可能地学习一切。”

克劳德没有任何反应,但是萨菲罗斯不会被此打倒。

“他把自己吊在伊格德拉斯的最低的树枝上整整九天。饥饿折磨着他的身体,干渴烤焦了他的喉咙,当他的身体……死于一场致命的死亡时,他把他的灵魂送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感觉道天使的眼睛聚焦在自己身上,但是依旧没有停止朗诵。当他终于读完最后一页,然后抬起头时,天使已经消失了。地板上空无一物的景象让他心烦意乱,甚至严重地超出了塞菲罗斯的意料之外。

.....

再一次,克劳德漂浮在无边无际的生命之流海平线上。他甚至懒得挣扎了。星球从克劳德身体每一寸纤维中穿过,再毅然决然地追着杰诺瓦有毒的痕迹呼啸而去,直到粗鲁地剥离它们。虽然痛苦贯穿全程,但只要他不抵抗,那伤疼就不会加剧。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不是克劳德第一次质问星球,但对方的回答却一如既往。

不惜一切代价,生存的决心坚如磐石。

这就是为什么你保住了生命之流,但除此以外的所有生命却随之死亡。环境不可逆的快速变化,让成千上万的人因为无法理解的灾祸而失去生命。自从他亲眼目睹这个星球最后一次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喘气后,笼罩在他心头的恐慌和忧伤就变成了一种沉闷的空虚,一种让他悬空在模模糊糊的冷淡之中。

生命没有死亡,星球反驳他,它们重生了。这一切都只是循环。

你用那些死亡去做了什么?只为了去启动重新开始么?或许这里不是死人归途的冥界,而是由精神创伤缔造的地狱。

重生,星球重复说道。

克劳德开始讨厌这个单词了。

修正过去的错误。

跨越时空的因果轮回。

你把我送回......送回到过去。当星球不再反驳后,克劳德突兀地大笑,剧烈且苦涩地持续不断大笑。你就是想让我重来一遍。

星球没有否定。

既然你的力量如此强大,那你他马的为什么不能阻止杰诺瓦。

耗费很长一段时间,星球才挣扎地找到了一种人类概念化事物的思路去解释。即使这让它因此陷入混乱打结的思绪之中,但依旧可以凭借着自身的厚重的积淀轻易地压碎克劳德。

我们是共生的伙伴,而不是奴隶。

在积累回忆和经验的过程中逐渐成长,而非在收获果实时一步登天。

自由意志。

跨越时空的因果轮回。

“我做不到。”

力量,决心,冷酷无情。

“我完成了所有该做的事情。但这一切都没有让我变强。”

绝不动摇的生存意志。

“每只动物都会为了生存而战!”

克劳德咆哮道,拒绝去相信自己有任何特别之处。他是两个惊才绝艳之人的失败复制品,而且甚至无法兑现对所爱之人的承诺。他不是英雄,更不像扎克斯那样紧握巨剑战至极限,直面死亡依旧无畏地放肆大笑。

火焰。

闪光的新锻钢。

地球命脉的魔晄。

“什么?”

我的武器。

“我不知道,”他对星球的话大吃一惊,而当察觉到自己人格强硬粗糙的外表边缘被剧烈地撕裂后,不假思索地就去伸手抓住萦绕在脑海背后熟悉的黑暗,然后把自己一拉——

——感触冰冷的硬木垫在他的双手和膝盖下,听到不存在的呼吸在耳边大声喘出气声。最初之剑以近乎让人无法承受的重量压在他的背上。克劳德缓缓地放下胳膊,然后压住自己的脚后跟坐下,将前额贴在冰凉的地板上,希望这能稳住心脏的怦怦狂跳,平息手指的簌簌震颤。

一听到左边的某个地方传来一阵轻柔的声音,克劳德就立马握住了最初之剑的剑柄,蹲伏着且蜷缩起身子。相反,声音的发出者萨菲罗斯却依旧平稳地沉浸在梦乡之中。这让克劳德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他站起身来,久久地凝视着对方。

世界的毁灭者,萨菲罗斯,此刻看起来就只是一个比丹泽尔稍微高一点点的孩子。

克劳德从背后卸下最初之剑放在墙边,然后小心翼翼地挨着床沿坐下,微微皱眉看着自己的躯体竟奇怪地没有在平整的羊毛毯子上留下压痕。而萨菲罗斯皱了皱小巧却尖挺的鼻头后,依旧一动不动地睡着。

