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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剛剛不傳球!你就這麼想表現嗎!」
  中年男子的怒吼幾乎要壓過場邊觀眾的歡呼,若不是還維持著一絲理性他甚至能直接動手。面對這種情況,潔只是按了按太陽穴,試圖減緩用腦過度導致的疼痛。
  這樣的辱罵完全比不上他在西班牙遇過的更衣室亂鬥,更難聽的話他都聽過,也曾和隊友起衝突甚至大打出手,如此對比下來區區高中足球隊教練的怒火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教練,潔也得分了就不用那麼生氣啦!」替補球員幾人分工合作,多數人安撫著教練,剩下幾個人看戲,只要少數幾個潔不太記得、但說不定在學校關係不錯的少年給他遞水遞毛巾,他接過後笑著道謝,並無視中年男子的怒吼。
  「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潔世一你再不傳球我就會把你換下場!」被球員拉住的教練還是嚥不下那口氣,對著潔又罵了好幾句,然而少年毫不在乎的讓他更加惱火。
  明明已經把他換下場了還這樣威脅。潔補充著水分,平淡的目光掃過整座球場。
  比數一比一進入延長賽,教練面對得分功臣的態度是將人換下場坐冷板凳,並重複他堅持的理念。
  我為人人、人人為我,只顧自己進球的前鋒活該被唾棄,尤其是潔世一,屢勸不聽、像隻只懂得進球本能的野獸,要不是以首發名額為要脅,他肯定還是會繼續踢那種把隊友當工具使喚的球風。這種球員是隊伍的隱患,而一難高中足球部不需要不受控的隊員。
  潔不用想也能讀到教練的想法,曾經團結友愛的精神被他帶到U20的賽場上,最後卻證明無論愛空帶領的後衛群多麼努力死守、無論他多麼拼命串聯攻勢,被日本球壇從小荼毒的前鋒和整個球隊卻不懂得把握機會。
  謙讓、保守是他們自稱的美德,但對潔來說比分是一切,懸殊的分差為他帶來一種力不從心,當他要攻破球門時前鋒反而礙手礙腳要求他傳球,身後的隊友、場邊的教練和周圍的觀眾大喊著讓他傳出最完美的球給前鋒射門──到了那瞬間潔才意識到他不受期待,腳邊的球跟著他的思緒飄遠,在比賽結束的哨音後,他只記得那顆被守門員緊抱在懷裡的足球,以及前鋒跪地哭泣的模樣。
  賽後的更衣室充滿哭聲,有人懊悔、有人道歉,空氣中瀰漫著壓抑,潔和隊長愛空是唯二不受影響的人。
  給每位隊友說完鼓勵的話後,愛空慢悠悠地換起衣服,那雙異色瞳中帶著突兀卻理所當然的平靜與失落,像是對這個結果一點也不意外。
  曾為前鋒的兩人即使沒有言語交流也在那刻達成了共識與相憐,他們彼此都知道問題出在哪卻無能為力,而代價就是讓日本隊再一次成為笑柄。
  就算FC巴恰因為他在U20賽中亮眼的表現選擇朝他遞出橄欖枝,潔也無法改變日本球界的現況。他在俱樂部裡埋頭苦練,一路爬上正選的位置,幾年後又因為與足協的協議被強硬地推到世界盃的舞台上,面對的依舊是日本專產前鋒,天真、無知,光是在國內領著年薪千萬並娶到女主播或明星就滿足的傻子們。
  年少的他夢想能站上世界的舞台,然而以一名中場選手在曾憧憬的草地上奔馳只讓潔感到空虛,傳球給那些廢物前鋒對他來說根本是慢性自殺,要是他自己射門得分又會被隊友和教練唾棄,責怪他並未展現日本團隊合作的精神。
  『還不如換他們來代替我們上場。』
  看出了潔的不滿與無奈,愛空拍了下他的後背,似乎在叫他至少撐過這場比賽。
  在那之前潔只把愛空當同事,他們在場下並未有過多的交流,不過兩人都不是難聊天的個性,潔也不介意有個人一起抒發心理的鬱悶。
  『嘿,巴恰的幽靈先生。』愛空撩起被和浸濕的瀏海,像個幼稚的孩子般提議:『不想解放自我一下嗎?我可以幫你製造機會──就一次。畢竟我沒怎麼踢過前腰。』
