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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厲害吶。」

　　看著眼前的懾人景象，三云不住驚嘆。
　　雷自天降，因其未知以及致命性而令生靈敬畏。烏壓壓的黑雲籠罩山頭，在昏暗的夜空下更顯沉抑。一道道銀白色的光芒不斷閃落，儘管威力遠不及雷霆，但滿山落下的氣勢也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他的屬性主水副木，與金元素相性不佳，一階術法凝結成的金屬塊攻擊力還比不上隨手撿來的石頭，至於二階術法，別說雷電，甚至連雷光都沒召喚出來過。然而與他相性同樣不合的火元素卻使得相對順手－－儘管火勢經常不受控制（※註），卻依舊比金元素熟練許多。
　　所以說，他召雷失敗，不應歸咎於相性才是。

　　他不理解金與雷的關係，也不明白雷電生成的原理。比起用腦思考，他更擅長用身體去記憶。對他來說，再精闢的理論也比不上直接親身體驗，可以說，眼下的情況對他而言或許是最適合學習雷系術法的時機。


　　在隆隆雷聲中，三云佇立在結界外緣，滿眼好奇。
　　轟然落下的雷電氣勢驚人，但既知安全無虞，就毋須畏懼。雷系法術當然要學，不過也沒必要衝進去給雷劈，師傅說過結界會維持六個時辰，他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來。

　　看了看四周，和自己一樣待在結界外的學徒還有好幾名。有些狐摀著耳朵，臉色發白；有些狐打量山丘，神色凝重；也有些狐望著雷山，牙一咬，就這麼衝進去。
　　三云視線不經意地掃過狐群，在看見一位紅髮少女時不由得一愣。
　　那是練習『強化狀態』時被他嚇哭的同學。
　　此時的她臉色發白，雷每落下一道她的肩就顫抖一下，看起來十分畏懼。

　　結界外沒有雷電，照理是安全的。且師傅也說過，這些雷的傷害性不高，就算被打中也不會受傷。既然如此，為什麼害怕？

　　『舉凡常人無法理解的事物，多半使人恐懼。』

　　那位盲眼的木雕師說過的話瞬間掠過腦海。
　　回想起當時的情況，她行動被結界限制，視野被幻覺蒙蔽，所見到的一切都是突如其來的『未知』……
　　－－果然應該要好好道歉才是。

　　（不過，就算是『已知』，有時也會令人恐懼呢。）

　　又望了她一眼，三云思考了一番，最後還是打消搭話的念頭。
　　……現在看來不太合適，還是先通過考試再看看她的狀況吧。


※註：具體呈現請參照『草藥與丹藥』之止血傷藥。

＊＊＊

　　一隻白狐以超乎尋常的速度往山頂疾奔而去，所經之處無不捲起強風。
　　氣流向上托起以輕身，配合著動作轉換風向使移動更為迅速流暢。化為原形的三云在風中輕快的奔跑著，動作極其靈巧。
　　目測山的高度，維持這樣的速度只消一刻鐘的時間就能到達山頂。但兩刻鐘過去了，山云依舊在半山腰處亂竄，其原因……

　　「發現了！是白狐狸！」
　　「快抓住、哇啊？！好快！」

　　……不言而喻。

　　經過栞華嚴厲的訓練，三云對風流加速儘管還稱不上隨心所欲，卻也算熟練。但他不習慣以人形奔跑，於是一開始就收起了衣服變回原形，打算以最快的速度衝上山頂。
　　原本以他的盤算，既然落雷沒有殺傷力，躲不過大不了直接衝過去，但沒想到他那身顯眼的毛色首先就打亂了他的計畫。再者，被雷劈中就算不受傷，卻也是會疼的吶。

　　「嗚哇！」

　　一道雷落在肩上，白狐吃痛，腳步一個踉蹌，往前摔跌，就這麼順著坡道一路滾了下去，直到撞上了樹才狼狽地停住。

　　「痛痛痛痛……咦？」

　　白狐甩了甩發暈的腦袋，站了起來，然後一愣。
　　一隻紙摺狐狸靜靜擺在自己原先躺著的地方。
　　方才、自己莫非有撞上什麼東西？

　　「……你的運氣可真差呢。」

　　他苦笑，叼起了白紙狐狸。
　　（不過這樣能算過關嗎……哎算了。）

＊

　　在山林間快速穿行的棕色狐狸耳朵微微一顫，毫無預警的往旁邊一躍，下一瞬間雷電劈落在他原先站立處。
　　（成功了。）
　　以幻術偽裝毛色，完美解決追捕危機的三云開心地晃了晃尾巴。

　　放棄趕路，改以瞬間加速應對雷擊果然是正確的選擇。雖然因不斷的落雷導致預判不易，但不需要維持加速狀態後他便能將心神放在天空上，很快就自紊亂的大氣中掌握降雷的蛛絲馬跡。
　　……雖然十次裡還是會有三、四次被劈中就是了。