一切本可以十分简单。只要对着萨菲罗斯后脑勺又快又狠地戳上一记利剑,尼布尔海姆将永远不会被烧毁,陨石将永远不会坠落,并且杰诺瓦也将永远无法用精神攻击的利爪洞穿身强体壮战士的脆弱内心。于是克劳德就可以逐渐消融在生命之流中,就好像杰诺瓦最强大的两个孩子从未在世上存在过一样。

睡梦中,萨菲罗斯突然发出微小但刺耳的声音,淡色的眉毛也随之紧皱。经过玛琳和丹泽尔的训练,克劳德此刻无需思索就立马轻轻拨开散落在男孩脸上的长发,磨出老茧的手指抚平眉间的褶皱。意识回笼之后,克劳德的心底一冷。

我到底在做什么?

魔晄已经在幼小的躯体里活跃起来了,震麻了克劳德幽灵般却还贴在对方眉间的手指。他能听到平时萦绕心头的窃窃私语中的其中一种蓦然变得清晰。即使杰诺瓦总裹挟着被污染的黑暗在耳旁低语他自己的名字,克劳德依旧更熟悉萨菲罗斯的声音。这个想法让他吓了一大跳,但这并不是让他心底一冷的原因。

即使他杀死杰诺瓦,杀死萨菲罗斯,也不过仅能推迟最终不可避免的灾难。神罗现在依旧有他的反应堆,加工厂,和特种兵。

“如果重返过去,你会杀死萨菲罗斯么?在你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但他那时却什么都没有做?”蒂法曾经问过,当时他回答,“我不知道。”

萨菲罗斯无意识地将自己的脸颊往克劳德还悬浮在前额的手里蹭。然后克劳德就像是被烫伤一样猛然抽回手,起身在房间里不安地踱来踱去。昏暗的灯光下,书桌上整整齐齐地堆着写满他看不懂数学方程式的纸张,而书架上的书则看起来更像是科学家才会研究的内容。即使在萨菲罗斯才读完的那本薄薄故事书旁还夹着一篇高等物理学论文,这也已经是这个房间里唯一有着儿童气息的痕迹了。

克劳德扭头,越过自己的肩膀瞥了一眼仍旧熟睡的孩子。昏暗台灯照耀下,最初之剑的影子在床上越拉越长。

......

承受被星球利用的痛苦对克劳德来说并不容易。最糟糕的是,生命之流穿过他的身体,筛查他的本质,剥离掉杰诺瓦留在他体内的逐渐枯萎的部分,同时再调整一些零碎的细节。这一度让克劳德迷失在星球的浩瀚之中,短暂地忘记了如何发声,忘记了自己是谁。

萨菲罗斯看起来对克劳德飘忽不定的陪伴处之泰然。他经常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完成宝条或加斯特布置的任务,或者挥舞着只有正宗一半长度的剑在克劳德透明的躯体里穿梭。而克劳德只不发一言地看着,专注于让自己保持清醒。

“当天使是什么感觉?”

房间里的安静被出乎意料地打破了,坐在角落里的克劳德颤抖了一下,

“你问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

“不然我还能怎么了解你?”萨菲罗斯的声音透着对他的迟钝和愚蠢不可置信。

说得好,但是克劳德依旧无法给出真正的答案。

“和人类一样,”

他思索了一下才回答。毕竟平心而论,他不觉得自己像个天使,即使他也从未看起来像人。

“为什么这么说?”

“天使和人类一样会痛。”

萨菲罗斯心无旁骛地向前倾着身子,手指在座椅下方蜷曲地捏着,“可是你曾带走了我的疼痛。你也曾感受过伤痛么?”

克劳德的胃像被人一把攥紧般绞痛,

“......是的。”

“这就是你看起来十分悲伤的原因?”

他不再回答了。长久沉默的僵持后,萨菲罗斯妥协地回到桌前继续工作了。

克劳德此刻注意到了新的细节:

萨菲罗斯习惯性咬着钢笔的尾端,然后在被克劳德抓住后反而冲他做个鬼脸;不安或是烦恼的时候,他会强迫症发作般地硬是掰直手边的东西;他明明十分厌恶蔬菜,却又为了逃避宝条的训诫而不得不被迫塞进嘴里。这......这很羞耻。

但更怕的是,有天晚上,萨菲罗斯转过来椅子问他,

“什么是性/爱?”

一直以来被萦绕在两人身边的杂音搅得心烦意乱的克劳德,此刻也受惊地从床上滑下来。他第一反应就是要冲出房门,然后让蒂法去回答,

“什么?”

