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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诺瓦恋爱繁殖指南 CH2
JiuwanShi
Chapter 2
Summa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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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构筑了纯白的伊甸之园?
谁为她奉上鲜红的智慧之果?
是谁让巴别塔坍圮,
又是谁令晨星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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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Tex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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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德带着一些困倦地去餐厅取食物。
这个“餐厅”并没有厨师。在纯白的,临时的,简陋的实验基地里,员工餐厅其实也是实验室改的。上下水保持流动,两台微波炉,两个水浴锅。吃的东西靠存粮和罐头,口感极差,面包像锯末,鱼虾靠腌制,幸而量管够。三个月,再怎么冗长的协商扯皮也应该有结果了吧?到时候,萨菲罗斯是走是留,是生是死,他的命运从此决定。克劳德会有发言权,但决定权有限,萨菲罗斯的出现与苏醒刮起一道前路莫测的飓风,他将改变世界。但那与克劳德,乃至这个临时监狱里其他的科研虾米又有什么关系?
餐厅里零零散散坐了四五个人,正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往嘴里一勺勺填吃的。克劳德水浴加热两个罐头,正站在锅前默默等待,人群中一个黑发女孩——克劳德记得她还是大学在读,叫让娜——立刻朝他招手:“博士,坐这里……和我们聊一聊他吧!”
——让娜是生物系的学生,但也是一位艺术鉴赏爱好者。她可能是科研助手中对萨菲罗斯最好奇的一位。用她的话来说,海伦走入殿中,老人们肃然起敬,真正的美与弱小无关,反而令人敬畏。如果有近距离觑见美的机会,那付出性命都值。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克劳德,好奇的,友善的,活泼的,带着些微催促的。克劳德不擅长拒绝别人强烈的意愿,拿着罐头坐过来,表情冷淡,不太友善地皱起眉:“你们今天的日志更新完了吗?”
让娜同样皱起纤长的眉毛:“斯特莱夫博士,我们的日志空白一片,除了天气与日期,没什么值得动笔——所以需要更多实验体信息——萨菲罗斯?”她不熟练地试探着说出这个名字:“是这个名字吧?”身边有人点了点头,是另一个男孩,叫约书亚:“听说他学习能力超强,是真的吗?”
克劳德无法否认这一点。让娜继续兴致勃勃地追问:“那真是不可思议……博士,你甚至在往他的房间里送纪录片!”
萨菲罗斯的智慧出乎所有人的想象。在他苏醒后的第一天,他被抽了一管静脉血,拔了头发,观测了瞳孔,做了各种医学检查。结论是除了瞳孔形状奇怪以外,别的生理指标可谓人体完美的极限,不但没有他们常识意义上猜测的,沉睡再解冻时,液体结晶撑破细胞,致人死亡,或者突触神经元损伤,导致呆傻的糟糕后果,而且身体素质优秀到可以随时登上教科书,诠释何谓上帝用心造的人。DNA基因检测会略慢一些,样品要通过特殊渠道送到外界,才能和人类基因库做比较,并从进化树方向分析他的来源和族裔。采样工作由克劳德完成。坦白来说,当他戴上手套和口罩,穿好防护服,如临大敌,打开采血窗口时,他有一瞬间呼吸停滞,觉得自己的胳膊会随着探入的姿势而被萨菲罗斯一口咬掉……但事实证明这不过是错觉。穿刺是痛的,但萨菲罗斯很快理解了他的行为,并表现得安之若素。他们靠得很近。鲜红的血液流入采血管,一切非常顺利,克劳德盯着萨菲罗斯穿上拘束服,挽起袖子露出的一截皮肤光润的胳膊,采血管中汩汩流入的血液,再抬头看到了萨菲罗斯的脸。这不是他在实验室里日常操作面对的实验动物,白鼠,兔子,乃至猿猴。实验体几乎不像是男人该有的长睫毛低低垂着,含住了那双侵略性的碧眼。在那个瞬间,克劳德微妙地感到了不舍。他鬼使神差地轻轻问:“痛吗?”
