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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看過他們和睦的樣子。」 「沒看過……」 「飛雄平常也不怎麼跟你們閒聊吧?」 「是很少……」 「金田一挺好相處,小國見雖然冷淡,好好問話當然也會回。」及川聳肩:「但就算這樣我也沒看過他們在一起聊什麼。」 鬧彆扭的模式也是夠單一的。 影山站在店前等候。方才及川不得已在他後頭追著走了一段,吼住人說要進店,對於現下依然只能注視後輩的後腦杓這件事失去耐性。 「喂,你這破毛病,去了趟國青怎麼還帶復刻的。」 烏野都是明理人,國青怕是沒有會慣著你的傢伙。咬著的吸管沉到飲料瓶底,及川張口:「想生悶氣就別對我擺臉色,難不成是我惹的你嗎,為什麼要我容忍啊?」 「……對不起。」 「你現在是生氣還是委屈?」 影山木了下:「我沒……」 「我的建議難道是裝飾?是讓你搞清楚攻手主次,沒叫你裝乖。」你裝得出來嗎你,就憑你這態度?將瓶子投進回收桶,及川斜眼望向學弟:「我覺得烏野已經幫你解決了,麻煩你比照處理。」 「我也知道……」 「去跟你的隊員們講。」見影山抓緊背帶、試圖壓抑失望,及川伸手、手指圈住對方腕:「跟我講點別的還不行?」 「你手機在響。」 正在吹頭髮的及川提醒。 做完進浴室的影山把手機跟制服一起丟在洗衣籃,預設鈴。 身披毛巾的影山第一眼還沒找著自己手機,直到制服堆裡傳出第二響:「是宮侑前輩,抱歉,我回一下。」 看來確實是關西稻荷崎的二傳手本人:「是會互傳訊的程度啊。」 「並不是想要到那種程度……」也不知道影山回了什麼,沒幾秒就收起手機:「但是被宮侑前輩說了我是乖寶寶……」 「哈?」 及川沒機會認識宮侑,但這號人物在SNS跟視頻上都很出名,會滿臉嫌惡地對場邊啦啦隊表示「太煩了給我閉嘴」的隊員,放眼全日本著實沒幾個。 飛雄這態度居然是被質疑逼出來的。及川轉眼珠,說不上心頭冒出的感受是攀比心、還是單純覺得荒唐又趣味。 影山望向及川,略意外於對方沒有對此話題乘勝追擊的意思。 「那個。」 「哼嗯。」 「宮前輩知道我有男朋友……」 及川呆了下,吹風機蓋住聲音,他關掉又吼一次:「喂!你怎麼回事!」 對方是這麼難纏的類型嗎?!雖然從比賽風格跟場邊傳聞看都不是什麼善類,但影山透露的程度超過及川的想像。 「因為被問到喜歡的類型……」 影山說是以前中學的前輩,結果宮侑輕飄飄來句「女的還男的啊?」當場就讓沒能答上話的影山露餡。 「宮前輩說他的對象也是男的,所以不用在意。」 「……這是能跟人講的事嗎。」 「可我在跟及川前輩講這件事……」 究竟哪件事更叫人難為情,及川咋舌:「所以你到底被探問到什麼程度。」 「只有問到有沒有對象這……」 「算你好運,再多待幾天國青你大概要把我名字招出去了……算了我看他也不認識我吧。」 影山眨眼。 「不好意思啊,你及川前輩沒出過宮城縣,就算要見也沒機會。」及川哼氣。 「不能說是及川前輩嗎?」 「告訴那種家伙也沒意思。」 「--軟山同學你要睡到什麼時候!你在逃避打掃工作嗎!」 被日向一陣連打連醒的影山張眼發懵,側躺在地數秒後才清醒,窗外天色已黑,日向說的打掃工作大概早被一年級學弟完成,望去只剩緣下力跟谷地仁花還在檢查場地。 「我睡了多久?」 「半小時吧。」 看來是坐下時瞬間失去的意識,影山發出嘆息,彎了彎脖子:「抱歉。」 