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
213
214
215
216
217
218
219
220
221
222
223
224
225
226
227
228
229
230
231
232
233
234
235
236
237
238
239
240
--------------------------其一


  牛頓度過了糟糕透頂的一天,他在新公司待了整整一天,公司的網路系統也壞了整整一天,嚴格來說是半天加上半天,早上九點他按下鍵盤的送出鍵毫不意外地造成大當機。工程師努力修復了四個小時之後終於能繼續開工,他迫於工作需要點了一下滑鼠,可想而知。

  今天是糟糕的一天,而且今天還沒過完。

  剛被炒魷魚的年輕人失落的走在街上,他需要一些多巴胺讓自己舒服一點,於是他買了一盒甜甜圈,灑滿糖粉的、沾了巧克力的、抹了草莓果醬的...快到家時,月亮剛剛升起,天色顯得晦暗不清,路樹草叢成了一片片黑影,牛頓有些緊張,他不是沒有天黑時獨自在外過,但今天的氣氛莫名的詭譎,他說不上來,很像、可能就像有人在暗處盯著他一樣,想到這裡,他停下腳步,緩緩轉過頭,他身後是尋常熟悉的景象,什麼人都沒有,他嘆了一口氣,甩甩頭快步向前,所幸這時路燈一盞一盞由近而遠點亮。

  「噢!太棒了。」他鬆了一口氣,接著屏住氣息僵硬的站在原地。

  他的前方,一棵梧桐樹後站著一個影子,那是男人的輪廓,然而牛頓不確定那是不是『人』。

  畢竟沒有哪個人類的頭上長著一對向下彎曲的角。

  他想逃走,雙腳卻像被黏在柏油路上動彈不得,他想呼救,喉嚨卻像被鎖住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一種熟悉的草食動物鳴叫聲悠悠晃晃的環繞在四周,那是羊的叫聲。

  「把...留下來...」

  在迴盪的咩咩中混雜著幾個依稀可辨的人聲。

  「留下?噢不!請放過我!你是惡魔吧?我還不想去地獄!我還沒交過女朋友,我甚至連女孩子的手都還沒...」他沒發現自己能說話了。

  「不、不是說你,我是說你把手上的東西留下來。」

  這次的聲音異常清晰,是輕柔的男音,聲線柔軟溫和,但非常堅定。

  「手上?我手上只有甜甜圈,你確定你不是要我的錢包?」

  「就是甜甜圈,你把甜甜圈放著我就讓你走。」

  「甜甜圈?」

  「對、甜甜圈?」

  「你要什麼口味?」

  「...全部。」

  「可是我還沒吃。」

  「...那我只好把你帶下地獄。」

  「不!我知道了!我把整盒都留下!你放我走!」


  三分鐘後,嗅到邪惡氣息的克羅里和驚惶奔逃的牛頓擦身而過,接著他看見阿茲拉斐爾笑吟吟的捧著一個紙盒迎面走來。

  「哈囉,克羅里,一起吃點心?」

  「那個人類怎麼回事?」他指了指牛頓逃走的方向。

  「沒什麼,我只是引誘他與魔鬼做交易。」長著彎曲羊角的金髮惡魔彎起灰藍的眼睛笑了笑,「誰叫他拿著食物在路上走。」

--------------------------其二


  哈斯塔很困擾,他想到倉庫去,在那之前他得穿過一明一滅的日光燈和漏水的管路,這是地獄的日常,但不代表他會習慣被帶著鐵鏽味的漏水滴到臉,這非常令人心煩,但目前這不是最讓他最焦慮的事。

  閃爍到令人頭暈的光線中,走廊盡頭一扇半開的門後有一隻羊,看不清的臉,向下捲曲的角,蓬鬆的毛與兩趾的偶,在那對羊蹄下,那團看似蓬鬆柔軟的影子在水泥地上斜擺著拖長;哈斯塔不敢動作,因為他的口袋空空如也。

  他身上沒有任何食物。

  原本誰都沒有把那個名字很長的天使...墮天使當一回事,直到他因為向同事討食未果用羊角把對方的肚子撞出一個窟窿。

  總之,誰都不想被那對羊角伺候。

  事實上,他距離倉庫只剩兩公尺,該死的是那頭羊距離企劃視也是兩公尺,也就是這救命的希望在他們兩個中間...噢不、他失職了,惡魔怎麼能說什麼希望。

  但、他貴為地獄公爵,為什麼非得怕一隻該死的綿羊?

  「哈斯塔先生...」

  噢天...撒旦啊、他開口了,那隻羊開口了,千萬不要是...