萨菲罗斯和他语言不通,他抬起双眼,疑惑地看向对面的克劳德。克劳德窘迫地挪开视线,他有些心虚——说不出为什么,可能是因为萨菲罗斯长得正在他的审美点上,也可能是因为对方太像个人又太温顺。昨夜他用枪指着对方的脑袋,那时确实内心警铃大作。但弦不可能一直紧绷着,现在克劳德就处于不应期。
血样采满了。克劳德抽回手去,给采血管贴标签。但实验体在窗口关闭前,对他伸出了手。
手臂即将探出,克劳德猛地提起了一口气,一下子将窗口合上,让萨菲罗斯被迫缩回手。克劳德迅速站起身来,离开玻璃窗两步,紧紧盯着实验体的一举一动,重新绷住了弦。
——他想做什么?他是不是有攻击意图?
但对方只是敲了敲玻璃窗,然后指了指胳膊上的针孔。在那里,一团本该浸润消毒的酒精棉落在了地上。克劳德没帮他按住,所以针孔现在缓缓地,还在继续向外渗血。
克劳德忽然脸热了起来。他早就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对不起。”
他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还是轻轻低低地说了一句道歉。斯特莱夫博士重新凑近,打开窗口。戴着层层手套的手指捏住酒精棉,按在了萨菲罗斯的胳膊上。
对方静静凝视着他,瞳孔放大。

这样的事情在这天里反复出现了几次,多以斯特莱夫博士的风声鹤唳,惊弓之鸟为开头,以实验体的温柔顺从,体贴大度为结束。在不知不觉中,克劳德对萨菲罗斯的安全距离逐渐缩短,这非常好理解。虽然初印象那深暗而隐晦,怀疑而警惕的浊流依然在克劳德的心底翻涌,但在一个下午的采样检查后,他开始教萨菲罗斯通用语。
这是对实验体智力有了基础判断后的选择。不会有人试图教猫狗说话,无论对方有多么可爱温顺。克劳德皱起眉头。教育学不是他专精的领域……他只能一切看着办。
实验室其他人当然也知道斯特莱夫博士的计划。毕竟,博士竟然开始做幼儿园早教用的大小写字母表,他表现得像个初为人父的新手笨蛋!
但克劳德做了。不但如此,和一日三餐的饮食一起送进萨菲罗斯的房间的,还有一块小黑板和无尘粉笔。星球通用语并非象形文字,也非更为难懂的意音,而是音素文字,相对来说,更易读写。这点让克劳德充满庆幸。
他以两人的姓名为例,教实验体字母表的读写。Sephiroth,Cloud Strife……这两个名字并列在了一起。克劳德在第一节早教课程后,有些忐忑地看向实验体。他像是往美女雕像里吹入活气的皮格马利翁,屏息以待,期待着银发绿眼的美人降临人间的第一次呼吸欠伸。他会有怎样的反馈?
萨菲罗斯低头在黑板上写下了一个崭新的,不属于这个星球的,也并非克劳德博士曾了解过任何的拼音单词,他将黑板对外展示。
“Je-no-va。”
克劳德有些疑惑地拼出它的发音。
“Jenova。”
这是什么意思?
克劳德有些迷惑地看向玻璃窗后的萨菲罗斯,而对方只是在不断调校他的发音,直到得到满意的结果。
Jenova。
克劳德喉间咀嚼着这个音节。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第一节早教课得到了极其出色的反馈。萨菲罗斯不但理解了字母表的意义,而且举一反三,已经可以用通用语的发音体系,去诠释属于他的未知语言。
总用时不过一个小时。
这就像贸易的硬通货一样。在音素被引入沟通系统后,随之而来的更高维度的,语言,逻辑,思想,乃至文明大厦的构建,都有了依托的土壤和砖石。
人类企图沟通神明,接近上帝,因而搭建巴别塔。但最初的最初,开端是一个模糊的,不解其意的单词。
“Jenova。”克劳德再次重复了一遍,带着一些醺醺飘然的成就感。他沐浴在萨菲罗斯鼓励的目光中,嘴角也不由微微上翘。
萨菲罗斯注视着他的笑颜,嘴角也跟着慢慢上扬。

“博士……博士?”