“性/爱。”萨菲罗斯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双手平房在弯起的膝盖上,“什么是性/爱?”

“萨菲罗斯,”克劳德缓慢地说道,“你从哪里听到这个词的?”

这是因为实验室里近乎不会有女性助手,并且克劳德还能回忆起关于常规警卫现状的模糊碎片。

萨菲罗斯皱起了额,“我无意间听到有几个助手在谈论这个。他们在讨论我基因组合的表现型,还有——”

在男孩还没有说完话之前,克劳德就动了。他在萨菲罗斯身前跪下,半透明的双手搭在对方瘦骨嶙峋的肩上。立刻,他身体里的生命之流就迫不及待地涌过去想要触碰到萨菲罗斯体内的魔晄,这让他很难不被分散注意力。

“我要你听我说,”他凝视着对方,平静地说,“如果有人试图让你去做一些你觉得不对劲的事,那就不要做。你听清楚了么?我针对的不是拳击或是日常训练。性/爱应该是成年人间一同享受的事情。这不是你现在需要明白的事情,好么?”

犹豫了片刻之后,萨菲罗斯还是点了点头,但克劳德却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对方的肩膀。

“答应我,”他缓慢地讲,“只要你不去追寻性/爱,那我解释给你听。我了解你,也了解你的好奇心。但直到你长大成人之前,它都只会带给你伤害。答应我。”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男孩平静地答应了,“助手们似乎并不觉得它有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因为性/爱是非常亲密的事情。”克劳德试图解释,“即使你不爱对方,性/爱也会让他们看到你的弱点。这可以用来做好事,但也有可能做坏事。”而如果有人试图看向不该看的地方......“只需要你答应我,萨菲罗斯。如果你有任何疑问,问我,好么?”

或许是因为灾难时人们正退化着沦为卑鄙且充满兽性的东西,这让他习惯对孤儿保护地非常好。又或许是因为如果能够保持住萨菲罗斯不受伤害,那他之后就不会崩溃。但无论是因为哪个原因,当萨菲罗斯最后轻轻地靠过来,然后抓住手腕时,他长舒一口气。

“我答应。”

直到萨菲罗斯轻轻地抓住他的手腕时,克劳德这才突然感到尴尬。他剧烈地点了点头,赶紧站起来。

“是性/爱让你十分悲伤么?”

克劳德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

但是克劳德不可能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不可能以现在这种形态。星球正在......正在给他塑性,并且时间在生命之流内外的流动并不遵循一样的规则,甚至也没有一样办法去观测有着数十亿年龄的实体。但是克劳德没过多久就意识到,在他脑海里一直萦绕的萨菲罗斯的低语正在消失。与此同时,一股黑暗且有有毒的能量正在对方身体里滋生。

停下!他冲生命之流喊叫。如果你就这样切断我和他的联系,那么就没有人能阻止杰诺瓦摧毁他了!

但是,星球想要处理的是眼前的危机,而不是未来模糊不清的威胁。它无法理解凡人灵魂中的微妙之处,只知道一定要加强自己的武器,然后打败灾祸和灾祸的儿子。

他和我一样不再是她的儿子了!

细胞。胚胎。基因遗传。

我也有她的细胞,可恶!克劳德咆哮道,这并不能让她成为我们的母亲。这不是造成他在面对杰诺瓦时无力抵抗的原因。

基因遗传。动物本能。星球十分了解动物的本能。

你错了!让我告诉你——

星球不会被此恐吓。短暂地笼罩在永恒不朽且令其人痛苦的绿色之中后,克劳德试图抓住了第六感,然后把自己一把拉到了神罗大厦地下悲惨的真实世界中的实验室迷宫。他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巨大的玻璃房间里里。球形的玻璃房里底部的金属地板上布满了排水洞。这让他抑制不住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

魔晄浸泡?什么——

萨菲罗斯在尖叫。他赤身裸体地趴在房间地板上,背脊奋力地弓起到近乎要断裂。这让克劳德惊惧得近乎心胆碎裂。魔晄溶进空气之中,在内里厚重又浓密地四处弥漫,淹没了男孩的口鼻。他眼睛被刺激地沁出泪水,湿漉漉地被如酸液般的魔晄从头到脚地寸寸侵蚀皮肤。克劳德离得萨菲罗斯如此之近,近到甚至让他恍惚地觉得回到了自己被关在罐子里,而宝条从外面自鸣得意又傲慢地打量着他的过去——