  「你身上有...」

  「我得去忙,你去找你朋友吧!那條蛇!」

  「你沒有嗎?」

  哈斯塔噤聲,一滴汗水從額頭滑下,他小心翼翼的側過身體貼著牆壁,緩緩往倉庫的鐵門移動。

  「你沒有嗎?」

  阿茲拉斐爾又問了一次,噠噠的蹄聲迴盪在昏暗明滅的走廊,羊走近了一些,淺金的毛皮在地獄中顯得十分光亮,但這顏色對忘了帶食物在身上的惡魔來說簡直是聖光一樣的警訊。

  哈斯塔不敢回答,只默默的移動,就在剩下一公尺時他鐵了心快速邁步,手指眼看就要碰到門把。

  



  「你沒有嗎?」


  一對鑲在灰藍虹膜中的方橫瞳孔猛地佔滿哈斯塔的視野,接著他看見發霉的天花板,鼻尖碰到生鏽的管線,然後視線下墜,後腦杓直直撞在地板上,在他還來不及感到衝擊時一股強大的力道從他的後腰頂起,他的五官貼平在辦公室的門板。

  他原本不是要到辦公室的。

  克羅里和別西卜轉頭看著撞進來在地上打滾的哈斯塔,又看看門外還在蹬蹄子的阿茲拉斐爾,兩人對望一眼,心領神會。

  

  「嘿、天使,冷靜點,他身上還沒被頂出個洞。」


  一身淺金毛皮的羊聽見熟悉的身影愣了愣,一瞬間化成人形,只留下頭上的羊角和尾椎的一結尾巴,「噢、克羅里,你在這裡!」他一臉驚喜,完全忘了哈斯塔的存在。

  蒼蠅王摸了摸口袋的糖果,看了一眼變成一堆木屑的門,對哈斯塔並沒有產生絲毫同情。

  一個星期後,撒旦看著地獄公爵提出的『拜託上帝讓墮天使阿茲拉斐爾重返天堂使天堂那幫人對善惡分界產生懷疑』企劃書感到讚賞。

  

--------------------------其三


  「泡水十五分鐘左右,聖水?」

  克羅里捧著一本書挑眉,這是他半小時前從積滿灰塵的書櫃上層找到的食譜。

  「我想用不著聖水……我的意思是,我以為你說的吃一頓是指我們兩個。」

  一雙灰藍色的眼珠子仰視深紅皮革的書皮,那本書自從幾十年前站上最頂端的書架後就再也沒下來過,誰知道幾十年後會有一個惡魔閒著無聊拍著翅膀看看這蓋滿灰塵與蜘蛛絲的地方都藏了些甚麼。

  「的確是我們兩個吃一頓,放心,不會餓到你。」惡魔摘下墨鏡,慎重的翻頁,「澆熱水?這也得略過……有人試過用地獄之火煮開聖水嗎?」

  「我想沒有。」

  「接著……噢、調味,鹽巴、糖、胡椒,得把這些東西在你身上抹勻。」他移開書本,渾身赤裸的羊角小惡魔仰躺在桌上,曲著腿夾著他的腰,那張漂亮精緻的臉上寫滿無奈。

  阿茲拉斐爾翻了個白眼,他理想中的聖誕節是他們好好約個會,好好吃一頓飯,他甚至不介意吃羊小排,而不是自己被扒光了擺在桌上當食材。

  那個邪魔還興致勃勃的豎起食指說要好好按摩才能入味。

--------------------------其四


  阿茲拉斐爾偶爾會午睡,這得歸功於他的惡魔好友。

  「睡一覺會讓你更清醒。」

  「我不睡也很清醒。」

  「那你覺得睜開眼睛就有床邊早餐或下午茶怎麼樣?」

  「我想我可以試試。」

  他的朋友很盡責在他每次睡醒時都會弄一些食物放在他身旁,何樂不為?

  只是這一次的午後點心有那麼一點不同。

  克羅里可以對撒旦發誓他是臨時起意,他絕對不是不安好心才讓阿茲拉斐爾養成睡眠習慣,噢、就算他另有目的又何妨?說謊是惡魔的美德。

儘管如此,他對天使的腳踝"產生興趣"的確是臨時起意。

  睡在沙發上的阿茲拉斐爾一條小腿掉出椅面斜斜懸空掛著,包裹在格紋襪裡白皙細嫩的皮膚、圓弧的形狀、軟肉包覆的關節突起、後腳跟的皺褶……等克羅里回神時他  已經半跪在沙發旁,天使的牛津皮鞋被脫下,中筒襪褪至腳跟露出直到剛剛都還在想像力中馳騁的嬌嫩皮肉。

  一下就好,真的只摸一下。克羅里喃喃自語,捧著熟睡中好友的腳踝往自己腿間蹭。


  腳被什麼東西抓著晃來晃去的感覺迫使阿茲拉斐爾清醒,而他張開眼睛時那個低著頭的罪魁禍首顯然沒發現他已經醒來,否則就不會依然故我的拿他的腳抵在褲檔上挺腰。

這個觸感,這個形狀,噢、克羅里硬得不行,但是為什麼是腳?