让娜,和其他几个人都在关心地看着他。克劳德的蓝眼重新聚焦:“不好意思。”
“是观察萨菲罗斯太累了吗?”“二十四小时陪伴,要注意休息啊。”“或者我们应该做个值班表?也让我近距离看看萨菲罗斯吧……”“让娜,不要给自己夹带私货!”“哦啦,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冰天雪地中的密闭实验室,环境枯燥无聊,饮食惨绝人寰。工作简单乏味,甚至连网络都是奢侈品。
这群年轻的研究员在写每日的工作日志,做完几乎微不足道的研究任务后,有大块时间可供浪费,于是打牌看杂书,在写进度表的黑板上涂涂画画,为各种小事叽叽喳喳,大惊小怪,面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时,表现得比在外头更加的神经过敏。克劳德揉了揉眉心,他确实太累了。萨菲罗斯学得太快,几乎过目不忘,教师的压力就会指数增长。但萨菲罗斯同时非常省心……他又想到了萨菲罗斯的微笑。是那次他跟着克劳德学到的,他后来时时唇角上勾,看起来总是心情愉悦。他想起冰雪层下萨菲罗斯熟眠中的笑意。是梦境中才有的景象,是……
克劳德嘴唇开合,随即猛然清醒。约书亚,让娜,波提雪莉……研究员们都在看着他,频频走神,精神无法集中的斯特莱夫博士。
让娜疑惑问:“Jenova?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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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球。”
“食物。”
音素的砖石构建词汇。词汇累积,以语法的钢筋架构长短句。然后,一砖一石,一墙一瓦。
“你。”
“你与我。”
“实验室。”
“书籍。”
“……活着。”
克劳德一向拙于表达。但当他面对萨菲罗斯时,他似乎多了许多描述的冲动,他在将一些事倾吐,在只有他两人在一起的纯白空间。
他最近有些头疼,不太严重,一直在揉额头。萨菲罗斯坐在一层玻璃后,放下手中的书本。克劳德也放下手中的记录报告,轻轻说了一句“抱歉”,就着半杯水咽下一片白色的止痛药。
实验体说:“没关系。”
他随即陈述:“这是……‘疼痛’。”
克劳德略点点头,静静地等待着神经抽痛发作的过去。他最近为萨菲罗斯消耗掉了太多心神。无论是近乎二十四小时的陪伴,监控,教学——或者是因为,实验室里最近的气氛。
他上次开组会时,一进会议室,发觉黑板上多了一幅萨菲罗斯的肖像画。克劳德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研究员们发出会意打趣的笑声。让娜骄傲地举起手:“博士,怎么样?”
非常简单的草稿,但形神毕肖,就是那张在媒体上公开展示的萨菲罗斯的正面照。克劳德收回目光,敲了敲桌面。这幅画有一双格外清晰的蛇瞳,论脸庞或许没那么细节,但眼睛像了个十成十。
总得找些事情干。这不是不可以理解……他擦掉了黑板,然后投入正题。在擦黑板时,他看到右下角有个小小的,属于画家的签名。但旁边又签了一个单词。
Jenova。
他顿了一顿,微妙的凉意渗入手臂。
这只是个开始。
第二天,让娜再次在黑板上画了更清晰的人像。
到了第四天,第五天时,那已经是让人不安的,巨细靡遗的画像,笔触灵动,煞费苦心。那个杰诺瓦的单词,也越写越大,几乎占满了小半个黑板。克劳德不喜欢批评人,但他也不得不劝阻这位年轻的女研究员。但让娜固执地说:“他真的很美,不是吗?”她有些哀恳而固执地看着克劳德:“博士,被关在这里,实在是无聊得发疯——我想,我总应该找一些事情干。”
她的手指甲缝间沾满了粉笔的粉尘,簌簌而落。
那一天克劳德隔着窗玻璃问实验体:“被关在这里……你会无聊吗。”
他问出来时,内心有一些幽微的违和感。“无聊”。萨菲罗斯明白什么是无聊吗?
但身穿拘禁衣,散垂着一头银发的美丽实验体慢悠悠说:“不,我觉得很有意义——陪伴你。”
主谓宾的组合累加。通用语法并不难,单词也很简单。克劳德内心一动。萨菲罗斯说通用语时,慢而矜持,音调低沉,听起来意蕴分外多情。
克劳德想起另一个问题。他之前曾经教过萨菲罗斯,“孤独”。他解释过,孤独,就是一个人。
但是萨菲罗斯当时反问,为什么一个人就会孤独?
