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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點十分。



看著手中的水晶球,其實她原以為工作會在更偏勞動一些。
雖然他們說在把水晶球給點亮後會感到疲倦,但在實際去做之前她實在沒辦法想像疲倦感究竟會有多重。

對於簡單的工作內容她沒有感到僥倖,反倒是著要更加努力的去滿足所有的要求。只希望……她記憶內的東西夠用了。

閉眼,她把額頭輕輕靠在了那顆晶瑩剔透的球體上頭。



「怎麼了嗎?」

那聲音有些沙啞,但卻能聽出其中的溫柔。坐在電視前的女孩抬頭望向出聲的那人,紮成馬尾的深褐色頭髮隨她動作輕輕的晃動。
女孩的臉上帶有些許鬱悶,那表情看上去像是個哭了太久而累壞了的孩子。沒有明顯的噘嘴或是哭鬧,有的只有一雙盛滿哀傷的藍色眼睛。

「沒有,我沒事。」
小手抹了抹那雙充滿水氣的眼,女孩下意識的認為自己哭了。但在胡亂的反覆搓揉雙眼後她才發現自己的眼睛周遭沒有想像中的濕潤。反倒是因為過度的摩擦而讓她的眼睛感到有些發癢。

「有事情一定要跟爸爸說,知道嗎?」

面對眼前的孩子,他沒辦法做什麼。就只能笑著哄哄她,或是盡可能的去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麼。艾瑞克.艾諾斯做為一位父親不是很成功,尤其是現在這種妻子離世幾日後的時刻,他什麼也做不到。歸根究柢,或許得要怪他活得太久,久的已經忘了普通人類的情緒為何。

能夠做到的只有詢問、安慰。然後再次詢問。
然而他的孩子卻是一忍再忍,把那些事情都吞回肚裡。

「……伊娃?」他看了一眼電視,看見上頭的畫面*後他緩緩的開口。

「嗯?」

「妳想媽媽了對嗎。」

正確的回答就像是鑰匙,打開了眼前孩子的心房。只見她有些茫然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然後開始哭泣。

「嗯……」也是此刻,她終於應聲「我想到,媽媽答應過我,要一起做餅乾的……可是媽媽不在了。」淚水攻破了所有防線,只見她一五一十的將所有引發難過的原因傾瀉而出,而找到了問題關鍵點的艾瑞克則是笑了笑,然後點頭。

「餅乾啊。」他伸手,摸了摸女兒柔軟的頭髮「如果伊娃想做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做,好嗎?」

淚水模糊視線,但她記得自己那時重重的點了點頭。



她花了很久很久才終於知道該怎麼好好的進食。
那是件很困難的事。作為後天的血族,她沒有借鑑的對象,也沒有所謂的同伴可以請教。一切都是她自己摸索而來。

狩獵並不困難,困難的是要怎麼樣吃的乾淨。怎麼樣處理得當。

一開始的方式過於粗暴。她劃破自己的身體,穿刺自己的手與腳。用自己的能力,自己的血製造狩獵用的武器。
反正,血族的恢復能力一直都很好。而她也不怕痛。更不可能真正的「死」。因為早在她想死之前,那被人降下的詛咒就會發揮作用。詛咒將守護她的生命,讓死亡成為不可能。

而她痛恨那點。

將狩獵用的武器給弄出來後便要開始尋找目標,那並不難。她靠著自己的方法找到了遊走在法律邊緣的工作。砍殺重罪犯成了她賺錢與進食的管道。

先是用武器重創那些人,在對方變的沒有行為能力後再將自己臉上的面具卸下。張嘴,從頸部咬下。

一切的一切都是血淋淋的,黏膩腥臭。在呼吸之間能夠感受到濃厚的血腥味,而對才剛成為血族的她來說,那些血液帶有的是不曾嚐過的味道。

嗆辣、酸澀、甜膩。明明只是液體,嗅起來也依舊是如同鐵鏽一般。但嚐在嘴裡後卻又有不同的感覺。影視作品中常會以人類的食物來形容非人類進食時會吃到甚麼味道。在真正成為那種存在後她反倒覺得那些描述都不足以真正形容所謂「血」的味道。



「你家裡有烤箱嗎?」

在某一次進到里克家門時她這樣問著,那時候她還被對方稱作伊娃。而里克也只是個普通的人類。

「烤箱?怎麼了嗎?」
聽見自己的搭檔這樣問後他有些不解,而她也只是笑了笑。然後開口。

「只是有點想稍微做點小東西而已,不過不巧的是我家沒有烤箱。」

那理由聽上去有點古怪,但里克也不打算過問。他知道明天是搭檔每年固定會請假的日子——有一次他問起這事,而伊娃也只是笑笑的說「只是想去見見親人」。

後來他明白所謂的「見見親人」就是指去墓園送花的這件事。而對方現在想做的小東西,或許也是為了明天而提前作準備。畢竟伊娃總喜歡把事情整頓的好好的。

「我有個比較小的……不知道可不可以?」
「嗯,應該可以吧。」

指了指角落那台幾乎只被他用過不到十次的烤箱,伊娃看了下後答道。而在那之後他便離開了廚房,畢竟總得要給對方一些私人空間去處理事情吧。



「里克,可以過來幫我一下嗎。」

從他們認識以來過了很多年,雖然已經物事人非,但有些東西似乎還是沒有變。像是現在,他那台可憐的烤箱又有了用處。而他那位搭檔又一次站到了廚房裡。不同的是這次他終於得以介入對方製作「小東西」的過程中。

在走到廚房,看見流理台上的食材後他愣了下。隨後臉上勾起了一抹笑。

「原來妳那時候做的是餅乾?」

麵粉、奶油、雞蛋。材料十分簡單,用來切出餅乾形狀的模具也僅僅只是瓶口較小的玻璃罐。他看著已經放到烤盤上的餅乾,被切的恰到好處的圓形麵團被整齊的擺放在了上頭。

「你還記得那麼久之前的事啊。」
「當然,也只有妳跟我借過烤箱啊。」

相視一笑,里克看了看對方沾滿麵粉的手。然後捲起了自己的袖子,準備去把雙手洗乾淨。
「要幫忙什麼?」在洗完手後他問道,而伊娃指了指剩餘的麵團。
「把他們也切一切吧,隨你喜歡的樣子就好。」她說,對此里克則是有些不解。但他還是照做了。

他拿起廚房裡的餐刀,小心翼翼的開始切割剩下的麵團。



看著剛出爐的餅乾,她用手捻起一搓鹽巴。然後將那些鹽撒在了餅乾上頭。

「等等,那是鹽巴吧?」見到她的做法,里克忍不住出聲問道。原本他以為對方會撒些糖粉或擠點糖霜的,但沒想到她居然直接撒鹽?
「別問,就吃吃看吧。」面對里克的大驚小怪她也只是笑了下,然後隨手拿起一塊餅乾往嘴裡遞。

血族不需要進食普通的食物,他們依靠鮮血就可以過活。對於他們來說,普通的食物味道比不過血。自然也不會想要去追求美食,甚至是不會有想要去進食其他料理的慾望。

然而,即使是這樣。即使她已經不是人類。

那餅乾的味道在她嘴裡也依然和她小時後記得的味道一模一樣。



將頭從水晶球上輕輕抬起,她感到有些暈眩。眼角也有點濕。
對此,她只是輕輕的嘆了口氣,然後抹了抹自己流淚的雙眼。她的表情平靜,看不出是喜還是憂。

End

*畫面內容為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uaez01Y5rJU&feature=youtu.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