克劳德哽咽着屈膝跪下,把这个打着滚挣扎的男孩拉到膝上,揽到胸前,阻止他在挣扎地抽打时弄伤自己。他不假思索地从胸腔震荡出嗡鸣。在此刻,即使是无意义的嗡鸣也可以像语言一样有用,让萨菲罗斯的神智可以在这个透明的玻璃房间内扎根,而不是迷失在脑海里生命之流盘旋缭绕的杂音之中。

如此浓郁富集的魔晄,放大了周围十英里生命之流中每个生命的轻声低语。而此时克劳德的嗡鸣从中脱颖而出,高歌着战胜死亡。萨菲罗斯僵直着,翻着白眼的眼睑震颤着。克劳德环抱住他,竭尽可能地让他们之间的链接更加稳固,将唇贴在对方散落着银发的鬓角。

回来,萨菲罗斯。你答应过我。他在生命之流中逆流而上,希望让自己的声音越过杰诺瓦的,同时也在嘴里一起地喊出声。你答应过,遇到任何问题都会来找我的。

虽然萨菲罗斯早熟地不像其他孩子,但他依旧还很年轻,依旧很孤独,依旧会像其他人一样迷失。克劳德看到魔晄和杰诺瓦的细胞在一同侵蚀着宿主的躯体和精神,然后杰诺瓦再将它们扭曲成某种强大而阴险的东西。

你答应过我,萨菲罗斯,克劳德抽噎着。她在骗你。加斯特上周讲过嘲鸫就是通过模仿叫声来引诱和杀死对手。萨菲罗斯!

男孩的精神在她的怀抱里像纸一样纤薄脆弱,而杰诺瓦母亲般的呼喊让他不知所措,而父亲则推他出来经历这些痛苦。他潮湿冰冷的皮肤紧贴着克劳德的胳膊和唇。

.....天使?

克劳德再也抑制不住地更紧地抱住萨菲罗斯,无论是从肉体还是精神。

我找到妈妈了,她——

她不是你的母亲,萨菲罗斯。克劳德恨恨地说,她不是!你的母亲美丽、善良又温柔。

萨菲罗斯紧绷的背脊终于一寸寸地放松了,直到他可以在克劳德的膝盖上缩成一个球。刘海湿漉漉地紧贴在汗津津的前额上,他微微颤抖着,小小的手紧紧拽住在克劳德胸前穿过的剑带。他们一直这样呆着,直到房间里的魔晄消散到实验室助手们可以进来,同时视线滑过克劳德的形体。助手们面无表情地把萨菲罗斯抬到轮床上,然后在宝条失望的眼神和加斯特羞愧的目光下推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

被弥漫着整个房间的魔晄加强之后,克劳德紧随其后。不再被萨菲罗斯的痛苦和恐惧侵扰之后,克劳德任由自己安静地沸腾,却没有注意到走廊里头顶的灯光在毫无缘由却危险地明明灭灭。

宝条正在再一次自取灭亡。但是这次,一定会像他曾对实验体做过的那样痛苦而缓慢。克劳德很确信,文森特一定不会介意也用他的爪子掺上一手,可以这么说——

他差点被自己没有形态的脚绊倒。文森特。文森特就在这附近的某个地下山洞里。他依稀记得曾很艰难地破开门锁,然后和塔克斯们一起冲了进去。

其中一名实验室助手正站在萨菲罗斯的房间外面输入密码。深陷在愤怒的迷雾中,克劳德还是捕捉到了一些谈话片段,

——精神失常,

——宝条在想什么,他难道真的要杀死这个孩子?

然后他们把依旧一丝不挂的萨菲罗斯搬到床上后就离开了。在门快要关上时,其中一名助理向他投向了没有那么理性(带着些人性)的目光。然后,克劳德把最初之剑放到床头的墙边,挨着这个男孩坐下。

“你必须活下去,萨菲罗斯。”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克劳德盯着对方的侧影轻声低语,“你是能够改变这个世界的人。如果你现在就放弃了,我......我不确定我会不会也放弃。”

萨菲罗斯依旧没有反应,消瘦的胸膛随着微弱的呼吸而上下起伏。

“如果你这么轻易就放弃了,扎克斯会很失望的。你不会想要让他失望,对吧。那样他就会像被踢倒的小狗一样,可怜的表情让你感觉比实际上还要糟糕。”他伸手抚平萨菲罗斯眉间的褶皱。