這可不是什麼正常的王者風範,月島螢深感稀罕地評價:「國王很憂鬱哈?」 「被甩了。」 咦耶--耶耶? 在日向發出連串語助詞前一刻月島把他推出門外,主將緣下望向這頭動靜,山口忠邊陪笑邊抓上東西、迅速拉影山出體育館。 「我不是要探查你的感情生活--但但但、是,女友……?」 什麼時候?哪裡?跟這個影山?他們的排球狂熱二傳手? 「不是女的。」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日向跟山口兩人張大嘴--月島扶眼鏡,覺得一次不夠又扶了一次。 「……為什麼分手?」 「他出國了。」 肩披運動外套的影山將手塞進袖子,在拉練上摸半天,護膝鬆垮垮地掛在腳踝邊,他低頭思考能不能就這麼套著走回去。 --不是吧。 答案瞬間在月島嘴裡成形:「及川嗎。」 日向跟山口再次雙雙夾緊手臂、發出「噫?!」的無聲二重奏。 影山還在低頭看腳,不知想的什麼,月島挖苦的言語一時半刻沒組起來。 「你還是先回家吧?」山口遲疑。 「要不送你去車站?」日向問他。 最終影山蹲下,將踝邊的護膝拆開收好,「你們這也太惡心了。」 「看這反應是完全沒心理準備啊……」 電車上山口遙想高中盃宮城縣預選賽,及川的動態是賽後影山直接向青城人員問得的,根據二傳手面露愕然的狀況看,他對及川徹出國一事毫不知情,但直到六月--或者說到這週之前,影山都並沒有顯得特別異常。 月島翻過博物雜誌頁面,不置可否。 被甩了幾字影山講得直白,但誰也不知道分手時是什麼狀況。畢竟是私事,眾人滿腹疑問,也知道不是他們方便過問的事。 幫忙清除球網上的標記,卻因身高不夠被影山嫌礙事趕去一邊,日向只能拿濕布擦拭低處的網子邊條。 「那個……你們,不是因為遠距又很忙嗎?」 影山把撕下來的邊條揉成一團:「是用簡訊分手的。」 天哪!深淵!最終的死亡!日向想把自己舌頭吞了,但簡訊?大王是會用手機講這種事的人嗎,人好複雜…… 「如果有人這樣對小夏,我就把那傢伙綁起來當瓶子練跳發……」 日向聽到影山的鼻息,這算是最接近二傳手笑的聲音了。 日向開新話題。 「是說,七月的聯合訓練侑哥會來。」 「……從關西?」 炎熱盛夏並未在去年夏末消停,埼玉縣本年度入夏後,高溫記錄便連續刷新,梟谷學園為首的各校教練們商議,決定將聯合訓練全數調整為室內,七月底的長期集訓也從歷年的森然高中改至東京都內的音駒高中。 得知竟有此等盛事的宮侑嚷著要來。 「我這邊我會去問,住宿跟交通我也會想辦法,翔陽幫我問你們指導老師嘛--我能給你們托球耶!」 關西的宮侑可非等閒之輩,幾校接連離開三年級大將跟主力,憑現有條件能找齊國青的二傳手,簡直就是眾人面前的抽獎轉輪車裡頭只放著一個金球。 最終監督跟教練們達成協議,但稻荷崎表示放著二傳手缺席一整週訓練是不可能的,只能給他四天,第四天得回家。 日向揭曉其中一天是宮侑撒潑打滾吵著要的觀光假,連「阿治留下來就能代我舉球啦」這種話都講出來,被宮家長子放話說那請侑先生移藉東京別回來了。 「還有幫侑哥轉告,說讓你別封鎖他,至少讓他來東京這段時間找得到人。」 「我沒封鎖他啊。」 「要不你回他一下?」 進社辦影山找出手機,在line對話記錄裡滑幾秒,直接點開搜索找人。 宮侑的消息到六月初還在更新,沒聲息是因為被靜音了,最後留言是狐狸貼圖三連:問號、流淚、震驚。這人原本算是有事沒事就要傳個幾句話來的類型,只是這陣子影山壓根無心檢視他人的活動。 