　　三云叼著式神，一邊留意雷擊，一邊朝山頂前進。途中雖然見到過幾隻紅狐狸，但經過幾番猶豫，他依舊沒有出手捕捉。
　　全心放在雷雲上，他現在沒有餘力思考怎麼捉狐狸。再說，他現在是以原形的狀態行動，叼著一隻紙狐狸已經夠他忙了，實在是『抽不出手』。
　　望著遠處的燈火，山頂近在眼前，三云不由得加快腳步。

　　劈啪。

　　「嗷！」

　　……還是走慢些吧。

＊

　　來到山頂，三云首先變成人形，飛快的自傳陣中取出衣服換上，把式神收進懷裡，鬆了口氣，最後才提起燈籠。
　　看著手中昏黃的光暈，實在難以想像這脆弱紙糊燈籠可以抵擋雷擊。不過術法就是這麼回事吧，前幾次作業師傅送的那個小鐵盤（叫什麼名字來著？）也有類似的功用，雖然外表看起來沒什麼用……咦？
　　所以說，一開始只要拿著那個上山，雷擊什麼的就都不用擔心了吧？
　　……
　　………
　　…………

　　在夏夜山頂的涼風中，三云佇立著。

＊

　　黓嶺。
　　群山之中，一座不知其名的小丘，今日竟成雷山。
　　鳥獸驚逃，蟲蟻匿跡。小山之上黑雲蔽空，天雷不斷落下，然而點點黃光穿行其中，似乎不懼落雷。

　　劈啪。
　　劈啪。
　　白狐少年提著一隻造型奇特的提燈，無精打采的往山下走去。雷電落下，還未能近身就撞上無形之牆，然而他半垂著眼，神遊在外，這奇異的畫面竟無法引起他半分注意。

　　「別想跑！」

　　一聲叫喊讓他回過神來。抬起頭，一隻白狐狸從不遠處竄逃而過，一位有著狐耳狐尾的少女大喊著追了上去。

　　……對了，還要抓一隻紅狐狸。
　　但現在手提著燈籠用兩條腿走路，用追的肯定追不上，看樣子只能用上術法了。
　　能派得上用場的術……
　　式神，搜尋。
　　隱形，偷偷接近。
　　元素，用水潑，用金屬塊丟，用土塊打，用火……呃，這個不行。
　　結界，把牠關起來。

　　三云提振精神，打量四周，很快就發現紅狐狸的蹤跡。
　　好。幻術隱形，屏氣凝神，悄悄接近……

　　紅狐狸豎起耳朵，往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下一刻逃之夭夭。

　　「……」三云看向天空。

　　雷電依舊不斷劈下，燈籠依舊盡責的阻擋落雷。雖然他用幻術遮蔽了燈火，但『雷打在身上就消失』這點在隱形的時無疑是個破綻……
　　三云嘆口氣，再接再厲。

　　水元素凝結，潑出……
　　太慢了。
　　金元素凝結，瞄準……
　　沒打中。
　　撿起石頭，用風操控……
　　被發現了。

　　「哈啊……」比想像中的還要困難。哎，如果是用原形，應該很容易就能抓住了才對。

　　（師傅說，拿到燈籠抓到式神就可以用傳陣回學堂，但現在都快走到山腳了還沒抓到……）
　　（只抓到一種式神應該也是可以的。）
　　（但是……）
　　（……）
　　（再試一次吧。）

　　三云強打起精神，思慮了一番，在地上畫下數個法陣，並從懷裡掏出一小疊白紙。

　　「鳥3、鳥4從東邊搜尋，找到紅狐狸就把牠往這邊趕。」
　　「鳥5、鳥6從西邊搜尋，找到紅狐狸就把牠往這邊趕。」
　　「其他鳥君散開待命。」
　　「……」
　　「……」
　　「來了。」

　　（鳥7和鳥8堵住逃跑路線。）
　　（鳥3、鳥7被雷打掉了，鳥5、鳥6上去替補。）
　　（好。）

　　目標進入範圍的瞬間，法陣啟動，結界瞬間展開，成功困住目標。
　　三云從草叢中鑽出，在解除法陣的同時抓住紅狐狸，看著手中的紙摺式神，吐出一大口氣。

＊＊＊

　　一個時辰後，三云回到學堂。
　　在多番嘗試並且失敗之後，又做了七隻式神，畫了三個結界，以至於在登上山頂時就不怎麼充盈的魔力此時更是所剩無幾，最後只能徒步走回學堂。
　　交付任務以後，在學堂裡靜待魔力恢復的三云想起了進入雷山前看到的那狐。
　　她回家了嗎？還是進去山裡了？
　　想了想，三云走出學堂，四下張望，最後在千鳥林的方向裡看見那抹紅色的身影。


　　「－－妳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