  潔以為愛空瘋了,身為後衛群重心的他竟然和他商量要一起進球。中場和後衛的組合,而不是前鋒與中場。
  瘋子。在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伸出腳停住球,潔一邊咬牙想著一邊向前奔馳。呼嘯的風撫過臉頰,進入忘我狀態的他聽不見外界的聲音,漸於成熟的超越視界就足以讓他認清球場的所有動向,包含某位身材健壯的後衛。
  敵方球員似乎沒料到兩人的崛起,輕鬆就被他們的首次搭檔突破,觀眾和導播似乎都沒想像到這種情況,震耳欲聾的助喊與場邊休息區教練的喊停呈現明顯對比。
  潔已經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沒有自由地帶球過人,而那也是他最後一次自認為前鋒進球。
  愛空實在不適合當中場,但僅僅一次的出人意料便足夠了。要是最後守門員的反應再快一秒就會被攔下,看來他們註定不會是好搭檔。愛空笑著作結。
  他們一同被叫下場、一同挨罵、一同坐冷板凳,看著日本隊是如何在一分也沒有多得的情況下敗北。
  比賽結束的哨音響起時,潔還感覺心臟劇烈地碰碰跳,射門過後的激情殘留著尚未消逝,理性讓他學會放下,但潔卻清楚,就算這是最後一次作為「前鋒」帶球射門,他也不會忘記這一刻的快感,即使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有機會看見射門成功後的風景有多麼絢爛。
  重返高中時期開啟新人生的第一球和那時候相似卻不同,他同樣在見證了那絕妙的風景後被惱羞成怒的教練換下場,但和過去不一樣的是,他很清楚這一次會有所改變,而非他在落敗後連夜回到西班牙繼續他作為中場的足球生涯。
  沒有主力前鋒在場,一難高中足球部毫無懸念落敗,兩方球員們在互相握手致意後散落在球場四周。
  媒體們爭相採訪贏家,特別是帶領球隊獲勝的王牌前鋒。
  出色的外貌、有別於一般高中生的談吐和天生適合站在鎂光燈下的氣質,潔能理解為何那名前鋒會被記者追捧,他的確很上鏡,卻不值得他們為他扣上「日本的至寶」這樣的稱號──和真正的日本希望比起來,那樣的爛球技連冴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根本順帶拉低了冴的格調。
  帶著不滿,潔站在隊伍末端,聽著教練和隊友們哭成一團,以精神勝利法高呼他們沒有輸、大家都盡力了。
  這樣的哭法潔每四年就要在世界盃經歷一次,他站在人群間,不知該像愛空一樣安慰眾人,還是該合群一點跟著哭泣,但到最後他只是面無表情站在原地,媒體稱他為日本隊的冷血心臟,像要責怪他的置身事外。
  潔呼地長吐一口氣。他再一次縣大賽也結束了,沒辦法進全國大賽,他作為前鋒能被看見的可能性也跟著降低,這下子他就得好好思考該怎麼樣才能被國內外的俱樂部或是足協挖掘,雖然他對現任會長並沒有什麼好印象,但資源勉強還是有的。
  現在去報名參加業餘賽有大機率來不及,和隊友磨合也要時間;立刻出國並在國外俱樂部的人才日上被看見、現階段難以實現,更何況他突然說要出國肯定會嚇到爸爸媽媽;如此一來,符合他目前身份和條件的只有透過參加校際間的練習賽來展現實力了,據說國內的俱樂部會定期派球探到各高中球隊挖掘新人,把握機會對他這個在職業賽場上打滾多年的選手來說完全不成問題。
  潔想,坐以待斃實在不符合他的個性,但以他目前的地位和人脈他只能被動行事,若是能利用過去在足協的人脈就能方便許多──不過他還不想被認為是有妄想症自稱來自未來的高中生,所以他只好乖乖等待。
  對於足球他總是有足夠的耐心,既然已經決定不能像過去那樣活著,他就會盡一切所能去改變。
  首先要想的第一件事就是──
  他高中時期是怎麼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