「宮侑前輩您好,」影山將頭靠上置物櫃,重新調整設定:「這陣子都沒回應很抱歉,我無意之間按了靜音。」 收拾好出門時,手機冒出個狐狸震驚。 「那飛雄同學,集訓時讓我跟你一起住吧。」 這是什麼因為跟所以? 「前輩不是在找住宿嗎?」 「我這不在問呢嗎~!」 「但我是跟排球社一起住音駒安排的地方。」 「大意的你--!東京可不在京都隔壁,」對方發來只狐狸得意貼圖:「教練早就幫我搞定了,跟你們一起,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可能讓我住別的地方。」 在樓梯圍欄前站立片刻,影山嘆氣輸入回覆:「好的。」 「翔陽--」 「侑哥!」 對日向擺動雙手打招呼的宮侑一身輕便:「你怎麼在場外?」 此刻各校對抗練習賽已臻白熱化。眾校成員是老相識,清早見面就開賭盤,要求烏野快人快攻不得同時上場,賭約不幸落敗,此刻日向翔陽正在瘋狂cue影山,讓二傳手出場跟自己交換。 影山的球落點太淺,跳起來本想扣球的田中龍之介大叫不好--錯過擊球時機:「我去!」 「抱歉、沒托好。」影山挪動步伐。 「你怎麼亂發球!」日向高舉不存在的號碼牌吆喝:「累了嗎影山選手!快來!10號換9號!」 「你說誰亂發球!」影山扭頭喝斥。 得知前情的宮侑整個人趴在日向肩上,矮的猛跺腳,高的一直笑,宛如在玩沒束帶的兩人三腳對抗賽。 不禁對這樣的兩人投注片刻視線,影山深呼吸,將注意力擺回場上。 瞬間來了個打亂烏野陣型的球。 「救球!」 「抱歉!」 「影山!」 後場沒接穩,球朝旁邊飛,宮侑想扯日向,日向啟動慢半拍但速度比宮侑快,影山腳速驚人,人在場外心在場內的兩人才反應過來、連忙各自往不同地方閃--幸得腳上那束帶並不存在。 接上球的影山又伸腳跨過朝後摔個大跟頭的日向、回到場前。 「啊!你個傢伙竟然從我身上跨過去!」 這球救得高潮迭起,遺憾對面攔網技高一籌,掙扎爬起的日向抱頭第二次大喊:「救得漂亮!可惡那球明明可以得分--」 影山報以深感無言的視線。 「等一下,為什麼用那個眼神看我,我又不是球,我不要負責你的期待。」 「……白痴啊。」 宮侑大笑著去拎地上日向。 「唉,坊主朋友揮臂揮得我手癢,能換我上場不?」 「這位關西腔朋友!」豎著耳朵的田中怒道:「我本人已經反省過的事情不許再講一次!」 「咋了咋了,誰也沒說你的不是啊。」宮侑直笑。 (幹嘛幹嘛,沒拿自己的能力打好比賽……) 眼前發黑。影山覺得自己要停止呼吸。別說了。 「日本高中第一的二傳,是想見識一下,」月島毫無波瀾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喂,你上場不?」他點名日向。 「哪有人像你這樣公然偷懶的?但謝謝你啊--」日向極不甘願地說。 場上成員們集體嘲笑了一番,影山甩甩頭,他也得下場,視線在觸及宮侑前落向地面。 「……麻煩宮侑前輩了。」 「--啊啊。」 影山不回頭地踏向休息區,宮侑收回視線。 眾人返回音駒宿舍,處理好基本食宿,影山就在空調都還沒涼的房裡倒頭就睡。宮侑興致勃勃跑來,眉頭深鎖的影山已在床裡睡得不省人事,燈火通明的房間跟邊玩游戲邊熱烈聊天的隊友顯然對他毫無影響。 「這傢伙這麼早睡啊?」 「平常也這樣,可能排球就是他的on跟off吧。」 「侑哥,影山之前在國青的時候不這樣嗎?」 「大部分時候都在旁邊聽人說話,那時我還以為他是乖小孩。」 