克劳德停顿了一会儿。确实,他缺少朋友,抗拒亲密。但同时,他最清楚地知道,他有多期待能躲避孤独。情感是微妙而复杂的,生理上的化学物质的分泌,与潜意识密不可分。这样反复无常的心境,这种幽微柔软的抗拒与迎合。孤独。当他与萨菲罗斯交流时,他不再只是一个人,那么,这种感觉是否可以驱散一些?
他在怀疑自己的感受……如同靠近光源,又感受到灼烫而不得不缩回的手掌。纯白的实验室,静悄悄的,他与实验体同处一室。
他说:“也许这就是……陪伴的意义?”
他的手指指向新词。“陪伴”。
词根下同源词是“伴侣”。
萨菲罗斯看着这个单词,露出微笑。

那天晚上,克劳德睡得并不好。
他听到了梦中虚幻的呼声,萨菲罗斯在亲密地对他说一些听不懂的语言。他知道,那是与“杰诺瓦”那个词类似的语言体系。他不可能会理解,但萨菲罗斯一直在说着,嘴唇开合,嘴角上扬。他听到了冰雪中的风声,然后,他忽然惊醒,满身冷汗。
太阳穴在突突跳动,脑袋里像是被拉动了惊弦一般的疼痛。门被轻轻叩响。
克劳德翻身而起。
门外有急促的呼吸声……步履沉重徘徊,杂乱无章,然后在门口停住,过了一会儿,又重新拖着脚步,远离再靠近。
克劳德的心脏怦怦乱跳。
是女人微弱的喘息声,最终在门口停住……叩门,敲门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几乎是不顾一切地砸起了门。
克劳德猛然拉开门。
警报只适用于实验体外逃。而现在,实验体被惊醒了。他正在玻璃后,眼睛幽幽闪着莹绿的光芒,银发莹洁,在幽蓝色的应急灯中美如明月。

哪边,到底是哪边才更安全?

让娜穿着睡衣,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地站在门口,她是在梦游。
最好不要惊醒她。克劳德轻轻地拍抚着女研究员的肩膀,想送她回去睡觉。
可就是在这瞬间,在克劳德即将离开实验室的刹那,他听到身后传来了另一声指节叩叩的响动。
而伴随着这一声响,让娜猛然睁开了双眼。她的眼中,毫无保留地映出了萨菲罗斯的容貌。
很难形容随后的一声惊叫。让娜挣开了克劳德的手掌,她的脸上,狂喜与震惊,沉醉与恐惧连番交织,令她高举双手,念诵出了那个名字。
“萨菲罗斯……萨菲罗斯!”
第二天清晨,神秘不安的气氛在实验室内流窜。
有一位女研究员被关了禁闭。她实在不想再关在实验室里,昨晚竟然深夜出逃。然而冰原环境恶劣,她在凌晨又走了回来,怀抱着一块石板。她好像遭遇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总之,让娜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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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德去探望让娜。对方坐在临时开辟的房间里。纯白的房间。
那块石板上写满了他看不懂的文字——不,或许连文字都不算,而只能说是许多交错的阴影,如混乱的秩序。克劳德觉得眼熟,但他实在无法解读。
他昨晚做了一个噩梦,醒来时,什么都记不清了……萨菲罗斯。萨菲罗斯安抚他睡着了。
让娜快活亲切地看着他,轻声说:“博士,你真幸运。”
那块石板来自发现实验体的冰原。而多余的,让娜也想不起来了。只是她在克劳德临走前,要了粉笔,油性笔,她还想继续画画。

“这是什么?”
克劳德认不出这是什么。他拿给萨菲罗斯,萨菲罗斯看完后说,这是“杰诺瓦”的语言。但是因为他的通用语还很差,很难描述这是什么,只能不断交流,让克劳德自己学会破译。
“但是,这是情书。”
萨菲罗斯微笑着总结,他看向了克劳德。
克劳德心中忽然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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