“我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他的声音低下去,几乎和呼气一样微弱,“你会试图在复仇中摧毁这个世界。你总说这是为了杰诺瓦,但我想这或许也是为了你自己。你抛下我和扎克斯在宝条手里沉沦腐烂,你从背后捅了爱丽丝一刀。你会召唤陨石,而因为我无法阻止你,成千上万的人死了。再接着,我就要杀你三次,而每过一次你都会变得更加空洞,更加接近杰诺瓦期待的模样。”

“我十分悲伤,那是因为我看到了世界末日。”他的嘴角短暂地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就平复下来。他俯身下来,贴近萨菲罗斯的耳朵低语,“但一切可以不必变成这样。如果你睁开眼看看周围,就会发现你不是怪物,除非你认为扎克斯和我也是。”撇开克劳德的性格不谈,他无法想象有任何人会觉得扎克斯不是人类,不是英雄。

“为什么你现在不能让疼痛停止?”

克劳德被细若游丝的声音惊动了。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只好舔了舔干裂的唇,再次试图开口,

“对不起。”

萨菲罗斯非常缓慢地转着头,直到他能顺着因疼痛而模糊的视线看到克劳德。

“你曾经真的杀了我?”

“是的。”克劳德低声回答道。

萨菲罗斯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绽开一个罕见而微小的笑。

“那这样也好。”

他温和地决定了。

猛然睁大眼睛,克劳德感觉心都要碎了。他绝望地紧紧搂住男孩,而所有的愧疚和愤怒都卷土重回了。

......

加斯特越来越恐惧地看着常规的魔晄浸泡实验出现问题。

一开始进行地很好。加斯特一次又一次地检查着应当输送进实验室里的魔晄剂量,然后示意助手们把萨菲罗斯带进玻璃房里。在他仔细的注视下,助手们温柔地对待他。萨菲罗斯一个人镇定自若地,甚至有些厌烦地站在房间中间,看着魔晄一点点灌进来。

之后,他激烈地抽搐着,就像是突然被点到名字后旋转着想要抓住什么。他弯下腰剧烈地咳嗽着,声音刺穿喇叭。他的身体痉挛扭曲,一头栽倒在安着栏杆的地板上。

“中止!”加斯特大喊,一拳砸向了实验室的释放按钮,“该死的!宝条,这到底怎么回事?”

另一名科学家专注地看着电脑上显示的信息,并没有回答。加斯特的胃翻腾着,指尖飞过控制台,拼命想要关掉浸泡实验的程序。

“宝条,我们必须停止实验,立刻马上。否则他就会疯掉。”

“作为样本,萨菲罗斯完美到不可能表现地如此软弱,”宝条厉声喊道,但是加斯特已经在关掉浸泡实验了。实验室助手们焦急地在门口转来转去,等着魔晄散并且老板打开实验舱门。当浓郁的绿色开始消散,助手们终于冲进场内,然后加斯特屏住呼吸地看着。萨菲罗斯不再抓挠,反而防御性地蜷缩起身子,但这看起来却是一个令人尖叫的坏消息——

现在,他在实验舱内只能看到一个人,但并非萨菲罗斯。一个头发乱蓬蓬且两只宽大的翅膀从背后弯曲向前展开,完全笼住了男孩的人。

这是心理倾向在外部环境的投射,他试图这样在脑内解释。但是一段时间之后,这个身影依旧没有消失,同时一个年幼的声音在他的脑海里的中回荡。

天使帮助了我——

助手们冲进了实验室,而警卫们则在外面徘徊。宝条眼皮耷拉着,从操作台上往下凝视。加斯特根本无法从天使身上移开目光,而被震地麻木的脑海里只剩下伊法露娜会怎么看。

......

宝条十分生气。即使是他效命的那些神罗傻瓜也能显而易见地看出来萨菲罗斯的潜力,而这本应成为男孩成长的转折点。他年轻,精神和肉体上都富有弹性,能在接受实验之后恢复良好。所以,她应该在她的儿子身上显现出一些痕迹。起初,他的计划似乎在加斯特令人不快的严密注视下开始奏效了,然而后来却又出现了问题。

这意味着他不得不允许霍兰德的那两个孩子活下来,起码现在是这样。只要他对萨菲罗斯的完美培养还有疑虑,他就不得不继续忍受G项目标本的存在直到萨菲罗斯像神一样无所不能。或许到那时,霍兰德的创造品还能发挥其他的用途。但现在,他首当其冲还是要处理掉一些不良的外部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