宮侑拿手在後輩面上晃了晃,眾目睽睽之下蓋住影山半邊臉,烏野隊友們嘆為觀止地看著屍體般的二傳手。 意識斷片。 睡眠中止。 身旁鼾聲此起彼落,時間感變成一面缺少記號的牆,張著眼的影山注視壁面,深夜未憩的生物在窗上或是屋舍外面移動,多半是些飛蟲,星星點點。 睡意未能再臨,影山起身離床,確認門鎖的形式不會自動反鎖,便輕輕帶上房門。 宿舍電子鐘在03:23的位置上閃動。 上次這時間起床,還是剛升高一時,為進行組隊練習而抵達凌晨5點的體育館,這時間之前既沒電車也沒公車,影山那陣子只能自家裡徒步去學校,雖然跨數個站牌、景色荒蕪,好在路程平坦,是在令人對步行感到倦怠之前能夠抵達的距離。 獲准進入排球社後,影山就沒怎麼在這個時間醒過。 停在飲料販賣機前片刻,影山不禁將手指埋入髮間,他兩手空空出來,連個能接水的空瓶也沒拿。 「飛雄同學。」 聲音反彈在走道上,異常清晰。 「宮侑前輩。」 「我渴了。」宮侑打完呵欠後眨眼,在褲子口袋裡掏零錢:「好像只夠買一瓶。」他把實際上根本沒數的零錢丟到影山手裡,晃悠悠地去旁邊長凳上跨腿坐了:「我喝冰水。」 「……哦。」 「你渴嗎?」 「還好。」 「行,我喝剩下的給你。」 指使影山進行極短距離服務,宮侑接上水仰頭就灌,影山看前輩不歇息地喝了數秒,水咕咚咕咚地消失,「剩下的」迅速趨近於無這件事,果然並不怎麼讓人驚訝。 等稻荷崎二傳手喝到過癮,瓶裡剩的水目測剩不到100ml。 「哎呀,我是不是應該喝完它。」 「請宮侑前輩隨意。」 「干嘛這樣~」宮侑拖長音:「等白天請你喝別的,飛雄同學喜歡喝什麼?」 「牛奶吧……」 宮侑遞來瓶子,距離有點遠,影山將重心換腳、離對方近了些。 「你確實是又長個頭了啊。」宮侑歪頭:「欸,你跟男友分手了嗎?」 倒水進喉的影山差點把水吐出來,捂嘴死命咽下去才沒被餘水嗆住。 「如果我猜錯了就抱歉啦,實在是你一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雖然這樣說有點不好意思--但飛雄同學好像不是那種,會因為排球打不好或者日常瑣事、而感到煩惱的人哦?大概是跟什麼重要的人談不攏事情。 影山垂下眼睫,瓶身自指尖抽離,宮侑笑嘻嘻地托住那水瓶,把它捏扁,薄薄塑料擰出聲響。 宮侑站起身,影子自臉上褪去,胳膊擦過影山手臂,走進一間放行李的空房,暗燈的光映照,將門縫框為密室的前一刻。 那樣輕而易舉地褪下述說的事物,留在他人身前,足底的陰影令影山不由自主地踩向前。 I 「我本來猜過你是不是下面那個。」 「……前輩需要我當那一方嗎?」 --玩得很開嘛。宮侑輕聲笑道:「無所謂,不如說這樣挺好的。」 藏在布料下的身體比想像的更肉感,影山將宮侑往門板上頂,對方的腰弓出線條,底處藏有深林盡頭的信息,也許是浸在落葉覆蓋的池塘裡,也許是看不到折返痕跡的行蹤,每次朝更裡頭探尋,那裡就變得更加隱密和濡濕。 --想射在裡面嗎? --前輩讓誰來都這樣嗎。 --想我只允許你這麼做? 影山雙眼變狹,汗珠溶進眉尖,劉海散亂地黏在額上。喘息濕熱得足堪舔舐,宮侑湊上臉去,但給予的無關親密。 「但飛雄同學不知道我說的是不是實話,這樣也可以嗎?」 不為人知,才能變成秘密。 甜膩澆覆苦意,留下荊棘的形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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