在粗喘聲越來越大時阿茲拉斐爾忍不住乾咳了兩聲,惡魔渾身一震,一動也不動。

  「呃、克羅里?親愛的?」

  惡魔靜止了幾秒,接著一臉嚴肅的撿起被扔在地上的格紋襪給那隻可憐的腳套回去。

  阿茲拉斐爾望著他,他望著阿茲拉斐爾。

  「……聽著,我可以解釋。」

  「我聽你解釋。」天使的口氣就好像提醒服務生忘了送上叉子那般,和平常一樣溫和。

  他們繼續凝視對方,氣氛平靜的匪夷所思,最後惡魔輕輕把手上的小腿擺回沙發上,雙手摀著臉跪坐在地上,「我很抱歉,我承認這很變態,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我應該要讓全人類鬼迷心竅而不是我自己,但是你知道的,惡魔偶爾變態一點可能……噢我是說我對你的腳……」如果可以的話,他想打爛自己的嘴。

  「克羅里。」阿茲拉斐爾坐起身,他彎腰拉下剛被穿回去的襪子,將柔軟的腳掌踩在惡魔搭著帳篷的腿間,他看著顫抖著把墨鏡摘下來的好友,眨了眨濃密的睫毛,足弓貼著勃起的形狀滑向腿根,形狀漂亮的腳背順勢貼上囊袋的位置緩緩打圓磨蹭,「我沒辦法原諒你。」

  「天使!」他聲音里的情緒很複雜,尷尬、興奮、期待、絕望全部湖在一起,成了一鍋口味弔詭的粥。

阿茲拉斐爾抿嘴,臉頰泛紅,瞳孔橫豎,「我睡醒的時候應該要有點心迎接我,所以你得補償我。」

--------------------------其五


  這是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克羅里開著他永遠一塵不染的老賓利駛進蘇活區,副駕駛座的座椅上放著一束鮮紅的玫瑰和一盒巧克力,後座則擺著野餐籃,裡面沒有撒旦之子,有的是三明治、紅酒、手工餅乾和蛋糕;他想找他的天使去野餐。

  然而,他把車停在舊書店門口時,看見店裡有個不速之客。

  你不能怪有人走進阿茲拉斐爾的舊書店,儘管老闆不想賣書,那都的確都是一間店面,但是、那不包括拿著一束鮮花舉在一臉為難的天使面前的人類男性。

  克羅里瞥了一眼副駕駛座的花束,那束玫瑰識相的讓自己開的更大更紅更艷麗。


  正在煩惱要怎麼拒絕客人邀約的阿茲拉斐爾瞥見男人身後的身影不自覺揚起嘴角,站在他面前的人當然注意到了,他轉頭,一個一頭紅髮、臉上掛著墨鏡的招搖男人拿著一束開的近乎浮誇的玫瑰走了進來,沒等他開口,那高瘦男人逕自把他擠開,將鮮花塞進書店老闆懷裡。

  「野餐?」

  這兩個人距離近得幾乎要貼在一起。

  「噢、克羅里,你真貼心。」

  書店老闆彎起那雙漂亮的藍眼睛看著懷裡的花,這可讓熟客不滿了,方才自己手上這束百合怎麼碰都不願意碰,只是他還沒開口,那怪人已經轉過身來站的歪歪斜斜的盯著他看,他很確定自己被盯著,儘管這人帶著墨鏡,但那股強烈的視線讓他背脊發涵,他嚥下一口唾液,「菲爾先生,這位是你朋友?」

  「呃、他……」

  「你的鬍子剃得很乾淨,很不錯不是嗎?」

  紅髮的男人插嘴,但是這話讓他摸不著頭緒,他的確每天早上都會仔仔細細的將臉上的鬍渣剃掉,但提這個做什麼?他挺起胸膛,「我知道這很失禮,但我已經約了菲爾先生共進午餐,能不能請你……」

  「你真不錯。」對方打斷他,用慵懶又刻意拖長的語氣歪著脖子說話,「不照鏡子還不長眼都能把鬍子刮得這麼乾淨。」

  阿茲拉斐爾看了一眼熟客的背影,腰彎把被扔在地上的百合撿起來,「他們被這麼對待有點可憐。」

  惡魔挑眉,接過花束打了個響指,那束百合消失不見,嚴格來說不是消失,而是回到不速之客的手上。

  「我能誘惑你去野餐了嗎?我還帶了一瓶紅酒。」

  他笑著扭起肩膀看著手上盛開的玫瑰,「誘惑成功。」

--------------------------其六


  「你不要以為我不會對你動手!我警告你,我想動手很久了!」

他忘了他們是為了什麼起爭執,大概是雞毛蒜皮的事,總之,阿茲拉斐爾被張牙舞爪的克羅里這麼一吼,火氣也上來了。

  「噢、是嗎?那你動手啊!動手啊!」接著,天使胸前那兩團微微隆起的乳肉被兩隻手捏住。

  「是你叫我動手的,別怪我!我真的想動手很久了!」惡魔齜牙咧嘴,不忘搓揉手裡軟綿綿的胸部。

  阿茲拉斐爾低頭看了那雙勤奮的手一眼,面無表情的甩了惡魔一巴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